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我记得奈奈在初见的时候就问过吧，我会培养更多更强的新生代术师改变咒术界。”
齐木奈奈以为那只是敷衍她的官话而已，毕竟所有当老师的人的目标都是培养优秀的学生，为社会输送高质量人才……
好吧，她确实没想到，明明是最强的五条悟，明明拥有不同于夏油杰的、真正能杀光全人类的实力，他却选择了最正常的一个办法来“改变世界”。
齐木奈奈有点欣赏他了。
“老师，你的理想一定会实现的。”
五条悟忍不住摸摸齐木奈奈的脑袋，对她展露大大的笑容。
果然，乖学生是治愈的良药，无论何时，看到他们就像是看到了咒术界的未来。
齐木奈奈突然脱下戒指，朝他伸出左手。
“五条老师，我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必须要知道真实可靠的答案，所以请问我现在可以对你用术式吗？”
齐木奈奈此刻的表情又严肃起来，甚至是比刚刚严肃十倍。五条悟盯着她的伸到面前的手，有些意外。
莫非是不相信他刚刚说的话，想通过术式来确认他是否说了谎话？
因为在十年前放跑过一次夏油杰，所以五条悟在夏油杰相关的事情上曾被高层所诟病。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五条悟不介意被读心，但如果是被乖学生怀疑的话……
“奈奈，我可以让你使用术式，但是，不管你问的是什么，老师最后都会生气哦，因为这是你对我不信任的表现。”
“这样的话，你依然坚持要对我使用「读心术」吗？”
齐木奈奈果断摇头，“那就算了，我就这么问吧。”
哈，反正戒指已经借机脱下来了，握不握手又有什么分别？
反正五条悟也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读心了……
五条悟的手毫无预兆地
握上来，齐木奈奈看到他微微上扬的嘴角挂着愉悦的笑容。
“你问吧，问什么都可以。”
“好吧，我想知道，夏油杰发动的百鬼夜行——会让这个世界毁掉吗？”
齐木奈奈的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似乎在为这个世界的安全担忧。
五条悟挑眉，松开她的手，转而摸上她的额头，试了试两人之间的温差，“没发烧啊……”
该不会是被夏油杰吓傻了吧？
齐木奈奈拍开他不正经的手，“我脑子没问题，我是认真的。”
“五条老师，刚刚不是所有的一级术师都出动了吗？夏油杰，他是四大特级之一，特级是具有轻易毁掉一座城的实力。而且，上千只咒灵同时出动的话……我们咒术师才几个人……”
“放心吧，我们都能解决。”
“有具体的应对策略了吗？”
“有啊，我们会以最小伤亡去平息这件事情。”五条悟不想多说，“这件事情交给我和高专，你就好好上学不用管。”
“好吧。”
这个世界齐木奈奈还蛮喜欢的，她不想看到它被轻易毁掉。
“要不要再来两个冰淇淋？”
“不了……老师你还是吃点正常的晚餐吧。”
****
百鬼夜行的事情五条悟让齐木奈奈不用管，结果就真的没有让她参与一点。
当天，二级及以上的咒术师都出动了，高专还聘请了御三家和许多自由术师来支援。
还只是四级术师的齐木奈奈和禅院真希都被安排在高专留守，同时被特殊对待的还有乙骨忧太。
他虽然实力够格了，但这次行动高专不准备动用他的力量。一方面是担心特级怨灵的不可控性，另一方面考虑到祈本里香的那种打法对周遭环境的破坏力太大，会增加很多善后的工作量。
2017年12月24日，特级诅咒师夏油杰在新宿与京都两地释放了数千只咒灵，并对它们下达了见人就杀的命令。
此时，东京咒术高专的教室里，三位学生正聚集在一起观看现场直播的画面。
熊猫同学临时充当了战地记者的角色，他脖子上挂着一部手机，和齐木奈奈保持视讯通话。
“……现在我们已经能感觉到周边的诅咒气息越来越浓烈，邪恶的咒力从黑暗的角落里逐渐显露身形，一只、两只、三只……大战，一触即发！”
新宿的视频画面上已经出现咒灵丑陋的身躯，正如熊猫所说，战斗即将开始。
另一边是来自加茂宪纪的京都战场画面，他们这里已经先一步开战了，他在房顶上穿行，手中箭无虚发，一支一个，祓除的效率极高。
京都这边没有五条悟坐镇，战况反而更令齐木奈奈担心。
“加茂同学，你要小心哦。”
“奈奈同学放心，我们能应付。”
就在这时，三方的视讯通话突然只剩下两方。
熊猫用爪子拍了拍手机，“这里没有信号了吗？不对，是奈奈没有信号了！”
熊猫和狗卷棘被五条悟紧急传送回高专，两人看到禅院真希倒在血泊中，双眼失去意识，气息也很微弱。那位发动百鬼夜行的始作俑者夏油杰没有去战场，反而偷袭了这里。
齐木奈奈和乙骨忧太赶到的时候，正看到夏油杰抓着狗卷棘的身体，手臂锁着他的腰腹往墙上抡。
见到这个状况的下一秒，齐木奈奈来到狗卷棘的身后，单手抱住他已经脱力的身体把人抢回来。她攥住夏油杰的手臂，用力将他甩飞出去。
夏油杰退出几十米，后背被一只巨大的咒灵抵住，这才稳住身形。
这个女生手上明明没什么咒力，但是这个力道……？
夏油杰眯起眼睛，有些惊疑的目光落在齐木奈奈的身上。
“奈……”狗卷棘伤得很重，他下意识地想用咒言，但是又止住了。转向乙骨忧太，用上最后一丝咒力，“忧太，带着奈奈……快逃。”
“别说话了，棘。”
齐木奈奈声音轻柔，抱着他身体的双手也十分小心，像是在捧着一个易碎品。
“睡一觉吧，剩下的交给我和忧太就好。”
本就几近晕厥的狗卷棘在「催眠术」的作用下快速陷入休眠，就连现身的特级怨灵的嘶吼声也完全听不见了。
祈本里香抱着禅院真希和熊猫撤退至高楼，他们的伤势都很重，齐木奈奈和乙骨忧太很有默契地把救人放在了第一位。
「反转术式」的作用下三人身上的伤势很快就好了大半，乙骨忧太让她留在这里守着昏迷的三人，打算自己独自迎敌。
“忧太，夏油杰不是东堂葵，他很危险……”
齐木奈奈的言下之意就是不让乙骨忧太一个人去逞强。
“我知道。”乙骨忧太的双眸黑沉沉地望着远处的诅咒师，“我一定会杀了他。”
特级怨灵被这凛然的杀意滋养，兴奋地咧着嘴，“忧太，里香最喜欢红色了！”
乙骨忧太的四肢百骸被深不见底的咒力充盈，好像拥有了无所不能的力量。但这并非他孤身应战的原因，他身后有必须保护的重要之人，所以他无法后退，只能正面迎敌。
乙骨忧太知道自己必须赌上性命，才能有那么一丝一毫的机会战胜这个最凶恶的诅咒师。
他突然靠近，伸手环住齐木奈奈，脑袋埋在她的脖颈，鼻间轻嗅她身上的气味。
腰间的双手慢慢收紧，齐木奈奈听到乙骨忧太像擂鼓一样的心跳声，拍拍他的肩膀，“忧太？”
“在这里等我。”
温热的唇轻轻擦过她耳边的发丝，齐木奈奈微怔之后，看到乙骨忧太远去的背影。
少年纤瘦的身躯立在路中间，他的身后特级怨灵带着满身恐怖的压迫感。
夏油杰看着诅咒女王露出满意的微笑，从咒灵丑宝嘴里抽出特级咒具游云，准备把此行的目标祈本里香收入囊中。
乙骨忧太贴近怨灵的耳边，轻声同她对话。
“是我诅咒了你，是我把你变成这幅模样禁锢在身边六年。对不起, 都是我的错。没能及时意识到这一点，没能掌控这份力量, 迟迟解不开诅咒，这些全部是我的错。”
“所以，我愿意用性命来赔罪。”
“里香，请帮我最后一次, 祓除这个诅咒师, 保护这些帮助过我的人。在这之后……我的身体、我的性命，只要你想要都可以拿走。”
齐木奈奈有些诧异, 乙骨忧太的实力突然暴涨，竟然和夏油杰打得有来有回。
——或者说是祈本里香的实力突然增强了, 她全力配合着乙骨忧太, 两人的战斗默契得像是共同体。
夏油杰也召唤出了特级咒灵来对线, 而且还不止一只, 原本的二对一变成二对三, 战况一下又焦灼起来。
在两位咒灵操使的交锋混战中, 一支箭矢破开飞扬的尘土精准地命中夏油杰的右臂。
被齐木奈奈「硬化」过的箭矢强度连特级咒具都挡不住, 夏油杰握在手里的游云上面留下一道明显的划痕, 而他的右臂被箭矢整个穿透。
夏油杰和乙骨忧太均是一愣，视线落在百米开外的女生身上。齐木奈奈立在一道飞檐上, 手里缓缓搭着第二支箭。
两个咒灵试图掩护夏油杰拉开距离，乙骨忧太短暂愣神后毫不喘息地继续追击。
“咦？这位特级不会「反转术式」么？”
齐木奈奈看到夏油杰只是把箭拔掉, 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思考几秒后，她微笑着放下咒具, 转而不怀好意地眯起眼睛看着某人。
早知道夏油杰不会反转术式的话，她就不必这么费心思了，接下来就意味着任何伤害对夏油杰的战力都有不可逆的削弱。齐木奈奈不再使用咒具，她偷偷用起了「念动力」……
夏油杰用咒力凝在伤口处，过了一会儿就不再流血，但整个右臂的使用还是受到影响。他此时对齐木奈奈的防备和忌惮远大于面前的诅咒女王，因为
刚刚那一箭，就算没有烟尘遮挡视线，他可能也躲避不开。
齐木奈奈射出的箭矢应该已经超越音速了，并且破坏力强得连游云都抵御不住，还有那完全不符合常理的、附在咒具上面平平无奇的咒力。
齐木奈奈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四级术师那么简单，她的术式到底是什么？她难道是五条悟留在高专对付自己的底牌吗？
同时，夏油杰感觉到身体变得有些奇怪，全身各处毫无预兆地出现滞涩感，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捏住。
身上没有任何中术式的痕迹，难道是刚刚的箭上有毒？
在齐木奈奈的暗中干扰下，夏油杰被迫承受了诅咒女王的好几套连击。这样下去不会反转术士的诅咒师很快就要败下阵来，想到这里齐木奈奈脸上的微笑更深了。
知道形势不利的夏油杰，果断选择孤注一掷打出最后一击，乙骨忧太也毫不畏惧全力迎上。
仿佛小型原子弹爆炸一样的轰鸣声，伴随着层层热浪，席卷整个高专。
齐木奈奈站在高处，深紫色的双眼专注地看着处于风暴中心的两位咒术师，这一击后，胜负已分。
乙骨忧太躺在塌陷的地面上，齐木奈奈上前查看他的身体状况。他应该是用力过猛，一时之间脱力陷入昏迷。
祈本里香一反常态，没有因为乙骨忧太的咒力枯竭被收回，而是抱着膝盖蹲坐在地上。齐木奈奈探查乙骨忧太身体脉搏的时候，她也静静地在旁边看着。
十一岁小女孩的灵魂，在咒灵的躯壳里面发出幽幽的光芒。祈本里香的神志好像恢复了清明，她脸上的神色平和，看着躺在地上的乙骨忧太昏睡的脸，目光甚至称得上是温柔。
“里香？”齐木奈奈尝试和她沟通。
听到呼唤的祈本里香歪头朝她看过来。
“你在这里看顾着忧太，我去追那个邪恶的诅咒师，好吗？”
祈本里香停顿几秒，似乎在理解她话语中的意思，然后点头回应。
有她守着乙骨忧太应该不会有问题，齐木奈奈往夏油杰逃跑的方向追过去。
天色几近黄昏，残阳照射不进的小巷道里，有人先她一步追上了夏油杰，还直接对他完成了处刑。
原本齐木奈奈是打算把人抓到后交给咒术高专的人去处理的，夏油杰是被咒术总监部判处死刑的咒术师，交给高专后他的结局应该也没有悬念。
夏油杰的心脏处有一个透胸而过的伤口，是一击毙命，死之前没有遭受多余的折磨。
动手的男人正蹲在他的尸体面前，一动不动，仿佛被定身在原地。
齐木奈奈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轻了下来，她慢慢走过去，视线略过夏油杰带着笑容的脸，定格在五条悟的身上。
他垂着头，齐木奈奈只能看到他毛茸茸的脑袋，头上没有绑绷带，所以他的头发柔软地披散开来。
五条悟身上的咒力正在上涨，他和乙骨忧太一样可以把负面情绪瞬间转换成咒力。
他这个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任务完成、危机解除后应有的情绪吧……
“五条悟，你没事吧？”齐木奈奈语气担忧。
夏油杰向高专宣战过后，她也查过这个诅咒师相关的资料，对于他杀人叛逃的动机略有了解。在暗中守护人类的咒术师被无知的人类当成怪物排斥、朝夕相处的咒术师同伴被人类的负面情绪制造出的咒灵杀害，夏油杰一直以来的行事准则和内心的信仰，就在这些事情里一步步崩塌、重置。
那么现在，亲手杀了曾经挚友的五条悟，他的精神状态还好吗？他的理想有动摇吗？
听到齐木奈奈关切的问候，五条悟仰起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目光甚至还有些怔怔地。虽然对齐木奈奈的话有反应，但显然五条悟的注意力还不在她的身上。
“这个世界无法让我发自内心的欢笑”说出这种话来逼迫他动手的人，到最后却是笑着离去的。
真是的，他是开心了，也解脱了。
有没有考虑过别人的心情啊？
齐木奈奈朝五条悟伸出左手，想把他拉起来。
五条悟缓慢眨了一下眼睛，看着她伸出的左手，上面的戒指是摘掉的。
“如果你不想说话的话，那要让我看看吗？”
抱歉了，五条悟，不管你愿不愿意，这种时候我都必须要确认一下你内心世界的稳定性。
齐木奈奈在心里道着歉，面上没有显露出任何异常。
五条悟牵住她的左手，两人的手心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能得到当事人的同意窥探他的内心自然是皆大欢喜，齐木奈奈只是悄悄用力就把五条悟拉起来。
确认了他没有在想什么危险的事情，齐木奈奈打算放手离开，让他一个人在这里慢慢回忆过去……
刚转过身，未曾想五条悟并没有放开她的手，他轻轻一拉把她带进怀里，从后面抱住了她。
一米九的高大身躯轻而易举地就把娇小的女生包裹在内，光线昏暗的巷道里，交叠的两道人影几乎要融为一体。
五条悟粉白的睫毛半垂着，掩住流光溢彩的六眼里黯然的情绪。
齐木奈奈知道，五条悟的内心已经难过得快要哭出来了……
还被紧紧握着的左手，让她感到有一丝别扭。
五条悟还真是……一点都不介意自己的脆弱、或者说至暗时刻……被别人看到吗？
不管怎么说，齐木奈奈此时也做不出来把他推开、或者丢下他一个人在这里的事情，那样就太不近人情了。
不过留给齐木奈奈别扭的时间没有多久，她无处安放的视线忽然被一处异象所吸引。
十二月底冰凉的气温一点点吞噬掉夏油杰的体温，他已经完全冰冷的身体里，缓缓飘起了一个灵魂。
和乙骨忧太一战中失去的右臂尚存，心脏中央的大洞也消失不见，身上的血迹全无，一头黑色长发披在肩上，只是穿着的五条袈裟破了好几处……
这就是夏油杰现在灵魂的模样。
他慢悠悠地飘向空中，厚厚的屋檐并未对他造成阻隔，他直接穿墙而过，迎上屋顶的夕阳。在昏黄的光线照射下，他的灵体折射出来的样子，看着简直就和活着的普通人类并无二致……
夏油杰现在脸上的表情还带着些许茫然，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是灵体状态。
夏油杰似乎注意到齐木奈奈探究的视线，他以极快的速度让自己接受现在的状况，又从空中慢慢飘了下来。
这一下，他直接落到齐木奈奈的身前。
这还是齐木奈奈第一次在现场目睹一个人的死亡，她本来以为对方飘到空中就是传统意义上的要“升天”了，结果他飘到一半又飘回来了？
这是上不了天堂的意思吗？
毕竟是邪恶的诅咒师，不是天堂应该就是下地狱了吧，影视剧里都这么写的。
齐木奈奈转头看向五条悟，他对夏油杰的幽灵完全是一副视而不见的态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