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柔啊,你不是不让我叫嫂子么?你要是不高兴就叫小柔姐也行,我跟小柔姐说过了,今天晚上让她带小宝一起来玩,我在东方宫订了包房,你不吃羊肉对吧?但是小宝好像挺喜欢吃的,刚好让他也尝尝东方宫的手抓羊肉,你不来的话就算了荣哥,反正我会把小柔姐和小宝安全……”
“你有她微信?”周荣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打断了陈锋的话,
“有啊!上次给她和小宝拍照的时候加的,她手机内存不够,就用我的手机拍,加她微信传给她,你不会生气吧荣哥?”
周荣笑了,他看看屏幕里陈锋的脸,现在年轻人真是不一样,抢人老婆都是明着来的,
他抽出第三根烟叼在嘴里点燃,看着烟雾升腾又缓缓消散,绕过所有借口和遮掩,直奔主题:
“陈锋,你知不知道她大你多少?她儿子是谁的你知道吗?”
“知道啊,大六岁,结过婚,还和荣哥有个孩子,但这些好像和喜欢无关吧?又不是公务员考试,怎么,荣哥考试没考够啊哈哈哈!”
“嗯,有道理,”周荣笑着点点头表示赞同,“那你喜欢她什么呢?”轻飘飘的语气,咬住喜欢二字,
陈锋也在抽烟,隔着屏幕弹掉烟灰,笑意盈盈地支着下巴盯着周荣看了一会儿,
“底色一致吧,而且可能不只是喜欢哦,当然了,拆散别人家庭可是杀头的罪,东方宫的包房号我发给你,荣哥想来就来,就一顿饭而已,还是那句话,你放心,我会负责把小柔姐和小宝安全送回家的。”
“陈先生您好,您的客人到了。”
穿红色绒领旗袍的服务员出现在门口,脸上挂着标准的职业微笑,对陈锋颔首致意,然后微微欠身做出一个请的动作,陈锋看到一个女人的小脑袋探出来,脸红红的,圆圆的杏眼有些闪躲,嘴角挂着腼腆生涩的笑容,
“小宝?快叫陈叔叔!”
她笑着叫他小陈,又从身后拽出一个小男孩,躬着腰低声催促他叫人,叫陈叔叔。
小宝也不含糊,仰着小脸蛋字正腔圆地叫了一声陈叔叔,并且在心里记住,下次见到爸爸要如实汇报,不是没有别的叔叔找妈妈,陈叔叔就找过妈妈,
上次吃烤肉回来的第二天,妈妈的手机叮咚叮咚响了好久,当时妈妈腿破了,心情也不好,一个人在浴室洗了好长时间的澡,他就偷偷跑去卧室看了,头像就是陈叔叔自己,他发了好多小宝和妈妈的合照,过了好一会儿又发一张,照片里只有妈妈一个人,正低头看手里的银杏树落叶,夕阳洒在妈妈脸上,好漂亮。
陈叔叔老是偷看妈妈,这一点他也要记下来告诉爸爸。
“小宝?哎呦可想死我了!快过来让叔叔看看,长胖了没有?”
陈锋把小宝高高举起来放在脖子上,带他去看一整墙的红龙鱼和银龙鱼,告诉他像刺一样坚硬的树叶叫铁树叶,红色的沙子叫雨林沙,是不是很酷。
“陈先生,上菜吗?”刚才的服务员兜了一圈又回来了,还是洋溢着热情的笑容,他点点头,“上吧,人到齐了。”
赵小柔站在陈锋后面,笑眯眯地看小宝专心致志地记着鱼的名字,这些鱼他都没见过,熠熠生辉的珠光鳞片和绚丽的颜色看得小家伙眼睛都直了。
她就这么静静地看了他们一会儿,突然觉得今天陈锋老实得很,就搂着小宝絮絮叨叨,也不看她,不跟她说话,搞得她有些尴尬,
“陈锋……”赵小柔本想趁现在就说一下她想拜托陈锋的事儿,但想想一见面就求人办事不大好,于是在他转过头来的瞬间换了个话题:“元旦不跟家里人一起吃饭?”
“我?我家里人都在北京,去德国的时候太小了,回来也没什么朋友,关系好的同事就那么几个,今儿全放我鸽子了。”
陈锋无奈地笑着把小宝放下来,让他去玩立柜里的泥塑小人儿,等他跑远了才不好意思地捋捋头发,耳根泛红,“所以就想着找个熟人出来吃顿便饭,小柔姐你不会嫌我烦吧?”
“不会!怎么会嫌烦呢?”赵小柔慌忙摆手,陈锋离她很近,她可以闻到他身上的香味,像寺庙里寂静的檀木香,他今天穿黑色高领毛衣,戴着一副眼镜,桃花眼的形状被遮盖,也没了以往玩世不恭的笑意,很认真,
这倒让她不自在起来,匆匆把碎发别在耳后,习惯性地摸一下发夹,确认没有散落,笑呵呵地说:“反正小宝待在家也要作妖,带他出来玩玩也蛮好,这地方他平时也没机会来。”
“您好上一下凉菜,”刚才的女服务员风风火火地拎着对讲机进来,身后跟着传菜的小伙子,人长得蛮精神,手脚也很利索,巨大的餐盘在他手里像甩手绢似的那么一舞,圆桌上就摆满了凉菜,都是些西北特色菜,凉拌沙葱,金城酿皮,甜醅子……
陈锋低头笑着走到圆桌旁帮传菜员一起上菜,摆好后轻轻转动一下转盘,“那以后可以常来。”
赵小柔刚想说那可不行,小宝已经揣着个小泥人奔到餐桌旁了,“哇!这么多好吃的!”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小宝,好吃的还在后面呢!”
陈锋把小宝抱到椅子上坐好,小餐具摆好,给他系好餐巾,拉开旁边的椅子,这才再次抬头看向赵小柔,嘴角挂着浅浅的温和的微笑,“小柔姐,坐。”
“陈锋,你也近视啊?”赵小柔把包包和衣服挂好,走到小宝旁边坐下,仰着脸左右端详一下陈锋,嗯,人的气质真是微妙啊,他身上是有文人的书卷气的,只是桃花眼太容易显得轻浮,遮盖了他身上更深更内敛的东西。
“嗯,度数不深,”陈锋扶一下眼镜,端起小宝的碗勺了一勺甜醅子,“小宝尝尝,可甜了。”
那今天是要看什么东西吗?戴眼镜?赵小柔有些好奇,但今天陈锋很疏离,没以前爱说爱笑了,赵小柔本身也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人,以至于这么个简单的问题在嘴里嚼了半天也没问出来。
菜很快上齐了,小宝又是一顿大吃特吃,手抓羊肉吃了一块又一块,孜然粉蒜蓉酱全抹上,开心得满嘴流油,爸爸也好陈叔叔也好,他俩出现他就跟过年似的,真希望他们多来看看妈妈和他。
就是妈妈和陈叔叔都不怎么吃,小宝真着急,边满头大汗地吸溜牛肉面边想,这么多好吃的东西他们不想吃吗?再不吃可就浪费啦!
“小柔姐,”陈锋给赵小柔碗里倒了一碗鲜羊汤,“喝点汤,很鲜。”
他今天一直很沉默,赵小柔想他一定也想家了吧,跨年的日子跟她这么个不熟的熟人相顾无言。
“谢谢。”赵小柔双手接过碗,嘟着嘴吹散热气,小心翼翼抿一口,低着头,细碎的刘海遮住她弯弯的眉眼,她感到温热的指尖拂过她的眉头,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头发已经被别起来了,她慌张地摸一下头发,触摸到男人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指尖和一枚冰凉的金属发夹,
“这是?”她把发夹拿下来看,是一枚金色的银杏叶发夹,叶脉灵动流畅,叶片栩栩如生,
“新年快乐,小柔姐。”陈锋笑了,潋滟的笑意从唇边荡漾到眉眼,
“陈锋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赵小柔慌张地就要把发夹塞回陈锋手里,却被他轻轻攥住手腕,
“一个发夹而已,礼轻情意重,小柔姐,你不收我可要难过了。”
正在喝灰豆子的小宝看到陈叔叔放开妈妈的手腕,一只手轻轻撩起妈妈的头发,一只手很快就把那枚发夹别回了妈妈头上,可小心了,生怕弄断妈妈的头发,
小宝觉得今晚自己要记的东西有点多。
“好了,很好看。”陈锋歪着头欣赏一下赵小柔被发夹别起的碎发,视线匆匆扫过她的脸又转过头去,“小宝,还要喝汤吗?叔叔帮你倒点汤好吗?”
他起身倒汤,一块羊肉从勺子里滑落,溅起一片不大不小的水花,油腻腻地溅到他毛衣上,他低头看一眼不当回事,照旧把汤端到小宝面前,
“陈锋,溅到衣服上了,没烫到吧?”怔愣了好半天的赵小柔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从包里掏出纸巾,站起来帮他擦毛衣上的油汤,溅的还不少,湿哒哒的,得先吸干才行
“没事儿,反正是黑的,看不出来。”
陈锋张着胳膊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任由赵小柔站在他面前,拎着他的毛衣领子,皱着眉专心致志地揉搓擦拭,她身上好香,小耳朵后面的头发又掉落下来,在灯光下泛着珍珠般柔和的光泽,他伸出手触碰到她的发丝,想帮她挽在耳后,却变成了流连忘返的游弋。
“打扰了二位,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赵小柔和陈锋双双抬头,看到沉重的雕花木门被狠狠推开,温暖的室内卷进一股寒气,周荣站在门口,肩头落满霜雪,黑色夹克覆盖一层冰晶,胸膛剧烈起伏,脸上带着和煦如春的笑容,狭长凌厉的眼睛却和窗外的暴雪世界一样淬满寒冰。
“哦!你来的正是时候,”
赵小柔帮陈锋把毛衣上最后一点湿哒哒的油汤吸掉,用指腹轻轻抚平被她揪出来的皱褶,左右打量一下,嗯,平整了,这才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周荣,
“我有东西给你,本来想让小陈替我转交,正好你来了,也不用麻烦小陈了。”
说着就走到衣架旁去翻自己的包,而此时小宝已经欢呼雀跃地冲过去抱住周荣的大腿了,边晃边叫爸爸,撒娇耍赖地质问爸爸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他和妈妈。
周荣收起看向两人的目光,抱起小宝走到餐桌旁,“呦,这么多好吃的,菜都上齐了吧?看来你妈和陈叔叔真是饿了,不等人齐就开饭。”
陈锋笑了,“这都几点了荣哥,大人可以等,孩子总要吃饭的,我和小柔姐都没怎么动筷子,小宝也没吃多少,总不见得自己儿子也要计较吧,还是说荣哥就喜欢让人等?”
赵小柔才没注意这两个男人之间的你来我往,她从包里摸出手绢,打开确认一下里面的东西都在,又重新包好,攥在手里走到周荣旁边坐下,不动声色地揣进他夹克口袋里,又把小宝从他怀里抱过来坐在自己腿上,夹起一块羊肉放在儿子的小碗里,麻利地用筷子帮他把骨头和肉分离,骨头挑出来扔在骨盘里,看着儿子把肉吃掉,再不跟周荣说一句话。
陈锋眼尖得跟什么似的,一眼就看到赵小柔塞了一块包着东西的鹅黄色手绢进周荣口袋里,周荣当然也感觉到了,但也没有任何表示,连眼睛都没往她那儿扫一眼,当她是空气。
“荣哥,外衣脱了吧,都是雪。”陈锋悠然自得地抿一口龙井,抬腕看看表,再看看周荣肩上已经融化成透明冰晶的雪,也不知道在楼下徘徊了多久,这是实在忍不了了才冲上来的,他有点想笑。
“不用,我儿子吃的也差不多了,我是来接他们回去的。”周荣低头看看身边的小宝,再抬头对陈锋温和地笑笑,正对上一双同样笑意盈盈的桃花眼,不是平时黏在人屁股后面贱兮兮的笑,也不是看到美女孔雀开屏似的胜券在握的笑,而是一种打量,像拿着一把尺子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把他量一遍,得出他不大合适的结论。
“我还没吃饭。”一道清甜的女声响起,两个嘶吼低鸣着摆开战斗架势的雄性生物猛地停止进攻,齐刷刷回头,看到一脸不悦的赵小柔,她不知道自己是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的中心,她冷冰冰地盯着周荣的脸,重复一遍:“我还没吃饭。”
“对啊荣哥,小柔姐还没吃饭呢,”陈锋笑着站起来走到门口,招呼服务员加一副碗筷,“荣哥也一起吃点吧,元旦,何必急着回家呢?”
周荣趁陈锋站起来的时候转过头,似笑非笑地从上到下扫了赵小柔一遍,凑近她耳边低声呢喃:“你就这么饿?”,刻意加重一个饿字,配上他那鄙薄的笑容,是个成年人都知道什么意思,
赵小柔平静地盯着他,一字一顿道:“对,我就是这么,饿!”话音未落,桌子底下的脚已经飞起来踹在周荣的小腿胫骨上,踹完依旧平静地盯着他,“以后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谢谢,给我吧。”陈锋从服务员手里接过碗筷,转身就看到一幅颇为诡异的画面:赵小柔低着头狼吞虎咽地吸溜牛肉面,他倒还真没见她胃口这么好过,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像只仓鼠,鼻尖辣得通红,周荣坐在她身边,靠在椅背上,紧紧咬住后槽牙,垂眸看着面前冷掉的饭菜,而小宝则躲在妈妈怀里,用求助的眼神看着陈锋。
“荣哥,我看你也没什么胃口,”陈锋把碗筷放在桌上,从裤子口袋里掏出烟盒,拿在手里冲周荣挥一挥,“出来抽一根?”
夜空被绚烂的烟花点燃,举国欢庆的日子,东方宫也是一片笙箫,大多都是一大家子人一起来,小孩子们楼上楼下奔来跑去,欢呼雀跃,大人们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没人注意顶楼落地窗前两个默默抽烟的男人,一个穿黑色毛衣,一个穿黑色夹克,谁从他们身后经过最多瞥一眼,并得出这又是两个被老婆孩子惹得烦不胜烦出来透口气的中年男人,还是体制内的那种,平日里孝敬领导,逢年过节还得孝敬父母妻儿,作孽啊作孽。
他们并肩而立,年纪大的男人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夹着烟垂在身侧,等烟灰积到快要掉落的时候再娴熟地掸掉,他今天抽了太多烟,现在这支就只是点着,年纪轻的男人没什么烟瘾,随意抽了两口也把烟摁灭在一旁的烟灰缸里,两个人都漠然地看着夜空中转瞬即逝的璀璨烟火,
“有什么新年愿望吗荣哥?”还是陈锋先开口,
“没有。”一旁的周荣斩钉截铁,
“我有,”陈锋扶一下眼镜,转头冲周荣笑笑,“还是不小的愿望。”
周荣嗤笑一声,“嗯,是不小。”
陈锋笑得更开心了,甚至有些乖巧,“不是你想的那个,荣哥,至少不全是。”
周荣不接话,陈锋又转头看向窗外,夜空中绽放一朵嫣红的花火,照亮他深邃似潭的眉眼,妖冶异常,
“我此生的愿望有且只有一个,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的眼,我要这地再埋不了我的心,我要世人皆知我意,我要那诸佛退散,
我自认有一颗玲珑剔透心,可现在我这颗玲珑剔透心里有些看不透的东西,我想把它看透,这就是我的愿望。”
陈锋说着摘掉眼镜,用衣角轻轻擦拭上面细微的灰尘,
“你知道,大部分人在我眼里就是透明的乌贼鱼,心里头那点污糟玩意儿一看便知,偏偏有些人就喜欢扒开我这张还算体面的皮囊,想看看我里头是不是和他们一样脏,一样烂,说实话我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因为他们什么都找不到,我就是我,我说的就是我想的,我做的就是我要做的,
觉得国内教育是一坨屎,我就去德国读书,热爱家乡,我就回来,我喜欢孩子,就在儿童医院待着,烦了累了我就去徒步旅行,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你们看到的陈锋就是陈锋,是透明的,人本来就应该是透明的,可你说怪不怪,我走到现在才终于看到另一个透明的人。”
他说着重新戴上眼镜,转头认认真真凝视周荣的脸,
“有些事隔着千山万水也能传,何况她前夫也不是你我这样的平头老百姓,从上海到甘孜再回老家,一路风尘仆仆却不染半分尘埃,人都有底色,荣哥你也有,可她是透明的,干干净净的,你知道我为什么老是觉得无聊吗?因为大部分男人看女人都只看皮囊,好不好看,性感不性感,全都一个样,无聊透顶,其实我也是个无聊的男人,雄性生物的本能嘛,我喜欢漂亮姑娘,可我知道那只是欣赏,像欣赏一朵花,一幅画,不会想要据为己有,不会想和她们相伴余生,我一向清醒,也看得透彻,可我现在……”
“所以你今天戴副眼镜来看?看明白了吗?”周荣吐出最后一口白雾,把烟头拧灭在烟灰缸里,毫不客气地打断陈锋,嘴角挂着奚落的笑,“还是说戴眼镜纯粹是想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不正经?”
说了半天不就是看上了吗?神神叨叨的,那女人也还真是会勾人,是个公的就往脑子里记,见到个男的就对着人家笑!又是给人擦毛衣又是收人礼物,他在东方宫楼下抽了三根烟才上去,推开门看到的是什么?她站在陈锋两腿间,头都快扎进人家怀里去了,陈锋的掌心抚在她头发上流连忘返,都勾搭到这程度了,还有脸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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