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是看不见他吗？
莫非只有自己一个人能看见吗？
齐木奈奈被五条悟从身后抱着，又和面前的夏油杰四目相对。
耳边除了能听到五条悟的意识里对夏油杰的各种回忆，还能听到幽灵版的夏油杰心中所想。
看到齐木奈奈被五条悟抱着的时候，夏油杰有短暂的愣神，随后便在心里默默发出了然的叹息。
‘悟和自己的学生之间的关系原来是这样的吗？’
第44章 和幽灵接吻
夏油杰想像平常一样把双手收进袈裟的袖子里, 但少了一条袖子的袈裟让他的右臂空落落地裸露在外。
无所谓，反正他已经死了，变成幽灵也不用在乎形象了吧。
夏油杰接受度良好, 右手转而抚上下巴，‘这么看的话, 奈奈同学还是挺漂亮的嘛。’
他的目光上下打量了
女生一番，重点在五条悟单手环抱在齐木奈奈的腰上停留了几秒。
‘身材也不错呢。’
夏油杰看着这对师生的眼神逐渐变质，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心声全部落入了面前女生的耳朵里。
下一秒，忍无可忍的齐木奈奈用「传声术」让自己的声音直接在夏油杰的脑子里响起, 还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扩音版的那种——
‘夏油杰！你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
幽灵版的夏油杰挑了挑眉, 惊讶地盯着齐木奈奈。
“嗯？”
“我幻听了么？”
齐木奈奈面无表情地回望他，深紫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警告。
‘你没有幻听, 是我。’
‘虽然你已经是个幽灵了，但是不要以为没人知道你在想什么, 赶紧给我停止你的脑补！’
“原来不是错觉, 你真的能看到我。”这下夏油杰肯敢肯定了, “而且, 你还能听到我心里在想什么？”
夏油杰金棕色的小眼睛里写着“你果然不是一般人”, 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给他的意外和惊奇已经足够多, 也不差这一个了。
夏油杰心想, 就算自己下一秒原地复活, 可能也不会觉得奇怪了吧。
齐木奈奈无语，虽然她正在跟一个新鲜出炉的幽灵对话, 这种感觉很不真实，但是这个世界应该还没有玄幻到亡者能随意复活的地步吧？
这一点, 就连身为超能力者的齐木奈奈也无法轻易做到好么？
夏油杰突然弯下腰，他的脸凑到齐木奈奈的面前, 两人之间不到一公分的距离，鼻尖几乎快要触到一起。
齐木奈奈的瞳孔微微放大，瞪着他，‘你想干什么？’
“没有感觉吗？”夏油杰垂下眼眸。
‘什么感觉……？’
跟着夏油杰的视线低头看去，齐木奈奈看到他的手掌正覆在她的腰上，在五条悟的手臂更往上一点的地方，几乎快要贴近她的下胸围。
齐木奈奈深吸一口气，咽下想要冲口而出骂人的话，强作淡定地和夏油杰传音。
‘没、有、感、觉。’
从视觉上这样看着像是正在被骚扰的动作，实际上齐木奈奈的身体却没有任何被触摸的感觉。
齐木楠雄曾说过，灵能力者眼中的世界跟他们看到的完全不一样，灵能力者能看到那些到处漂浮的幽灵，有些会拿着身体的奇怪部位对着人类，有些会随意地镶嵌在人类的身体上……总之想想就令人不适。
听到哥哥这么说，齐木奈奈当时就表示绝对不想觉醒看到幽灵的能力，可是现在这个能力似乎不可控制地冒出来了。
“那么这样呢？”
夏油杰进一步试探，他的脸再次往前，和齐木奈奈的鼻尖已经有部分重叠，两人的双唇也轻而易举地相碰在一起。
本该是十分暧昧的动作，齐木奈奈却只觉得头皮发麻。
自己难道是在和一个幽灵接吻吗？
不不不，不可能，赶紧把脑海中的画面给毁掉。
幽灵杰接触到她的部位，全部都像是没有实体般的穿透了过去。两人不仅没有实质性的接触，并且齐木奈奈也暗中尝试使用念动力和隔空移物等等……这些能作用在人和物体上的超能力，对这只幽灵来说都不起作用。
实际情况就是，他碰不到齐木奈奈，同样的齐木奈奈也碰不到他。
‘我感觉有点恶心。’她回答夏油杰的提问。
夏油杰忍不住“噗嗤”一笑。
这么近的距离，夏油杰能听到齐木奈奈的呼吸声，她一直没有开口、而是通过奇异的能力在夏油杰的脑海里同他说话。
也许是不想让五条悟察觉到自己这只幽灵的存在，又或者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能看到幽灵。
奈奈同学身上似乎有很多秘密，也许连悟也被蒙在鼓里吧？
夏油杰饶有兴趣地用手在她的身上探来探去，没有实体的是他自己，所以他在穿过齐木奈奈身体的时候，他的身上会出现一道光圈。两人重叠的部分是被实物所侵占，他的灵体会短暂地散开成光子，结束这种侵占之后又会重聚。
齐木奈奈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玩具，像个大型抱枕一样被五条悟抱着，又被夏油杰在身上穿来戳去。
五条悟就算了……
夏油杰这个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没看到他的挚友还在为他的死缅怀吗？
他这么快就能从被杀死的阴影里超脱出来，还旁若无人地玩起自己的灵体。
好没心没肺哦。
五条悟，你为这种人难过，根本就不值得。
而且齐木奈奈刚刚被动地看完五条悟脑内和夏油杰两人高中一年的回忆，五条悟难过的时候她还跟着难过了一会儿，一时之间她对夏油杰的感情还有些复杂的成分在里面。
“五条老师，你好一点了吗？”
五条悟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松开了环抱着她的手，同时也放开她的左手。
齐木奈奈把戒指戴回手上，瞥了一眼飘上飘下的夏油杰，对五条悟安慰道，“五条老师，有些人就只适合活在回忆里。”
夏油杰飘到五条悟身前，挥了挥光溜溜的手臂，“悟？看得到吗？”
“完——全看不到吗？”
夏油杰此时的行为生动地诠释了什么叫阴阳两隔。
“五条老师，忧太刚刚晕过去了，我先回去看看他的情况。”
五条悟摆摆手，“去吧，我处理一下这里，等会就过去。”
夏油杰彻底适应了幽灵的新身份，他听到乙骨忧太的名字，飘在齐木奈奈的面前对她说，“我和你一起过去。”
‘我跟你很熟吗？’
齐木奈奈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直接从他的灵体上穿过去。
‘不要和我说话。’
夏油杰笑眯眯地跟上，“可是现在只有你一个人能看得到我呀，小奈奈。”
‘不准这么叫我。’
‘你离我远点，亡者就不该和生者再有接触，去你该去的地方。’
看着一路对他散发出“生人勿近”信号的女生，夏油杰勾起唇角，意味深长地笑了，“等会儿看到乙骨忧太的灵体，你也会这样对他说么？”
齐木奈奈的脚步蓦地停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等见到他，你就知道了。”
打什么哑谜？
齐木奈奈作势要摘戒指，‘我现在就要知道。’
夏油杰虽然还没有完全掌握她身上超能力的情报，但是本能地预感到她又要用特殊能力了。他飞快地飘走，穿过两道墙之后把齐木奈奈甩在身后。
夏油杰先一步回到这里，他和乙骨忧太的战场。昏迷的学生们都已经苏醒，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放松。
直到特级怨灵出声呼唤忧太的名字，他们才得知乙骨忧太为了得到与夏油杰一战的力量，他对特级怨灵献祭了自己的身体，以此来解除咒力的限制。现在战斗结束，该是他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乙骨忧太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他低着头，脸上的表情隐晦不明。
“抱歉，里香，可以再等我一下吗？”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消沉。
“我还没有和奈奈告别。”
齐木奈奈匆匆赶来，恰好听到这样的一句话，她的视线扫过蹲坐在矮墙上看戏的夏油杰，落在乙骨忧太身上。
“什么告别？”
获知前因后果的齐木奈奈, 忍不住和禅院真希一样骂道，“你是笨蛋吗？！”
旁边的夏油杰冷笑一声，“哼, 不过是个利用女人的家伙罢了。”
齐木奈奈分神瞪他一眼，‘你给我闭嘴, 事情会变成这样还不是因为你？！’
俗话说“身死债消”，原本她是不想和一个幽灵计较的，可是夏油杰这副说风凉话的样子实在是太欠揍了。
‘所以，你刚刚说的话就是这个意思, 对吧？你早就知道这件事情。’
夏油杰点头默认, 然后用无辜的语气为自己辩解，“但是乙骨同学会这么做也不全是因为我, 你也要负一半的责任哦。”
齐木奈奈：？
“如果不是为了要保护你，他怎么会疯狂到要献祭自己……”
‘受害者有罪论？’
他刚开了个头齐木奈奈便听不下去了, 她的传声术强势地占满夏油杰的意识, 直接打断他下面的话。
‘身为罪魁祸首还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你可真是人渣。’
‘你该不会以为我听到这种话会愧疚难安、然后把同伴付出的代价归结到自己身上, 再接下来也许会陷入不能原谅自己的负面漩涡中, 最终可能会堕落成诅咒师——就和你一样？’
夏油杰的丝毫没有被戳穿心思的样子, 对于齐木奈奈的讽刺, 他很淡定地用手撑着下巴, “我只是想说，乙骨同学好像很喜欢你。”
‘哈？’
齐木奈奈的声音里充满了莫名其妙。
一个誓要消灭全人类的诅咒师, 关注点这么奇怪的么？
夏油杰不了解乙骨忧太，所以才会有这样的误解, 齐木奈奈知道忧太对所有同学的好感度都很高，所以才会选择牺牲自己来获取同伴活下去的机会。
就算今天她不在这里, 只有真希、棘、熊猫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齐木奈奈相信忧太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真是个笨蛋！”齐木奈奈一边抱怨一边给五条悟打电话。
五条老师，没时间为夏油杰的死悼念了，赶紧过来看看你最优秀的学生吧！
以五条悟对乙骨忧太这位学生的重视，绝不可能放任他死的。
对于齐木奈奈的责骂，乙骨忧太下意识地道歉。
“对不起……”
乙骨忧太靠近一步，想拉她的手，但又像是有所顾忌，停在原地踌躇。
夜幕降临前的黄昏，整个高专都被笼罩在一层昏暗的光线里。未被咒压爆炸波及的神道建筑还伫立在远处，齐木奈奈背对着它们，最后一丝阳光穿过树叶、飞檐落在她身上，她侧脸的轮廓被勾勒出暗金色。
齐木奈奈正在和五条悟通话，语气略有些急促，天气寒冷，嘴巴里呵出的气息模糊了她的樱红的唇畔。
乙骨忧太的双眼蒙上一层雾气，漆黑的瞳仁直直地注视着她，似是要将她的每寸每毫都纳入眼底。
齐木奈奈挂断电话，眉头不知不觉皱在一起，她看看乙骨忧太、又看看他身后的祈本里香，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我……”
乙骨忧太嘴巴一开一合，想对齐木奈奈说点什么，但岌岌可危的理智阻止了他要说出口的话。
——不行，不能说。
那种话……说出来后会变成对奈奈的诅咒的……
爱是最扭曲的诅咒，五条悟曾说过的话在他的脑子里响起，像是警示般，乙骨忧太把想说的话无声地咽了回去。
不能给她带来麻烦。
不能让她以后的日子里都伴随着自己的阴影。
奈奈值得更好的未来。
这一瞬间，乙骨忧太觉得面前两步距离的女生好像变得遥不可及起来，已经决定只身赴死的自己，本就同她隔着不可逾越的天堑。
像是读懂了乙骨忧太的沉默和畏缩，齐木奈奈看着有些不忍心。虽然她怼夏油杰的话十分理直气壮，实际上齐木奈奈对乙骨忧太为了同伴献祭自己这件事情还是有所触动的，因为她也在“同伴”的范围内，她不可否认自己也身在其中的影响。
齐木奈奈主动向前一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她收起脸上的忧虑表情，故作轻松地安慰，“五条悟马上就过来了，他一定有办法的。”
乙骨忧太紧咬住下唇，他的声音有一点哑，“我想抱抱你，可以么？”
乙骨忧太小心翼翼地伸手，白色的雪花悄无声息地落下，一片一片轻盈地掉在他的手上。
这是东京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雪花轻轻触碰着乙骨忧太的手心，身体在不断地失去温度，身心都像是要同时沉寂下去。
直到他伸出的手掌被毫不犹豫地握住，齐木奈奈扑进他的怀里，给了他一个有力的拥抱。
献祭了自己的乙骨忧太必死无疑吗？
也未必没有转机吧？
齐木奈奈从刚刚开始就在思考这个问题，咒术界是没有“献祭”这一理论的，有的只是“束缚”或者“制约”。
乙骨忧太的这种情况，不管是什么束缚还是某种制约，只要是施加在肉 体上的东西，按理来说，只要把身体的时间回溯到前一天时的状态，这种束缚应该也会跟着消失不见。
齐木奈奈抬起袖子，轻柔地擦拭他脸颊上的脏污，乙骨忧太任由她动作，身体好像在她一下下的轻抚之中又温暖起来。
如果不是乙骨忧太此时的全数注意力都倾注在齐木奈奈身上的话，他应该很快就能感觉得出来，自己的身体突然恢复到了体力充盈的状态。
特级怨灵的白色躯壳突然间像冰雪一样融化，此时所有人都看到了祈本里香原本的样子，一个穿着单薄的蓝色连衣裙的小女孩。
五条悟总算姗姗来迟，看到这一幕，他拍手鼓掌，“恭喜你，忧太，你成功解除诅咒了。”
在五条悟的一番解释下，他们终于搞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乙骨忧太蹲在祈本里香的面前，不停地和她道歉，小女孩脸上挂着柔柔的微笑，拍拍他的脑袋，“没关系的，忧太，我原谅你了。”
从一开始就是乙骨忧太诅咒了祈本里香，所以双方的主从制约是乙骨忧太定下的，而现在他放弃了对里香的制约，里香也原谅了他。
最终的结果就是乙骨忧太无需为此付出任何代价，大家的担心不过是虚惊一场。
解决了自家搭档的事情，齐木奈奈这才有心思来管夏油杰的事情。
这会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乙骨忧太身上，齐木奈奈后退几步来到幽灵所在的围墙下。她双手抱胸，审视的目光落在夏油杰的身上。
‘忧太没事，你好像很失望？’
夏油杰悠悠地飘下来，悬在距离地面十几公分的高度，他对乙骨忧太忏悔求得原谅的戏码显得兴趣缺缺。
“大团圆结局还真是俗套呢，本来还以为乙骨忧太也会来和我们作伴的。”
‘谁想和你作伴啊……还有谁跟你是「我们」？不要自说自话好么。’齐木奈奈不想和他多说，决定直奔主题，‘现在来解决一下你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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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点，和齐木楠雄结束视频通话，齐木奈奈疲惫地打着呵欠，把自己一头埋进柔软的被子里。
几个小时前，祈本里香在众人的目光下，告别了乙骨忧太，身躯缓缓浮到空中，化成泡沫一般的光点消散。第一次看到怨灵成佛的齐木奈奈，也跟着好奇地看完全程。
祈本里香是受到诅咒才成为怨灵的，可是夏油杰身死的时候并没有被五条悟诅咒，他的灵魂却在这世上徘徊没有去往生。
齐木奈奈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个诅咒师是不是因为不甘心计划失败，所以给自己定下了某种制约来效仿祈本里香，以此换取滞留世间卷土重来的机会。
后来她又否定了这一猜想，幽灵版的夏油杰身上一丝咒力和诅咒的气息也没有，完全不带有任何攻击性、也不具备影响人类的能力。除了齐木奈奈，没人能
看见他、听到他，他也碰不到任何人或物品。
在确认夏油杰就是一个普通幽灵之后，齐木奈奈就懒得管他了。任由他离开高专，现在应该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晚上，齐木奈奈把写任务报告的工作丢到一边，迫不及待地和齐木楠雄连接视频，就是为了向他询问幽灵的事情。
齐木楠雄认识的那位灵能力者，他只能看到幽灵并和幽灵对话，对于为什么会有幽灵滞留世间和如何送幽灵去往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齐木奈奈“呜哇”一声，烦躁地在被子里打了个滚，“要是以后看到更多的幽灵怎么办啊啊……”
想到自己的眼睛有可能会变成“人鬼共生”的阴阳眼，要是滞留在这个世界的幽灵数量也增加起来的话，那简直太糟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