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说着,一边嫌弃地看着对面的一对母子。
他身边穿金戴银的中年女子,更是毫不客气,指着对面形容憔悴的妇人道:“二弟妹现在哭哭啼啼的有什么用!早干嘛去了,在老二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时,二弟妹就应该站出来阻止他,现在好了害得整个裴家都跟着挨骂。
烦死了!我还约了隔壁府上的王太太一起去挑胭脂水粉呢,这让我如何出门。
还有二弟妹,昨日就该发放的月银,直到今日为何你迟迟不给,我可告诉你,你今天不仅要给,还要多一倍的给,来弥补我们跟着你们二房受辱!”
裴夫人一双丹凤眼哭得红肿,她强撑着身子说道:“元义他是清白的,大哥大嫂近几日害你们受骂,弟媳在此向你们赔不是了。”
裴家大夫人翘着染着丹蔻的手指,“二弟妹也知道我们大房跟着你们受委屈了,还不赶快补偿我们。
老二若真是清白的,皇上又怎会将他关押在天牢。”
一直搀扶着裴夫人的少年赤红着双眸开口道:
“我爹他是清白的,大伯娘还请你慎言。”
“裴家这群吸血虫太可恶了,都把裴小四气得双眸赤红了。”谢屿衡气呼呼地说着。
沈昭看了看裴小四又看了看谢屿衡,问道:
“裴小四是裴大人的嫡子?”
谢屿衡点了点头,“嗯,唯一嫡子。”
沈昭却拧起了眉,因为她听到了裴小四的秘密。
第292章 谢屿衡爱慕的女子
[如果我是男儿身,定不会像现在这般处处受限制,我恨为何是个女娇娘。
不能独当一面,不能挑起家族重担。
不能像父亲一样参加科举入朝为官,只能整日里提心吊胆伪装成浪荡子弟。]
沈昭听着裴小四的心声陷入了深思。
裴小四是个女子。
还是个有远大志向报复的女子。
虽然她不知道为何裴小四隐瞒女儿身,扮作男儿郎。
就听谢屿衡不忿道:
“气死小爷我了。”
“楚兄你不知道那两个玩意儿能过上大富大贵的日子,多亏了裴小四的祖母和他爹。”
沈昭默不作声或许能从屿衡嘴里得知原因,谢屿衡忿忿不平地继续说着。
“裴家祖上并非大富大贵之家,家中只有些小钱。”
“裴老太爷是个童生,一生也止步于童生。”
“现在依旧对裴小四不依不饶的裴家大房,并非裴老夫人的亲生子,也不是裴元义的嫡亲大哥。”
她好像知道了裴小四为何女扮男装了。
不确定,再听听!
“而是已逝裴老太爷外室表妹所出的孩子。”
嗯,确定了!
裴元义膝下只有裴小四一个子女,若是裴小四是女子,这将来裴家的家业怕是要落在外人手中。
说到这儿谢屿衡冷淬一口。
“当年裴老太爷那个老混账一心扑在那外室表妹身上,坚决不同裴老夫人同房。”
“整整五载,让裴老夫人背负上不能生育的骂名。”
“直到那外室诞下一子,裴老太爷将那外室子当做孤儿抱回裴家。”
“让裴老夫人养在膝下。”
说到此处谢屿衡明显更加气愤了。
“事情转折发生在裴元义当上京官那年,裴家举家搬迁至京都,连族人都跟随一同搬迁了过来。“
“裴家那个不干人事的老畜生坐不住了,将那外室表妹接进了府中,逼着裴老夫人认下那外室的身份,随同他们一块入京。”
“此事才算爆发出来,裴老夫人才得知她这些年一直被裴老太爷和那个外室戏耍于股掌之间。”
别说谢屿衡气愤了,就连身为局外人的她,听着都替裴老夫人不值,想要揍那老畜生一顿。
他们当真好算计,赶在裴元义入京之际。
打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谢屿衡语气带着几分他自个儿都不知道的怜悯。
“裴老夫人为了不耽搁裴大人进京复职,极尽隐忍认下那外室并带她一同入京。”
“也正是裴老夫人的妥协,让那些畜生更加肆无忌惮。
随着裴元义的官越做越大,裴老太爷和那外室越发放肆越发不将裴老夫人放在眼中,逼裴老夫人应允将那外室抬为平妻。”
“还逼裴老夫人答应,将养了三十几载的裴老大还给那外室表妹。”
沈昭看着谢屿衡眼中染上薄怒,视线又落回那虽是男儿装扮,依旧明艳让人移不开眼的裴小四身上。
加上自从裴大人一出事,屿衡满心满眼的都是裴小四。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谢屿衡喜欢上了裴小四而不自知。
突然沈昭想到了那个来自异世的李玉婉,默默为她掬了一把同情泪。
天降比不上土生土长,尤其是遇上不懂男女之情错把喜爱当做兄弟情的谢屿衡。
谢屿衡骤然拔高的声音,将沈昭从飘远的思绪中拉回。
“那老畜生和那个外室还有裴家大房闹得太过难堪,还直言若是裴老夫人不应,就去裴元义的府衙门前去闹。”
“到时候丢尽裴元义的脸面,让他无法在京都立足沦为同僚之间的笑柄。”
“裴老夫人为了裴大人,生生咽下这口恶气,不同那几个畜生计较,将那外室表妹抬为平妻,将裴老大过回给了那外室。”
听到这儿沈昭的眸子一亮,若是谢屿衡真的喜欢裴小四,正好可以趁此机会替裴家清除害虫。
到时候就算屿衡娶了裴小四,也不会有糟心的亲戚。
“所以,现在这个裴家大房并不在裴老夫人名下?”
谢屿衡听着楚兄莫名其妙问了这么一句,应道:“不在,后来老畜生和那外室不知如何作想的,又想让裴老夫人认回裴老大。
依旧拿着裴大人为威胁,裴老夫人这些年心力交瘁早,在他们再三逼迫之下,裴老夫人瞬间病倒。
一月未撑便含恨离去,裴老大再想过回裴老夫人名下那是不可能的老。
因为裴老夫人留下遗言,绝不认回弃母之子。
那老畜生作恶多端在裴老夫人逝世不足半年时间,身染恶疾一命呜呼。
可恨的是那外室还活得好好的,仗着长辈的身份,时常磋磨裴小四的娘裴夫人。
裴大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愚孝太过顾念血脉亲情,该孝顺的不该孝顺的他都孝顺,与他粘连点血亲的他是都顾着。
裴小四因此吃过很多闷亏。
楚兄你问这作甚?快想想法子,趁着裴大人在天牢关押着,赶快为裴小四解决了这些吸血虫。”
这裴大人同楚慕还真是相像呢!
“他们如今还能锦衣玉食穿金戴银丫鬟仆从伺候,靠的可都是裴小四的爹,现在裴大人被扣上污名,他们不仅不想法子相救裴大人,现在还落井下石奚落裴大人。”
越说越气愤,直至最后,谢屿衡忍不住爆出一句粗话。
“淦他娘的一房没脑子的蠢货,他们难道不知道什么叫一荣俱荣一损这个道理吗?裴大人真被问罪了,他们以为他们能逃脱得了吗!”
他们逃脱不了,根据李玉婉的心声不仅是他们,就连裴氏族人一个也跑不了,统统被问罪斩首。
“老夫人到……”
随着一声婆子的高唱,沈昭和谢屿衡的视线纷纷朝着声音来源的地方看去。
一满头华钗身着玫红色广袖长裙的老妇人出现在二人眼中。
配上她那满头白发和满脸的褶子,要多违和就有多违和。
谢屿衡呸了一声。
“六十七岁的老妪了,楚兄你瞧瞧她有半点廉耻可言,为老不尊的老妖婆。”
裴老夫人走起路来带风,走到裴夫人跟前,抬手就是一记耳光。
“容氏你看看你教养的什么东西,老身远远就听见这个小畜生顶撞她大伯和大伯娘,这就是你容家的规矩!
还不让这小畜生跪下来给她大伯和大伯娘赔罪,还有你,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老身还没死呢,你这是在诅咒老身死是不是!”
谢屿衡闻声坐不住了,倏地从高墙上一跃而下。
只不过手还没有落下,便被人给死死捏住。
手腕的刺痛瞬间痛得她哀嚎出声,“哎呦哪里来的畜生,捏死老身了,还不松手。”
对着身后的仆人叫嚷道:“你们都是死人不成,还不赶快滚过来将这二人拿下!”
裴老夫人因着是外室抬成的正室夫人。
被京都圈的世家夫人们所不喜。
从未有人邀请她上门赴宴,仅有的一次赴宴还被众人好生奚落羞辱了一番。
自那次之后,她也学精了。
不仅不去赴宴,也不准裴夫人在府上办宴席。
将自个儿困在这裴府的一方天地里作威作福。
她当然不认得谢屿衡和楚慕了。
她不认识不代表其他人不认识。
那老妖婆见众人不动,扬起另一只没有被抓住的手,就要朝着捏她手腕的谢屿衡掌掴过去。
裴老大见状,惊出一身冷汗。
连忙上前,一把拦下他娘扬起的手。
裴老夫人扭头看到死死握住她手腕的是自家好大儿。
明显一怔。
这手劲并不比眼前的这个畜生小。
养尊处优惯了,裴老夫人当即怒吼出声。
“老大,你这是在干嘛!你老娘被人给打了,你不仅不擒拿这个贼人,还阻拦我自救,你这是要气死为娘我啊!”
“娘啊,儿求你闭嘴吧。”裴老大被他口不遮拦的娘快要吓尿了。
裴老大赔着笑脸,对着谢屿衡和沈昭赔罪道:
“草民拜见楚将军拜见谢三公子。”
裴大人出事和沈昭被封忠王是同一天的事儿。
自那日起裴府就将大门紧闭,根本不知晓楚慕被封忠王的消息。
裴老夫人虽然耀威扬威惯了,但听到自家儿子对对方的称呼,气势瞬间收敛了不少。
也不敢出声叫嚷了,即便两个手腕都被抓得生疼,再不敢出声吼叫。
谢屿衡见此,一把甩开老妖婆的手,冷哼一声。
“好大的架子,好大的威风,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和忠王殿下也是你能辱骂的也是你能掌掴的。”
裴家人都瞪大了眼眸。
瞬间都将视线落在了沈昭身上。
楚将军被封王了?
沈昭往前一站,眼尾微挑不怒自威的气势让裴家人心跟着一颤。
沈昭看向还处在愣神中的裴老夫人,开口道:
“刚才可是你这老妪咒骂本王的?嗯?”
裴老夫人连忙告罪道:
“老妇不敢,老妇不敢呐王爷!”
“老妇……”裴老夫人眼珠转了转,将视线落在裴夫人和裴小四身上,指着二人道:
“老妇是在骂她们二人,老妇是在骂她们啊王爷。
借老妇一百个胆子,老妇也不敢对王爷出言不敬啊!”
沈昭嘴角微勾,“咒骂本王在先,欺骗本王在后,屿衡你说这该如何论罪呢?”
谢屿衡瞬间明白楚兄的意思,这是要给他一个教训老妖婆的机会啊。
谢屿衡板着脸,冷哼一声。
“咒骂王室理应当杀,欺骗王爷也当杀。”
谢屿衡此言一出,刚才还甚是嚣张的裴老夫人瞬间腿软,秃噜一下瘫软在地。
她身后的丫鬟婆子碍于沈昭和谢屿衡在此,根本不敢伸手去扶。
裴老大更是心中怨恨自个儿娘亲口不择言,也不看清对方是谁,就敢口出狂言。
这下子不仅她要受罚,连带他都要跟着吃罪。
好好待在她后院不就好了吗?干嘛跑到前院来。
当真是越老越糊涂越老越不省心!
沈昭清冷出声,“本王向来仁慈,念在她是初犯的份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裴老夫人听闻不用死了,连忙对着沈昭叩首谢恩。
“多谢王爷不杀之恩、多谢王爷不杀之恩。”
“但是……”
沈昭话锋一转。
裴老夫人磕头的动作,瞬间僵住。
[但是什么?忠王不是说不杀我了吗?还要但是干吗!]
[都怪裴容氏这个老贱人和那个小畜生,若不是她们,她怎会口不择言得罪了贵人。]
[更怪裴元义那个杀千刀的,当官就好好当他的官,偏偏同那些反贼扯上关系,害得她现在在后院都不清静,都能听到巷子两旁百姓们的咒骂声。
她若非嫌吵怎会巴巴的跑到前院来,不跑前院来她又怎会遇见这两位从天而降的贵人!]
沈昭听着这老妖婆的心声,看向她的眼神更冷了。
还真是不知感恩呢。
“但是你是罪臣裴元义的母亲,本王本想网开一面饶你一命,想到那些惨死在护城河岸的匠人们,本王就怒从心来。
不得不……”
沈昭的罚字还未出口,裴老夫人连忙解释道:
“王爷误会、天大的误会啊!”
“老妇与裴元义可没有半点关系,他可不是从老妇肚子里爬出来的。”
沈昭冷眼撇着裴老夫人,“你当本王是三岁小儿不成,你可是这裴府的老夫人,这裴府的主子可是裴元义!
你敢说你与裴元义没有关系!”
沈昭声音陡然冷了几分。
裴老夫人惊得冷汗连连,“老妇不敢欺瞒王爷,老妇确实不在同裴元义有关联啊……”
裴老夫人将她是外室的事儿说了一遍,又吩咐身边的婆子去后院请裴氏族长夫妇前来。
自裴元义昨天出事,今日裴府被围。
裴氏一族的族长和长老们都齐聚在了裴府。
商议如何应对此次变故。
她的意思是既然是裴元义出了事儿,就将裴元义一房赶出裴氏一族就好了。
这样他们都不会受到其牵连。
族长夫妇和长老们都不同意她这个提议。
还说他们裴氏一族能在京都立足,靠的可都是裴元义啊。
若是将裴元义赶出氏族,他们裴氏也甭想在京都扎根立足了。
现在贵人都因为裴元义打上门来了,她倒要看看族长夫妇和长老们如何应对。
不一会一群人急匆匆的赶来。
为首的老者满头大汗,对着沈昭和谢屿衡拱手行礼道:
“裴氏族长裴钱拜见忠王拜见谢三公子。”
“族长你们是何时来的?为何我和娘亲都不知晓?族长前来是为着爹爹一事吗?还是又来打秋风!”
裴氏族长前来裴府,身为主人家的裴夫人和裴小四却不知晓。
若不是裴老夫人派人将他们请来,裴小四至今还不知晓裴氏族长的到来。
裴氏族长对着裴小四怒喝一声,“我乃族长,一个小辈岂敢对老朽不敬。”
“大胆!”谢屿衡将裴小四护在身后,对着裴族长呵斥道。
“你是个什么东西,胆敢在王爷面前造次!”
一道压抑的心声在沈昭脑海中响起,很好,这裴家除了裴元义一房是个好的,其他人都烂到了根子里呢。
[等送走了这两尊神,一定要先解决了裴容氏母子俩。
只有他们母子死了,裴府的家产族里才能和裴家大房平分。]
老族长看向裴小四母子俩的眼神带有杀意。
沈昭的眸子瞬间沉了沉。
据刚才屿衡所言,裴氏族人之所以能出现在这儿,靠的全是裴元义。
现在裴元义还在天牢之中,他曾经提携起来的族人,正盘算着杀他的妻儿夺他的家产。
不知若是裴元义知道了这些,会不会后悔对族人这般好,会不会后悔养着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
老族长收敛了神色,褶皱的脸上堆满了笑。
完全看不出他内心正在盘算着的恶毒想法。
“小老儿教训族中小辈,惊扰了王爷和三公子,是小老儿的错。
还请王爷和三公子恕罪。”
裴族长将姿态压得很低。
[等谋夺了裴府家产,老夫就带族人回归故里,今日之气今日受今日忘。
等回到祖地,谁管你是王爷还是国公家的公子,统统与老夫无关。]
沈昭饶有趣味地看了一眼这老头。
倒是个想得开的,会安慰自己的。
不过她怎会如了这恶人的愿。
“在本王面前造次确实该罚,就掌嘴五十吧。”
她这也算是为裴元义和裴小四母女讨回一点利息。
裴族长一愣,他已经态度谦卑了,这忠王还真罚他啊。
“怎么还不动手?难不成等本王掌掴你!”
沈昭看着怔愣中的裴族长开口道。
裴族长嘴角抽搐,他下不去那个手掴自个儿的脸。
尤其还是在一群妇孺面前。
往后他这个族长的脸往哪儿放哦!
谢屿衡早在这个老东西出现对裴小四态度恶劣之际,就想给他邦邦两拳。
当下撸起袖子,请缨道:
“小爷我就代替王爷您给这个老不死……给裴族长几个嘴巴子。”
说着在众人还未缓过神来之际,一把薅住裴族长的衣领子。
抬手狠狠甩在了裴族长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