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是被有心人给挑拨蛊惑了,下官怕……怕裴大人的家室会受到伤害。”
郑施也随着说道:“忠王裴大人是一位好官,下官信他乃是被奸人蒙蔽,还请忠王护裴家族人,莫让忠臣寒了心。”
此时有不少大臣朝着沈昭几人围了过来。
他们说着相同的话,都是相信裴元义的为人,希望她能出手相救裴元义。
沈昭看着诸位大臣,听着他们的心声,得知他们这些人都是真正为朝堂为百姓着想的忠义之士。
“诸位放心,本王不会坐视不管,在事情未明朗之前,本王会护裴氏一族周全。”
“忠王仁厚。”
“忠王大义。”
围上来的朝臣发自内心地夸赞沈昭。
现在他们是在救裴大人,同样也是在救自己。
若他们现在明知裴大人是被人冤枉的还置之不理,将来轮到他们身上时,他们又怎会有脸怨恨旁人不对他们伸出援助之手。
沈昭和谢屿衡直接去了京中营。
调遣了一队京中营将士前往裴府。
二人刚到裴府那条巷口,就寸步难行。
从巷口到巷尾人潮涌动。
沈昭和谢屿衡翻身下马。
围堵的百姓们见着身着官服的沈昭和谢屿衡,都露出愤恨的神色。
“你们这些畜生,还我儿的命,你们还我儿的命!”
一位身着缟素的老妪,对着沈昭和谢屿衡冲了过来。
立马有京中营的将士们上前挡在老妪身前。
老妪对着将士冷淬一口。
“你们这群吸人血吃人肉的畜生,我们这些穷苦百姓们将养着你们,年年纳税供你们吃喝,你们又是如何对待我们的。
我儿还未成婚,他年仅十六,在工部做匠人,呜呜……他死的那日正是他十六岁的生辰,老婆子我在家中给他煮了红鸡蛋。”
老妪紧揪着自己的领口痛苦地悲鸣。
“他前几日就在我耳边念叨,终于可以吃红鸡蛋了,都怪我……都怪我那日明明早早就煮好了红鸡蛋,没有事先给他吃,而是想着等他做工回来,在让他好好吃。”
“都怪我啊……让狗子连口红鸡蛋都没吃上就走了……”
老妪一双哭肿的双眸,仇视地看着沈昭和谢屿衡。
“你们这些当官的都是畜生,骂你畜生都是对畜生的侮辱。”
“你们同贼人勾结,害平民百姓性命,你们都该死同那个姓裴的一样都该死!”
“还我儿命来……还我儿命来!”
随着老妪的喊声越来越凄厉。
引起民愤。
“狗日的当官的,他们不顾及咱们的性命,咱们干嘛还要恭敬他们,来一个杀一个,为了活命,给他们拼了!大家伙儿法不责众,为了活命拼了。”
人群之中有人高声呐喊。
随着此人话一出,百姓们群情激昂。
他们振臂高呼,“法不责众,杀啊,为了冤死的家人复仇,为了活命将这些当官的都给杀了。”
人群朝着沈昭和谢屿衡的位置涌来。
沈昭面对此情此景只有心寒和悲痛。
京中营的将士们将沈昭和谢屿衡护在最里面。
沈昭推开身前护着她的将士。
将自己完全暴露在人群的最前面。
她抽出腰间佩剑,横在身前。
眼神凌厉地扫过冲上来的百姓们,厉声喝道:“五年前南楚水患,是谁冲到前线拯救被洪水困住的百姓,是谁不眠不休累瘫在洪水之中险些丧命,又是谁捐出万贯家财给百姓们安置住所提供衣食。
四年前是谁挨家走访,为百姓们送去过节的猪肉和米粮,是谁拿着自个儿俸禄贴补穷苦百姓之家,又是谁帮扶孤苦无依的老者和小儿。
三年前是谁每月布施米粥,是谁在寒冬腊月在城郊施衣赠药,又是谁请大夫义诊同大夫们长居城郊外,连除夕都是在城外度过。
两年前是谁在一个个村落修建学堂,为寒门学子提供笔墨纸砚,为吃不上饭的学子们提供餐食。
一年前是谁拖着病体将举府米粮全部捐出,靠着勒紧裤腰带与受灾的百姓们一同度过灾年的。
难道这些你们都忘了吗?”
沈昭掷地有声地说着,“难道你们这些人中都没有受过裴大人恩惠的人吗?都忘记了裴大人为你们所做的一切了。
事情还尚未明朗,裴大人是否有罪还没有定夺,你们这些受过他恩惠的人,就提前给他定了死罪!
敢问你们良心何在!”
沈昭瞧了听了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人群之中又有人高声喊道:“大家伙儿别听他妖言惑众,他们这些当官的都是文人出身,一张嘴皮子张合之间,能将死的说成活的。
若不是裴元义与人勾结,那些贼人怎会有机会绕过城门,从护城河厮杀上来,将无数匠人斩杀在护城河旁。
若他裴元义是清白之身,皇上又怎会将他关押在天牢等待候审。
咱们要团结一致,为枉死的家人报仇雪恨啊,让他们在天之灵看到那些害他们之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而不是让他们看着咱们被人戏弄,放过作恶之人!”
人潮涌动,那高声吆喝之人又隐藏在人群最深处。
饶是沈昭和谢屿衡眼力再好,也寻觅不到是谁在蛊惑人心。
刚刚因着沈昭一番肺腑之言平稳下来的百姓,再次发生暴乱。
“对,少听他胡言!他裴元义做得再多,也磨灭不了他害我兄长惨死的事实。”
“说破了天,这一切的祸事皆是因为他裴元义而起,若非他有私心,河堤被冲毁他怎会隐瞒不报。
又怎会欺上瞒下自个儿拉拢富商来抢修河堤,定是当年他工部修建河堤时偷工减料,怕被朝堂给发现了。
所以才会不敢上报,私下抢救。”
“裴元义不知贪墨了多少朝堂官银,那都是咱们老百姓的血汗钱纳的税。
他又是捐家产又是捐米粮捐药材,谁知是不是他贪墨太多怕罪孽深重施舍一点,博取他在民间的好名声。”
有人开始引导风向,抹灭裴元义对老百姓的无私奉献,将他所有的一切功绩全部说成了阴谋算计。
人群之中不断发出老百姓的咒骂。
“天底下哪有那般好心的人,会为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贡献出全部身家,他就是拿着我们的银钱,反过来施舍给我们,还让我们对他感恩戴德。
我恨不能现在吃他的肉喝他的血,让他还我爹命来。”
“他所做的每一件事儿,都带着深深的算计,我等都是上了他的当,他就是贪官污吏残害百姓性命的畜生!”
“裴元义不得好死,死后永坠阿鼻地狱受尽酷刑。
裴氏族人个个逃脱不得,他们受了裴元义的福荫,就要同裴元义一样,被株连九族永世不得超生!”
越是叫骂越是来气。
“大家伙儿冲啊,打死这些狗官!”
本就失去亲人的百姓在有心人的鼓动下,朝着沈昭和谢屿衡再一次冲了过来。
沈昭神色肃冷扬手破空划出一道剑气,将一旁树拦腰斩断。
震住冲上来的百姓。
她神色凝重,并不想伤害到这些苦命人。
“本将乃京中营主帅楚慕!”
“可不是那些挑拨是非之人口中的文人,本将乃武将出身,可不会将死的说成活的。
你们宁愿信一些鬼话,也不愿信本将信一直维护你们的裴大人,当真是让我等寒心!
圣上只是将裴大人收监,并非问了裴大人的罪。
你们不懂吗?这是必要的经过,若裴大人当真有罪,不必等你们来给他定死罪,圣上早就砍了他。”
立马有人驳道:“武将又如何,武将之中也有奸污之人,谁知你是如何当上的主帅。”
沈昭嘴角一勾,她终于看清那个一直煽动人心的人了。
对着暗处道:“将左边第四排第五人身穿玄衣之人给本将拿下!”
一阵风声掠过,那人还未来得及闪躲,便被人左右包抄,押至沈昭跟前。
沈昭手中长剑,将男子的脸抬了起来。
“本将告诉你,本将是如何当上这京中营主帅的……”
沈昭将楚慕十三岁从军,从营中小将如何一步一步靠着赫赫战功成为一方主帅的经历统统说了一遍。
震住了不少叫嚷的百姓。
“现在可知本将是如何当上主帅的了!”
那人眼珠一转叫嚷着:“官家要杀人灭口了、官家要杀人灭口了!”
人群之中立马有人叫嚷着:“给他们拼了,横竖都是死,说不定还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沈昭看着有些不知所以的百姓,听着眼前男子得意扬扬的心声。
高声镇压道:“你们这是坐不住了,看见同伴被本将揪了出来,现在是要鼓动人心来同本将鱼死网破了,你们真当南楚的百姓都是愚昧无知被你们随意哄骗的蠢人吗。”
“大家伙儿,此人是反贼七王的人,此次他们混入你们之中就是为了挑起官民之间的怒火,试图引起南楚混乱。
趁此来发动反叛,攻入京都弑杀帝王!”
那人当即变了脸,一脸的难以置信。
怎么会!
楚慕怎么会知道他是谁的人。
他们这一支一直隐藏得很好,从未被人发现过。
“你胡言,我乃京都人士,家父是工部匠人,被裴元义与反贼勾结害死在护城河,现在楚将军这是要赶尽杀绝了!”
沈昭冷笑一声不与他废话,直接用手中利剑将他身上的外衫挑破。
瞬间露出里面穿着的软猬甲,和别在腰间的软剑。
“好一个京都人士,好一个家父是工部匠人,你身上这软猬甲少则百两,软剑更是不可估量。
寻常百姓之家怎会有这些东西!”
那人瞬间挣扎起来。
[怎么回事!姓楚的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
蠢货,她当然知道了,这个人的心声是相当丰富了。
沈昭看向震惊之中的百姓们。
“刚才这人叫嚷得最厉害,你们可知为什么吗?”
“因为他的主子才是这次事件的幕后黑手,而被你们叫嚷着要处死的裴大人只不过是替罪羊。”
即便众人知道了这个叫嚷得最凶的男人是反贼之一,但是他们还是无法原谅裴大人。
“若非裴大人心中有鬼,怎会上这些人的当,楚将军说来说去还是来为裴大人开脱的,楚将军可想过我们这些失去家人的贫苦百姓。”
“我们不管什么阳谋阴谋,我们只管冤有头债有主,此事是由谁引起来的,我们找谁讨回公道。”
沈昭看着依旧处在怨恨之中的百姓。
开口道:“你们可知裴大人为何不上报朝堂?”
有人接话道:“当然是他怕他贪墨银钱被人给查出来呗。”
沈昭看着那人沉重说道:“是因为裴大人心系南楚百姓南楚将士们……”
沈昭从那夜暴雨讲起,说明了裴元义为何要寻找民间富贾豪绅。
“裴大人看不得百姓受苦,亦看不得保家卫国的将士们冬日里连遮风避雨的居所没有,连一件过冬的棉衣没有,他何错之有!”
“本将相信你们之中大多数人都受过裴大人的恩惠,还有不少人家中有在京中营当兵的,不用本将多言,你们也能理解裴大人的处境和他一颗为民的心。”
第291章 安抚好百姓,翻墙入裴府
“你们若说他错了,他确实错了,他错在不该心系百姓、他错在不该任劳任怨、他错在不该为朝堂同僚分忧、他错在不该怜惜可造之材、他错在不该为你们无私奉献……”
沈昭每说一句,百姓们的声音弱下去一分。
虽然还有人在哭丧,但是叫骂声逐渐减少。
百姓们的叫嚷声少了,沈昭更能听清那些反贼的心声了。
将隐藏在人群之中的反贼一一派人揪了出来。
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此行还能抓到十五名潜入京都的反贼。
可喜的是,这些人之中不仅仅有七王的人,还有其他反王的人。
有人走了出来,“楚将军我们也并非不明是非之人。
此番前来的都是家中人惨死在护城河岸的。
我们也不是不知感恩狼心狗肺之人,我们知道裴大人这些年为我们所做的一切,也体谅他的苦心,可我们体谅裴大人谁来体谅我们。”
说着这位老者从人群之中喊来一位抱着幼童身着缟素的年轻女子,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三四岁年纪的孩童。
他们睁着一双懵懂的眸子,害怕地缩在年轻女子身后,怯生生地喊着。
“娘……娘我们害怕呜呜……我要爹爹……爹爹……”
“楚将军,她的丈夫、父兄、幼弟都在昨日死在护城河岸,家中婆母和娘家母亲得知此消息更是倒下至今昏迷不醒。
如今她苦苦支撑怀抱嗷嗷待哺的幼儿,身边还有两张等着吃饭的嘴。
楚将军您来告诉小老儿,谁来可怜可怜她们,裴大人没错,她的丈夫、父兄、幼弟、娘亲和孩儿们难道就有错吗?”
老者又喊来拄着拐杖哭红了眸子的老妪。
“她本是颐养天年儿孙绕膝家庭和睦美满的老妇人,昨日她的丈夫、两个儿子和半大的孙子都死在了护城河。
家中媳妇儿更是跟着殉情吊死在房梁之上。
现在尸首还在房梁上挂着,若非村里人拦着,这位老大嫂也吊死在了家中。
楚将军她有错吗?她死去的亲人有错吗?”
不少人都掩面痛哭起来。
裴大人没错,他们死去的家人又何错之有,失去亲人的他们又何错之有!
沈昭和谢屿衡亦是跟着红了双眸。
“楚兄,我受不了了,杀千刀的反贼,小爷我要将他们全杀了,为惨死的匠人们报仇。”
百姓们伏在亲人的尸首上痛哭出声。
有不少人开始哽咽道:
“我不怨裴大人,当年洪灾若不是裴大人出手相救,我们一家早就死在洪涝之中。
今日前来也不是逼迫裴府逼迫裴大人,而是希望朝廷能给我们一个交代。”
“我这些年幸得裴大人资助才能考上秀才,此番我家中兄长和父亲惨死。
我和母亲还有嫂嫂前来,也并非前来怪罪裴大人的。
而是希望朝堂能还裴大人一个清明。”
很多人的本意不是来讨伐裴元义的,而是求朝堂给他们给裴元义一个公道。
少数人则是收了银钱来裴府门前闹事。
还有不少人则是被失去亲人的仇恨,冲昏了头脑,被人一挑拨瞬间失去理智,将所有的仇怨都归到裴元义身上。
现在被沈昭一番话说下来,这些人瞬间清醒了不少。
“本将深知你们的委屈和仇恨,你们放心朝廷会给众人一个交代,给死去的匠人们一个交代。
本将会派遣将士们跟随你们回去,本将不会让任何一个南楚百姓过活不下去。
朝廷会发放一切费用和补偿。
大家伙儿现在都散去吧,让逝去的亲人早日入土为安,也还裴府一个清静。”
有不少人得到保证抬着尸首离去,还有一些人仍旧不愿离去。
沈昭吩咐将士们将那些反贼统统押至大理寺。
远离人群之后,谢屿衡扯了扯想要翻身上马前去大理寺的沈昭。
低声道:“楚兄,来都来了,你随我一同去一趟裴府吧,我放心不下裴小四。”
沈昭闻言,点头应道:“那就走一趟吧。”
当二人立在高墙之下,沈昭看了一眼正撸起袖子,一声低喝翻身爬上墙头的谢屿衡,眼中布满了沉思。
坐在墙头上的谢屿衡,像做贼似的伸出两条手臂小声对着负手而立的沈昭喊道:
“楚兄我接着你,你赶快往上翻。”
沈昭只觉得头顶有一群乌鸦飞过。
“屿衡,非走墙不可吗?你是与裴府有什么恩怨吗?不能走正门进去拜访!”
坐在墙头上的谢屿衡一愣。
他和楚兄是来裴府拜访的,又不是偷偷来找裴小四出去胡作非为的,干嘛要翻墙呢。
谢屿衡嘿嘿一笑,不好意思道:
“去裴府翻墙翻习惯了,一时间忘记了,今日是可以走正门的。”
正欲翻身下墙的谢屿衡却听到一声怒喝。
他瞬间停止了动作,探长脑袋竖起耳朵听着。
沈昭见状,轻巧往上一攀,瞬间稳稳地落在谢屿衡身旁。
但见裴府朱红大门后,站了一群人。
裴家人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听着门外百姓们的叫骂和诅咒。
一身穿锦服的中年男子,忍不住抱怨道:“这个姓楚的好端端的惹这些疯子干吗,让他们更气愤了,我这下子连后门都出不去了,让我怎么去为二弟走动啊。”
“二弟也是,没让咱们跟着沾上一文钱的光,现在还被他连累得挨骂受累。”
此男子正是裴府闲赋在家的裴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