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木奈奈不知道为什么乙骨忧太会突然提到五条悟,“不是五条老师要求的……你是担心他像上次一样不同意让我换搭档吗?”
上次齐木奈奈提出这件事情是因为私心,这次完全是为了提高任务效率去考虑的,应该不会被五条悟驳回吧?
乙骨忧太没有回话,他一只手紧紧捏着饼干袋子,另一只手掌突然覆上她放在餐桌上的手背。
齐木奈奈感觉到他的掌心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意,他握着她的手在一点一点收紧。
“奈奈,为什么不要和我一起了?”
“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乙骨忧太一字一句小心翼翼地询问。
“不是的,你做得很好,只是我们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太大了,已经不适合搭档。上次的任务我根本就没有帮上忙,你已经不需要我的协助了,所以……”
“我需要!”乙骨忧太眼神坚定,再次重复,“我需要你的协助!”
“别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乙骨忧太认真解释,“你知道的,我的咒力感知能力很差,大概是因为里香一直在身边,所以总是会迟钝。”
“奈奈跟我在一起的话,我就不会担心有遗漏的诅咒逃走了。还有,那次任务里隐藏的诅咒师,我就完全没有察觉到,是奈奈你把他揪出来的。”
那一次啊……齐木奈奈可不是通过咒力感知发现的,而是因为「心灵感应」。
不过乙骨忧太提到的那个诅咒师,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行动了,齐木奈奈都快忘了这回事。
诅咒师确实是一个隐患,乙骨忧太的实力虽然提升很大,但是对付诅咒师的经验几乎没有。在解决完这件事情之前,还是先保持两人一组行动比较好。
齐木奈奈点头,像是认同了乙骨忧太的解释,没有再提换组的事情。
乙骨忧太放缓了呼吸,低头的时候,看到袋子里的草莓饼干都已经碎成渣,不能吃了。
电话里,五条悟的的声音很肯定,“没有错哦,这是给奈奈你的任务。资料已经转发给你了,看看有没有什么疑问。”
齐木奈奈保持着手机通话,打开五条悟发过来的文件。
这是一个调查任务,调查对象是名为“盘星教”的非术师宗教团体。最近这个教会在东京的分部有些不同寻常的集会,过分的活跃引起了咒术总监部的注意。
这类的调查任务确实很适合齐木奈奈来做,可她的术式目前为止知道的人还很少……
“五条老师,这该不会是你的任务吧?所谓的指名是不是你把任务指给了我呀?”
被戳穿的五条悟低笑一声,“哈哈,本来我是要拒绝掉的啦,我和这个教会的人有过节,一秒都不想再看到他们的嘴脸……不过,想到奈奈你的术式处理这种任务应该就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所以老师就帮你接下来了哦。”
“好吧,那我试试看。”
具体的任务要求, 五条悟交代了辅助监督和齐木奈奈对接。
伊地知洁高把盘星教在东京分部的地址发给她,有需要用车的话他随时配合。并且,之前教众异常集会的情报也同她细细地讲清楚。
两个星期后。
齐木奈奈找辅助监督交任务。
伊地知洁高看着这份任务报告, “经过多次调查,该教会成员活动并未涉及到违法乱纪的内容, 也未发现诅咒的踪迹……一切正常吗?”
这个调查结果,上头应该是不会认可的,但伊地知洁高仍然替齐木奈奈把任务报告递交上去。果不其然,两天后任务报告被判定为不合格退回了。
这个任务还需要继续深入调查, 并且上级明确要求得有教会高层的调查记录。
伊地知洁高看齐木奈奈面露难色, 询问道,“有什么问题吗?齐木同学。”
齐木奈奈抱怨, “伊地知先生,你不知道, 普通信徒根本见不到教会的高层。我听那些会员说只有对教会有‘贡献’的人, 才能有机会见到长老或者教主。”
伊地知推推眼镜, 猜测道, “贡献是指要钱吗?”
“是的, 所以, 这部分费用可以报销吗?伊地知先生?”
“预算是多少?”
齐木奈奈说了个数。
“这么多?!”
伊地知露出了和她同款的为难脸。
根据齐木奈奈的调查, 盘星教是传承千年的组织, 本身根基就很深厚,一般财力的人他们根本看不上……
伊地知打完电话, 告知她请示的结果,“齐木同学, 很遗憾地告诉你,这部分费用批不下来。要不, 齐木同学你试试看偷偷潜入进去之类的?”
他参考了五条悟曾经处理这类任务的做法,简单粗暴又直接……
不过最近几年五条悟很少接这种任务了,除非是有实质性进展和明确指向,比如某个诅咒师团体或是有难缠的咒灵。
“潜入之后把人绑起来严刑逼供吗?”齐木奈奈认真地反问,“他们是非术师组织,而且还没有定罪,用这种方式是违法的吧?”
伊地知洁高尴尬地笑笑,“哈哈,说、说的也是呢。”
他忘了,齐木同学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齐木奈奈让他帮忙申请了任务延期,“我会再想想办法的。”
任务结果不能通过评审的话就拿不到奖金,相当于是打白工。
十二月中旬,东京已经进入初冬的气候,风里满是冷意。
齐木奈奈又一次来到了盘星教打卡,她穿着常服,浅葱色的针织衫,搭配一条柔软的毛毡裙和黑色小短靴,背后的双肩包随着轻快的步伐上下跳动。
这里的教众普遍都是年纪比较大的中老年人群体,年轻人比较少,像齐木奈奈这种女高中生还是挺引人注意的。
今天聚集在教会大堂的信徒特别多,他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低声交谈着些什么。齐木奈奈静静地坐在一角,闭上双眼,一副陷入冥想的模样。
室内弥漫着一股空气清新剂的淡淡香味,冲淡了过于密集的人群身上的味道。齐木奈奈脱下左手的戒指,放在面前的桌上,耳朵里一下就被人群的心音塞地满满当当。
大多数的教徒都在万分期待今天能见到“教主大人”,这里的人虽然都没有见过教主的真容,但对他的崇拜却是十足地狂热。
除此之外,他们想的便是对自身所遇困境或是不幸的祈愿,希望教主大人能够聆听他们的愿望,给他们“赐福”。
齐木奈奈听了一会儿,没得到有用的信息,把戒指收进双肩包里,她打算去外面转一转。
“齐木小姐,你有段时间没来了呀?”
一名常驻在这里的教徒同她打招呼,他身上深蓝色的修行服很好辨认,穿着这种制服的人可以理解为是教会的工作人员,负责打理教中的大小事务。
齐木奈奈对这个青年礼貌微笑,“石田先生,好久不见。今天是十五号,我听说这次教主会亲自主持祈福祝祷的仪式,所以特意过来的。”
每个月的一号和十五号都有这样的仪式,这个月一号的时候齐木奈奈有别的任务,所以没参与进来,今天她打算把这个调查任务一次性做完。
只是齐木奈奈没有想到,石田先生和她说教主是一对一赐福的,并且能得到教主赐福的对象需要通过筛选。
“请问筛选的条件是什么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通常是教主大人身边的人过来挑选赐福对象。选出来的人什么样的都有……哦,对了,听说那些被恶灵缠身的人,更容易获得教主的垂怜。”
从石田先生的心中所想的画面里,齐木奈奈看到他们之前筛选、登记、将人带入内室的一系列操作。
接受教主赐福之后出来的人都是满脸轻松愉快,似乎所有烦恼一扫而空,而且都在自觉捐钱。
咦?有点奇怪啊?
该不会是诈骗吧?
告别石田先生之后,齐木奈奈按照他所想的画面去找到了筛选人的地方。
这里是教会里最气派的建筑,前几次来的时候这里没什么人,她只是远远地「透视」了一眼就略过了。
而现在,里面有一批通过了筛选的“有缘人”正在这里等候教主大人的接见。
在那一群人中间,齐木奈奈看到了咒灵的存在。他们大多数攀附在人类身上,散发着微弱的诅咒气息。三四级咒灵不会对人造成致命的伤害,破坏力也不强,这种程度的咒灵是很难被“窗”检测到的。
被筛选出来的人都是被诅咒缠身的,这应该不是巧合。
齐木奈奈看到那些人陆续进去内室,经过教主的赐福后,出来时身上的咒灵消失了。
看来不是诈骗,可能是有自由咒术师在这里营业?
半小时后,临时逮了一只四级咒灵放在身上,顺利通过筛选的齐木奈奈被引导进一间和室里。
这个房间设有“帐”,进来之后,身上的咒灵比在室外更加活跃。
‘人类……女孩子……’
‘好香……好香……’
‘想要……’
低级咒灵没什么智力,脑子里想的东西也是乱七八糟,组不成一句完整的话。
“要什么要?”
齐木奈奈把这只丑陋的咒灵从身上扒下来,朝墙上丢过去。
“给我老实点,不然把你的头打掉。”
咒灵“嘭”一声砸到墙上,像漏气的气球一样被压扁。过了几秒之后,瘫软状态的咒灵在地上蠕动着爬起来。
‘好……香……’
在咒灵爬到她脚边的一刹那,齐木奈奈抬脚踩住它。咒灵的身体软绵绵的就像一滩烂泥,被踩住之后其它衍生部位也还在活跃,跟某种阴沟里的虫子那样,往她的脚踝上缠绕。
“嘶,好恶心。”
齐木奈奈退开几步,躲避咒灵的触碰,握起的拳头里开始凝聚蓝色的咒力。
突然之间,地上蠕动的咒灵像是被什么外力所控制,身体在挣扎抖动,并不由自主地往某个方向飞去。
齐木奈奈转向敞开的障子门,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穿着袈裟的青年男人。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张开手掌对着低级咒灵,咒灵在空中挤压、变形、扭曲,落到他手里的时候变成一颗球形。
咒灵球表面光滑,内里是金色和黑色交织在一起的浑浊液体,散发着隐隐绰绰的不详光芒。
咒灵球被收了起来,男人双手拢在袈裟宽大的袖子里,姿态闲适地越过障子门走进来。
很显然,他就是那个替教徒们祓除咒灵的咒术师。从穿着打扮来看,应该就是齐木奈奈等待接见的——
“你是……教主?”
等等,这张脸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男人信步走来时,额上的刘海随着步伐微微摆动。
这个刘海实在是太有辨识度了!
“……杰?”
齐木奈奈想起来了,他就是五条老师记忆中的那位高中同学。
这也太巧了吧?
‘教主杰?这是什么奇怪的称呼。’
夏油杰在她身前停下,“你认识我?”
他应该从来没有在这个小咒术师面前露过面吧。
为什么会被认识呢?
真奇怪。
听到他心里的疑惑,齐木奈奈扬起一个礼貌的笑容,“我不认识你,我只是听五条老师提起过你。”
这倒是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五条悟……提起他?
“你是悟的学生?”
肯定的语气。
夏油杰绕过她,走到和室的主位,理了理袈裟宽松的下摆,不紧不慢地坐下来。
抬手对齐木奈奈做了一个“请坐”的动作,齐木奈奈也乖巧地在座布団上坐好。
“我叫齐木奈奈,是高专一年级的学生,五条悟是我们的带队老师。”
夏油杰看着规规矩矩的乖学生,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悟都跟你说了我什么?”
想必不会是什么好话吧?
该不会被当成反面教材去用了?
齐木奈奈的笑容渐深,原来五条老师在最好的朋友心里是个损友啊?会在背后讲别人坏话的那种?
不过五条悟在高专的教师团队里人缘和口碑确实很一般……
齐木奈奈想在他最好的朋友面前挽回一下他的形象,很认真地实话实说,“五条老师说,你是他最好的
朋友哦。”
夏油杰勾起的嘴角有些僵住,金眸里也闪过一瞬间的怔忡。
“……悟是这么说的吗。”
当事人杰先生,看起来有点意外呢。
齐木奈奈看到他的脑海里回闪过许多高中时期的回忆,和五条悟脑子里看到的内容几乎是一致的。
她冲夏油杰肯定地点头,“是的。”
齐木奈奈从背包里拿出戒指带回手上。
既然是五条老师的朋友, 那她也不方便看太多人家的隐私。特别是话题涉及到五条悟,这位最强咒术师的情报她无意探听。
夏油杰愣神过后,轻叹一声, 嘴角重新带上笑意,落在齐木奈奈身上的目光多了几分好奇。
夏油杰看到她正拿着小本子, 在记录着什么。
“你在写什么?”
“一些工作记录而已。”
齐木奈奈把这一次调查的结果写在本子上,盘星教月度集会的时间、以及参与者、还有教主的真实身份、筛选赐福背后的实际操作等等……
基本上已经形成了一条完整闭环的结论,这次的任务报告应该能符合上级的要求了。
夏油杰笑意更深,“那么你来这里也是因为工作吗?”
“是的, 具体的内容不方便透露哦。”
高专派发的任务内容是不能跟外人讨论的, 夏油杰也曾是高专的咒术师,他应该能理解吧。毕竟他现在已经出来创业了, 不能算是高专的同僚。
想到这里,齐木奈奈不禁问道, “杰先生, 你是这里的负责人吗?还是说, 只是受雇于盘星教的咒术师啊?”
齐木奈奈对于这个教会的内部组织架构不是特别清楚, 原本她猜想这种传承千年的教会可能是是类似御三家那样, 重视血脉和传承。像教主这种立于最顶端的身份, 可能会是代代相传的那种继承方式, 结果她见到的却是一个从高专出来的咒术师。
“我算是股东之一。”夏油杰笑眯眯地回答, “怎么了?奈奈同学。”
“好厉害啊,杰先生还这么年轻, 就已经做到盘星教的股东了!”
短短一个多月的调查,齐木奈奈已经见识到这个教会东京分部的敛财能力, 在这里任职的话说不定薪资收入比高专更好。
不过有编制和没编制还是有本质区别的,咒术高专有政界和总监部做后盾。而类似盘星教这种自主创业的集团, 万一经营不善倒闭了也说不准……
听到夏油杰吩咐让人准备茶水点心到和室,觉得有些奇怪的菅田真奈美亲自接手了这项工作。
和室的门没有关,里面传来闲谈的声音,是夏油大人和一个年轻女孩。
菅田真奈美敲敲门框,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夏油大人,打扰了。”
卷发红唇、身材丰满的时尚女人出现在这里,似乎和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齐木奈奈不由多看了几眼。
菅田真奈美颇有深意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这位小朋友是我们的新伙伴么?”
“奈奈同学是高专的咒术师,如果她愿意加入我们的话,我也是非常欢迎的。”
菅田真奈美把茶和茶果子放在齐木奈奈面前,对她笑道,“请慢用。”
齐木奈奈对她点头道谢,对于夏油杰玩笑般的招揽只是微笑应对,并不接话。
得知夏油杰也是特级咒术师,齐木奈奈有些惊讶,这位特级竟然如此低调?她还从来没有听别人提起过。
“全世界仅有的四个特级咒术师,我之前只知道忧太和五条老师,你是第三位,那最后一位是谁呢?”
“是一位厉害的女性咒术师,名叫九十九由基,她目前也是自由咒术师。”
“哦哦。”齐木奈奈看了一眼手机,已经下午四点多,“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谢谢招待。”
夏油杰也站起来,“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杰先生太客气了。”
“我送你。”夏油杰的口吻似乎不给别人拒绝的余地,“正好,我也想和那位新晋的特级术师好好打声招呼。”
刚刚两人闲谈之间,夏油杰毫不掩饰自己对乙骨忧太的兴趣,问了一些关于他的事情。齐木奈奈只说了能公开的那部分,其他的并未多说,夏油杰也没有不停追问。
五条老师的这位好友的言谈举止比他成熟稳重得多,懂得如何保持人与人之间礼貌的社交距离,齐木奈奈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两人还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
和夏油杰一起乘坐上飞行的巨大咒灵,同行的还有他的几位朋友们,在十几分钟后,他们便到达了东京咒术高专。落地在校门通往教学楼的主干道上,他们刚好和刚回校的一年级一行人碰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