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塔斜了眼虞冯,向和则惊了下,忙接过虞冯递来的信看完,跟着大笑不止。
虞昉的指令简单明了:“不受任何威胁,不谈任何条件,若不从,先杀其威风,再逐一活剐。”
“痛快啊!还得是将军!”向和将公服下摆往腰间一塞,信丢进炭盆烧掉,道:“干他祖宗八代,雍州兵什么时候受过威胁了!”
虞冯交待了几句,向和大包大揽了,道:“这些我熟,老子文武双全!”
张达善几人被关了整整一晚,虞冯一走,便无人再理会他们。
直挨到天亮之后,几人彻夜未眠,又饿又不安,凑在一起压低声音商议起来。
张达善道:“我看情形不对劲,虞冯他们好似铁了心。”
李县令道:“他们肯定要造反!要是我们给了布防,那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陶知府断然道:“要布防图的用意,难道还不清楚?在梁恂闹这一出前,朝廷态度不明,我们还可以装作不知。眼下形势已经明朗,我们就是死,也绝不能给!”
几人再嘀咕了几句,张达善扯着嗓子喊起来:“人呢?人都死到......”
话还没喊完,门哐当开了。一群凶神恶煞的汉子涌上来,将他们拳打脚踢揍了一顿,嘴里塞了臭布,身上的衣衫全部被脱掉,用打湿的麻绳将三人背靠背捆在了一起。
几人嘴里呜呜,神色惊恐,屋内的人退了出去,门哐当又关上。
屋外院子起了动静,似乎有人在搭灶架锅生火,还有人在磨刀,听架势,他们好似要宰年猪。
没一会,门开了,虞冯单手扛着雪亮的长刀立在门边一指:“拖出来!”
三人被拖死猪一样,拖到了烧着火,架起锅的灶边。
“谁先来呢?”虞冯手上的刀尖,在几人身上点了点。
骚臭味从几人身下蔓延开,虞冯嫌弃地抬手扇了扇,护卫从锅里舀了水,朝几人泼去。
三人光着身,被冻得肌肤都青紫,再被烧得滚烫的水一泼,热是热了,只被烫得通红。嘴被塞住,叫也叫不出来,跟蛆一样扭曲。
“这只最肥嫩。”虞冯端详了一阵,选中了细皮嫩肉的陶知府。
护卫将陶知府身上的绳索砍断,把他按在了条案上。虞冯神色兴奋,手上的刀划过去,一道清晰的血线,绽开在陶知府的后背上。
虞冯啧啧,惋惜不已:“这心肯定不能要了,忒黑,可惜喽!”
陶知府起初还挣扎,很快,头便耷拉着,吓晕了过去。
李县令张达善惊恐万分望着虞冯,他不似在吓唬他们,他真要跟杀猪一样,活剐陶知府!
向和蹲在那里看热闹,手肘撞了下黑塔,小声道:“黑塔,我看老虞变了一个人。”
黑塔嗯了声,“他以前看黄宗尚时也这般,眼神要吃人。虞老抠就是悍匪,以后我不惹他了。”
向和犹豫了下,道:“可......这是将军的吩咐啊,说当着他们的面,选一个活剐,杀鸡儆猴。在不听,去把他们在陕州的家人都弄来,一个个当着他们杀掉。”
黑塔立刻道:“几人歹毒得很,坏事做绝,手上沾了不知多少条人命,就是灭他们九族都算轻,祖坟都该撅了。将军最最善良,没有下令要撅他们的祖坟。”
向和眼角抽搐了下,讪讪没有做声。
他觉着,虞昉没下令撅他们祖坟,是因为太远,找他们祖坟麻烦。
虞冯划一刀,便对张达善李县令安抚一句:“你们别急,马上就到你们了。”
陶知府后背开了花,护卫舀了一瓢水倒上去,地上血红一片。
向和这才起身,抱着双臂踱步到目眦欲裂的两人身边,抬起脚,就近先蹭掉张达善嘴里的臭布。
张达善张口欲喊,向和动作比他还快,鞋底糊了上去,把他的叫喊全部堵了回去。
“喊什么喊,你不是不怕死吗?真巧啊,我们也不怕杀。”
向和收回些脚,张达善喉咙呼哧作响,挤出了一句话:“你们要作甚?”
“你瞎了狗眼啊,我们在杀人!”向和嗤笑回道。
张达善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不敢去看死活不知的陶知府,喃喃道:“你们果真要造反。”
“我们不造反,我们只是在替天行道!朝廷不能威胁我们雍州兵,西梁不能威胁我们雍州兵,要是被你们这群脓包威胁住,那雍州兵在战场上就白厮杀了!”
血水渐渐流开,张达善转动着眼珠,看到蜿蜒的红色,眼珠都快突出来。
向和一脚踢过去,张达善痛得嗷嗷叫,他不禁骂道:“你看你这个脓包,就知道欺负手无寸铁的穷人。张大恶,李王八,就凭你们做的那些事,把你活剐了挂在陕州城墙上,百姓得放爆竹焰火,庆贺十天十夜。真要按照律法来判,抄家流放砍头一百遍都不够。你敢跟老子叫嚣,活腻了!”
向和脚往李县令脸上移,蹭掉他嘴里的臭布:“李王八,你自诩读书人,不屑老子粗鲁。老子今天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叫粗鲁!”
李县令喘着粗气,赤红着双目,一迭声求饶:“向爷,饶了我吧,求向爷饶命啊!布防图来往密信我们都交,都交,向爷饶命啊!”
向和拿手指挖了挖耳朵,“你虞爷还没过瘾,招晚了!”
虞冯极为专注,像是在庖丁解牛一样,刀尖在陶知府背上雕花。
陶知府养尊处优多年,哪受过这等罪,只恨不得一刀干脆了结,远胜过一刀刀的可怖。
张达善与李县令两人更是吓破了胆,毛骨悚然听着陶知府不时小声哼一声,每一声,他们都感到像是坠入了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虞冯终于收起了刀,道:“没用的东西!真是脏了老子的刀。”
护卫将几人弄进屋,将他们的衣衫扔过去,挑开了绳索。虞冯下刀浅,陶知府只伤了些皮毛,劫后余生,趴在那里嚎啕大哭,张达善李县令哪顾得上他,哆嗦着将衣衫往身上套。
虞冯提刀杵在门口,问道:“我要的东西呢?”
这下再也没人敢嘴硬了,张达善颤声道:“在驿馆,在驿馆,那边有人守着,我这就叫人去取。”
李县令跟着回了句,见陶知府还在嚎丧,赶紧戳了下他:“陶知府,虞爷问你话。”
陶知府哭着点头,“去取,去取!”
向和又裹上了破旧衣袍,带着护卫亲自跟着几人的心腹,前去驿馆取了装着密信与布防图的匣子。
回到梁河县,仔细检查过来往密信,查看过布防图。
黑塔擅长打仗布防,向和对陕州的地形熟悉,两人都认为是真。不过,虞冯仍用刀架在张达善的脖子上,逼着他再画了一次布防图,核对无误后,放他们离开。
虞冯都不稀得与几人说话,向和穿着公服,斯斯文文威胁道:“休以为活着了回去,就能报复了。记住了,要是有点我们听着不舒服的消息出来,你们家族亲人的名册,都在我们手上,到时候,我们一个个抓来活剐。”
雍州兵的厉害,几人都清楚不过。更让他们害怕的是,雍州兵绝不是君子,比他们还要狠戾!
虞冯仔细收好了匣子,很是惆怅跟向和道别回府城。
唉,可惜这几个软蛋太没骨气,一点都不尽兴。
不知老钱那边情形如何了,梁悯更细皮嫩肉,把他抓来活剐,那才有意思。
此时,牛凹关关口,简直比过年村头唱大戏还要热闹!
第23章
灰暗天际, 几颗稀疏的星辰在拼命泛着微弱的光,枯草上覆盖着一层薄霜,四下万籁俱寂, 惟有寒风呼啸。
一道黑影摸索着来到乱石后,低声道:“钱哥,这条路偏僻得很, 知道的人极少,比梁恂走的那条还要荒芜。都这个时辰了,肥羊可是迷了路, 今夜不会来了?”
“狩猎要有耐心。”老钱回了句,将身子挪开了些:“余老太爷说过,西边这条道离关口远, 白日太过打眼,恐惊动驻兵, 他们肯定会趁夜赶路。只要翻过了馒头山, 进了西梁地界,他们就安稳了。西梁那边肯定有接应之人。将军说放西梁那边一马,我们只要粮食。”
黑影不依不饶,又贴了过来:“钱哥, 这次抓到了肥羊,咱们可能敞开肚皮吃到饱?”
“虎子你个饭桶。将军何时亏待过你们了,只实在太穷,没办法, 将军吃的与你们也差不多。有了粮食,首先想到的便是你们。”
韩大虎嘿嘿, “我知道,将军待我们兵营的兄弟跟亲儿子一样看待。”
“将军好看着呢, 可生不出你这么丑的亲儿子。”老钱不挪动了,伸手去推韩大虎:““滚,你别贴这么近。””
“冷,钱哥。我给钱哥挡风。”韩大虎任由老钱推,自巍然不动。
“钱哥,上次抓岁赐肥羊,将军赏了我一两金。钱哥,我思前想后,钱哥手艺好,劳烦钱哥给我媳妇儿打只金镯子。”
老钱还没说话,韩大虎已经不由分说将金锞子塞到了他手里。金锞子带着温热,老钱掂了掂,小心收了起来。
“虎子,你家里日子也不好过,媳妇儿带着一双儿女,还要伺候你老娘。这金锞子,不如分出一半当做花销,一半我给你打个空心的。”
韩大虎道:“钱哥的话有道理,可我这个人不想听道理。我娶我媳妇儿的时候,跟她许诺过,以后让她穿金戴银。我在外面打仗,一年到头都难见一次,我阿娘不好相与,我媳妇儿要拉扯小虎小棉,要孝顺我阿娘,她太不容易了。我对不住她,欠她的太多。金镯子我想完完全全属于她,跟儿女阿娘都无关,只是她的。”
老钱沉默了下,道:“虎子你丑归丑,没曾想还是个情种。”
韩大虎飞快道:“钱哥,你丑,但你不懂情。”
“滚!”老钱怒骂。
韩大虎大手掌捂住了老钱的嘴:“嘘,钱哥,有动静了!”
老钱透不过气,懊恼得淬了口,韩大虎毫不在意拿下手,将唾沫顺势抹在老钱身上,如夜猫子一样灵活,潜伏着往外去指挥了。
山道那边,一队火把逶迤而来,老钱数了下,共有二十只火把。在雍州府一带运送重物皆用骡车或骆驼。一辆车或一匹骆驼上挂一盏,那至少有二十辆车,或二十匹骆驼。
粮食商队从青州而来,顺利过了甘州。青州那边兴许只是个幌子,赵秉持绝对不干净。
“杀千刀的狗东西,真是大胆!”老钱暗自淬了句,同时又裂开嘴笑。
“没有刀箭,没有粮食。自有敌人给我们送来。”虞昉曾说道。
“果真送来了,将军才是最大的庄家!”
老钱在黑暗里笑得牙不见眼,凭着他竹竿一样的身子,只掌控大局,不去给韩大虎他们添麻烦了。
火把越来越近,老钱看到最前面领头的骆驼,已经进入了雍州兵的埋伏。
韩大虎按兵不动,十余匹骆驼走近时,雍州兵如从地里冒出的幽灵,弓弦齐刷刷拉开,带着长刀的队伍,包抄到最后,将驼队团团围住。
“不许动!”韩大虎气沉丹田发令,声音响彻空旷的山谷。
诡异的安静之后,便是一阵乱动吵嚷。
“有劫匪,打劫了,跟他们拼了啊!”
“我们是商队,你们胆敢动手,我们要报官!”
老钱抠了抠耳朵,骂了句:“蠢货!”
商队的护卫举刀反抗,韩大虎叉腰一声怒喝:“还敢动手,孩儿们,给他们松松筋骨!”
箭矢破空,长刀毫不留情砍下,商队护卫哪是雍州兵的对手,很快便哭爹喊娘。商队的东家捂着流血的手臂,哭唧唧喊道:“饶命啊!饶命啊!”
兵丁前去察看过骆驼背上拉的麻袋,回来跟韩大虎禀报道:“里面都是粮食,米面都有。”
韩大虎高兴得搓手,道:“快去把骆驼看好,可别弄丢了。早些收拾好,早些回去吃饱饭!”
兵丁舔了舔唇,忙笑着跑去忙碌。老钱走了出来,对韩大虎道:“一群混账东西,把领头的捆了,其他人放他们回去报信。”
虞昉吩咐过,抓到领头的,拿去找找秉持再发一笔财。
韩大虎传了下去,很快将哭天喊地的东家捆了,嘴中塞了破布,扔到破板车上,赶着驼队得胜归去。
回到营地,老钱与韩大虎忙着一通收拾,分了些前去灶房给营地的兵丁加饭。
忙完已经到了黎明时分,老钱和衣靠在炕稍眯了一会,与韩大虎叽叽咕咕交待了一通。
韩大虎听得乐不可支,“梁恂狗贼,天天喊,喊得老子头疼,这下可要好生收拾他!”
吃了两大碗汤饼,再吃了两个拳头大的馒头,韩大虎吃了七八分饱,抹了嘴就溜了出去。
太阳在云中穿梭,逐渐升上了半空。西梁派来的官媒又开始在城墙下喊话。
“虞将军,你与五皇子两情相悦,五皇子对你念念不忘,你可别错过了这段好姻缘啊!”
来往榷场的商队经过,停下来看着热闹。媒婆轮流喊了好些天,也不见疲惫。
以前雍州兵站在城墙上骂,媒婆不接话,只翻来覆去喊梁恂与虞昉的浓情蜜意。
跟看大戏一样,男女那点事,尤为让人感兴趣,大家听得津津有味。
韩大虎与老钱领着嗓门大的兵丁,蹭蹭蹭登上了城墙。兵丁立在箭跺边,抬起手上的锣,哐当就是一阵敲。
媒婆的话被锣声盖了下去,大家都一起仰头看向城墙。
兵丁收起锣,大喊了声:“没卵子的软蛋梁恂,你且听好了!”
媒婆听得神色惊惶,下意识转头,朝身后的人群中望去。
“梁氏祖宗八代都是软蛋,巴着女人起家,攀附上虞将军,这是西梁穷疯了啊!”
看热闹的人大多是大楚的商人,虽说勉强通商往来,毕竟两国交战多年,身为大楚人,不禁痛快得笑出了声。
“梁恂,你阿爹庆文帝也是软蛋,是你外家明氏不够你梁氏祸害了?”
兵丁嗓门大,嘴皮子飞快,媒婆话都插不进去。
“老鼠生老鼠,倒也不奇怪,吃软饭是你梁氏家风。”
兵丁叉腰哈哈大笑,“想要攀附上我们将军,倒也可以。你反正没卵子,你阿爹没卵子,你兄弟们没卵子,你祖父死了就算了,不如你与你阿爹,你的兄弟们跟阉人无异,不如都一并来我们将军身边伺候,以后进了宫,赐你们虞氏姓氏,容你们收养几个干儿子,给你们养老送终!”
“诸位可知,梁氏一族没卵子,梁氏子孙从何而来?”
“哈哈哈,梁恂,这个送给你!你阿爹,你兄弟们都有!”
兵丁说着话,手从布袋中掏出一个袋子朝空中扬去,飘了两下掉在了地上。
众人都不由自主朝空地上的袋子看去,一时没人敢动。
媒婆身后的人群中,有人走了出来,上前捡起了袋子打开,里面装着一根插在鼻屎大小泥丸上的竹签。那人看得一头雾水,茫然不解走回了人群中。
兵丁再抓了把竹签朝墙下洒:“哈哈哈,这个眼不眼熟?低头看看就知道了,这就是你们梁氏的男跟!”
有胆大的人跑去捡了几根抓在手里,对比着兵丁的话,很快就明白了过来,顿时兴奋地跑了回去。
看热闹的人立刻围上前,问道:“你捡的是甚?”
那人眉飞色舞解释起来,大家听得哄堂大笑。
“真细啊!”
“这点子东西是不行,跟官宦阉人无异!”
媒婆急得脸色都白了,尖声大喊:“胡说,都是胡说,污蔑!”
兵丁道:“是不是污蔑,你回去让你们的庆文帝,梁恂一众梁氏儿郎,脱掉裤子给大家瞧一瞧,证实一下啊!”
媒婆顿时一僵,想到梁氏皇族一并脱裤子,证实自己雄风的画面,想笑,赶忙捂住了嘴,脸色古怪至极。
人群中有人起哄道:“哈哈哈哈,让你们的五皇子,皇帝都来,脱了裤子让我们看看!”
休说梁氏是西梁皇族,不可能这般做。
哪怕真这样做了,顶多添一场热闹,笑话。
“嘘,小声些,西梁人在,说不定有大官混在里面。”
“怕个逑,西梁与大楚打了这些年,哪一次打赢过?”
“输了还舔着脸要钱,可不就是穷疯了,靠着大楚施舍的叫花子,没脸没皮的滚刀肉,不是吃软饭,是甚?”
“梁氏被虞将军打得跟落水狗一样,这是打狠了,变成了贱皮子,浓鼻涕一样糊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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