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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南归(南北制糖)


她垂首,将信用力地捧进怀中。
告诉自己:什么也不要去想了,什么也不用再去多想了......就当完成赵光赠予她的这份期盼吧。
是矣,她在大相国寺呆了三个月。日日吃素餐,念佛经,抄梵文。
一朝改头换面,成了温梵。
“温”,是她嬢嬢的姓,至于“梵”,便是她的闺名。
车马行了五日,经过那片雪山。
山麓下有条涓涓下流的山泉,邵梵命队伍在此驻扎,取泉水做午饭。
赵令悦下了马腿一软,直接受不住地跌在地上,她撑起上半身翻面,靠在马腿上喘气儿。
她本以为她会累死,累晕在马上,但她坚持下来了,换作从前她实不敢想,骑马骑不过幼童的自己,有朝一日能连骑五日的军马不顿。
伙夫将碗发给她时,她手抖到捧不住碗,亦或是一沾热就火辣辣地烧灼。
翻掌去看,掌心上全是水泡,年纪轻的姑娘,那伙夫看了都心软。咂嘴道,“温姑娘,你这得挑啊,找个细针,再不济找个桔梗将泡挑破了,脓水流出来才好得快。”
赵令悦一听,将提上去的袖子放下,挡住自己的手。
她的脚也跟断了一样,必定水泡也多,尤其腹中更痛,于是只喝了几口汤,连饭也未碰。
见她不吃饭,邵梵走过来,他径直拍了拍手上的灰,两手将那碗饭和筷子提起,“温姑娘,怎么不吃饭呢?”
他拿腔拿调的,赵令悦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想搭理。
“没胃口。”
他呵一声,“我军中规矩:不能浪费食物。”
说罢,硬要她接。
赵令悦挥开他的手,忍耐着疼:“我不吃。”
邵梵未曾披甲衣,只穿了件玄色武袍,头上扎了武将常用的乌巾,沐浴在春光里,脸上可见的长了些胡渣,有些血气方刚的落拓之气。
虽被她拒绝,面色倒霁。
不吃东西,凭她的身子骨,今晚挨不到驿站便能晕过去。
他继续换了条腿,半蹲着,可嘴巴很硬,并不怎么会去哄,“不吃?军中浪费一顿,罚三顿,你不如饿死算数。”
赵令悦浑身难受,腹中一阵阵绞痛。
非他此时要来纠缠她,无处发泄的委屈化为一腔怒火,直接甩袖将他手中的碗挥翻。
那碗连着沾汤的米饭与菜食从空中划了弧度,砸在一旁的石墩上,噼啪一声,粗瓷碗四分五裂。
周围的人都将目光放到这里,满目探问。
方才的伙夫呆呆地站在一旁,不知所措,“这,这怎么还吵上嘴了呢......”
“......女先生这脾气倒挺大,谁敢跟我们郎将顶嘴啊,那还不——”那人划了个割脖子的动作。
邵梵的脸沉下去。
赵令悦顶着一张晒红的脸,眼越发黑润,自己编的歪歪扭扭的发辫散在一旁,被汗水打湿,如同打了结的一团蓬勃水草。
五日内,她身体饱受风霜摧残,不如当郡主时从容艳丽,但压抑的脾气仍旧会被他挑动,好像,也只有他才能挑动。
见碗碎了,邵梵还杵着不动。
她便拗着脸,继续将剩下的那木筷子也提手一扔,同砸到石墩子上,那碗汤水也被她一踹,尽数踹翻了,她才对着他的脸,冷冷咬字:“我说,我不吃。你听不懂人话吗。”
说罢,她背过身半躺在草丛内蜷缩起身子,手紧搭在腹部,闭起眼。
邵梵木着脸僵站起来,看风吹动她脸边的细碎的绒发,和她紧绷的半边面容,低声骂了一句什么,丢在风里。
赵令悦耳根微微动了动,听到他说的是:
“狼心狗肺。”
他转过身,别指头入口,吹了声哨。
一只随行带走的鬣狗奔过来,下意识凑到赵令悦那儿去,相比周围人她长得白,还是香的,自然好闻,邵梵抬手捏了捏眉心,将它脑袋挪到石墩子那儿。
“不是她,吃这个。”
鬣狗将残食尽数卷了干净。
赶路到晚上,几千人安营扎寨,他还是找了个州府驿馆,递了调任书,那穿灰袍的阜从一鞠,殷勤地安排他去入住。
邵梵将身旁帷帽中的人一拉:“我们是两位。”
“这位,可是相公的内人?”
“不是。”
二人异口同声。
阜从笑笑,“相公,不巧了,我们只有一间空出来的厢房。”
邵梵给官印的动作微顿。
“您也知道这京中年后颁了不少新令,这朝廷啊跟换了躺血似的,我这馆子里全是之前在京里的大官儿,如今全要派到各地去,都在咱们这州界地歇脚,您说,都是吃几十万钱俸禄的,我哪个也不能怠慢了不是......”
赵令悦开口:“我不住了。”
邵梵将她拉住,“衣服不换了?”
帷帽里的人捏住包裹,没声儿了。
邵梵转头,将官印跺在桌前,“就要那一间。”
阜从手里抬笔录单子,可闲的还堵不上嘴:“姑娘家的长途跋涉的总归不方便些,我们这有热汤(热水),要不也给备上,让娘子净净手面?”
“嗯,都备上吧。”
厢房在二楼,一进屋见到那单单一张床,赵令悦说:“我们商量一下,我肚子太疼了,往床上躺一会儿,你睡地上。”
他杀过她,她不畏他,甚至不想再跟他装什么,一些表情全放纵地挂在脸上,此时就是一幅公事公办的态度,“你这会儿倒是不见外了。”
赵令悦撇开目光。
“呵。”邵梵朝她走过去,手蹭过她的肩膀,在她如触电时退开前,提起了她身旁的一只交椅。
赵令悦顿住躲避的动作,跟了他一路,看他将椅拖出了门口搁着,自己解了佩剑,岔开腿坐上去靠墙抱臂,听见阜从的脚步声,“哦。水来了,你洗澡吧。”
“我不放心。”
邵梵冷笑,“不放心谁?”
“不放心你。”她厚着脸皮道了一句。
邵梵踢开她裙角,抻腿轻巧地勾来一扇门,拍拍闩扣,“你不会反锁?”
.......他闭眼假寐,但听着屋里头那轻微被人弄响的水声,依然有些身躁耳热,不安地睁开眼,背后又微微发润。
禁欲,简单写出的二字,做时却需撇尽妄念,便也很难做到,听了几回,越发难安,翻了下身子,身下的交椅便发出咯吱声响。
里头的水声也戛然而止。
邵梵抬手轻拍一下大腿,蹭过衣衫,将剑提起往楼下走去,吹吹冷风,自会好些,再上楼时,老远听见她在里头吸气儿,就是疼得。
“你在挑水泡?”
里头的赵令悦抹掉疼出的一串眼泪,不语。
“你知道你身上最大的弱点吗?”邵梵停顿片刻,“对自己不够狠。不然,那天没将你勒死,你也该自己帮自己一把,现下已经去投胎了。”
“........”
“开门吧,给我一盏茶时间,然后,早些睡。”
厢房内只有两盏白烛,烧了半天,灯芯被蜡油堵上,不大亮堂。
他环视一周,取下她头上固发的那根银簪,但她原本就不怎么会自己绾发,辛苦了半日也是松松垮垮没有形状,被他这一抽,略湿的青丝全散下来,披在肩背。
赵令悦登时恼火,抿住唇才没有骂他。
邵梵转身用那簪头,去将灯芯重新挑亮,跳动的焰火映在他半边脸上,像是上元夜,她去矾楼(宋代京城最大的酒楼)楼上,看到的乱灯走马。
他融进光内,“温姑娘,手伸出来。”
邵梵不再叫她真名。
那场刚烈至极的生死对峙过去才三个月,他却好像已经放下了,只将她当个普通人。
但是她仍旧放不下过去。
鼻子一酸,伸出了手,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眨了眨眼憋回眼泪:“你为什么没有把我绞死呢?就为了一个周匕?我父亲是不是还说了什么?”
邵梵听着她的话,帮她挽起袖子。
她洗完澡,换上的是一件红的粗布武袍,军中杂役所穿的样式,只是不佩戴外头的软甲,在腰间扎了一根皮带。
衣服大了,袖子也长。
她手疼,也就任由袖子耷拉着。
——不修边幅。
邵梵将袖子卷到她手腕处,捡起那根针在火芯撩了几回,按住情绪片刻的起伏:“收起你的聪明,不要追根究底。”
此路不通,问不出话,她又想到他们两个人的名字。
不禁抱怨:“我们是同一天出生的,但命运都不好,这一天生下来的,是不是就是佛祖派到世上来吃苦受罪的?若我一直受罪,也许就变得和你一样,遇佛杀佛,永不皈依。”
“但是......为什么要先捧我到天界,再摔我进地狱?是要我信佛,还是要我不信。”
“这五日的打击,对你就这么大吗?”他抬眸,细细地端倪她几眼,复垂下头去,“你父母健在,已是人间幸事。”
赵令悦手上忽然蚁咬一般。
只刺了一下,一个黄豆大的水泡就被他挑了,确实技术精湛,比她自己挑要好上许多倍。
她咬唇,缓缓将眼上移,换到他的脸。
虽然看不到全貌,但他似乎带着笑,眉连至鼻,一道秋山一般的挺拔弧度,融杂跳动的暖光,这样心平气和的相处,太亲近,让她有些陌生。
那三尺白绫一拉,拉走了她身体里,最恨、最狠的一缕魂魄。真相抽丝剥茧之后,她好像没了劲儿也没了心气。
她再也恨不起来眼前这个人了。
“其实你那天抓来我爹爹跟韬韬,我就知道,那梅花不是我爹爹送我的。”
他眼角抽动一下,似山上的芦苇在轻扬。
“换手。”
赵令悦便换一只手,等他挽袖子,无声吐了口气,始终放不下:“当初那件事,为何我的爹爹不能早一点告诉我?嘶......你轻点。”
两只手相继好了,他又抬起她的脚。
不待她拒绝已经被他挂上了身下膝盖,去脱她的足衣。
赵令悦蹬腿儿。
他咂嘴,捉住她的脚腕子:“别讲究闺房里那一套了,明天能走路才是正经的。”
五根脚趾俱都浮肿,连脚缝中亦然被擦破了皮,上掌肉上也是许多磨出来的水泡,有的已经化了脓,看上去更加严重。
他有些沉默,想她今日白天发的那通火,倒也算名副其实。
“磨烂了?也没听你喊疼。”
赵令悦蔫巴地垂下头,长发尽情地遮了脸,似乎过了许久还未结束,她又累又饿,又困又疼,意识便也渐渐朦胧昏聩下去。
邵梵早察觉她脑袋渐渐歪去了一边,靠在炕椅上。
等他连银针都放回桌案了,她仍未清醒。
那发尾在烛光下溶溶,因湿润照的有些透红,浓色将她雪肌衬得更淡,似一张他旧记忆中掺了金箔的宣纸,工艺精致,触感软滑,让人忍不住想要触摸。
他想到赵光那日,在“我不能说”之后,哭出来憋出来的那一段话,若有所思,呼吸都拉了长。
赵令悦已经歪着脑袋睡沉了。
她说她不放心他,却偏偏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睡着,他五根手指蜷了蜷,空伸过去,缓缓挑起她遮眼的一缕碎发,轻柔地拨到一边:“若你真是........可不管你是谁,对我也没差别。”
同天相生,命运已定,即便身份转变,他也仍会爱她。
邵梵俯身。
在她光洁的额上落下一吻。

第51章 珠打玉盘(二):强吻 清晨暖绒的光射进陈旧窗格,天光大亮,微尘洒在她眼皮微颤的脸上。
“咚咚咚.....”阜从敲了几阵子门,“姑娘醒了吗?”
赵令悦从床上弹起来,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扎的帐篷内,“醒了!”说着,挪身下地穿鞋。
手脚上全缠了层纱布。
她脑子空白地顿了顿,才将一旁的布靴套上,抬眼,就看见衣架子上晾着自己换下来的衣服......
这下,就连穿鞋的动作都停了。
“那位相公说是赶时辰,要小的喊姑娘起床......姑娘?“阜从拍拍门,探耳去听:"怎么又没声儿了,不会又睡了吧。“
他哪儿知道,隔着一扇门,赵令悦已经从耳根到鼻尖都在发烫。
阳光柔柔地散在那件白色中裤上,被叉晾的规整,而因她来了葵水,那衣服本是脏的,被他洗好用炭火烘了整晚,如今已经干燥。
上头褶皱细细地铺开,都是他拧水后留下的痕迹,像她此时脑中不断横跳的那团乱麻。
她手仍拎着靴口,却使不上力。
整张脸,都已经熟透了。
邵梵等她许久才等到她磨蹭下来,她一露面,惹得邵梵闷笑,兀自倒了一杯茶:“谁帮你梳的头发?”
赵令悦沉稳柔净的脸上,表情崩的正紧,听见他这话差些破了功,呛到自己的口水,眼下就推来一杯温水。
他看了端水盆与巾子下楼的老妈子一眼,心情愉悦。
虽然喝水,眼睛仍丢在她身上,咽下去水,喉结上下滚动,“梳得不错。”
赵令悦剜了他几眼。
嘴唇蠕动,终归是塞进一只包子。
那老妈子大约看她年纪小,笨手笨脚,便忍不住亲自上手,将她厚重头发分成两股编折在两边,各用一根红色穗带固定住了。
像是双垂髻,这红还近似她身上颜色,配着宽松大摆的武袍,倒有点前唐仕女的英秀之美。
她咕噜喝了一整杯水,重重跺在桌面。
他目光也一落,落在她仍缠纱布的手上。
赵令悦不会自己扎发,便只好如此。但她有话不得不说,上马之后,她拉住缰绳,挺直了脊背,才鼓起劲儿,脱口了那句话:“请邵郎将以后,别随意碰我的东西。”
“什么东西?”
“......”赵令悦撇过眼去,只将目光落在空处,良久,低声道了一句,“贴身衣物。”
邵梵清了清嗓子,平声,“你不必臊。”
赵令悦嘴硬:“我没有臊。”
“成了,你的手现下也碰不得水。”他对帮她洗掉沾有葵水的裤子态度坦荡,似乎只是一件因她手受伤不方便,就顺便代劳的寻常小事。
这份坦荡,让想要骂他无耻下流的赵令悦无处下手。
很多时候,他除了呼风唤雨,真的是一个别具一格到过分的人物。
邵梵一夹马腹。
出神的赵令悦也忙跟上。
两匹马一起动起来,朝营地的地方奔去。
迎着春风,邵梵看她几眼,胯下耸动。
他气息沉稳,一本正经地对她解释:“此地离常州还有两日路,你身上这件都是军中小厮舍不得穿的新衣,匀给你,他当时有万般不舍,要你之后发了工薪,记得抵还他钱。
你现在还没有挣到过一缗钱,却已经先欠了别人的账,再将穿出来的这件也扔了,余下几日,便再没有像样的衣服能换洗......”
赵令悦两道弯弯的小山眉拢起。
当了十七年的大辉郡主,她之前从未思考过银钱的事项,此时突然发现,她从头到脚,真的都没有钱。
从京到常州,众数兵马需要整顿,又颁布征兵令征入三千新军。
等邵梵带着近三万的人马,经水路乘船到达鲸州时,人间已是四月末的光景。
鲸州所临之海,名唤汕海。
邵梵人如修罗,声名在外一贯都令人胆寒,谁也不敢怠慢。
遂这日比邵梵先到一步的经略安抚使姚庭,带着手底下的副将于丛生,还有鲸州一众州府官员,于汕海海口等候亲迎。
甫一下船,军队滔滔不绝地鱼贯上岸。
成堆的鳞甲将河光拆碎,如汕海涨潮后,一耸一抷连绵不尽的黑色波涛,向着岸上涌动,使得群人围观。
邵梵身后跟着一位姑娘。虽是男子装束,然那张脸与个头身材却是骗不了人,且肤白貌美,在人堆里也煞是扎眼,所以姚庭与他合完礼节,便微笑揖问:“邵郎将,老夫敢问这位是......?”
邵梵瞧了赵令悦一眼,面色不改。
“便是我提前传书给大人中,提到的那位女先生。”
姚庭惊讶,“周匕的旧友?看来邵郎将身边的贤才,一个个大隐于世,还都这样年轻,甚好。”寒暄完毕,他抬袖外抻,“郎将今日请府上坐,府衙饭菜早已备上。今日我们亦有一要事,要与邵郎将你仔细商讨。”
姚庭也是特意来替管鲸州的实干人,上的劄子针砭时弊,文采斐然,公文递呈也从不拖沓。
只不过姚庭是大儒文官,他是外辟四海的武将。
一齐人朝府衙发动。
去府衙的路上,赵令悦便听见她身旁的两位州官交头接耳。
“鲸州这块糟肉也该动动了,我来前也不知,已经乱到了这地步。只是这洛南城关一动工驻守,就有兵袭来扰,不知几万京兵来押守,金人是安生,还是适得其反,更加嚣张啊......”
那人捋着胡子。
赵令悦略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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