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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嫡姐换亲之后(明春鸢)


虽然宝庆姐姐这副大反派的样子她好喜欢……但再继续下去,万一叫人传出她在安国公府“欺负人”的跋扈名声就不好了。
虽然……宝庆姐姐在外似乎的确是类似的形象……
宝庆已经连胜两场,也不想闹大了让温姨母太为难,便就此收手,笑道:“是来贺你‘喜得贵婿’的!那崔珏还配得上你!姨母就在房里吗?”
她对纪明达一笑,携纪明遥走在前面。
纪明达深深吸气,握住三妹妹的手,用眼神安抚,跟在她们身后。
四人回到正房,温夫人一看便知她们定是又吵了一架。
但还能四个人好好地回来,脸上也都还挂着笑,便是吵得不严重。
她就没过问孩子们的口角,只搂着宝庆说了几句:“我这忙着呢,不招待你了,我们老太太病着要静养,不见人,你和明遥去玩吧。”
“那我们就走了!”宝庆跳起来,行晚辈礼对温姨母道别。
熙和院的小小三间正房,对宝庆来说就像自己的屋子一样。一进房门,她熟门熟路坐到东侧间临窗榻上,在外面不便说的话也终于出口了:“你别瞒我,便是纪明达真与崔珏八字不合,她怎么舍得把这好亲事换给你?一定还有什么别的缘故!”
“是有些别的缘故。”纪明遥轻轻往榻上一坐,笑道,“但我不能说,姐姐也别问了。”
以梦“预知”将来终究为诡奇之事,太太和安国公已经让上上下下知情的都闭紧嘴巴,安庆堂也没拖后腿。
这等事烂在家里便罢,万一传出去、传得变了形,岂不对纪明达和纪家有害,也是害了太太。
所以就算是宝庆姐姐,她也不能说。
纪明遥笑道:“至于我的亲事,别人再不喜欢,太太和我们老爷愿意便能成的。”
宝庆知道她嘴最严,她不愿说的,决计问不出来,便泄了气,只好说:“总归你不算吃亏。”
“那是没吃亏——”纪明遥凑到她耳边,悄声笑道,“太太问了我们老爷,给我的压箱银子加了三万,房舍铺面也多给了我的——”
这个能说!
“这个好啊!”
宝庆立刻高兴起来:“你也算因祸得福了!等你成婚,我找两个机灵人给你打点铺子!”
她又有了兴致,不住嘴地说道:“说起来我娘还想过崔珏呢,但温姨母出手太早了,连宫里都让在后面,我们家也不是皇外祖父在的时候了,没得耽误了人,也就罢了。只我不服纪明达,偏又不好坏了温姨母的打算。现下亲事归了你,看得有多少吹捧她的人咬牙!”
她还想起来:“月初新科进士骑马游街,这里老夫人都不许你去看,今后你可是能看个够了!这千防万防的——”
徐老太婆怎么没防着纪明达自己没那个命呢?
病了真活该!
宝庆忙问明遥妹妹:“都定亲了,你应该见过崔珏了吧?”
一个孩子撒欢去了,温夫人便叫另两个孩子也出去玩吧,不必在她这拘束着,明日再学。
在娘面前,纪明达约着纪明德要去静舒院坐坐。
出了正院,她却对三妹妹说:“老太太病了多时不好,我实在放不下,我想……去看看老太太……”
纪明德心里很清楚,整个家里最不喜欢她的便是老太太,她比二姐姐更怕见老太太。
大姐姐想去何处她都能作伴,独是安庆堂,她宁愿一辈子都不去才好。
幸好大姐姐是想自己去。
她忙笑道:“我本也该一起去看老太太的,只是大姐姐和老太太几天没见,定有许多话要说,就请大姐姐替我请安吧。”
纪明达连忙应下,又说:“那……太太那——”
纪明德笑道:“只要太太不问,就是大姐姐去我那一处看书了。”
纪明达感激一笑,忙向安庆堂走。
徐老夫人已经在安庆堂“病”了六七日。
一开始她没病,是安国公求她称病,不叫她出院门。可看着纪明遥和崔珏顺顺当当过了定,养在身边多年的大孙女也被儿媳打着“教导”的旗号接走,儿子还不听她的话,只顺着儿媳,她竟没有一点办法拦……便真个被气病了,已经吃了三天的药。
听见孙女回来看她,她心里喜欢,人也坐起来了,又怕孙女这几天被她娘教坏了性子,忙拉住手就细问一回。
听纪明达和她二妹妹赔了礼,徐老夫人皱眉:“那也是她平日懒惯了,才叫人误会!哪儿是你的错?”
纪明达忙笑道:“不过几句话,我没受什么委屈。”
徐老夫人还是不赞同:“我就说你娘太惯着二丫头,怎不把她教得勤谨些?真是坏了家里的名声!”
纪明达不想让祖母和母亲之间再生不快,忙要想些别的话说。
宝庆县主来是绝不能告诉祖母的,祖母正在气头上,三妹妹也不好提……她便笑道:“二妹妹还是懂事的,已经把温从阳送过她的东西都还了回去,昨儿温家也把她的东西送回来了。”
徐老夫人便又忙问:“你娘可说了温家什么时候来提亲?”
纪明达笑道:“只怕还要过些时日——”
“怎么还要过些日子?”徐老夫人发急,“二丫头都定下了,倒把你落在后面?”
纪明达连忙解释:“是他断了骨头——”
怕祖母不知道消息,平白担心,她便将温从阳挨了打,和他还要见纪明遥等话都告诉了祖母:“他要养好能出门,总还得过些日子。”
徐老夫人气得骂:“好个不识抬举的种子!”
她想和孙女好好骂一骂温家,孙女却看了眼外面的日头,含歉道:“我……我得回去了。”
徐老夫人又明白过来,孙女竟然要瞒着她娘才能来看她!
——好个不敬不孝的温氏!!
放走孙女,当夜儿子过来请安,她便逼命儿子快让温家提亲:“定亲也不必非要他来,叫他老子娘过来就是了!”
理国伯的儿子要娶国公之女,他家就该把姿态放得低些!
安国公回房,也对温夫人说:“早些把明达的事完了,也好打算明德了。”
温夫人心知,他是还想快些抓住一个对他有助益的三女婿,也怕委屈了他那心肝宝贝留下的唯一的孩子,却又心想,早些定了也好,到底是了却一桩事。
次日,她便去与兄嫂商议,待从阳好些,拿软轿抬他过来便是。
何夫人也想儿子快些逃了迷障,就能好生养病以待成亲了,两边一拍即合。
徐老夫人一直叫人留心着府里各处的动静。
得知温从阳是这日来,早饭后,她便一叠连声命人快些出门:“务必要把崔珏给叫到府里!”
她发狠道:“人若来晚半刻,你们就趁早摸一摸那脖子上长了几个脑袋!”

安国公府换了女儿和今科探花定亲一事虽然低调,但消息仍已渐次传开。
两家对此都持默许态度。
安国公与崔瑜被人相问,也都实话以答——将来真成婚时,总不能叫人错认了谁是新娘。
至于理由,当然是崔珏与纪大姑娘八字不合,但两家仍欲结秦晋之好,故以纪二姑娘相替。
自然,不免有人猜测其中另有内情。
但内中也实无多少可以推度之处:崔翰林少年探花、纪大姑娘亦是名门闺秀,论才貌、论名声、论家世,两人几乎处处相当,真乃一对天作之合,就看崔翰林还愿意换娶纪二姑娘,便知两家应无龃龉;可若说是因私情才以妹替姊……无凭无据,怎敢乱说?
小崔翰林并非轻浮浪荡之人,纪家两位姑娘曾出入宫禁内帏,亦是先皇后亲口赞过的大家之仪——
不到半月,连宫中都听得了风声。
今日虽并非崔珏在御前的日子,紫微殿小朝会散,皇帝还是召了他来,问:“你与安国公府的婚事究竟如何?”
崔珏一礼,从容道:“是与纪大姑娘命格相克,成婚实不妥当。幸得安国公与夫人厚爱,又以二姑娘相许。”
“可惜了,”皇帝笑道,“朕本有一门好亲事给你,因你早与安国公府议亲,便没提。听你婚事有变,朕还以为这个媒竟能做成了,谁知还是没缘分。”
崔珏忙笑道:“是臣无缘陛下厚爱。”
他话中并无自己“无福”“命薄”等字样,只称“无缘”。
明确他的心意,皇帝并不勉强,勉励两句,便令他且去。
崔珏告退,没有向藏着人影的十二扇金丝楠木龙纹山水屏风多看一眼。
脚步声不疾不徐远去,屏风后转出一位盛年宫装妇人。
她发梳飞仙髻、头戴九凤钗,眉目艳丽,笑容舒和,轻缓行至皇帝身边。
皇帝与她四手交握,令她就坐在身旁,叹说:“是咱们善华没缘分了。”
二公主戚善华,是皇帝与刘淑妃的第三个孩子,今岁十六,正当嫁龄。
失了一位优秀的女婿待选,刘淑妃却未露遗憾。她婉声笑道:“崔珏虽好,却未必会是善华的好夫婿。他有陛下看重,将来必是平步青云,必有离京赴重任为陛下效力之时。那时善华若随他同去,难免路上吃苦,陛下与我心疼;若不去,便是夫妻分隔两地,又岂不寂寞?所以依我看,他的亲事不变也好,还省了陛下和我为他再花心思。”
皇帝一听,转叹为笑:“还是这样:什么话到你嘴里都成了好事。”
刘淑妃笑嗔道:“我又没说谎话!”
她又道:“善华究竟只在姊妹里行二,还是先选好大公主的驸马吧,省得外面又议论陛下偏心,说陛下心里只有和我的孩子了。”
皇帝冷笑:“朕未曾管过诸臣的家事,诸臣议论朕的后宫子女竟逐年放肆了!”
刘淑妃忙笑道:“谁叫陛下的后宫既是家事,也是国事。众位大臣并非置喙陛下的后宫,只是为国着想。”
皇帝叹道:“他们口口声声议论你,你倒还为他们说话!”
他起身道:“真心为国着想,便没想过‘主少国疑’?先皇后之子才五岁,如何能立国本?”
刘淑妃便也起身,从背后抱住皇帝,笑道:“自是他们与妾身的心一样:陛下正当年富力强之时,何有‘主少’之忧呢?”
皇帝握住她的手,叹道:“我总是属意咱们的孩子。”
刘淑妃依偎着皇帝坚实的脊背:“他们都还年轻……还要陛下多加教导……”
两人相拥归座,皇帝又说起崔珏:“朕的确看他是可造之材,但他这亲事选得着实不算高明。”
刘淑妃知晓皇帝的喜恶,却笑道:“历来都无用子便要用父的道理,何况只是翁婿。我听得安国公夫人曾在崔尚书夫人病中多有照拂,想来崔家结这门亲,也有他们兄弟为报当日之恩的缘故。这般知恩图报的好孩子,便有一二不妥,请陛下耐心指教,想来必能改正回来。”
皇帝便笑道:“看看你!他没做成你女婿,你都护起来了!”
刘淑妃笑说:“妾身也是替陛下可惜人才呀。”
皇帝还有国事,又与淑妃笑谈几句,便起身来至案前。
淑妃伴在皇帝身边磨墨,偶尔有一两本奏折递到她面前同看。空闲下来,她在心内勾画朝堂景象,细想还有谁能为她与皇儿的助力?似崔珏,人虽年轻位卑,背后亲友故交之势凝结却不容小觑,且前途可期。
只是,她有什么好处恩典,能直接到崔珏面前呢?
从紫微殿出宫,回翰林院的路上,崔珏被人满面急色地拦下。
虽去安国公府的次数不多,但看了两眼,他便认出这几个应是徐老夫人的人。
思及徐老夫人一贯的重嫡轻庶,以及十一日前,崔家重去安国公府下定时,徐老夫人竟没露面,他心内已有分较。
但恐果真有急事、大事,他仍耐性听完了他们所说。
“老夫人请我前去叙话?”崔珏重复一遍,答道,“今日差事未完,烦请回复老夫人,我不能去了。”
言毕,他便要离去。
但纪家的几个人怎么敢就这样无功而返?
见小崔大人走得利落,他们连忙又赶上去,几乎想当场跪下。
——不把人请去,他们真受不住老太太的震怒啊!
大路上人往来不少,皆是在朝官员。
崔珏不愿自己和纪二姑娘再成为旁人的谈资,又见这几人坚持,便先将人带到僻静处,细问:“今日并非休沐,也非节下,老夫人明知我要上衙,为何非要请我去叙话?当真无有要事?”
几人冷汗津津。
为首一人还算有些急智,忙笑道:“是、是……老太太病中挂念着大人!前几天大人与我们二姑娘大喜,老太太还不能起身,今日又想起些要紧的话,要当面叮嘱大人为好,所以叫我们一定请去。”
崔珏自是不愿去的。
但这几人眼中惊慌恐惧,竟似有性命之忧。
且既已定亲,纪二姑娘便是他未来的妻子。
略作沉吟,他命自家小厮:“替我去与胡大人告假,今日未完之事,明日定会补上。”
小厮忙去了。
安国公府的几人便似奉救命的神仙一般,将崔珏奉至马上。崔珏也恐迟则生变,一路快马加鞭赶去。
到得安国公府门前,几人又忙要请崔珏入内。哪知门边还有人等着,见他来了,便忙笑道:“老太太请小崔大人先到园子里坐坐——”
崔珏心内一哂,看了眼自家随从。
一个小厮便向前一步,厉声问这些安国公府的人:“不是说贵府的老夫人病中有话要当面叮嘱我们二爷?难道只这一两个时辰,老夫人已然病愈,可以在园中赏景了?还是你们撒谎!”
众人面面相觑。
先开口那人忙要解释,崔珏已淡声道:“还是先带我给老夫人请安。既已上门,还当拜见岳母大人才是。”
“是、是二姑娘正在园子里呢!”另一人忙笑道,“所以老太太才请大人先去。这……也是太太的意思。大人快请罢!”
纪二姑娘也在花园里。
品味了这几个字片刻,崔珏向旁伸手。
小厮会意,忙从腰间解下刀,奉到二爷手上。
“带路吧。”
崔珏眉目未有稍动。

和温从阳见面之前,纪明遥认真思考过一刻钟,她应该穿什么。
也算是“分手”见面?所以首先,所有温从阳夸过的颜色、花样、首饰、花朵,她最好都不要穿戴了。
但这有些难。
因为相识十数年,从各自“懂事”,即她五六岁算起,几乎是她穿什么,温从阳就夸什么。
最后,她还是选择了很寻常的装扮:梳反绾髻,简戴簪钗,但发髻正中簪一朵新开的“雪映朝霞”,以示郑重,而不再是自幼相处长大的表兄妹,可以不加妆饰便自在相见。
衣裙也尽量都选了素淡庄重的颜色:云水蓝、月白、银白,甚至让人一眼看过来会觉得冷。
进了四月,天便热起来了,气候已在初夏,这样穿着倒也合适。
她当然知道了温从阳断了三根肋骨,还有他的贴身大丫鬟李如蕙断了右臂,所以她一定要尽力斩断他的心思。
理国伯不会真的打死亲儿子,可对服侍的人,他与何夫人还有张老夫人,会有多少耐心?
现在是李如蕙挡了一脚,将来会不会有更多人直接受罚?
“虽然都是父母之命,他们也与我无关,但就是心里过不去……”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纪明遥低声喃喃。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
但碧月等服侍多年,就算只听见了几个字,略想一想,也明白了姑娘在说什么。
“这事从头到尾,哪有姑娘说话的余地?”碧月替她戴上碧玉珍珠耳坠,一面叹气说道,“也就是姑娘心宽,太太也向着姑娘,不然念了一二年、都要成了的亲事好好的换了,几个小姑娘能受得住?”
她道:“幸好结果是好的——小崔大人是比温大爷强出百倍去!”
最起码,小崔大人从六岁起,身边就全是小厮伺候,一个丫头都没有!
“我也不是小姑娘了。”纪明遥忙忙说。
“怎么不是小姑娘?”碧月换边给她戴另一只坠子,“姑娘才十五!”
纪明遥:“再有三个月零十天,我就及笄了!”
及笄就是这里的成年!她马上就是大人了!
而且她上辈子活了快十八!比现在的温从阳大!!
碧月:“温大爷都十七了!”
她从前对温从阳有多少喜欢,现今全都转为不满:“温大爷还是做哥哥的呢,从小就会让姑娘为难,只能躲着他。如今婚事成不了了,他该知道这也不是姑娘能说了算的,还非要再见一面姑娘,又没想过姑娘的处境!现下可好了,两家长辈全盯着姑娘,不是把姑娘架到火上烤?姑娘快快地去见完了回来,咱们再也不理这个人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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