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城门口,顾昀然一身骑装打马而过,真是人如玉树,鲜衣怒马的俊俏少年郎,那是京城妗贵公子们少有的张扬肆意。
她同娘亲一样,只一眼就喜欢上了一个心有所属的男子。
却将自己置于此等险境,一旦入内城,以皇舅舅如今被那贱人迷的失了心窍的模样,她还能活着出来吗?
她已为顾家妇,但顾家却没有她的容身之处,没有人会在意她的死活。
举目四望,她从京城第一贵女,成了如今的后宅怨妇,除了娘亲,就连父亲也从未关心过她……
娘亲……
齐玉筱浑身一震,终于反应过来,握住陪嫁嬷嬷的胳膊,急急吩咐:“嬷嬷切记去寻我娘亲,让她定要来救我,我知错了,我不想死!”
她要活着,她要同顾昀然和离,她要回娘亲身边,她不敢再强求了。
男人的心是暖不热的,她娘暖了这么多年都暖不热,她为什么还会执迷不悟呢。
赶在尾巴更新了,今天三章搞定~~
女儿被太子殿下传召入内城的消息,连夜传入了长乐公主耳里。
就连齐玉筱走之前,喊着的会有杀身之祸的话,也一并由奶嬷嬷传达过来。
“出事了!”长乐公主听的面色骤变,自从那位卫家女郎被皇弟看中,册封为太子妃后,她就担心女儿这莽撞的性子会出事。
长女的性子跟她像了个十成十,眼里容不得沙子,绝对不会允许自家夫君心里另有所爱。
但卫家女郎是被她皇弟护着的人,可不是跟她爹前面那位一样,轻易就能处置了的。
同胞姐弟感情虽不亲近,但长乐公主半辈子纠结于情爱中,对男人还算了解,她皇弟那般淡漠孤绝,连父皇几番相逼都不肯妥协往东宫迎妃妾的人,如今主动下旨愿意娶妻,必定是动了十分的真心。
自古以来,男子皆薄情,从不拘泥于情爱,越是位高权重者,所见美人如过江之卿,真心愈发罕见,可往往这种人一旦动了情,才真是老房子着火,一发不可收拾,容不得半点差错。
按照长乐公主的想法,眼下那位卫家女郎怕是皇弟的逆鳞,旁人莫说碰,那是看都不能多看一眼的。
在封妃旨意下达后,长乐公主甚至都怀疑,女儿的郡主封号莫名被封,可能都跟及笄那日刁难卫家女郎有关。
所谓的当街纵马,屡教不改都是随意寻的缘由罢了。
包括后面让她将女儿快速发嫁……
再想到顾昀然和卫家女郎的前情,长乐公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恶人都由她们母女当了,为她的好弟弟扫平道路,好叫他如愿迎得如花美眷。
眼下,却还要卸磨杀驴,也不知道女儿都做了些什么,叫他如此大动干戈,连夜也要为了心头肉出气。
长乐公主对自己父皇都能仗着宠爱,娇蛮随意,可对这位淡薄无情的皇弟,她却敬畏不已,眼下得了消息,当真是心急如焚,怕极了他不顾念半分亲情,真对自己嫡亲外甥女下死手。
唤来婢女为自己换下寝衣,口中却不停道:“世子呢,他现在在哪儿?”
有婢女忙答道:“世子爷在书房,才熄灯不久。”
“去唤他过来,”她又急又恼,气道:“日日躲着我,连女儿出事了都不知道,真是枉为人父!”
这对夫妻的感情纠葛了十几年,满京城皆知,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室内的奴仆们听着这话语皆神色自然。
齐世子来的很快,夫妻俩向来没有贴心话可说,见妻子急的脚底冒烟,他依旧平静如常,淡淡道:“筱儿出了什么事?”
平日里他这不咸不淡的死样子,长乐公主尚能容忍,可此刻忧虑女儿的安危,她如何能看的过眼,顺手摔了支玉簪朝他丢过去,恼怒道:“她犯了我皇弟的忌讳,眼下已被召入内城,生死难料,你若还有半分在意这个女儿,便随我入内城求情。”
齐世子接住丢来的玉簪,垂眸看了会,大致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将玉簪放入妆匣,道:“当日我便不同意筱儿嫁入顾家,顾家郎君再好,也并非良配,是公主说女子姻缘乃一辈子大事,坚持要顺她心意,不叫她遗憾。”
“这些年来,公主恨不得事事都叫她顺心,养出这副跋扈的性子,如今苦果来了。”
“行了!”长乐公主站起身,恼道:“现在说风凉话有意思吗?筱儿是你的女儿,你去不去救她?”
齐世子无可无不可的颔首,侧目吩咐仆人道:“去备车。”
长乐公主心里松了口气,她还真怕多年冷淡的夫郎,不理女儿安危。
……果然人心都是肉做的,这么多年下来,齐郎又不真是石头,他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她的。
齐府的马车连夜出了门朝内城而去,行宫不算太大,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道了内城门口。
内城大门紧闭,有负责内城防卫的士兵前来问话。
长乐公主撩起马车垂帘,露出自己的脸,道:“开门。”
士兵急忙行礼,却没有依言开门,而是道:“太子殿下有旨,今夜城门不得打开。”
“好大的胆子!”闻言,长乐公主大怒道:“尔敢拦我?”
几名守城门的士兵,哗啦啦跪了一地,但却始终没人愿意听命打开城门。
忽然,城门口走出一道身影,几步走到马车前,方才笑道:“长乐公主何必为难一小小守门士兵,他不是说了吗,是太子殿下有旨,今夜不能打开这扇大门,您就算杀了他,这扇门今夜也开不了。”
“简达!”长乐公主死死的瞪着来人,喝问道:“本宫的女儿在里面,她不久前才进去,皇弟何时下了旨意不能开城门?你可是假造皇弟旨意,故意刁难于本宫!”
东宫亲卫军的副首领简达对着当朝嫡长公主质问自己是否假传旨意,也半点都不急,他不慌不忙道:“顾少夫人的确不久前才进去,太子殿下也的确有旨,今夜内城城门不许再开,您真不知道太子殿下之意吗?”
长乐公主面色铁青。
简达十分贴心的自问自答道:“太子殿下是不想见您呢,更深露重,公主请回吧。”
说着,他似才发现一旁还有位始终没说话的齐世子,面上顿时就露出几分嘲意,“哟,这不是世子爷吗,您竟然也来了。”
齐世子别开眼,没有理会他的阴阳怪气。
倒是长乐公主气的不轻,不过一个太子亲卫的副统领,四品官衔,便敢在她面前如常猖狂,若按照往日的性子,必定要出这口气的。
可此事,她却不敢轻举妄动。
简达追随太子多年,是东宫数得出的心腹之臣,眼下皇弟尚未登基,他便是东宫亲卫副统领,一旦等皇弟登基,以他的资历,届时恐怕是禁军、乃至城防军统领都不在话下。
甚至领兵为王朝镇守一方,也不无可能。
他固然可恨,却不可能为了那点旧事恩怨假传旨意,只为刁难自己。
第188章
思及此,长乐公主明白再心急如焚也无用,若为出一时之气惹恼了自己皇弟,对女儿安危怕是更有影响,只能按下恼怒放下车帘,打道回府。
简达站在原地,望着齐府马车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咬着后槽牙笑了。
……看着这两人不顺畅,他便心情大好。
公主又如何,在太子殿下面前还不一定有他脸面大呢。
简达出身庐阳简家,紫衣侯府的祖籍也是庐阳,两家乃通家之好,关系匪浅。
简达同紫衣侯府世子相交甚笃,昔年他赴京赶考,便时常住在侯府,情谊匪浅,也就是那几年,他亲眼见证了紫衣侯府嫡女同齐世子那令人艳羡的姻缘,见证了皇家公主抢人的霸道,也见证了侯府的没落凋零。
最后因为紫衣侯一句酒后失言,全家男丁赴刑场挨了铡刀,女眷入了教坊司。
侯府被休回家的长女,在入教坊司前,便选择了自我了断。
而她留下的孩子,齐国公府世子的嫡长子,也在三年后,风寒不治而亡。
亲近人家经历了这样的灭家之祸,一切缘由皆是皇家女强抢人夫导致,皇家的行为简直叫人齿冷,简达一腔报国之心当时就凉了半截。
谁愿意为这样刻薄寡恩的皇室效力,若不是后面遇见太子殿下,他恐怕就要回庐阳老家做富贵闲人了。
想到齐玉筱所犯的事,简达冷冷一笑。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他到要看看,这对母女能落得什么下场。
………………
这一夜,不知多少人一夜难免,卫含章却不在此列。
她睡的很沉,并没有因为发生的事而辗转反侧。
一觉睡醒,睁开眼时,却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眸……
她微微一愣,旋即就变了脸色:“你昨夜在我床上睡的?”
萧君湛嗯了声,笑意浅淡反问道:“除了冉冉的床,启祥宫哪里有能叫我躺的地方?”
“……可你明明答应我…”她说着,就要坐起来离他远点,却被他扣住腰带进怀里抱住。
“答应你什么?”嗅了嗅小姑娘的长发,萧君湛无师自通学会了耍无赖,他道:“我答应不碰你,可没答应其他的。”
都留宿了,不躺一张床上,他留宿的意义是什么。
他握住怀里姑娘的后颈,将人的脸抬起来,低头亲了她一口,温柔缱绻,眼里是毫不掩饰的爱意。
卫含章避无可避的叫他亲了口,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看,恼道:“我体内有蛊毒,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受不了你接近,你能不能……”
“忍忍……”萧君湛打断道:“就像我忍住不越雷池一样,冉冉也为我忍忍不适可以吗?”
他一整个贴了上来,压抑了一整夜的欲念随着她苏醒,再度席卷而来。
哑声逼问:“我都忍多久了,嗯?”
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卫含章又羞又怒。
明明一开始这人还会不好意思掩饰一二,现在却愈发过分了!
知道她身中蛊毒,抵触他的靠近,偏偏比之前更肆意了些。
虽然记不起当时喜欢他的感觉,但记忆还在,卫含章记得以前都是她闹他,而他往往是一本正经的阻止她胡闹。
连摸个腹肌都抠抠搜搜不肯让她摸个痛快…
现在她不喜欢他,他却跟变了个人似得,再不遮掩本性了吗!
她伸手抵在他胸口,轻轻推了推,道:“该起床了,你松开我。”
萧君湛笑了,手臂非但没松,反倒扣的更紧些,再度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卫含章尚未反应过来,微微开启的唇就被撬开,熟悉的气息瞬间被吸入腹中。
她‘呜咽’了声,抵在他胸口的手握成拳,努力推开。
可这点力道根本没有用,萧君湛略微顿了顿,便将她手握于掌心,继续亲她。
原本就动情的身体,愈发难受,简单的亲吻都不能满足。
卫含章发现自己的手被拉着探入他的衣襟。
唇齿交融间,还听见他呼吸极重的声音:“向之前一样摸摸我。”
……卫含章能摸他才怪,先前她满心喜欢他,愿意亲他抱他,可现在……
她的手飞快的抽了出来,就跟碰到什么脏东西似得在榻上擦了擦,这才捧着他的脸用力推开,怒道:“殿下真这么饥渴,不如去幸宫婢,别日日来我这儿发情。”
萧君湛身体明显一僵,垂着欲色未消的眼眸望了她一会,忽然低下头恶狠狠的咬了她一口:“你中了蛊毒,我不同你计较!”
他似恼极了,说完还不见消气,伸手用力揉散了她的发,咬牙道:“下回要是再敢说这种话,我便把你当宫婢幸了。”
我便把你当宫婢幸了……
卫含章脸上被亲吻出来的热气顿消,抿着唇瞪他一眼,“你既知道我中了蛊毒,为何总这么欺负我!”
她干脆扯下自己的寝衣,露出里头妃色小衣一角,和半条细腻的胳膊,上面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瞧着非常明显。
“体内那条蛊虫让我很难受,和你一亲近就难受!”她神色厌烦道:“你不是说爱我吗,那我这么难受,你也不在意,只顾着自己爽快。”
“真这么难受?”萧君湛伸手抚上她的胳膊,叹气道:“我问过御医了,欢情蛊除了叫你心存抵触外,我同你亲密不会让你身体有任何不适。”
也就是说,这蛊毒只能攻心。
是心理作用。
她心里已经忘记了爱他的感觉,要他如何能做到身体也止乎礼,如她所愿,让她离他越来越远。
以这位姑娘如今对他的心意,萧君湛完全相信,自己几日不出现在她面前,她恐怕都要把他忘了。
甚至日后解开蛊毒,她会不会对他生疏起来,都不好说。
萧君湛不能容忍她远离自己,更不能容忍就这么同她生疏。
她的心已经被蛊虫控制了,不再用那双灵动的眸子满含情意的望着他,不再主动碰触他,那至少不能把他抛之脑后。
她得念着他,哪怕不是喜欢。
他事事都能依她,随她心意而为,除了远离他这一件事。
卫含章不懂他的忧虑,只觉得这人口口声声爱她,其实最喜欢的还是占她便宜。
就算知道她身中蛊毒,都不愿意放过她。
之前再胡闹好歹还留有分寸,现在她中蛊毒后,他反倒选择留宿,直接睡在她床上。
想到这儿,她心里居然莫名泛起几分委屈。
……总觉得他不该是这样的,他该更纵着她一些。
卫含章很奇怪自己居然有这种念头,明明她已经不喜欢他……
凭什么要求他事事顾忌自己感受为先……
难道他说的真没错,她就是潜意识里认准了他爱她这一点。
所以,在他面前脾气最坏,也要求最高。
心有底气,恃爱生骄……
卫含章唇瓣一点一点抿紧,因为用力而变白,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是这种人。
萧君湛低头蹭了蹭她的唇,心里爱怜的不行,微微叹息着伸手帮她把衣裳整理好,道:“冉冉在想什么?”
“……我在想,”卫含章默了一默,偏头避开他的吻,低声嘀咕道:“我其实也不是个坦荡的人。”
她会无意识借着他的爱意,拿捏他。
对一国太子没有半分敬畏,言语也时常挑衅。
之前他们两心相许,是亲密恋人没有隔阂,倒也说的过去。
可现在她打心底里是不喜欢他的,却还是潜意识里按照恋人的标准要求他。
一边厌恶嫌弃,一边又要求他要事事以自己感受为先。
这不是……又当又立吗?
总之,在卫含章一向的感情观里,这样是不对的。
但她对他却就是这么做了。
她的嘟囔声太小,萧君湛听的不是很真切,便凑近些,道:“你说什么?”
卫含章一把将人推远些,自己坐起来,抬高声音道:“我说,我要起床了!”
“起床便起床,怎么恼起来了,”萧君湛无奈的看她,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叹气道:“冉冉真是孩子脾气。”
“……”卫含章挥开他的手,气呼呼的瞪他一眼,不再同他说话,一骨碌爬起来,扬声唤了绿珠绿兰。
萧君湛侧卧于榻上,衣襟经过刚刚的胡闹早已微微散开,两片锁骨和小半边胸膛都随着侧卧的姿势倾泻而出,毫无平日里清冷疏离的气势,一整个风流不羁。
可他却没有发现自己衣衫不整,目光始终追随着卫含章的身影,看着他的小姑娘朝气蓬勃的鲜活模样,眼里的暖意几乎要溢出来。
两名婢女不经意间扫到一眼,都禁不住面红耳赤。
怎么说呢,她们素日里见的太子殿下向来是高洁雅正,威仪不凡,哪里见过他这么肆意风流又温柔怜爱的样子。
卫含章正坐于梳妆台前,见婢女面色有些不对,便顺着视线望过去,瞬间就黑了脸。
拿起手中的团扇就往那边丢,声音带着怒意道:“殿下收敛些吧,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那把团扇未到床前便落于地上,萧君湛被她突然发难弄的微微一怔,等反应过来她的言中之意,不由勃然变色,道:“你口无遮拦也要有限度,什么话都是能说的吗?”
绿珠绿兰见此场面,皆脸色发白,跪倒在地,垂头告罪。
卫含章目光放在他的锁骨上,直直的盯了半晌,才撇开眼,喊两名婢女起来继续为自己梳妆。
她懒得同他多说,萧君湛却不肯就此作罢,他的面色也极其不好看,满脸都写着不高兴,道:“你们都下去。”
绿珠绿兰对视一眼,又小心的望向卫含章。
见她没有其他吩咐,便微微福身退下。
房门轻轻合上,室内又只剩下他们二人,卫含章为自己挑了根极细的金钗簪于发间,方才拿了把小镜子往榻上丢了过去,萧君湛接了个正着,微微挑眉间,就听见小姑娘依旧薄怒的声音:“照照镜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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