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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南归(南北制糖)


“等等!”
赵琇呆在王献怀中,原本挣扎得厉害,见邵梵护着赵令悦,将她挡在身后,反而静了下来,然而这静,便是埋了更大的浪潮与残忍的暴风之上。
赵令悦固执地回了一下头。
赵琇崩圆了两只剪水眼,“赵令悦,你跟他!”
“带她出去!渡之!”
“他护着你,你护着他,你反了赵令悦!你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了?!难怪你不肯杀他,是否早已臣服于他脚下,你是叛徒,你背叛了大辉!”
字字珠玑,字字泣血。
赵令悦的唇色一下全都发白了。
“渡之!”王献再三提醒,又对着门外喊,“开锁!”
铁链声应令而动。
门开了,邵梵牵着赵令悦的手,要她跟自己走,赵令悦却因这句话如遭伦理与廉耻的千刀万剐,百般凌迟,杵在原地,脚下跟灌了铅似的,一动也不敢再动了。
“.......”
“跟我走,赵令悦。”他环过她的肩膀将她转过来,“看着我,赵令悦。”
她自愧地抬起头,眼神闪躲。
邵梵将她的头抬起来,一只手摁在她的脖颈与下颌处,他以这些年修炼出的所有耐心与沉稳,来应对此时的麻烦,关照她的内心。
“你可以这样理解。人的爱恨嗔痴,虽是咎由自取,但皆不是原罪,也无谓对错,只不过“从心”二字而已。现在跟我走,别再听她的任何一句话,受她的鞭挞控制,好吗?”
他看尽她的眼底,将她此时穿衣却赤裸的荒唐狼狈,都收容进他稳重平和,暗含深厚情愫的眼光之中,那一瞬,赵令悦竟然真的放下了心中自我折磨般的百转千回,不再纠结了,她顺着他的话去想,渐渐平静了下来。
最后,点了点头。
邵梵拥着她离开。
赵绣见此,被激地彻底疯了,赵令悦在宫内日日伴读她的所有在此时八荒国境历历在目,她眼中的泪再也控制不住地逼了出来,打在禁锢她的王献身上,滚烫如火焰,尖刺如热刀。
王献被这滴迟迟不来的眼泪烧伤,整个人挺直了,如海边的湿木,轻轻地拥着她,神魂俱丢。
“昭明,别哭.......”
谁知,她却隔着王献的肩,对着那邵梵手下的背影嘶喊:
“赵令悦,你何曾知道你自己是谁啊?!你是我爹爹的亲生女儿!是跟赵义一母同胞的亲女!你也是大辉的公主!公主与反臣共首就是行了大逆不道,论叛国罪你该处斩!”
王献当即要去捂住赵琇的嘴,却是来不及了,骇然望向他们。
在此之前,他们都不曾以为赵琇当真知道这些,能说出这些,会说出这些......
此言一出。
除了赵琇在狠绝地哭笑,场内人都俱僵。
短短几句话如五雷轰顶,狠狠劈在她脑颅上,令她整个颠覆,倾倒在原地,近在咫尺的门,她是再也走不出去了。
在赵令悦再次转头之际,邵梵却捂住她的耳朵,摁住她的脑袋,将她带在怀里,一滴泪水也刚好泅在他光滑的衣料上。
他一直在跟她说,“不要听。”
如果她是真的聋子,就好了,可是她听进去了,一字一句,听得特别清楚,未曾漏过,巨大的创伤与惊讶之下,反而做不出很激烈的反应,给不了丰富的表情。
就只是问了一句,“她说的是真的吗?”
“.......”邵梵紧紧地拥着她,不让她再听再看,强行将她拖了出去,王献紧随其后,慌乱中忘了命人锁门,他追上来,赵令悦拽住王献的袖子,脚钉在原地,她死死地盯着王献,感觉眼前连尘埃都在倒塌,“公主说的是真的吗?”
王献紧闭双唇,没有说“是真的。”
赵令悦又看了眼在她上方的邵梵。
他的眼中满存隐痛。
赵令悦忽然笑了,“这就是真的啊,你们都知道了,只有我,只有我自己不知道。”悲伤与惊骇与船外的潮涌和风杆一起痛打她,一股无形的力量支棱起她的腰椎,她忽然就从那股有气无力的样儿站直了。
抬起头,与邵梵对视。
眼前的人熟悉又陌生。
邵梵有些害怕:“梵梵,你现在不要动,跟我回船。”
她的回应是将他一把推开。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别瞒我!”
邵梵喉咙吞咽,红着眼尽量冷静着道,“你父亲在你被绞刑当日,对我脱口而出,希望借王献妻妹之义,让我救你。”他说完方要靠近,赵令悦如惊弓之鸟一般退得更远,穿舱的风扬起她耳下的伶仃长坠,在风中乱打,她神色惊惶而绝望。
“为何独独要瞒着我?为什么.......”
“对不起。”
有生以来,她在此时,听到了一声邵梵的道歉。
对她的道歉。
瞒着她,似乎是他唯一对不住她的地方,可其他就没有了吗?“邵梵,你玩弄我,你明知我的身份,却次次撩拨我,令我深陷,让我叛国!”
情感的具象化,让她痛苦地低吟了一声,缩起身体,佝偻地贴在舱板上。
邵梵唇角抽动,也如被铁块烙尽浑身,有什么拼命守护的东西都在轰然坍塌,整个人就靠着常年练就的倔性支撑着,却依然无法灵巧地指挥自己,跟她坦白,跟她剖析自己的真心。
他说不出来。
还是王献喘出几口气,令舱内人全数退守,留在空旷旷的舱堂,轻轻靠近她些许,站在她前方,一字一句地忍痛道。
“因赵洲是你生父,赵光要保全赵洲在你心中的名誉,便难以将当年赵洲所行过的刀斧向你说开,他不想你受打击,要我们替他保住这个秘密,赵洲早已退位,此时说出真相,只会让你更痛不欲生,因此我们没说.......”
被人遗漏的未锁舱门此时轰然朝外崩开,崩到至极又退了回去,摇曳几下。
赵琇从舱内走了出来,“赵令悦,他们还是没有告诉你最紧要的一点。你可知我在我母后的行囊中翻出了什么东西?我逼问她,她对我亲口所说,当年真相——”
邵梵眉目成寒冰,提起腰中剑意欲拔出,王献见此接下来的话也来不及说,忙挡在他面前摁住他的手,额筋凸起,面目也激憎起来。
“渡之,别冲动,你要干什么?!”
“让她闭嘴。”
“不!”
“放手!”
兄弟二人相争的间隙,赵琇笑了几下,她看着恍惚着站起来,转向她的赵令悦,心内也尚且痛了一下,但仍将这场纠葛拉锯,抛上了无人想达的巅峰。
她固执的,癫疯的,非要将未说完的话说了全:
“当年我们的爹爹,多在乎你啊,哪怕你只是个私生女,可他连你的名字都要亲自取,不肯让给赵光!
之后他逼我嬢嬢认下了赵义,就为了赵义能当太子,又将你交给他最信任的亲人抚养!
闵氏家门当年贪污,爹爹本来要趁此处理外戚,秉公处理,是嬢嬢用丢出你跟赵义私生双胎的身份,说他若是不救,就让你们这对私生子弟曝于日下,爹爹才会答应堵住王凭的嘴,保住闵氏全族,许她一生荣华!”
所有人都沉默了,沉默如死亡般排山倒海,灌满了整个船舱。
她扫过已然石化的赵令悦,又指着那亦然如石破天惊来的兄弟二人,癫狂笑道。
“原来你们不曾知道!竟让她这个最初的罪魁祸首活了下来,你们只知我爹爹是刽子手,却不知你才是他背后的软肋与帮凶!”
又指向赵令悦所在的那团虚影,“赵令悦,你生是皇家人,死是皇家鬼,开局已定, 别想逃脱干系,你就该跟我一样,跟大辉的所有王族一样,跟他们对立拼杀到最后一刻,誓死不变!
我也可以不说啊。
但你万万不该有着这样的出身,还踩着那三万八千人的尸上,跟王家子弟在我面前手牵着手!那我就必须让你知道,我爹爹为你做过什么,让你知道,你永世不能与他和一,杀了邵梵或者自杀,才是你作为大辉公主该做的最后之举!”
轰隆一声,一直压着邵梵不让他出剑的王献,被猛力重重推悬,高砸在船板上,冷汗淋漓,他转过身拉住邵梵的衣角,奈何文人之力却拽不住他武将的冲劲。
邵梵的剑已出鞘,不可收回。
但他在经过僵然的赵令悦时,脚步略显迟疑,小心地辗转剑锋,避免了那刀刻的冷光闪在她身上,而后不管不顾的,直冲赵琇说出一切的喉头而去。
外头狂风卷潮,赵琇站在船舱中央,长发乱吹,蓝红的花色衣袖猛飘,脸色惨白,红唇却沾满自咬的艳血,如同一只报复情爱的鬼魅。
然赵令悦是她挚友,她自己亦然被此毁灭赵令悦之举所自伤。
当下闭眼任他过来,并不闪躲。
王献爬起来,捂住胸口冲到赵琇身前,逼迫邵梵略缓下屠刀速度。
他主动上前,露出喉头靠近他的剑尖,“我在,便不能让你伤害她,渡之,夫妻同身,她是我妻,这一刀我当替她受!来吧!”
浪潮呼啸的卷动滚浪在雾中乍现。
一个影子闪过这三人,如一道立逝的白光。
随后,满地累赘的珠翠从她身上倾洒,发散成决绝的花儿,金绿色的披帛鼓成了伤残的肢翅,被赵令悦以毫不犹豫的姿态带出了舱。
——她快速地朝船板岸上奔去,身躯直直白白,要与雾气下的冰河融为一体。
“她要跳河!渡之!”
不待王献喊完这句话,逼着喉咙的那把长剑丢落了地,与那些她抛弃的珠翠一同震颤。
赵琇瘫倒在地上。
一场口舌之战,四人千疮百孔。
而一切,都碎掉了。

第65章 冰面涟漪(二):帐冷 水面溅起两阵子不小的水花。
更深露重,冰水本就寒凉彻骨,轻则发热受寒,重则有性命之危。棕船上人声与脚步细碎的骚动一片,很快宋耿那边黑黢的窥管中,就起了一点、两点,三点,随后是成片成片的火把.......
竟不顾隐蔽地将整个船头全照亮了,将自己的位置完全暴露出来。
他们必然是遇上了什么紧急之况。
“将军,将军......”那兵又惊又侘,招呼赶来的宋耿,将窥管递给他,指着河中星火方向,“似乎刚有人跳河,他们放了绳子跟船梯,还将整艘船所有能找的火把全燃了!”
“莫不是公主!”宋耿脸色一沉,忙夹起右眼,用左眼将窥管对准船头放大。
——借着火光,他能看见是邵梵打横抱着个落水的人,宋耿一惊,将窥管跟着他的身体快速移动,见他抱着那人脚步迅疾地过了船板,回了自己的船。
宋耿又将窥管挪回被点亮的那艘轻军船上。
他预判,邵梵抱着的不会是赵琇,但现在押着公主的这只船上船员骚动,应该也正乱着。
转身,对着众人一咬牙:
“我们也救人去!”
宋兮趴在桌上打着迷瞪眼儿,被船上的脚步声惊醒,一起身听他们说郎将回船了,到了船内亮处,就与脚下生风的邵梵撞了肩。
他哎呦一声。
一摸肩头,怎么湿漉漉的。
邵梵抱着个人脚步不停,一身碎黏的冰碴子不断化成水,宋兮目瞪口呆地忙转头跟上,这才看清他怀中的赵令悦,瑟瑟发抖,毫无血色。
他下意识憋出个问:“她没走稳摔下船了?”
再一看,邵梵脸色黑得吓人。
宋兮忙噤声。
他将她带到了自己的那间舱房,命勤兵去生火,烧热水来,自己将她托坐在胸前,将她发髻解了,用扯来的干巾绞干她的发。
宋兮巴巴地跟上来,邵梵转身看见他,他贴在门框上笑了一下:“郎将,我能帮什么忙不?”
邵梵眉头皱起,冰碴如落花簌簌地落下,无情道:“关门。”
“......哦。”
这夜,他不敢放她一个人待着。
舱房内很快支起了两只火盆,屋内没有点烛,只有这些火星子发出些光,其余一切都笼罩在黑暗中,给了她退缩和逃避的空间。
潮冷的屋内变得干燥,气闷和暖热,一只火盆就摆在她面前,她湿重的衣衫半解,只穿着内裙与对襟,抱着自己发抖。
二人各坐一个马扎凳。中间竖着一扇不高不矮的屏风。
他坐在屏风靠前的位子,等水烧温了装进盏内,将手弯过屏风,把茶盏递给她。
赵令悦怔怔地转去视线,忘记要接。
那手再递了一递:“喝一点,将胃暖了,不然会腹痛。”
瓷盏这才被她接了过去。
她的眼睛跳河时被脏水污疼,此时氤氲的热气一蒸,咸刺的泪水几乎是不受任何控制地涌入眼眶,闭眼,一边泪流一边将那热水一饮而尽,咬住舌头,才没有呜咽着哭出来,“王家因为而灭,你该恨的人,是我。”
“无论赵琇所说真假,我不恨你。”
“为何要一次次地救我?”
“因为我是傻子。”他的影子在屏风上摇动,“为什么要不爱惜自己的生命?你可以恨,可以气,唯独不能去死。这对活着在意你的人而言,太残忍。”
这盏屏风跟两年前夏天,在紫宸殿小室内的那盏名贵的山水屏风不同。
它没有任何装饰,就只是几片绷紧的半透白纱,以最普通的黄木作框。
两年前,隔着一扇华丽宫屏,她对他尚陌生警惕,是以她不敢多窥他,唯怕自己乱情,两年后的春天,隔着这扇纱屏,是他开始不敢窥她。
华丽的山水消隐之后,徒留孤芳伶仃,柔弱宁静地沉没下去,没有他们之间从前那些勾心斗角,互相试探点缀,这段感情方显露出以悲作缚的底色。
一夜之间,她之前的认知全被颠覆,不是用一个悲字可以简单概括,而是整个心都空了,她不知去哪儿寻求一些能够落实的生望。
因为她的父母,她的坚持,她最初的仇恨,还有连带的之后这些爱恨嗔痴,一并随赵绣的那些话泯灭成空,飞蛾扑火尚有尸体,她连一个完整的尸体与轨迹都不再配有。
所以,她隔着那扇屏风,空洞地盯着炭盆。
“可是活着,真的好痛苦,好痛苦啊........”
她哽咽地喉如针扎,似有千根针在往身体里扎。
“我为何我会是官家的孩子?
没有人告诉我,你们都没有告诉过我。
既然不告诉我,就将我瞒一辈子,可是公主却又偏偏要告诉我。
现在我知道了,我不仅仅是官家的孩子,赵义是我的弟弟,而我,是当年你们王家灭门案的罪魁祸首,你们一个个都来逼我,那我是该对王家赎罪,还是该对王家复仇?
我两个都不想选。
我累了,不如让我去死,我死了一了百了,就再也不会这样难过、这样纠结了.......但是你,却连死的机会都不给我.......”
她将自己的膝盖抱住,埋在膝盖中痛哭,嘴中呜呜咽咽地说着不清晰的话,似他八岁时亲眼见母亲被埋一般,哭得像个一无所有的孩子。
是谁卸她盔甲,断她爪牙,让她变得一无所有?
是他啊。
邵梵在这一刻,也不得不痛恨自己,因为,是他与其他人一起,无形中将她推入了另一个深渊。
赵令悦会走到今天一心求死的这一步,都跟他的纵情与贪婪有关、
若他不要她去爱他比恨多一些,而只是让她一味恨他,此时,结局就会更加明了,她不会这么伤心跟绝望。
屏风上二人的影子交错,融在一处的部分也都是二人共同的记忆与疮疤。
他去提水,被铁皮烫破了手,额根凸起,也没有吭声。
这种痛反而比心中的折磨更来的直接快意。
“不是每个人都有一了百了的权利,就像我,年幼时未尝不想与同族人一起死去,与父母在阴曹地府团圆,可是不行。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要去走别人不肯走的暗道,因为暗道比明道更难走。我不信佛,不习儒,修行的是修罗道,但同样走的步步艰辛,当不纯粹的坏人,要比当纯粹的好人更难。”
水接满了,他放下烫手的水壶,虎口已经红了一片。
但照常端起碗将热水灌进喉咙,僵硬地吞咽了下去。
那头似乎是哭够了,只剩下肩膀在抖擞,良久,她埋在黑暗中问,“我父亲还告诉了你什么,求你都告诉我,让我.......让我知道全部。”
他手中的茶盏垂下去,水洒了一地,烫在他脚边。
“好,我告诉你......但我也求你,听完后,不要怯懦,不要退缩,继续活下去好吗?因为赵洲如此做,不过是希望你能够成为最快乐,最幸福的姑娘。
我们王家,有仇报仇,有怨结怨,三万冤魂已经投胎终了,不用你来赎罪,他们不会怪你。
我的母亲教我爱憎分明,她致死对你的出生能救下我而感恩,要我日后对你怀有善意。至于赵洲,他既将你送出宫抚养,也不会希望你毁掉自己复仇,你只要,活下去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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