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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在两千公里外(吃栗子的喵哥)


赵小柔仰脸看他,眼泪流出来擦掉,擦掉再流出来,到最后鼻涕眼泪一起流,嘴角瘪着,哭得像融化的冰淇淋。
周荣看到她哭得满脸是泪,连脖子都是湿的,瘦小的肩膀簌簌发抖,他攥着门把手的指尖捏得发白,手足无措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话,“我又没说现在就找别人,”想了一会儿补一句:“我可忙着呢,得赚钱给我儿子买婚房,哪有那闲工夫,再说了,我什么女人没见过,都跟你一样烦人。”说着伸出手触碰她湿漉漉的脸颊,用手掌抹掉她沾得满脸都是的泪水,“好了别哭了,新年第一天哭什么哭,搞得好像是我对不起你似的。”
赵小柔一掌劈开他的手,转过身去,他从身后搂住她的腰,把脸埋在她香甜的颈窝,眼睛也热热的,鼻尖一阵酸涩,“你不爱我了,你对我一点都不好。”
“我没有对你不好。”赵小柔皱着眉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哪里对不起周荣,“是你对我很凶,一点都不温柔,也不跟我好好说话。”
周荣想你都要飞向别人的床了,还想让我好好说话?但他也不敢再言语,只好死乞白赖地搂着赵小柔纤细的腰肢不撒手,“你踢我了今天,我腿疼。”
“哪儿?我看看!”赵小柔都忘了那一脚了,没有很用力啊,这死老头子真是越来越不经摔打了,但她想归想,心里还是焦灼的,拉起周荣的裤腿想看个究竟,可那条腿看来看去也没什么淤青啊,
“周荣你又搞什么鬼?”赵小柔狐疑地抬头,正迎上一个灼热的吻,裹挟着一股滚烫潮湿的气息喷洒在她脸颊,亲一下还不算,他又像小鸡啄米一样轻啄一下她的唇角,一下,两下,看她红着脸想躲,便用虎口攀上她的脖颈,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抵在墙上,咬一口她的嘴唇,趁她吃痛叫出声的时候趁虚而入,撬开洁白如玉的小虎牙叼住她香甜的舌头吮吸交缠,吻得昏天黑地不死不休,最终勉强暂停住喷薄而出的欲望,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贴在她颈边问道:“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
赵小柔昏昏沉沉,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找回点思绪,“我……我还没想好。”
“真磨唧,我早就想好了。”
“什么?”
周荣低笑一声,舔舐着她肉嘟嘟的耳垂,撸掉她腕上的佛珠和刘海上摇摇欲坠的发夹,狠狠扔进垃圾桶里,伸手从夹克口袋里掏出那枚蝴蝶戒指重新戴回她右手无名指上,扯掉她的衣裙,把她打横抱起来扔在床上,覆身上去冲进她的身体,在灭顶的快感中死死攥住她汗涔涔的小手,与她十指相扣,看着她潮红的脸和婆娑的泪眼,鼓足勇气附在她耳边说:“娶你。”

第52章 心意
“陈锋,今年过年早,有时间来北京吗?你父亲要外派去南苏丹,两年,走之前希望能见你一面,刚好你顾叔叔也在,大家一起聚聚吧?”
漆黑的客厅里一片寂静,只有打火机微弱的光芒和开了免提放在茶几上的手机表明黑暗中还有人,陈锋坐在沙发里,时不时擦亮手中的打火机,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泛着蓝光的焰火照亮他俊秀的脸庞,眉眼深邃,没有表情。
“嗯,如果院里没什么事的话,到时候再看吧好吗,妈妈?”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陈锋和母亲的通话一向如此,大段大段的空白,谁都不会催促对方给出回应,中式家庭是含蓄的,何况是这样一个淡漠疏离的中式家庭,
“陈锋,你的父亲很想念你,他计划后年去毛里塔尼亚,他只是希望可以在临行前再见你一面。”
“毛里塔尼亚,”黑暗中打火机再一次擦亮,映照出陈锋的笑容,“南苏丹还不够,还要去毛里塔尼亚,没苦硬吃?嫌自己命长?”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母亲的沉默有很多种,此刻她的怒意隔着两千公里的距离都震耳欲聋,
她永远向着那个老头子,永远,她不允许任何人诋毁那个硬如顽石的男人,包括他这个儿子,如果生死追随能具象化,陈锋想自己的父母亲就是吧,在短暂的一生中他们总是聚少离多,父亲去西藏,去青海,去新疆,身后总有母亲的身影,他大步向前地走,母亲无怨无悔地跟,至于他这个儿子……说得好听点是他们相爱的证据,说得难听点就是完成历史使命,岁月静好时带在身边,颠沛流离时往奶奶那儿一扔,记忆中最后一次分别是他十五岁那年,在奶奶家,父母以为他还睡着,悄没声息就走了,连一声再见都没有,
他站在六楼的阳台,凌晨五点凄清的微光下两个背影十指紧扣,父亲拎着行李,目视前方步伐坚定,母亲抬头看着父亲,仿佛呼啸的风声和来往的人声都听不见,险恶的前路和叵测的命运都看不见……
“有些地方总要有人去,妈妈知道你对你父亲……陈锋,自古家国难两全,但他也和这世上所有的父亲一样,希望看到自己的儿子获得幸福,这是真的,希望你可以理解他。”
陈锋拿起手机关掉免提,走到阳台拉开门,刺骨寒风扑面而来,还夹杂着零星雪花,“看情况吧,几个同事都上有老下有小,除夕夜总不能让他们待命,再说了,放着加班工资不赚不亏大发了?”
陈锋叼着烟,想逗笑母亲,可换来的却是另一个巨大的空白,
他轻轻叹一口气,“妈,知道了,过年我抽空去一趟北京,但我不太想和顾叔叔见面,您看行吗?”
“你不是很喜欢和顾叔叔还有顾茵下棋吗?怎么了?”母亲语气里满是疑惑,过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可恍然大悟后是更深的疑虑,
“顾茵不来,她结婚了,去了澳洲,今年过年应该不会回来了,陈锋,你……你还是一个人吗?”陈锋听到电话那头母亲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陈锋,你有女朋友了对吗?”
“我有女朋友了您反应这么大干嘛?”陈锋有些沮丧地苦笑一下,“合着您是打心眼儿里觉得我注孤生呗!”
“不是,不是的陈锋……”母亲的声音压得很低,过一会儿他听到她说话有了回音,应该是换了个房间,
呵,看来死老头子在家啊,
“陈锋,你能不能跟妈妈说说,那姑娘啥样儿啊,做什么工作的?多大了?哪儿人呢?好不好看?脾气好不好?……”
陈锋觉得一颗又一颗响雷在自己耳边炸响,炸得他脑壳痛,他把手机拿远一点,等对面雷扔完了才再次贴回耳边,
“她不是我女朋友,至少现在还不是,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爱……喜欢她,所以您也别问了。”陈锋把打火机塞进口袋里,寒风凛冽,耳根却有些热意。
“呦!我儿子还会难为情呐!”母亲把声音压得更低,兴奋得咯咯笑,只有在父亲不在的时候她才会露出可爱的一面,
“说说,说说又没关系的,咱们的悄悄话,妈妈保证不告诉爸爸!”母亲像小时候用“今晚讲两个童话故事”哄骗他上床睡觉一样,用小小的宠溺的声音诱导他,却不知道即将诱导出的是怎样惊天地泣鬼神的“噩耗”,
“真想听?”
“真想听。”
陈锋俯瞰着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小时候他羡慕,很羡慕很羡慕,可有些东西就是这样,像吃不起零食的孩子,一直吃不到就不想吃了,就算有钱了也想不起来吃,甚至觉得难吃,就比如他吧,三十几岁正是成家立业的年纪,可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在他眼里堪比洪水猛兽,怎么想都是一地鸡毛的完蛋玩意儿,
可今天他看着这万家灯火,竟又生出了二十几年未曾有过的惆怅,
他抬头,雪停了,乌云消散,温柔的星辰照亮夜空,
“她……也出生在这里,三十七岁,不,今年三十八了,结过婚,有孩子,她和孩子的父亲还没结婚,以后会不会结婚不知道,而且她应该不能再生育了,但我想……”
想什么还没来得及说呢,他就听到电话那头母亲一声尖叫:“陈国栋!”
“怎么了?”隔着老远陈锋就听到陈国栋那死老头子焦灼的声音“怎么了小蓉?哪儿磕着啦?”
啧啧啧,亲亲老婆磕了碰了这个急啊,四岁那年他被小朋友从滑滑梯上推下去,摔得一脑袋血也没见他这个当爸的掀起眼皮子瞅他一眼,当时陈锋哭得那个惨呐,一半是疼,一半是伤心,可哭到最后也不过换来父亲一句怒吼:“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
“陈国栋!”母亲又嚎了一嗓子,“你看你儿子干的好事!”
一辈子不怎么大声讲话的女人现在却发出防空警报般尖锐的爆鸣,并伴随着颤抖的哭音,还好陈锋不在北京,否则陈国栋这老东西不得扒他一层皮?
电话那头一阵可怕的嘈杂,基本上是老妈在单方面输出,反反复复就是“没自己的孩子怎么行?”震得陈锋都快耳膜穿孔了,他不得不走进客厅,重新打开免提把手机扔沙发上,拿出鱼粮去水族箱那里把鱼喂了,水族箱里是他新买的银龙鱼鱼苗,听说银龙鱼不好养活,但小宝那天看得眼睛都直了,所以他特地配了过滤器和加热棒,还铺了细砂,小石头和水草,但想了想还是把水草换成了沉木和铁树叶,小宝对“尖尖的树叶”很感兴趣,此刻银龙鱼并没有被电话里悲悲戚戚的哭声影响,悠闲地摆摆尾巴,绚丽的鳞片在三色光下泛着珍珠般柔和的光芒。
放养了三十几年的儿子,学习好坏无所谓,被欺负了自己看着办,去德国?对不起,自己打工赚学费,回西北?好啊,目光所致皆为华夏,五星闪耀皆为信仰……所以如今这舐犊之情从何而来呢?
“陈锋!”
“诶,陈国栋同志您好!”陈锋把最后一把鱼粮撒在水族箱里,笑着看鱼苗一拥而上,
“小王八蛋,你抢人家老婆?”
陈锋都笑了,“陈国栋同志,作为我国改革开放后第一批大学生,您这说话水平也太次了吧?”
这老两口,关注点都好奇怪,一个祖上满门忠烈为国捐躯眼睛都不眨一下,但不能允许自己的独生子没有后代,一个主张强硬铁血的扩张型外交政策,但在这方面却保守的可怕,
人类真是奇怪的动物。
“结婚才是老婆,没结婚算什么老婆?我抢谁老婆了?再说了,我的事关你什么事?”
“你!”
来了来了,老东西气急败坏了,终于可以开战了,陈锋想象着他大手一挥,说一些断绝父子关系的屁话,可等来的却是死一般的沉默,
“陈锋。”
“诶,您说。”
“你三十二岁了,我三十二岁的时候已经和你妈妈在西藏三年了,你妈妈跟着我吃了很多苦,你是她的宝贝,所以今儿我不收拾你,但有些话我要跟你说清楚,陈锋,大丈夫顶天立地,敢爱敢恨也得敢作敢当,横刀夺爱也得给我光明磊落!别让我知道你干些不入流的下做事儿!否则你躲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扒了你的皮!就这样,今年过年别让我看见你!”
说完他换了一副柔软得让人骨头发酥的语气跟身边的女人嘀咕:“放心吧,就他这轻飘飘的德行,人姑娘还不定愿不愿意跟他呢,从小就是个软骨头,一点男子汉气概都没有,都是你惯的!好啦好啦别哭了,你心脏不好,哭了晚上又要做噩梦了,咱俩好好的就行了,你管他呢!你不是要吃巧克力蛋糕吗?我都在厨房里忙活小半天啦,走走走,去尝尝去!”
说完啪的一声就挂了电话。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嗯?他这个充话费送的便宜儿子只是他们 play 的一环吗?他打了一肚子腹稿,正准备提枪上阵呢,这就没有然后了?
陈锋兴味索然地倒在沙发里,心里酸酸的,怎么想都觉得这老两口真是恶心透了,还有那两个人,那两个人也隐隐约约有这样恶心的氛围,但还没这么明目张胆,可能是年纪还轻吧,还顾及着那点儿自尊心和脸面,他心里更酸涩了。
赵小柔,黑暗中手机屏幕亮得刺眼,他看着自己给她的微信备注,就是赵小柔,不是嫂子,也不是小柔姐,对,也不是小柔,他并不是一个羞涩的人,俊秀的外貌和优越的履历给了他舒展的性格,所以他不能理解周荣的拧巴,
从上海来的周医生,凌厉帅气的长相和金光闪闪的学历,却有着一颗皱巴巴的心,每次都得趁赵小柔把头拧过去的时候才敢看她一眼,几个人一起下馆子,明明他吃辣也就那样,还老是要去川菜馆品鉴一番,要么摇摇头说不够辣,要么临走前还得回头再看一眼,记住店名和地址,高兴的时候也会跟老谢嘀咕一句:“下次和她来,不带我儿子了,臭小子走到哪儿都黏着他妈。”至于后来他们是不是真的一起来吃过,鬼知道,单从他那张有着三十年功力的贱嘴来看,悬。
就像从来不吃肉的人可以闻到吃肉的人身上的肉臭味一样,陈锋从见到周荣的第一天就无比笃定,清冷的长相只是浮于表面的符号,至于禁欲的气质,总的来说自律不意味着就没有放纵过,周荣放纵过,百分之一万放纵过,但有几次院里的小护士仗着自己年轻漂亮借机搭讪他,坐在他身边唧唧喳喳有说有笑,而他就像千年不化的石头一样歪着脑袋,眉头紧蹙不解地看着人家,等人家说完了,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他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你是不是眼睛有问题?那么多座位看不到?非要坐在我旁边?”
当时他们那个爆笑啊,而此刻在万籁俱寂的夜晚,陈锋忽然想起加缪笔记里的那句话:爱一个人,就是杀死其余所有人。
人类热衷于感动自己,所以一个个的都把爱挂在嘴边,可他陈锋活了这么些年,就没见过几个人和爱搭边的,爱是牺牲,是杀死其余所有人,是杀死自己的一部分献祭给对方,周荣和赵小柔,知道的越多越觉得他俩是为数不多有资格说爱的人,
他甚至可以说周荣比赵小柔爱的还多一点,赵小柔身上还有点儿不怕失去的洒脱,而周荣没有,可你说怪不怪,这俩人走不到一块儿的罪魁祸首竟然是爱的深的那一方。
他不能理解周荣,此刻也不能理解自己,
她的微信名就叫小柔,他把她改成了赵小柔,他第一次知道秘而不宣的心事才是真正的心事,所有明目张胆的挑逗都和真心无关。
“小柔姐,”他在输入框里打了三个字,停下来,再看一眼他们上一次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他邀请她一起跨年的那一天:“元旦快乐小柔姐,可以一起吃顿饭吗?”过了半个小时,他又发了一条:“荣哥也来。”五分钟后等来她的答复:“好的”,半个小时和五分钟,隔着的又何止是从上海到甘孜的两千公里。
但如果这辈子有一件事想做却没有做,有一个想见的人却没有见到,一定会抱憾终身吧?
他的心意到底是什么?是对同类的欣赏与好奇?对父权的反抗?还是杀死其余所有人、杀死那个“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的自己,心甘情愿地献祭?
他在“小柔姐”三个字后面加一个逗号,删掉了“我喜欢你”,写下另一句话:
“小柔姐,你上次说的幼儿园小朋友们体检的事,我已经找朋友安排好了,就在年前,你看可以吗?”

第53章 未接来电
“小朋友们排好队哦,一个一个来!”赵小柔忙得焦头烂额,体检中心的人早早就来了,在活动室摆好摊头也不过是早上九点,九点正是小家伙们精力最充沛的时候,二十几只小神兽哭的哭闹的闹,赵小柔和几个老师使出吃奶的劲儿才能勉强维持好现场秩序,
所谓的体检,就是几项最基础的检查项目,这家幼儿园连合作的体检中心都要现找,先建园,园建好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招生再说,摸着石头过河,走哪儿算哪儿,不过说到体检赵小柔还是大功臣,园长闪着寒光的眼镜片后面也难得的绽放出和蔼可亲的笑容:“还是赵老师厉害,家属是医生怎么不早说呢?也省得我和王老师到处跑了嘛!以后园里有这方面的事儿还得麻烦赵老师家属多帮忙啦!”
不过这事儿还真和赵小柔的家属没关系,不光没关系,还不能让她家属知道,知道就完了!她想到周荣那张脸就心虚,支支吾吾了半天也不敢答应园长“以后多帮衬”的请求。
所以当身穿灰色毛衣和牛仔裤的陈锋出现的时候,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赵小柔身上,
“咦?赵老师,豆豆说你老公长得可凶了,这看着也不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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