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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道姑一身反骨(视力零点二一)


没过多久,有人来报,说是大少爷将人都赶离了新房,但暗卫听到了一句关键的话。
朱合洛哼了一声:“看你养的好儿子,为了个女人,敢阳奉阴违了。”
“可见没抱错,毕竟是老爷的亲生骨血,”于知意轻言细语地说,“朱家的家风向来如此,也算是家族传承吧。”
朱合洛躺着,目光锐利地盯着她:“你我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败了,便是抄家灭族,谁也跑不了。”
“老爷放心,”于知意也看着他,“只要这大业是我川儿的,我便会好好守护着它。”
于是正房里也安静了下去。
于知意也不恼,看向东跨院的方向,嘴角噙着一丝笑。
寅正时分,万籁俱寂。
朱府的灯笼早熄灭了,其他府邸也一样。
大人们和下人们都休息了,连各处守夜的门房都在打瞌睡。
整座京都城里,还
有一批才刚开始劳作的地位低贱的人们。
这群被人嫌弃的人平日里身上都有味,但正是这群人让京都城里不会屎尿横流臭气熏天。
这群人男的叫担金汁,女的叫夜香妇。
一般在大户人家府里的都是夜香妇,走街串巷收夜香的是担金汁。
粪桶、粪车、粪舀子……
不过,这些污秽都跟东跨院无关。
今夜的东跨院据说是香艳的。
听墙角的暗卫除了听到大少爷的计划外,还听到了其他的响动。
比如,大少爷唯一的侍妾在问:“这可不是我把你拐上床的啊,以后夏秀姐要怨也只能怨你。”
“唔,上床就上床,你脱得这么光溜溜的作甚……”
之后就支支吾吾的听不清楚了。
又比如,床板开始咯吱咯吱响了起来。
之后大少爷叫了水……
汤沐房的灯笼灭了又亮,亮了复灭。
这个侍妾只有一个贴身丫鬟,大少爷如今没有贴身小厮,有些力气活便只能让东跨院里低等使女和婆子去做。
汤沐房干惯了力气活的婆子便在夜里来来回回了许多趟。
门开门关,有来有去,可以从打开的门缝一角,窥见房里的围屏上有挂着却摇摇欲坠的薄裳,还有偶尔露出来的打着赤膊的大少爷……
歇了个把时辰后,房里又有了响动。
有个脆甜的声音怒气冲冲地骂了句:“朱季川,你是属狗的吗……唔……”
床板又响起来后,汤沐房又亮起了灯笼。
被叫起来干活的人接连打着呵欠,光影中,烧水的胖婆子连衣裳都敞着没来得及穿好……
过了寅正时分,屋子里渐渐的没了声音。
汤沐房的灯笼终于不再亮起了。
烧水的胖婆子,倒水的瘦丫鬟将卧房里的汤盆抬去了汤沐房,伸着懒腰关上了汤沐房的门。
好困……
折腾了大半夜,再不睡就没得睡了。
正房里已经静悄悄的了。
东跨院里,好几处都有轻微的呼噜声响起。
阴影里的暗卫也打了个哈欠,盘腿坐在了角落里。
夜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汁。
黑暗中,烧水的胖婆子脱掉了厚厚的伪装,佝偻着的身体舒展开,露出了一身黑色的紧身水靠。
正是朱季川。

他将藏在汤盆里的小七妹抱起,悄悄潜到了汤沐房的后面。
这里,离恭房的李嬷嬷停粪车的地方很近。
他们的机会,只有李嬷嬷和小丫鬟进园子里去拎恭桶的那一会功夫。
咕噜咕噜……
李嬷嬷赶着粪车来了,像往常一样谨慎地走在墙下的阴影里。
小七妹和朱季川也藏在阴影里伺机而动。
李嬷嬷停稳粪车后敲了敲粪车前的铃铛。
铃铃铃三声响后,小丫鬟弓着腰去了角门口。
门吱呀一声开了,小七妹能听到小丫鬟的脚步声。
然后李嬷嬷跟了过去,她将在门边接过小丫鬟递过来的恭桶。
一切都像小七妹在恭房里做事时一样。
就在此刻,这就是他们等待的时机。
但小七妹听到了有很轻的脚步声传来,在李嬷嬷和小丫鬟回来之前,有个比她们高大得多的黑影走了过来。
暗卫来查了。
于是朱季川没有动。
这个暗卫停在粪车边,仔细地检查了粪车里和粪车底。
等李嬷嬷和小丫鬟回来后,直到又抬起车开始走,暗卫才又回了东跨院。
朱季川和小七妹没有等到万无一失的机会。
但李嬷嬷的粪车往右拐时,一直按捺不动的朱季川快速动了起来。
他借着车轱辘滚动的声音,趁李嬷嬷右拐的一瞬间,闪身跟着右拐了过去。
他动得快速而果断,就像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一样。
粪车的黑影遮挡了他前进的身影。
他的前方,是一条并不宽敞的水沟,但他能挤过去。
等李嬷嬷赶着车远去时,他们已经爬进了这条水沟里。
水沟的尽头是下人房后的淤沟。
肮脏、滑腻、淤臭,即便是下人都不愿意从这里走。
但朱季川又从淤沟里爬了过去。
小七妹感觉到了他闭气和换气时带来的胸膛和后背的震动。
从寅正时分爬到了卯时,他们俩像两条搁浅的泥鳅一样,十分狼狈的出了府。
又继续潜伏在路边,直到有骨碌碌的车轮声响起。
这是前往各府收夜香的粪车,也是出城的粪车。
放倒一个夜香郎很容易,朱季川扒了夜香郎的衣服伪装成了夜香郎。
“不能停,得马上出城。”
卯时二刻,有晨曦亮起,给阴暗的天空染上了一抹金红色。
东胜门口,排着长长的带着臭味的车队,一辆接一辆的在从城门口等着开门。
其中就有朱季川。
他穿着褴褛的衣服,顶着污秽而凌乱的头发,故意佝偻着腰背,再无半分大少爷的意气与光鲜。
等城门开的间隙,有相熟的夜香郎聊起天来了。
“嘿,老李,一会完工了还去老地方洗一洗么?”
“我倒是想去城里的汤池洗一次,汤池东家也不肯啊,就去池塘里滚一下得了。”
嗯,不能带小七去池塘里洗,还是得找个干净的地方。
出了东胜门,往东二里地的附近有个枫林村,秋日的时候枫树特别美,那里有个石潭,潭水很干净。
先去那里让小七收拾干净。
城门开了,一辆又一辆车开始往外驶离。
轮到他时,却被拦住了。
城门守卫:“哎,你是哪个?很面生,是谁家的来代班的吗?”
朱季川不想找麻烦,很恭敬地回答道:“于家金汁行的,叔伯病了,让小的来替他几天。”
守卫捏着鼻子绕了圈,示意他拿粪舀子。
“揭开盖子……”
朱季川抬眼看了看四周,城墙下有带刀的守卫,最重要的是,他的粪车前面还有两辆粪车,并不好冲出城门去。
若是要硬闯,只怕会暴露小七和自己。
好在排在他身后不远的一辆粪车的夜香郞给他解围:“官老爷,别臭着您呐,我来我来……”
就见那个替他解围的夜香郎靠过来,将他拉到一边,隐晦地做了个搓手指的动作:“看你是生面孔,要这个……”
朱季川立刻摸出了一小坨银子,正要递过去,又被这个夜香郞拦住了。
“要死啰,怎么能给这么多,会
招祸的,再说,你这一趟能挣个一贯钱就了不得了,铜板有么?”
确实不妥。
朱季川摇头,将手里的银子遮掩着递给他:“兄台,跟你换铜板行么?”
这个夜香郞喜不自禁,立刻从自己兜里摸了十几个铜板递给他:“给官老爷说几句好话。”
终于顺利的过了城门。
他一路快走,找到了一个僻静处后将车停稳,揭开了粪车盖子。
“小七,我们出城了……”
突然靠过来几辆粪车,将他的前路和退路都拦住了。
其中就有替他解围的那个夜香郎。
“大少爷,请您回府。”
带头的人朱季川认识的,正是朱合洛的心腹之一。
朱季川心知难免一场恶斗,于是将小七抱了出来。
“大少爷,夫人让我捎句话给您,府里离不开您。但小七姑娘可以和木砚小哥在一起养伤,您不需要担心。”

“你是我母亲的人?”朱季川并不相信。
“是,否则也救不了木砚小哥,”带头的人说,“我奉夫人命,到老爷身边已有十五年,就在杜姨娘进府生子之后。”
朱季川半信半疑:“我犯过一次错,不会再犯第二次,我不会再把她的安危交给任何人。”
他将小七妹绑在自己背后:“平叔,回去告诉母亲,我不能让小七有事,不想争什么大位,我阻拦不了你们。但我会带小七走的远远的,不会再回来。”
平叔立刻劝解道:“大少爷,您若离府,夫人和老爷老夫人之间的博弈立刻就输了。”
“夫人也好,大小姐也好,以后都是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你错了,我推演过,唯有我走,才是破局之路,”朱季川置之不理,“时安大婚在即,母亲必定安全,无论是父亲还是祖母都不会动母亲。”
“二弟毕竟太小,父亲的右手废了,没有我的掩护,根本当不得武官去不了熙河路生不了事,只能缩在家中休养,朱府就此沉寂才是最好的路。”
平叔:“大少爷,我知道您信不过我,不如请您移步,去见一见木砚小哥。”
“既然母亲说她懂我,那就拜托她照顾好木砚和我院子里的人。”朱季川冷峻地喝令道,“平叔,你不是我的对手,让路。”
“大少爷,夫人说,若我劝不动您,那就还剩最后几句,”平叔无奈地说,“小七姑娘的手脚筋并无大碍,之所以一直没有力气,是因为三花软筋散。解药在夫人手里。”
说完后,平叔带头让开了路。
朱季川迟疑着停下了脚步。
“朱季川,去,”小七妹说,“木砚怕臭,咱俩去臭臭他。”
眼见为实。
木砚确实没死,只是半死。
躺在某个担金汁的土杂院里,院子里堆着粪桶粪车,一股难闻的臭味。
小七妹打趣道:“木砚,你这是腌入味了。”
木砚还能动,却说不了话,喉咙里呼呼作响。
见了小七妹和朱季川,眼泪比话先飙出来。
小七妹“噗嗤”笑出了声:“好了,咱俩一个哑巴一个瘫子,可以一起去唱莲花落讨饭吃。”
嗯,也还是能开山立派搞个乞丐帮的。
平叔:“大少爷,夫人说,请您务必回府,最多七日,一切就要见分晓了。”
“七日后,他自会将小七姑娘的解药给您。”
朱府,正院正房。
晨曦未出,天色阴暗。
于知意歇在窗前的榻上,佯做熟睡状。
朱合洛躺在里间的床上,间或有翻身的动作。
只怕也没睡着。
于知意也翻了个身。
她特意熬夜守在这,既为了表示关心,也为了以证清白,更为了让朱合洛没法进行任何动作。
隐隐地,好似听到东跨院和西跨院有了不一样的动静,她的嘴角不由得带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来。
为了这份所谓的“大业”,她献祭了自己整个娘家,绝不允许旁人来染指如今的成果。
朱府是她儿子的,大业也该是她儿子的。
正房的门被推开了。
于知意轻声低斥道:“老爷还没起身,哪个不长眼的……”
但她很快看清了来人,眼角不由得眯紧了。
“母亲为何如此早便来了?老爷昨儿夜里还好的……”
老夫人背着光,正从门槛上跨过来。
身后的老嬷嬷带着人,手里拿着一捆粗绳。
于知意慌了片刻,很快就平静下来:“母亲这是要做什么?”
“川儿不见了,”老夫人却看也不看她,只对床上躺着的朱合洛说:“快去追回来,老二太小不顶事……”
于知意听到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朱合洛说:“母亲别急,儿子早有安排,顺藤摸瓜才能连根拔起,一切都在我掌握之中。”
于知意的脸色苍白了起来。
她守在正房一夜,并没有任何人进来,那就是……
“川儿的推演行事,都是我精心教的,可惜了,培养了这么多年,竟然养出了个情种。”朱合洛说道,“还是年轻了。”
“我的好孙孙,都被那个小七毁了。”老夫人长吁短叹着,“太可惜了。”
“他舍不得一个女人,更舍不得让家里人死,因
此他绝不会告发我们。只是我亲自教导了多年,是朝着……哎,早知道如此,便不该怕他耽于女色而一直……”朱合洛不再说什么,只挥了挥手。
老嬷嬷立刻带了人,三两下将于知意绑了起来。
于知意没有挣扎:“老爷好计谋,只是您何需亲自动手,川儿一定会回来,妾只是不想让他才成亲便丧偶罢了。”
“卧榻之上,绝不留二心之人,”朱合洛,“让你坏了一次事就足够了,绝不能有第二次。”
老夫人很欣慰:“我儿说得对。”
“让嬷嬷传出消息去,就说夫人日夜照顾母亲,已经病了。”朱合洛安排道,“叫老忠来。”
很快,朱合洛身边的老忠就来了。
“于氏的人安插在哪里,都摸清楚了吧?”朱合洛问道,“这次务必要将府内外的钉子都拔个干净。”
阿忠:“都抓了,只是夫人名下的担金汁行该怎么处理?”
“拿夫人的印信去,就说大小姐入宫,夫人不能再沾手这种污秽的行当,以后由你接手了。”
“好,还是我儿谨慎,这一招将计就计做得不错,”老夫人欢欣鼓舞地问,“接下来该怎么做?”
“城外不太平,飞贼偷盗时杀了几个担金汁而已,将川儿带回来,其他的都烧了。”

第325章 柴家20
朱合洛起身走到沙盘边,用左手将其中一杆旗子摘了下来:“既然权利富贵留不住他,母亲那不是还剩一条蛊虫么,等川儿回来,让他吃了。”
于知意挣扎起来:“老爷,虎毒不食子……”
“这都是你害的,”朱合洛这才动了怒,左手一拍,将沙盘震了个稀碎,“内宅妇人,见识短浅,陈小七死了,川儿不过伤心些时日,绝了他的念想才是对他好。”
“如今,这个儿子也是废了,那就当个傀儡,只要他听话就行,可惜老二太小……”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杜姨娘着急忙慌地冲了进来,一脸的惊怕和急怒。
“老爷,西跨院来报,说二少爷突然上吐下泻,病得厉害……”
又有其他姨娘也冲了进来:“老爷,三少爷也病了……”
朱合洛转身瞪着于知意:“毒妇,是你!”
“是妾,”于知意毫不畏惧,“老爷何需动怒,您正当盛年,还能生养,想必定能子孙满堂。”
老夫人气得仰倒:“毒妇……”
“毒妇想和您做个交易,老爷您高抬贵手,让您的人回来吧。”
于知意挑了挑眉:“川儿会听妾的话,妾会听您的话……”
像木砚这么能干的帮手,陈小七这样厉害的打手,若是能帮着川儿驯服她们,川儿便如虎添翼。
若是不能,那便让陈小七杀了老爷老夫人再死吧。
川儿不能弑父弑祖母,她这个做媳妇儿媳的,自然也是不能的。
朱季川跟着平叔走后,小七妹和木砚立刻被转移了。
木砚还是说不了话,只能在小七妹的手心写字。
他问了观棋,又问了春香,还问了院子里一些小七妹都没记住的人。
小七妹只问了一句:“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木砚:“伺机而动。”
小七妹缓缓地点头:“嗯,正该如此。”
伺机而动的第一天,小七妹吃得很朴素,但好在看守的人允许她偶尔走动,于是她摸了两颗大小适中的石头。
伺机而动的第二天,小七妹发现,行动比她方便的木砚被允许的活动范围大得多。
看守的人对他更不设防。
伺机而动的第三天,木砚按照她说的病了……
陈南山等不到小七妹,那个即中了毒又被砍过的头骨也没有等到小七妹。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它离奇地在大理寺的台子上滚落下来,摔碎了。
露出了那片古怪的玄铁片,像铲子的一角,又像断剑,还像斧头的一角……
总之,是种很古怪的武器。
陈南山拿着这个玄铁片的图片去找了李昱白。
李昱白正在亲手做簪子。
“自你辞官后,这日子过得是真悠闲。”陈南山有些酸溜溜地,“难怪有禅师说,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啊。”
李昱白照例话不多,等陈南山说明了来意,才接过那块玄铁片仔细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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