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等候的雷宁,立刻组织守兵将准备好的大石块投下,重重的砸在敌军身上,盾牌顿时被砸烂,盾牌下的士兵们就如同被锤子凿烂的西瓜一样,鲜血汁迸溅四射,骨头如同芹菜一样,被轻易而脆弱地折断,刺穿皮肉,倒在地上的士兵发出阵阵哀嚎。
姜杭在远处看到此情景,眉峰紧拧,知道无法再强攻,只能下令撤兵。
“她们撤退了!”
“天呐,我们竟然能打得八万人的军队撤退。”
第一轮守城大获全胜,顿时军心振奋,原本以少敌多的沉重心情,在此刻得到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畅快和自豪。
“命人去清理战场,将那些士兵的盔甲、兵器、弩箭都收集起来。”沈黛末命令道。
“是。”雷宁在哨兵们确认敌人已经撤退之后,打开城门,收集兵器。
这一仗,她们不仅没有损失,反而还收获了许多盔甲兵器,喜报传回城内,原本忧心忡忡的民众,顿时有松了一口气。
“大人您瞧,这盔甲可比我们临时做出来的质量好太多。”雷宁向沈黛末说道。
“那就让守城的士兵先换上,今日虽然侥幸赢的胜利,但千万不可掉以轻心,我担心她们会趁夜偷袭,雷宁,你亲自带一波人去南门防守。”沈黛末说道。
“遵命!”
果然不出沈黛末预料,当夜,南北两门火光冲天,姜杭亲率10000精兵偷袭,战声响彻天地,强烈的火光燃烧了半个天空,无数箭矢在夜色中突然窜出来,剑锋呼啸着,轻易刺穿人的喉咙,浓郁的血腥气布满了整个城楼。夜色是最好的障眼法,在这种情况下已经有不少敌军趁着夜色偷偷摸上了城楼,沈黛末毫不犹豫地拔出长剑,刺向一个敌军的脖子,顿时鲜血喷溅在她的脸上,强烈温热的血腥味令她作呕,这是她第一次杀人,她的手有些轻微的发颤,但很快就恢复如常,一剑一剑毫不留情地将爬上城楼的敌军全部杀死。
凤州城的惨剧如乌云一般萦绕在她的脑海中,城内有她最在乎的人,有深信她的百姓,她决不能让寒山县重蹈凤州城覆辙。
厮杀声叫了整整一夜,直到血红的太阳从天边升起,敌人才撤退离去,阳光洒在城楼之上,沈黛末满脸血污,筋疲力竭地靠着墙垛,身旁是尸山血海。
“可恶,这次我们竟然折损了一万兵马,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县城,竟然比凤州城还难啃,守城的人是谁?”姜杭怒拍桌案。
经过这两次战役,姜杭才第一次正视她的敌人,却突然发现她对这个对手一无所知。
手下的将领都摇头:“寒山县在此前籍籍无名,城中原有的守兵应该也就百人,守城者应该不是巡检守备就是县令。”
“这次是我轻敌了,派人去周围砍伐木材,务必在半月之内做好攻城器械,准备再战。”姜杭道。
手下将领沉默片刻道:“将军,恐怕不行。寒山县早有准备,已经坚壁清野,周围的树木已经被她们全部砍伐,农田也以抢收,就连山中较好开采的石头也都被她们采走,我们只能去更远处伐木打造器械,但山路崎岖难行,建造加运送时间再如何也要一个月的时间。”
姜杭冷笑一声:“我曾跟大将军立下军令状,一个月内必定与她在洪州汇合,否则我自取我项上人头。派人加紧建设攻城器械,无论用什么方法,半个月内必须送来。”
“是。”
就在姜杭大军等待着攻城器械就位时,她也没闲着。挖地道偷袭,喊话扰乱军心、小范围骚扰、甚至连利诱投降的伎俩都用上了,但都被沈黛末一一化解。
姜杭又气又怒,不惜孤身亲自来到城门之下,大声问道:“守城者何人?”
沈黛末站在门口之上,雪白的银甲紧贴着纤瘦清冷的身形,长发高束马尾,发丝凌乱的垂在眼眉边,温和清澈的眼眸望着她,像穿透迷雾的光,虽然面无表情,却有一种吸引人的冷静自持。
“寒山知县沈黛末。”
姜杭没想到与她对战的对手,是个如此年轻的女人,而且知县,一个文官,竟然让她接连损兵折将,翻了大跟头。
“好,我记住你了。”姜杭咬着牙,策马离开。
半个月后,攻城器械感到,沈黛末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到来,如果说之前她能守住,多亏了寒山县天然的地形优势,那么现在大型攻城器械到场之后,这些优势以荡然无存,只有硬碰硬。
她环顾一周,发现在巨大的攻城器械面前,已经有人出现了惧意。
沈黛末拔出长剑,声音淡而有力:“在我的身后,就是城内几l万百姓,她们视我为父母官,我就不能视她们为草芥,让她们成为凤州城百姓一样惨死的冤魂。她们之中也有你们的父母、姊妹、兄弟、至交好友。我会为寒山县流尽最后一滴血,若有怯懦撤退者,斩!若我怯懦撤退,斩!”
这番话顿时激发了将士们的斗志,她们高呼着沈黛末的名字,眼中燃起熊熊烈火,为了她们的亲人,绝不退缩,在震天的厮杀声中,无数人倒在血泊里。
与此同时,洪州城,被沈黛末派出求援的人终于赶到了太女的大营。
太女及其幕僚们正为何云和姜杭围堵洪州的计划急得焦头烂额,突然听到有人以一己之力,绊住了姜杭接近一个月的时间,大喜过望。
“是谁?你们有多少人马?本宫要大大嘉奖她。”
士兵道:“回殿下,是寒山县知县沈黛末,我们只有三千人马,已经抵抗姜杭8万部队,城楼以破败不堪,还请太女速速发兵救援。”
“沈黛末?这人是谁?”太女和幕僚们面面相觑,从未听过这个人的名字,定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最终还是坐在角落里的东海静王孟灵徽惊讶起身道:“是她,她竟然还活着。”
“灵徽,此人你认识?”
孟灵徽连忙道:“殿下可还记得,当初被何云排挤打压从金榜上划掉名字的状元,沈黛末。”
太女恍然大悟:“原来是她,我立刻派两万人去助她。”
硝烟弥漫,沈黛末累得几l乎已经提不起剑来,浓重的血污糊在她的脸上,血红一片让她看不清视线,仿佛连天空都是血红的,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和尸体,衣服已经全部染成红色,分不清是敌是友,尸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烂和血腥味道。
又是一声嚎叫声,是姜杭部队的新一轮冲锋,沈黛末一把抹掉了眼前的血迹,捡起一旁已经死去的弓箭手的箭,朝着乌泱泱的敌人射去,随即无数箭矢石头朝着她的方向砸来。
“大人小心。”雷宁将她扑倒,原来她所站的地方顷刻间被射成筛子。
“大人,您已经两天没合眼了,您先下去吧,这里有我守着。”雷宁道。
沈黛末摇头,看着还在拼死抵挡的将士,她决不能休息:“我走了,军心就乱了。”
沈黛末重新拔出剑,杀了出去,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吼声,雷宁惊喜的大喊道:“援军来了,援军来了!”
无数骑兵朝着姜杭的军阵里冲去,她们没有防备,顿时被打得四散奔逃。
沈黛末站在城楼看到这一幕,终于笑了出来,寒山县得救了。
战后,沈黛末被送回了家中,她太累了,一沾床就沉沉睡去。
白衣已经成了一件血衣,一双手温柔地将她的衣裳脱去,擦拭着她脸上的血渍,处理她身上的伤口,然后温柔地伏在她的身边,沉香萦绕在她鼻尖,香味虽然很淡,但却有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冷山雁坐在床边,宽大干燥的手掌轻抚着她的脑袋,窗外充盈的阳光从窗棂中渗透进来,他的身影轮廓连发丝都仿佛在发光一样,似一汪沉静的海,海面波光粼粼,将她纳了这片静谧中。
不知睡了多久,许是一天,许是两天,沈黛末悠悠醒来,但没有睁开眼,闻到那股熟悉的沉香后,她翻了个身,手臂在床边胡乱摸着,摸到了熟悉的细腰上。
“郎君?”
“我在。”冷山雁的声音低沉而包容。
沈黛末枕上了他的腿,道:“将他们放了吧。”
冷山雁修长有力的手在沈黛末的眉眼边轻轻揉着,声线和缓:“昨日就已经放了,放心吧。”
八万人对三千人,简直不敢想象。因此早就有人主张投降,甚至在战事最激烈的时候,与姜杭里应外合,偷偷打开城门,所以冷山雁在姜杭的部队到来之前,就找借口,将这些有二心的人的夫郎孩子邀请到府中软禁起来,有专门的守卫把手,这才没有让姜杭的离间计得逞,沈黛末才可以专心抵抗外敌,不必担心被内部攻破。
“你做事我向来是放心的。”沈黛末阖着双眸笑了声,脸埋进了他层层叠叠的衣袍里,深吸了一口衣袍上沾染的沉香,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安宁。
第89章 我继续立大功
寒山之战,不但让沈黛末一战成名,同时也拖延了何云围困洪州的计划,为太女争取了时间,扭转了战机。
沈黛末看着军报,上面说何云的军队爆发了一场瘟疫,病死无数,太女趁机命人追击,何云军队溃败,欲渡江南下投奔南越,由于榆江离寒山县最近,太女立即封沈黛末为统制,率领驻扎在县城的两万精兵,配合追击何云的师英在榆关截击何云残部。
“如果不是这场内乱,朝廷无人,谁能想到我一个文官,莫名其妙就成了武官了呢。”沈黛末收到命令,准备即刻起身。
“才休息了没多久,伤都没有养好就又要走……”冷山雁沉默了半晌,随后语气满是不舍道:“至少先喝了这碗白果鸡汤再走吧。”
“我以为家里已经没有吃食了。”沈黛末看着鸡汤说道。
她在守城时,冷山雁为了替她稳住内部,软禁了许多豪绅、巡检的夫郎孩子,再加上府外的守卫少说也有上百人,即便家里已经提前屯了粮,也经不起这么多人吃。原本的一日三食,也要缩减成一日两食,甚至一日一食,连一粒米、一口水都舍不得浪费,整个人都清瘦了一大圈。
这些日子,又来了军队驻扎,城中的粮食更是少得可怜,人人都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真不知这些鸡鸭肉类,他是如何俭省出来的。
“之前就让阿邬藏好,专门给您留着,等您回来补身子用的。”冷山雁随意的一句话,将这些日子的节衣缩食简单带过。
他捏着汤勺,舀了一勺鸡汤,放在唇边轻轻吹了一下,递到她的唇边:“来,喝一口。”
鸡汤汤色清亮,上面漂浮着点点油星子,混着白果的清香,香气浓郁扑鼻。
沈黛末微微低头,喝了一口,淡粉的唇上沾上了亮晶晶的水光:“真好喝。”
“再喝一口。”冷山雁又要舀一勺,被沈黛末握住了手腕。
“这些日子你过得不比我轻松,守着那么多人质,日夜提防着他们的小动作,劳心费神,你也该多补补,剩下的你都替我喝了吧,我得走了。”
冷山雁淡睫低垂,紧捏着勺子的手微微颤抖,突然抱住了她,低沉的声音透着一丝脆弱害怕:“妻主,雁从不指望您出人头地,只希望您平安无事。之前守城是迫不得已没有退路,但这次是您第一次领兵,千万不要勉强自己,拦不住何云就拦不住,切记不要让自己受伤,我在家里等着您回来。”
沈黛末一下子愣住,随后缓缓回抱着他,下巴轻轻地抵在他的肩膀上,感受着脸颊边他柔软的发丝,仿佛这世界上最纤细柔软的羽毛,温柔的将她包裹其中,变成一个令人心安的茧,那是她的家。
“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回来的。”她轻轻亲了一下他的侧颈,柔声坚定道。
沈黛末率兵一路急行赶往榆关,不知是因为她的速度太快,还是何云的进军速度太慢,直接在夜间撞见了何云驻扎在山中的营寨,由于瘟疫和接连败仗的影响,何云的军队人数寥寥无几,并且因为被师英追击,各个如同惊弓之鸟,沈黛末带兵趁夜冲锋,这些士兵顿时做鸟兽散。
沈黛末直接带兵冲向了最大的一个营帐,将正准备逃跑的何云擒获。就在众人都高兴立了一件大功的时候,突然不远处的营帐里传来男人的呼叫声,她和雷宁对视一眼,连忙奔去。
她们离营帐越近,就能越听到里面的声音,像是男人发疯嘶喊的声音。营帐里亮着烛火,将影子投影在帐篷上,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揪着另一个跪在地上的男人,手执匕首就要朝他挥去。
“为什么你永远都要压我一头,我恨!我恨!明明我已经是生下了皇女,我的孩子继位为帝,我是太后,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不让我如愿!文洛贞,就算我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你!”
“住手!”沈黛末冲进营帐大喊。
跪在地上的男人还未来得及看她一眼,一道寒光闪过,飞溅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帐篷。
“啊——”文洛贞捂着眼睛,大汩大汩的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溢出来,他的喊声透彻心扉,身子摇摇欲坠,就在他即将倒地的那一刻,沈黛末立马冲上去扶住了他。
“把瑞贵君控制住。”对着雷宁说道,又指着帐中榻上那个小婴儿:“还有皇女。”
“是。”雷宁一把夺过瑞贵君手中的匕首,拿出绳子将他的手脚困住,堵住嘴巴,孩子则被她抱在怀中。
“太后,我马上去给您找军医,您忍一忍。”沈黛末扶着文洛贞,厚重的衣裳之下,他的骨骼清瘦地几乎硌人,发丝凌乱、衣裳虽然华贵但看起来脏兮兮,似乎很长时间没有换洗过,可见无人照顾他,他吃尽了苦头。
文洛贞一手捂着眼睛,一手因为疼痛死死的抓着她搀扶着自己的手腕,声音断续而破碎发颤:“你、你是谁?”
“臣是寒山县知县沈黛末,奉命追讨何云,她已经逃跑了,太后您没事了,臣很快就能把您送回太女的身边,你们父女马上就可以团圆,您坚持住。”沈黛末扶着他到榻上坐,一面催促道:“军医!快把军医找来!”
雷宁很快找来了一个军医,清理了文洛贞脸上的血污,处理了不停出血的眼睛,然后走出了营帐,对着沈黛末摇了摇头:“太后的双眼被人用利刃划过,已经完全失明,再也不能视物了。”
沈黛末闻言低下头:“我知道了。”
“雷宁。”她唤道。
“属下在。”
“我让你给太后找的侍奉的奴才呢?”
“军中混乱,只找到一个。”雷宁揪出一个战战兢兢的男人:“他从前是伺候瑞贵君的奴才,没来得及逃跑,被我逮住了。”
沈黛末无奈道:“军中都是女人,也只能将就了,你进去好生伺候太后。”
男人继续战战兢兢点头,撩开帘子走了进去。
沈黛末只听他轻声叫了一句太后,随即,文洛贞就惊恐地叫了一声。
沈黛末赶忙进去,只见文洛贞双手抱着膝盖,蜷缩在床榻的一角,长发胡乱的披散着,眼睛被白布蒙住,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轮廓流畅、弧度柔美的下半张脸,面容白皙,唇色苍白如纸,指甲缝里还残留着血迹,瑟缩柔弱的样子令人怜惜。
“太后,您怎么了?”沈黛末站在床榻边问道。
饶是她已经尽力压低放柔了声音,但文洛贞还是如同受惊的小兽一样身子一颤,半晌才反应过来,喃喃道:“……沈大人?”“是我。”
“你是怎么伺候太后的,把他吓成这样。”雷宁冲着前脚进门的男仆喝道。
男仆连忙跪地解释:“回大人,奴什么都没有做啊。”
文洛贞的脸埋在膝盖间,染着血的手指颤抖着指向那男仆的方向,声音细弱:“他欺负过我,和瑞贵君一起。”
男仆顿时惶恐不已,连忙磕头:“太后,奴冤枉啊,不是奴不是奴、”
“……我记得他的声音。”文洛贞的脸上有一行血泪流下,染红了蒙眼的白布,脆弱易碎。
沈黛末冷声道:“雷宁,把这个以下犯上的东西,拖出去处死。”
“是。”雷宁一把拽住男仆,不顾他的哀求,直接拖了出去。
“太后,没事了,不会有人再欺负您了。”沈黛末温声道。
“……”文洛贞重新将脸埋在膝盖里,双手紧紧攥着衣裳,像个没安全感的孩子。
沈黛末不敢孤身逗留太后帐篷太久,很快就出去,命军医重新为他包扎伤口,又派人去附近农家里雇一个男人临时贴身侍奉。
伺候太后可是这个时间男子少有的能出头的机会,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十五岁左右看起来极为贫苦的小男孩,名叫小鲁,小鲁虽然瘦骨嶙峋,但胜在懂事,很快就熟练的伺候起了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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