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怯春情/为病弱皇兄进补(小小椰)


若是知道了,那先吓一跳的人定然是他。
他悠悠停住脚步,侧身问她:“公主,这边再往前走,就到头了,不若我们往西边去,那边有一座飞仙桥,从此山上有名的飞瀑上横跨而过,连同前往宣德殿的道路。”
“臣正好有点事,得去寻殿下,公主若是顺路,便一同去吧。”
谢卿琬没有太多意见,点了点头。
她看着身侧卫衢的身影,在心中悄悄道,卫世子,的确是个体贴人,无论做什么事,都提前问过她的意见,很是尊重人。
这样的人,来做夫婿,大抵也是差不到哪去的吧?总归,也比世上大多男儿要好。
她这般细细地想,脚步也就不由自主地慢了卫衢半拍,待回了神,抬头见卫衢立在她前方两丈远的位置,正回头等她,面上顿时有些发热,提着裙摆加快脚步起来。
待气喘吁吁地跑到卫衢身边,却见他又突然抬头,看向了不远处,目光有些微微的凝滞。
“卫世子,你在……”谢卿琬有些疑惑,也随着他一同抬头,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此时两人站在飞仙桥的正中,身下是飞湍瀑布,嶙峋峭壁,左右两侧皆有瀑布拍打在石壁上溅出来的水花汽幕,晕成乳白色的雾墙,笼罩在桥梁两侧,二人周身。
她循着他的目光而去,只在末端看见一个依稀的人影,起初,并没有分辨出那人影是何人,直到他渐渐走近,谢卿琬才认出了那人的相貌——温庭安。
温家作为重臣之一,核心家眷也跟着随驾的温老大人来到了行宫,温庭安作为温家嫡长孙,自然是当仁不让。
于是她的话说到一半,也停顿了下来。
温庭安远远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但他心中不敢确定,只怕只是自己的一场幻想,直到走近了些,他才惊喜地发现,来者正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儿。
他来不及按下心中喜悦,就欲上前向她问好,结果,一偏头,却看到了谢卿琬身边另一个碍眼的身影。
温庭安的眸光一下子沉了下来,看来,谢卿琬不是一个人来的,瞧他们两人之间的轻松气氛,应是一路说笑过来的,相处颇为和谐。
他突然就想起了之前一些被他置于脑后的传闻,比如,长乐公主和卫世子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两人私下另有接触。
不知怎的,他的心中很是不舒服。
前世的这会儿时候,离他们两人定下婚约,也不远了,但今生他却毫无进展,现下更是只能看着这门板似的卫世子,杵在眼前,挪也挪不得,动也动不了。
温庭安垂下眸子,声音有些阴郁:“臣见过长乐公主,卫世子。”
卫衢毕竟有朝廷册封的世子爵位在身,而他暂时还没有功名,便亦要问好。
只是他这问好的声音,多少有些不情不愿。
卫衢自然听了出来,当即也淡了神色,不冷不热道:“温公子不在温少保面前受教,怎一个人来了这里,这几日行宫也有些危险,出了些不大不小的乱子,陛下刚刚派人加强了巡查,温公子出门还是小心些。”
他皮笑肉不笑道:“万一出了什么事,以温公子常年书生的文弱体质,只怕撑不过三招,温老大人年事已高,届时,再让他伤心就不好了。”
卫衢这话说的很不客气,甚至堪称是歹毒,谢卿琬听在心里,却觉得多日沉积的憋闷,一下子散去了许多,甚至要靠她强忍着,才能勉强不当场笑出声来。
她早就不爽温庭安许久了,偏偏他的所作所为,明面上又挑不出错来,她知道,或许她是将前世的怨气,多少怪在了如今的他身上,便连见着他都觉得烦。
无法直接对他做什么,卫衢如今却去为她出了一大口气,一时间,谢卿琬只觉得心中舒爽,看着卫衢的目光,越发和颜悦色起来。
也暗怪母妃青睐于他,这样的公子,确实不是现今那些纨绔世家子可以比拟的。
看着温庭安有些苍白的脸色,她就知道,他被说到了痛处。
说起来,前世她被劫走得蹊跷,睡之前,还在温家安排的供她待嫁的宅子里,到醒来后,就到了谢少虞关她的小院。
许州是温家的地盘,是他们祖辈所居,发家之地,经营多年,谢卿琬不信,谢少虞有通天的本事,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从温家的眼皮底下劫走。
所以,关于她被劫走之事,温家的掌权者,大概是知情的,甚至予以了默许甚至是配合,至于温庭安知不知晓此事,又在其中发挥了多少作用,谢卿琬不知道,但却不妨碍她恨屋及乌,一同连坐了他。
她本就不喜欢他,重来一世,世界线已在悄然之间发生了改变,就更不想与他有什么接触了。
谢卿琬转脸对卫衢道:“卫世子,皇兄是不是等我们许久了?那我们得快些去才好。”
卫衢接收到了她眸中的意蕴,心中暗赞一声,顺其自然地接话:“殿下要我们未时四刻到,眼下都三刻了,确实得快些走了。”
他回头对温庭安道:“温公子,这次某有急事在身,不便久留,下次我们再详谈。”
他嘴上说得好听,但明白人都知道,下次就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了。
温庭安却无法,找不到什么理由来挽留,纵心中有万般不舍,也只能点头。
卫衢与谢卿琬对了对视线,正欲转身一同离去,不远处却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响彻在静林间,格外明显:“既然尔等赶路,不如由本王驾马护送,如何?”
谢卿琬听到这熟悉到令人厌恶的声音,刷地一下别过头,果然看到了谢少虞那令人恶心的笑容。
他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一身银甲,立在前方密林小路的分岔口,身后还跟着一队护卫,像是巡查到此处。
谢卿琬想起,前几日,建武帝是将行宫的一部分安防,交给了谢少虞来负责。
此时他端坐骏马之上,正遥遥望着她,唇边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眸中满是对她的兴趣,他似乎对人群中的其他人都不感兴趣,只是远远锁定了她,直勾勾地盯着。
谢卿琬不着痕迹地往卫衢背后躲了躲。
她觉着她真是流年不利,不出门何事没有,一出门一个接一个地撞见瘟神,甩掉都费劲。
温庭安也就算了,见到谢少虞,真是由内自外地透出一股不适,若是她有能力,真恨不得上去撕烂了他的脸,叫他对她露出这种看玩意儿般的神情。
她全身上下生起的一股强烈的抵触,自然也被卫衢所捕捉到,他下意识地上前一步,用高大的身子,将她的人尽数挡在了他的身后。
谢少虞一下子就看不到谢卿琬的人影了,不悦地蹙起了眉。
他抬眸道:“卫世子,我与长乐有些话要说,还请你避让一下。”
卫衢却分毫不让,直直看着他,冷硬道:“有什么话,楚王殿下在此处直说便是,何必多费周折。”
谢少虞盯着他看了一眼,突然笑了起来:“卫世子这是想当护花使者了?你在担心什么,我与长乐乃是兄妹,能对她做什么?”
他略顿了顿,随即轻飘飘地道:“还是说,卫世子对长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
谢少虞说这话时,眼中满满都是不加掩饰的恶意猜测,他的目光在卫衢和他身后的地方来回流转,像是想看出什么。
果不其然,卫衢一下子就被激怒了:“你……”
谢卿琬本来躲在卫衢的身后,将他当作自己的靠山护盾,但听到此处,也是再忍不下去,从他的背后跳了出来,大声说道:“楚王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自己心思龌龊,就把别人都想得如此肮脏?”
她叉着腰,第一次在谢少虞面前如此有气势:“还有,谁说我是你妹妹了?”
她可是明明白白地记得,幼时,她被谢少虞一派的世家子弟欺负,明里暗里说她是野种,那时可没见他跳出来说是她哥哥。
如今,这便宜哥哥倒是想当就当,张口便来?
谢卿琬绷着面,冷然道:“我只有太子皇兄一个哥哥。”
“除了玦哥哥,再也没有旁人了。”
她这突然冲出来的架势在一瞬震住了谢少虞,令他微微愣神,望着她,一时忘了说些什么。
谢卿琬心中受到鼓舞,正欲一鼓作气,再说些话,却突然——
不知道是不是短时间内情绪波动太大,她的身体由胃至喉咙涌上了一股令人头晕目眩的恶心,这股恶心迅速地席卷全身,令她站立的双腿都有些不稳,摇摇欲坠。
卫衢在她身子摇晃的时候,及时扶住了她,却没想到,在下一刻,谢卿琬直接捂住胸口,原地干呕起来。
呕得面色苍白,额角生汗,背上都湿淋淋的。
现场一下子寂静了,就连刚启唇欲说些什么的谢少虞都合上了嘴,温庭安更是震惊地看过来,片刻后眉目间染上止不住的担忧。
卫衢则是有些茫然无措,扶着谢卿琬的同时,不忘给她拍拍背。
而不远处的曲路尽头,谢玦信步走来的身子也顿了顿,他瞳孔猛缩,短暂的凝滞之后,加快了脚步,朝这边走来。

谢卿琬捂着心口,过了好半晌,这种令人承受不住的呕吐感才终于退却了些。
她苍白着脸,勉强直起腰,已是感觉浑身脱了层力,更是如在水里泡过一般,鬓角的发都沾湿成了一缕,黏在脸上。
终于从窒息般的感觉里恢复了些,脑子里得了空,才忍不住嘀咕着,今日她也没乱吃东西啊,怎会这样?
此时站在她身侧的谢少虞率先反应过来,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来之前,她好好的,他一来,她就吐了,还是吐得昏天黑地,好似他是什么令人恶心的东西。
以前便知道谢卿琬反感他,但这还是头一回,谢少虞感觉受到了如此巨大的侮辱。
他神色不愉地站在原地,眸色难辨地看着她,有许多诡谲的心思在眼中闪过。
卫衢的面上也挂上些忧虑,拍完她的背,见她看上去好了些,就收回了手,问:“公主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么,可要宣召太医?”
温庭安亦忍不住上前一步,却又生生止住继续的步伐,停驻在原地,引颈望道:“卫世子说得对,公主殿下还是需看看太医为好。”
两人都在劝说,谢卿琬想了想,却还是道:“先算了吧,过后得了空,我自己再去找太医,平日我的脉案一向都是顾太医负责的,他今日好像去山上采药去了,恐一时不在。”
“我现在已经感觉好多了。”
自从方才那般昏天黑地地吐了一圈以后,现在谢卿琬只觉上下清爽一身轻,这恶心的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如今,她居然找不出分毫方才遗留下来的不适。
唯一的后遗症,便是身子有些脱力,还有些发干,回头去喝些水,兴许就好了。
她沉下思绪,正在组织着语言,打算和卫衢先从这里脱身,就听到一句意料之外的声音传来。
“顾应昭若是不在,就令卫兵去将他寻回来,也不算麻烦。”
“琬琬,该看医生的时候,可不能逃避。”
谢轻琬脊背一颤,遽然侧首,便见皇兄正从她的左侧不远处,快步走过来。
他一身月白色银丝暗云纹常服,少了几分平日的孤高,却依旧不失矜贵,映着他的脸色,越发显得他面沉似水。
谢卿琬喏喏道:“皇兄……”
说话的功夫,谢玦已走到他的面前,还不等谢卿琬反应,就先握住了她垂下的腕儿,确定她体温如常,亦无虚汗后,面色才略微好些。
“周扬。”谢玦寒声道。
周扬应声而来,侍立在身后:“殿下,请您吩咐。”
“你即刻前往华兰殿,去问问他们究竟是怎么照顾公主的,尤其是小厨房的人,且令他们将最近三餐的食谱都写一份来,呈孤过目。”
他不觉得宫里有人胆敢给谢卿琬下毒,但有没有照顾疏忽,那就不好说了。
想到此处,谢玦不禁竖眉,眉间有团阴云凝结,令他英挺俊美的五官之上,多了一分阴鸷之色。
谢卿琬少见到这样的皇兄,心中也有些惴惴不安,她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道:“皇兄,不必这般大张旗鼓,我现下已然好多了。”
她朝四下悄悄看了看,发觉卫衢等三人还在一旁看着她,想着方才出糗的样子,不由得面庞犹如火烧。
谢卿琬压低了声音:“皇兄,周围还有人看着呢,我真的已经好了。”
谁知,听了这话,谢玦只是清淡抬眉,面无表情:“那就让他们走。”
说罢,还当真毫不客气地发了逐客令。
谢卿琬:……
走的时候,卫衢还有些忧心,不忘嘱咐谢卿琬:“公主若有什么不适,可不要讳疾忌医,尽可与殿下说,回头臣再来看望公主。”
话音未落,卫衢就收到了谢玦不轻不重瞥来的眼刀。
他在心中一边暗暗吐槽谢玦小气,一边快速结束了和谢卿琬的谈话,提步离去。
待所有人都走后,谢玦又回来看谢卿琬:“琬琬,现下所有人都走了,你可以放心了罢。”
谢卿琬哑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难道怪皇兄太过关心她,关心则乱吗,好像也不能这样。
于是她憋着声音,悄悄握上谢玦的手,捏了捏:“那皇兄放心了吗?你看,我真的很好,你也知道,我向来不是一个讳疾忌医之人,小时候哪次病了痛了,瞒着了?不都是趁机到你面前叫疼吗?”
“我可是从不委屈自己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她话语间的真诚打动了谢玦,谢玦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神色松缓了些,但还是问:“那方才你为何会呕得那么厉害?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谢卿琬哽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可能是昨晚没有盖好被子,着凉了吧,应当不是膳房的人的问题,他们昨日准备的吃食,先前也做过,我吃了也没什么。”
见她坚持,谢玦终于退让一步:“琬琬,那我就且信你一回,只是……”
他俊朗的眉目间重新笼上呼啸的云雨,定定看着她:“若再有下一回,就算不问责宫人,我也是无论如何要叫太医为你里外细细彻查一番的。”
谢卿琬生怕他反悔,连忙点头:“往后都听皇兄的,皇兄叫我往左,我绝不往右。”
她这般写在面上的殷勤讨好,尤像得了蜜饯的小猫儿,就差上去舔毛了,谢玦却并未应声,只是依旧用织着晦暗云雨的眸子,看着她,半晌后,毫无预兆地道了句:“就只是皇兄么?”
他这话,来得有些没头没脑,谢卿琬愣愣看了他半晌,讷讷问:“不是皇兄,还能是什么?”
她清晰地看见,皇兄的瞳孔微缩,眸中的墨色翻滚,由深到淡,又由淡到深,他的喉结,在她的凝视下,轻轻滚动了一下,最后抿住了唇。
谢卿琬的心脏,砰砰直跳,直感觉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她刚想张嘴,就见皇兄也微微启唇:“我来之前,你叫我什么?”
脑中仿佛有烟花在一瞬炸开,他这般一说,谢卿琬就想起了自己先前在谢少虞面前强撑着气势说的话。
自然也就悟了过来,皇兄口中的称呼,应当不是那一句“太子皇兄”,而是……
谢卿琬的娇靥上,砰地一下就染上了绯红,方才她那般说,只是为了将谢玦与其他皇子区分出来,让他们明白,她虽是公主,却只有谢玦这一个哥哥。
当时说的时候,脑子里一股气劲上头,尚不觉羞耻,如今,被皇兄当着面这般逼问,却觉上下哪里都是赧然。
见她不语,谢玦趁势追问:“琬琬,你怎就不说话了?”他长腿一迈,又朝她靠近了些。
谢卿琬看着朝她步步紧逼的皇兄,只差靠在树边上了,她抬眸看着他,见他此时面色虽温和,但周身散发出来的无形的压力,却只比往日更多些。
眼看着皇兄就要挨得更近了,谢卿琬的喉咙里,突然憋出了句:“玦哥哥。”
谢玦止住了动作,四下一下寂静起来。
说完这个词的谢卿琬大脑一片空白,舌根都在打着颤儿,她看着皇兄莫名欺近,近在眼前的身体,还有他那微粉鲜润的薄唇,忽然就想起,那些个香艳沉浸的夜晚。
皇兄的唇,平日里因为病弱多年的原因,总是淡粉色的,没有什么血色,但是热毒发作以后,却嫣红得诱人,比她见过的醉春楼一曲千金,声声靡音的歌女锦弦的双唇还要令人移不开目光。
长夜虽长,但先前她似乎只顾着去完成正事去了,以至于,在此之上耗费的时间与注意力,居然没有多少。
谢玦见她罕见地主动盯着他不放,不知怎的,突然也有些不自在起来,身子往后微微撤了撤,为她留出了活动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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