“他们还砍了我一刀……一切都非常的真实。”
 牧时想起来之前和其他玩家的讨论:“还是说这是某种带有预言性质的梦?也许一切只是我的猜想,或者复盘?”
 短暂的沉默后,林一岚说:“可是牧时,那天排队进入图书馆前,我有在你的背上看见新鲜血痕。我当时以为是你上午受了伤。”
 牧时说:“那天上午我没有遇到危险。”
 先出现伤口,才是梦境里被人追杀。
 矛盾的时间,原来那么早就体现了。
 牧时喃喃道:“还有,还有……第一次见面,我在阿台自我介绍前,就知道了他的名字。”
 “也是因为一个梦,我……”
 “我……”
 他颓然地低下头:“我在追一个人。”
 “我看不清对方,但是我知道她就在那里。”
 “我追着她,然后遇到那个小孩……小豆和阿台,他们在说话。”
 林一岚问:“他们说了什么?”
 亓越阳那边的脚步声却停了,“牧时,你在追谁?”
 牧时没有回答亓越阳,像是没听到。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又说:“他们有提到德亚多。好像是德亚多跟他们要什么东西,他们在商量从哪里弄来。”
 那个时候,黑暗的视界里,男人的手搭在小女孩的肩上。
 窗外的月光淋下。
 只有小孩在发出声音,但他们确实是在毫无障碍地交流。
 牧时跌跌撞撞,停在原地。
 架子的缝隙里,小孩忽然回头,大得恐怖的眼睛与他猝然对视。
 林一岚说:“矛盾的时间已经很难处理了,还有梦境混在里面……”
 牧时苦笑:“以前我看不清楚,也记不住,所以总想弄清一切。”
 “但是一岚,”他轻声说,“现在我……我有点弄不明白了。到底什么是真实,什么才是虚幻啊。”
 他好像很累。从第一次在荧幕上看到他的脸开始,林一岚就一直有这种感觉。
 亓越阳说:“冷静,牧时。这只是一个A级的副本,以你的能力,只要稍加小心,就能顺利过去。”
 牧时扯起嘴角。
 荧幕上的画面忽然被分成了两半。
 左边的牧时颓然地坐在台阶上,月光淋下,他逃避似的偏过头。
 右边,亓越阳抬头,月光照进漆黑的长廊,半明半暗里,他关上了一扇门。
 “也许你不需要去弄清时间带来的矛盾。”
 亓越阳环顾四周。然而镜头只是跟随着他的身形,并不能让观众看清他周围的环境。
 亓越阳提醒牧时:“别忘了,你的任务只是找到那个病人。”
 牧时轻笑:“我知道。”
 亓越阳说:“我真的觉得你很不对劲。一岚,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牧时掩住自己的脸:“亓越阳,边界感边界感。”
 亓越阳皱起眉:“牧时,别想了。”
 遗忘梦境本来就是人类的一项机制,一种自我保护。
 而牧时一直在强迫自己记得所有事情。
 是什么在驱动他这么做?
 亓越阳心里浮现出不详的预感。
 但是他错过了太多。
 他的记忆停留在明德高中的副本。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份。
 那些存在于未来的、遗漏的那么长的时间里,他无法预测牧时到底经历了什么。
 手机依然没有信号,林一岚低头,看着手机上的时间。
 如果遵从原本的电影时长……
 她说:“小心,电影进度已经过半了。”
 “行了,我们不用管那些镇民了。”
 他思索了一下:“他们应该只是一个时间提示,黑核在提醒我们,需要在城堡被炸前离开这里。”
 他开始往回走,路上,有在不起眼的角落发现带着淡淡气味的粉末。
 牧时说:“奇怪了,我老觉得还有哪里不太对劲。”
 林一岚想起来了:“零!那只小狗。”
 “它应该能闻到这些奇怪的气味呀,”林一岚说,“为什么它没有提醒伯爵?”
 牧时点头:“而且为什么后来它变成了扫地机器人?还是说那个家伙只是凑巧也叫零?”
 越是靠近正厅,越能听到那些动人的音乐与欢声笑语。
 牧时忍不住说:“真难想象,那个坟墓一样的疗养院,以前居然那么贵……那么漂亮。”
 牧时想到林一岚说的话,问她还记不记得她醒来时,那个停尸房的位置。
 林一岚犹豫了一下:“我只记得大概的方位。”她告诉了牧时。
 牧时凭借着管家的身份顺利穿行在城堡里,但是还是尽可能地避着人群。
 他从正厅上方的长廊经过时,舞会正到一个小高潮,香衣鬓影,美酒摇晃,华丽灯光下这一切甚至显得有些不真实。
 伯爵嘴角噙着抹笑,微微仰着头,就这么看着牧时走了过去。
 牧时左绕右绕,到了林一岚说的那一片,但是还是没发现什么奇怪的房间,还差点引起几个女仆的注意。
 他搪塞过去了,忍不住问亓越阳:“你有什么想法吗?”
 亓越阳让他描述一下周围的特征。
 牧时说了,亓越阳说他刚才有经过那一片,感觉有个地方是有点奇怪。
 牧时照他说的,推开一座雕塑的双手,然后角落里墙面移动,出现一条幽黑的密道。
 牧时说:“很好,这很城堡。”就往里钻。
 林一岚说:“我没有别的意思,但是牧时,你几天前就进来了,真的什么也没发现吗?”
 牧时说:“我在忙着打败其他竞争者,成为这里的管家!”
 又觉得委屈:“这些东西本来就不好找嘛。”
 “亓越阳能找到,那才是有问题呢。”
 密道狭窄幽长,还有很多岔口,通过镜头提示和亓越阳的直觉,牧时跌跌撞撞往某个方向移动。
 “说起来,你有没有发现,”牧时对林一岚说,“亓越阳在这方面真的很有天赋。我是说他总能从一堆垃圾里分辨出哪一个是真正的线索,跟通灵一样。”
 林一岚回忆着前几个副本:“好像还真是。”
 但是现实里的亓越阳并没有表现出做侦探的特殊才能。
 他自己也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总能发现“那个奇怪的地方”,试图形容那种感觉:“它们像在无声地呼唤我。”
 牧时说:“亓越阳,你还是跟伯爵一起去搞玄学吧。”
 “好了,到尽头了,”牧时问,“一岚,这是不是那个停尸房?”
 林一岚记得墙角有一些尖锐的装饰物,牧时通过她的描述确认了这个地方。
 “行,”他吐出一口气,“我进去了。”
 门没有锁,虚掩着。
 似乎秘密的主人从不担心有人会窥探。
 镜头随着牧时的视线,慢慢扫过这个巨大的房间。
 它与整个城堡的华美格格不入,墙面是很原始普通的石砖,头顶几盏昏黄的灯照亮屋子。
 牧时的手指轻轻摸过墙上的石砖,有些地方竟然凹陷下去,墙壁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牧时说:“嚯,还有机关。”
 亓越阳说:“我这边也动了。”
 牧时说:“对了,你现在在哪啊?”
 亓越阳说:“应该就在你附近,中间隔着很多石墙。”
 “这里有一个机关,”他说,“看起来,需要达成某种条件,才能进入那个房间。”
 牧时说:“行,再看看。”
 他所在的屋子里堆满了箱子和画纸。
 牧时一张张翻过那些画,上面都是各种奇形怪状的肢体。
 牧时回头,看着密密麻麻的箱子。
 牧时说:“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林一岚叹口气:“勇敢地面对它。”
 牧时一咬牙,掀开一个大木箱。
 扑面而来的酸臭味让牧时直接铁汉红眼:“我瞎了。”
 林一岚奇怪地说:“臭,不是一种嗅觉吗?”
 牧时哭唧唧:“真的要瞎了。”
 箱子里是一个肉球。
 林一岚欲言又止。
 牧时说:“咦,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林一岚清咳一声:“打马赛克了。”
 “……所以我们三个里只有我需要直面这玩意?”
 牧时更想哭了:“他到底是个什么精神状态,才会做出这种事情啊!”
 林一岚好奇:“到底是什么啊?”
 牧时咬牙切齿:“这个伯爵把几十个那啥缝在了一坨内脏上,搞成了一个病毒的样子……啊啊啊啊啊它还会动!呕——”
 林一岚一脸问号:“啥?”
 亓越阳警告地说:“牧时。”
 牧时深吸一口气,把箱子盖上:“抽象,真的太抽象了。”
 牧时耐着性子,一连开了好几个箱子。
 林一岚一直只能看见血肉模糊的马赛克,从牧时忽青忽白的脸色里判断那些东西是个怎样的限制级。
 牧时通过墙上的机关,和亓越阳确认了彼此的大致方位和距离。没过一会,亓越阳就从另一方向来到了这个房间。
 两人一起又开了几个箱子。
 亓越阳很快找到了一些工具,血淋淋的,几乎每一件都带着红白的肉末子。
 牧时则是惊恐地开出几个熟人,个别甚至还能微微动一动。
 “阿金也在?”
 那个给了林一岚水果硬糖的病人,四肢扭曲地被“放”在箱子里,双手肿胀得难以直视。
 牧时用手一戳,肿胀脆弱的皮肤渗出了透明的水。
 牧时皱起眉说:“疗养院里他的怪病也是这个,从人变成水。”
 亓越阳看着另外几个箱子里,奇形怪状的怪物:“这个伯爵可能是在……进行某种实验。”
 牧时眼角抽搐:“什么实验需要把这些残肢缝起来?我没看错的话那个人的脑袋是被钉在一块铁皮上吧?”
 亓越阳说:“没猜错的话,这个故事应该是基于中世纪的混乱背景。”
 “医学,宗教,”他关上箱子,“现实与魔幻……他或许是想通过这些东西,追求某种欲望。”
 牧时想到一个:“永生?”
 他们面前正是各种形式的生与死并存。
 “可是,这……”
 牧时脸色有些白:“我是说,有点奇怪啊。你看这几个比较完整的尸体,是不是都没有什么挣扎的痕迹?”
 的确。从开第一个箱子起的违和感终于有了答案。
 林一岚说:“会不会是他通过女巫,迷惑了这些受害者?”
 “数量太多了。”
 牧时想了想:“这是很矛盾的地方,如果女巫的能力这样强大,镇民那边的反抗完全可控。”
 亓越阳点头:“但如果不存在这种大范围的迷惑,很难解释他们为什么都毫无反抗。”
 甚至……看上去是自愿的、享受的、安详的、期待的。
 亓越阳轻声说:“或者,这里面存在某种主次顺序。”
 牧时偏头:“什么意思?”
 亓越阳说:“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百年之后这个地方依然是疗养院。”
 “如果‘治愈’才是这个地方的本质,”他轻声道,“所谓的伯爵、医生、疗养院,都只是建立在这个秘密上的几个故事。这一切是不是就说得通了?”
 牧时沉默了一下:“那这些病人?”
 “它们也一直是病人,”亓越阳看向周围的石墙,“现在是,百年之后,遇到了你们,也依然是。”
 林一岚说:“刚才镜头也一直在给石墙特写,那些机关应该很重要。”
 亓越阳点头:“停尸房找到了,我们还需要一个档案室。”
 牧时说:“就是刚才那个房间?”
 “应该是,”亓越阳说,“它们的机关都是一体的,从停尸房,控制档案室的门。”
 两人开始在墙面摸索,亓越阳和牧时甚至使用了最后的几个透视道具。
 绳索和齿轮上带着时间的印记。
 “这边。”
 亓越阳轻声说。
 机关非常复杂,他们一起看向屋子里密密麻麻的箱子,陷入沉默。
 每一个箱子下方,都有机关牵引着,彼此交错,直到所控制的方向。
 而镜头忽然开始上升。
 越过奇形怪状的恶心残肢,越过沉默的两人,越过坚硬的石墙与齿轮、绳索。
 荧幕前的观众视角里,一切都无比清晰。
 林一岚握紧手上的对讲机。
 牧时看向亓越阳,说:“或者换个简单的思维。什么时候最需要打开档案室?”
 亓越阳说:“可能就是清点停尸房的时候。”
 他们需要让所有的怪物,都回到本来的地方,这样墙壁中的机关才可以被引动。
 亓越阳和牧时一起往正厅走。那里有之前被藏匿的图纸,而图纸就是牵引怪物移动的关键。
 经过二楼的华丽吊灯时,亓越阳往下看。
 镜头扫过角落里的几个女仆,她们神色凝重,彼此使着眼色。
 客人们依然在享受盛大的舞会,连窃窃私语脸上都带着甜蜜的笑容。
 依然坐在原地喝酒的伯爵,对他们微笑,轻轻举起酒杯。
 “怎么了?”牧时问。
 亓越阳说没什么。
 在走廊上,他们遇到德亚多。
 带着墨绿色礼帽的商人,随意一眼,就好像已经看透了他们的想法,却没有阻拦他们。
 亓越阳的本能好像被割裂成两个部分,一部分惯常地思索黑核的解法,经验和直觉告诉他这就是关键。
 另一部分却在警告,他们好像正在踏入什么不可挽回的陷阱。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矛盾感。
 确认收集到所有的图纸后,两人开始飞速分辨操控怪物回到各自位置的方法。
 镜头在此刻显得很活跃,炫技似的不断切换角度,配上让人热血又躁动的BGM,分镜和飞速切换的画面让这一段显得很有观赏性。
 只是唯一的观众,却面色苍白。
 当画面在上,抖动画纸时,怪物会朝抖动的源头移动。
 而顺着画纸的标记,转换方向,反向移动,怪物就会回到自己的“住处”。
 对箱子里的几个怪物进行实验后,两人就开始操控那些在外的怪物回来。
 牧时说:“这个动作除了傻点居然还好,也没什么危险,这才是A嘛。”
 亓越阳看到有几个奇形怪状的家伙没有进箱子,好奇地跟上去,发现它们的“住处”在墙壁里。
 肉眼可见的箱子并没有包容所有的怪物,牧时亲眼看着两只眼球蹦蹦跳跳地跑进来,一跃而起,落在灯罩里。
 牧时面无表情地说:“我决定叫他抽象伯爵。”
 亓越阳问:“一岚,你怎么不说话了?”
 林一岚说:“有点累了。”
 “快结束了,”亓越阳看了看画纸,昏黄灯光下眉眼微怠,但是带着笑意,“记得看一下档案室的位置,等你们回到疗养院,很可能就要从那里登出。”
 林一岚点头:“好。”
 这时牧时又去碰墙面上的机关:“奇怪,所有怪物都回来了啊,怎么还不能动?”
 “这个逻辑没问题吧?怪物都在停尸房装好,再去档案室清点数量……没问题吧?”
 空旷的影厅里,林一岚看着身前的一片虚空。
 像一面扭曲的镜子,有人在镜子后对她微微倾身,又伸出手。
 她闭上眼,走进那面扭曲的镜子中。
 荧幕上,牧时恍然大悟:“噢,这里漏了两张……啊呀,动了动了!”
 “没盘错没盘错,”牧时拍了拍手,“这声响真吓人啊,亓越阳。”
 “呜……嗷!”
 小白狗闻到什么,兴奋地晃着小尾巴往前冲。
 隔着冷冰冰的石墙,它兴奋地左右乱跳,发出呜呜嗷嗷的声响。
 “……零?”
 墙面后,林一岚听到了它的回应,说:“你反应真快呀。”
 “你能进来吗?”
 指尖抚过凹凸不平的石墙。
 “这个地方好黑,”她说,“我一个人,有点怕。”
 小白狗“呜嗷”一声回应,迈着四条小短腿飞快朝另一边跑。
 林一岚一个人蹲坐在墙角,埋下脸。
 镜头迁移时,她比亓越阳和牧时更快地意识到了,即将发生什么。
 每一个齿轮都需要对应的绳索牵引,怪物们的存在就是唯一的开关。
 而那间空荡荡的屋子,黑暗的、四面封闭的,一次次出现,提示着、催促着林一岚。
 自从进入这个副本,她不止一次在心里对自己的身份产生怀疑。
 但直到进入这片黑暗之前、直到身处这种熟悉的空荡之前……
 她都从未如此绝望地发现,她与他们所有人,都这样的不同。
 “嗷呜……”
 “呜呜……”
 陷入某种情绪的林一岚,忽然发现前方多了点微微的光。
 模糊的光线中,一只狗头卡在墙面上,扭曲地嚎叫。
 “……噗。”
 林一岚去捞它:“卡住了吗?”
 “我……我是把你塞回去呢,还是拽下来?”
 零嗷嗷呜呜地叫着,两只小短腿费劲地扒拉,好不容易露出一颗完整的狗头,兴奋地开始摇尾巴:“嗷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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