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怯春情/为病弱皇兄进补(小小椰)


谢卿琬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眸光竟然黏在了皇兄的唇上好一会儿,当即吓了一跳。
她在想些什么?皇兄是她的哥哥,除了不得为之的治病以外,她怎能如此冒犯?
谢卿琬突然又想起方才叫的那声玦哥哥,细论起来,在兄妹之间,如此称呼,其实很是少见。
反倒是年轻男女,有情意者,格外喜欢如此唤之。
莫非皇兄也不知道这民间的习俗,听到了一个新奇的称呼,才非要她再唤?
但不管如何,要是他叫她再唤,她是如何也不肯了。
谢卿琬打定了注意,坚定了心思,再抬起头时,却发现,谢玦竟然主动避开了她抬起时投来的目光。
他侧脸背过去,将神情尽数掩于阴影之下,好一会儿,才转头回来,这时,面上只剩下平静。
他再没有提起方才的插曲,也没让她继续那般叫他了,只是淡淡道:“琬琬,我们回去。”
谢卿琬顿了顿,也收回了打量他神情的视线,乖顺地说了句:“好。”
谢玦瞥她一眼,却没有先走,而是牵起她的柔荑,不疾不缓地顺从着她的步伐,向前走去。
一路上,两人皆心照不宣,没有谈起刚才发生的事。
甫一回到宫殿,谢卿琬就一屁股坐在了软椅上,方才在几人之间周旋一番,已是消耗了她的精力,呕吐之后,虽未再感恶心,但也着实脱力。
所以,现在,她是动都不想动了。
休息了一会儿后,她偏头去寻皇兄,看他在做些什么,结果转眼就发现,他正沉静着眉目,手中端着一杯茶水,朝她走来。
到了她的面前,他敛下眉目,将茶盏递给她:“喝口热茶,可以缓解恶心不适。”
谢卿琬本想说,现下自己已经好了,但为了不拂皇兄的好意,她还是接了过来,轻抿一口。
热茶浓郁清香,很能熨贴肺腑,她喝了一口,只觉得心口都暖了许多。
正要微微一笑,朝他道谢,却在下一刻,面色突然一变,迅速捂嘴,再次干呕了一下。
谢卿琬:……
打脸来得太快,她不敢去看皇兄的神色,只是小声道:“估计是这几日闷宫里太久了,寻个日子出去多活动一下,郁气应当就散了。”
她仅仅是呕了那么一下,便立即又好了,所以,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大问题。
谢玦见她面色如常,却依旧拧紧了眉:“明日,我带你去行宫里转转,若是还不行,便真要叫太医了。”
“琬琬,我不能叫你一直任性下去。”
谢卿琬心虚地点了点头,这次,倒没有再辩驳:“都听皇兄的。”
谢玦这才轻轻地叹出一口气,面上多有无奈之意,却是一种心甘情愿的纵容与宠溺。
他微微启唇,似乎想说些什么,宫殿外间传来的一道声音却打破了室内的静谧安好:“公主殿下,陛下宣召您,请您即刻前往紫极殿觐见!”

第42章
建武帝突然宣召谢卿琬,几乎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一时间大家都把目光投到了她的身上。
最为吃惊的当属谢卿琬本人,她素来与建武帝接触很少,从前也没见过他什么时候单独召她说些话,大多是跟在其他皇子公主的身后,一起到建武帝面前见过,被他告诫几句。
连长辈对小辈的爱护都谈不上。
她有些不确定地抬眉,问前来的传令官:“确定是只宣召我一人,没有旁人么?”
谢卿琬下意识地看向了一旁立着的皇兄,见他眉头紧锁,眸色发沉,心中下意识地向寻求安慰。
传令官正色道:“陛下只说宣见公主一人,再没提及旁人,公主略作收拾,就与臣一同出发罢,陛下那边,等不得太久。”
事到如今,谢卿琬只能轻叹一口气,转眸看向谢玦:“皇兄,我得走了,你还要继续留在这里等我么?兴许我回来的早,还能赶上一起用晚膳。”
这时,方才一直抿唇不语的谢玦,掀了掀眼皮,抬眸看向她:“我同你一起去。”
谢卿琬有些吃惊:“可是,陛下只宣召了我一人,若是皇兄你也去的话,陛下会不会生气……”
“无事。”谢玦平静地说,“父皇是只宣召了你,但也没说这个时间段里其他人都不能去,若是政事上有需禀报的,难道要因此耽搁着吗?”
皇兄的话总是很有道理,能想到她想不到的一些地方,谢卿琬点了点头。
她自然是希望他一同去的,就算他不说什么,不做什么,也多少能缓解她心中的紧张。
传令官朝这边看了一眼,也没说什么,只是不轻不重地提醒了一句:“待会公主去见陛下的时候,可要小心着点。”
谢卿琬心中咯噔一下:“陛下如今的心情不太好么?”
传令官不知如何回答,他提点谢卿琬一句,也是想着卖谢玦一个人情,但,帝王的心思,本就不是一般人能揣度的,他也不好肆意猜测太多,将话说得太满,只是含糊道:“陛下的心绪,是与以往有些不同。”
他很难形容是如何不同,总之,听陛下身边的高公公说,自今日午后,陛下看了一幅画后,心情就一直很是诡谲莫测。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谢卿琬越发紧张起来,唯一的幸事就是皇兄一直在她旁边,能缓解她内心生起的焦躁不安。
几人走到半路上时,前方突然跑过来一个小内侍,见了谢玦,行完礼,就立即跑到他的身侧,附耳道:“殿下,据消息说,今日午后,陛下得了空,便叫人将前些日子万寿节诸人献的寿礼拿上来,一一看过。”
“前面都好生生的,陛下虽然没有太留意喜欢的寿礼,却也没见露出明显不喜,只是,到了公主献的寿礼这里,陛下只是看了一眼,面色便腾地一下变了。”
“当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满殿的宫人都跪了一地,战战兢兢不敢出声,良久后,才有人敢去看陛下圣颜,说是陛下目光沉沉地望着寿礼,喜怒难辨。”
自从得知建武帝宣召谢卿琬的消息后,谢玦就派出了手下人去探查,消息回来的也快,但却只能窥得一叶,反令整件事看起来更加的扑朔迷离了。
谢卿琬离谢玦近,自然也将两人的对话收入了耳中,她的面上有些惶然不解:“今年,我送陛下的寿礼,是一幅我亲手绘制的梅花满园图,参照冬日里母妃宫殿里种的梅花画的,为何,为何陛下会有这种反应呢?”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谢玦面色微沉,眸光发紧,乜她一眼,问:“你画的梅花,可有什么不同?”
谢卿琬更加迷糊了:“能有什么不同,梅花再画出花来,不也只是梅花么,若真要找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在于曲台殿种的一部分梅花,乃是从我母妃的家乡那边运来的,品种有些稀罕,最近两年才种上,在后殿那边,陛下可能没见过吧。”
柔妃在深宫多年,难免思念故土,故以花寄情,也实属正常。
谢卿琬只是在冬天看过以后,记得这梅花精致秀雅,格外好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才在给建武帝准备寿礼的时候,顺势用上了它。
而她之所以选择作画,也是投建武帝之好,建武帝虽靠行伍夺天下,但也是出身显贵的世家公子,自幼熏陶,对文雅之事算得上热衷,往年便有人凭画作取巧,得了建武帝嘉赏。
谢卿琬倒不求多么得建武帝青眼,只求落个无功无过,权当走一遍流程。
却没有想到,就这么平平无奇的一幅画作,都闹出了这么大的风波。
谢卿琬捏紧了自己的裙裾,谢玦感受到她的不安,将手掌放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他向她保证道:“琬琬,我不会叫你有事。”
皇兄的话语,总是有种莫名叫人安心的力量,至少,能让谢卿琬安心。
听他这般说以后,虽然她依旧不知道,若是真有什么大事,他打算要怎么在建武帝面前保下她,但她的心灵,就是无端轻松了许多。
连原来绷紧的脊背和腰,也松垮了不少。
几人终究是到了紫极殿,站在殿门前,望着里面有着阔大梁柱的宏伟殿堂,藻井高高地吊着,华丽而又威严,谢卿琬心中下意识生起一丝畏意。
旁边是催促着她进去的内侍,她咬咬牙,跨过了门槛,朝殿内踏出了第一步。
尔后,她便发现自己的手被握住了,她有些诧异地扭头去看,却见谢玦微微弯唇:“我陪你一同进去。”
谢卿琬的喉咙哽了哽,想说什么,却终究还是咽下去了。
大殿内很寂静,一时只能听到两人鞋履底部与殿内金砖上叩击发出的声音,这声音一声声回响在谢卿琬的心间,击得她心里沉闷发响。
不知走了多久,她才终于走到了尽头,对上了上首高坐御座的建武帝。
谢卿琬没敢看建武帝的脸色,而是先行了礼,然后一动不敢动地立在原地,接受他目光的审视。
过了半晌后,一道有些沙哑的中年男子声音响起:“这是你画的?”
谢卿琬这才敢抬起头,朝上首看去。
只见建武帝斜靠在御座上,以手撑着侧面的太阳穴,面色略显疲惫,但他的目光却如鹰隼一般,很锋利,正直直地看着她。
谢卿琬又看向了摆在建武帝面前,被摊开的一卷画卷,仅仅是一眼,她就认出了,这正是自己一笔一划画出来的。
她绷紧了脊背,谨慎道:“回陛下,这确实是臣女所作。”
空气中寂静了一刻,谢卿琬看见建武帝慢慢从御座上坐正,眸中浮沉难辨,看向她的目光越发有压迫感:“为何会想着画这个?”
谢卿琬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绪,只能如实回答:“近年,母妃思念故土,便托人从昔日家乡带了些那里的梅花品种,臣女看着这梅花栽种在曲台殿中,甚美,边想着将它画下来,让陛下也能一同欣赏。”
谢卿琬虽然猜不出建武帝作用如此反应的原因,但也隐隐感觉到,他或许是因此联想到了别的什么,因此,她话里话外有一种故意将他的思绪往别处带的心思,流露出一种,她在为柔妃叫苦,希望建武帝不要过于冷落柔妃的意思。
果然,谢卿琬见他的神色松动了些,周身的威压也收了一些回去。
她的心跳这才放慢了一些,心想,她应是赌对了。
但她很快又发现建武帝的神色起了新的变化,高高在上,向来不动声色的帝王眼中,居然流露出一种复杂交织的情感——似有追忆,感伤,纠结,又似有愤怒,隐忍,怀恋。
谢卿琬忽然又惴惴不安起来。
建武帝虽然没再问他话了,但也没叫她走,以至于她现在依旧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站在这里。
困顿之间,身边响起一道清越的声音:“父皇,长乐年纪小,不知数,您若要问她一些深的东西,恐怕她也答不太上来,不如您先叫长乐下去,我再细细与您解释。”
谢卿琬讶然侧目,就看到皇兄神色自然,甚至带着一丝轻松自如,面色不变地对建武帝说道。
等等,她都尚且不知道她究竟是哪里,惹了建武帝不悦,皇兄怎么会知道,又怎么代她解释?
思索间,建武帝已垂眸下来,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了一遍,最后盯着谢卿琬道:“可。”
谢卿琬感到皇兄在暗中捏了捏她的手心,示意她离去,于是她只得一边退下,一边悄悄小幅度回首,用余光去瞧皇兄。
他的身子孤单立在大殿之上,在地面上投下深长的影子,他站在那里,脊背挺直,明明只有一个人,却仿佛有万钧之重。
谢卿琬忍不住握紧手心,心中泛酸。
皇兄,又为她挡下了一切。
他总是在她需要他,以及不知道该依靠谁的时候,义无反顾地出现,帮她解决掉一切麻烦。
可是皇兄,你是否知道,我也会为你担心。
正如此时此刻,她虽然得以从建武帝眼前压抑的气氛中逃脱,但皇兄却替她站在了那里。
偏偏她还不能浪费了皇兄想保护她的心意,只能一步步离去,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在她的视野中逐渐缩小。
谢玦抬眸看向上首,这个向来不露悲欢,冷静自持,铁血手腕的帝王,却分明在此刻不似以往。
谢玦缓缓道:“父皇,涴萍桃花甚美,她会喜欢,也实属正常,想将之献给父皇,更是存了一份好心。”
“但父皇,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花就算再美,也终究不是当年了,斯人已逝,便是睹物思人,也还望您珍重自身。”
此话一出,建武帝遽然变色,案前的砚台也应声被打落在地。
他的脸上一瞬间涌起许多压抑不住的痛苦神色,在翻滚,在嘶吼,最后与一种无端的愤懑混合在一起,一时有些扭曲。
过了好半晌,才终于平静下来。
“今日是朕自己乱了心,自不会怪罪于她,你该安心了罢。”建武帝淡淡道。
谢玦顿了顿,随即拱手道:“儿臣谢父皇隆恩。”
建武帝扫他一眼,低低地笑了出声,沉沉道:“你倒是护着她,也不知是承了谁的性子。”
谢玦平静敛眸,弯身行了一礼,默然不语。
谢卿琬一直在殿外等着皇兄,只可惜建武帝和谢玦谈话的地方离殿门太远,她一个字也听不到。
所以,她的心一直在煎熬着,难以安定。
若是建武帝因她之故,而迁怒皇兄,该怎么办?她的脑子里不住地在想着这个问题。
直到远远看见皇兄朝这边走来,她悬了已久的心才终于放了下去。
两人在殿门相会,目光相触的那一刹那,谢卿琬眼皮一颤,几乎要落下泪来,长久积压的对自身,以至于挪移到皇兄身上的担心,在此刻倾泄而出,令她因长期紧绷而脆弱不已的神经几乎承受不住。
谢玦亦看到了她,加快了脚步,直到走到她的面前,才停下脚步,低眸抚着她的肩头,安慰道:“琬琬,已经没事了。”
谢卿琬再也抑制不住,上前一把抱住了谢玦,也是到了此刻,她才发觉,她最担忧的不是自己的安危,也不是从皇兄口中听到这句话,而是看到皇兄安然无恙,面色自如地从殿内走出来。
她是多么地害怕,她连累了他。
建武帝没留两人下来用膳,于是,在原地略做了做整顿后,他们又一同踏上了回去的路。
谢卿琬发现皇兄一直面有凝色,就猜到他或许要对她说些什么,果然,在走了一段路,两人的身影隐入深林中后,皇兄缓缓道:“琬琬,今日之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谢卿琬迟疑片刻,点了点头,想着皇兄或许也是为她好,毕竟涉及到建武帝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她见他凝睇着她,在下一刻又道;“还有,你沐浴的时候,千万不能叫任何人进来。”
谢卿琬听后,茫然了一瞬,差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虽然她洗澡的时候,向来都是自己洗,不叫任何人进去伺候,但……皇兄为何会来专门嘱咐她这一点呢。
她试探性问:“皇兄,是不是陛下与你说了什么,你不方便直言,便想办法这般曲着提醒我?”
若真是这样,那可真叫人感动,皇兄不惜违背建武帝的命令,也要想办法让她知晓,防范。
谢玦怔了怔,随即失笑道:“你都想到哪去了?”
他顿了下:“此事与旁人无关,只是我对你说的。琬琬,你也不要问我缘由,目前我还无法回答你,总归,你若是信我,便知我不会害你。”
谢卿琬想着,今日这场来势汹汹的风波,莫名就被皇兄给解决了,心中下意识生出一种信服,再加上自幼以来,她一直很听他的话,便也当真没问。
附和着道:“皇兄放心,我知道了,日后沐浴的时候,越发下死命令,不叫任何人进来。”
见状,凝着她的眸光微微流转,谢玦舒展眉目,露出微微笑意。
这日的风波,来的快,去的也快,终究是没出什么大事,所以回宫之后,谢卿琬得以很快将之抛在脑后。
只是,晚间沐浴的时候,倒记起皇兄的话,又在里间与外间间加隔了一道屏风,作为遮挡。
睡觉之前,谢卿琬躺在床上,扯着被褥,脑中将今日发生的所有事都细细过了一遍,本来还欲多思索一会儿,但很快便想起明日皇兄还要带她在行宫里转,就赶紧闭上了眼睛,入睡了过去。
这夜睡得很沉,却在靠近后半夜的时候,凭空生起了一个梦境。
梦中的她也是在床榻上睡觉,只是一醒来,便见皇兄坐在自己的床侧,与睁眼的她对上了视线。
他的眼眸黑黑沉沉的,望着她,神情难辨,片刻后,说了一句:“琬琬,你便是这般骗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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