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视线移回到裴元义的身上。
裴元义从悲痛之中缓过神来。
颤抖着继续说道:“近段时日雨水充沛,加之这两日的雨水急降,河水上涨部分河堤被冲毁,罪臣本欲上奏朝堂请求拨款。
那日罪臣奏折都写好了,可恰巧碰上楚将军和谢小将军带病上朝,从楚将军和谢小将军口中,罪臣才知京中营的将士们过得如此凄惨。
连遮风避雨的居所都没有,连一件御寒的衣物都没有,罪臣默默将奏折收了起来。
想要观望户部可还能在拿出银钱,河堤被冲毁迫在眉睫,但马上要入冬,将士们的居所和棉衣也同样重要。”
说到这儿,裴元义已经声泪俱下。
“罪臣想着能否从民间让富贾豪绅捐赠一笔银钱修建河堤,罪臣在被冲毁的河堤旁看着护城河,偶遇一南方来的富商,他愿捐钱捐物帮朝堂抢修河堤。”
左侍郎立马反驳道:“裴大人坐到工部侍郎的位置,想必不是一个蠢货吧,任何人的话都敢相信,你就不怕别人有所图谋,这般拙劣的借口,骗三岁小儿都骗不过,还想要骗满朝文武和圣上!”
裴元义悔恨地低垂着脑袋。
他所言句句属实,绝没有半句掺假。
沈昭看着无助的裴元义,心里发闷。
那日若非她带病上朝,也不会发生今日之事。
可若他不带病上朝,逼户部一把,京中营的将士们又该如何度过寒冬。
今日裴元义落到如此地步,与她有脱不开的关系。
她不能看着裴元义和裴家数百条人命枉死。
更不能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裴大人,你还有何话可说?当真是你与人勾结,暗害朝堂吗!裴大人事无巨细莫要遗漏统统说出来,若真的是你,以往那些爱戴你的百姓有多崇敬你,现在就有多恨你,死不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根源。
裴大人要死后也要背负万世骂名吗!”
裴元义最在乎的就是百姓。
裴元义缓缓抬起脑袋,自责道:
第287章 惊天消息
“罪臣那时并非当即就信了那人的话,是那人说他们祖上世代从商,商贾之家不能科举,他愿捐钱捐物,让罪臣为他们氏族求一个恩典,让圣上开恩让他们的子孙后代能像寒门学子一般正常科举。”
裴元义顿了顿,恨道:“本朝有过恩封商贾之子科考的先例,那人身边还站着数位学子打扮且文采斐然的小辈,他们对科考对朝堂十分崇敬,对百姓民生更是侃侃而谈,只希望有朝一日能报效朝廷为百姓谋福祉。”
裴元义陷入当日的回忆之中,“罪臣见那几人确实是可造之材,现下户部又拿不出多余银两,发放将士们过冬物资和抢修河堤都迫在眉睫,所以罪臣一时心切,便信了那人应了那人的话。”
“但是罪臣没有想到……没有想到那些人会是反贼,害了匠人,更是危害了圣上和百姓们的安危,罪臣该死、罪臣该死还望圣上饶过罪臣族人,赐死罪臣!”
一时间殿中寂静的落针可闻。
一旁跪着的户部尚书则是汗流浃背。
这说来说去,到头来都是户部拿不出银钱惹的祸。
不知道圣上会不会牵连到他。
他也冤枉啊,户部拿不出钱,他这个户部尚书比谁都心急。
国库不充盈,朝堂处处都要银钱,大笔大笔银钱得往外掏,税收和进账却少之又少。
他能有什么法子。
[好可惜哦,虽然裴元义说的都是真的,但是按照剧情他依旧会被圣上处死,裴氏族人也会跟着人头落地,因为那些人会大肆宣传朝堂官员与他们狼狈为奸,圣上昏庸无能识人不清,害百姓和匠人们惨死。
朝廷又一直查找不到这些人的踪迹,为了平息百姓的怒火,被算计了的裴元义会成为最终的顶罪人,含冤自责而死。
死后尸首被毁,坟墓被挖,甚至失去家人的百姓们还自发修建了裴元义的雕塑,每日鞭打泼粪各种羞辱以来发泄心中恨意。]
沈昭听着李玉婉的心声,她明知道真相决不能看着裴元义无辜枉死。
更不能让一个处处为百姓着想为朝堂着想的忠臣,落得如此下场。
老皇帝意味深长地看着裴元义。
他握着龙椅把手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他的那些好皇弟们终于按捺不住开始行动了。
“来人将裴尚书押下去暂且收监。”从逆臣到裴尚书,老皇帝已然是信了裴元义的话。
“裴尚书,此次祸乱都是你的疏忽和失职招来的,在未找到那些叛贼下落之前。
你就要被关押一天,给枉死之人一个交代给南楚的百姓们一个交代。
放心朕绝对不会冤枉了任何一个人,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歹人。”
裴元义涕泪横流,“罪臣叩谢圣恩。”
在裴元义即将被押下去的那一刻,他感激地朝着沈昭叩首道:
“多谢忠王愿相信罪臣,罪臣感激不尽。”
沈昭看着裴元义萧瑟的背影,心中更加坚定要为他平反的决心。
当初父兄在朝堂上被人陷害时,也是这般无助和百口莫辩吧。
那时无人向父兄伸出援手,现在就让她来当那个伸出援手之人。
[可惜了,老糊涂虽然这般说,到时候为了顾全大局,唯有牺牲裴元义了。
现下人的命,不是命啊,比畜生还不如。]
李玉婉惋惜的心声再次响起。
沈昭的眼神更加坚毅,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裴元义枉死!
老皇帝初初醒来,又经历了这些烦心事儿,精神已经欠佳。
发作了皇后和众大臣一番,摆手让众朝臣退下。
独留下了惠贵妃。
沈昭这厢刚出了太和殿,谢屿衡立马跟了上来。
“楚兄,在此恭贺你荣封忠王。”
嘴里说着恭贺,脸却皱成了一团。
“楚兄我觉得裴大人是冤枉的,裴大人的秉性我深知,他绝对不会与人里外勾结狼狈为奸引贼人入内。
这次裴小四怕是再也不能翻墙出府与我偷偷喝酒了,也不知他这会儿急成了什么样。”
沈昭当然知道裴元义是冤枉的了。
可惜他们现在无法为裴元义证明他的清白。
只有将那些反贼捉住,裴大人才有可能脱身啊。
谢屿衡没能随着沈昭一同出宫。
他早早逃了。
因为那个自称神医谷少主子的姑娘看他的眼神像是要吃了他似的。
虽然他很想同楚兄一道离去,但是他更惜命。
随着沈昭一同到将军府的还有封王的圣旨。
同迎完圣旨的楚慕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看着阿昭。
阿昭用他的身子封王了!
送走了宫人,沈昭还未开口讲话。
一旁一直当隐形人的李詹一把撕开脸上的人皮面具。
脸上露出一抹凝重,深深地看了一眼沈昭道:
“我将妻女托付给你,近几日我将会十分忙碌,你一定要保证她们的生命安危。
否则我拿你是问。”
其实这块木头疙瘩也是有亮点的。
不过他还是不喜欢他,谁让他对瑶瑶不好了。
现在皇兄需要他,他该出世了。
凤璃上前担忧地看着李詹。
“夫君,你是想要引蛇出洞吗?”
凤璃不傻,相反很机敏。
她瞬间明白了李詹话中含义。
李詹紧握住凤璃的手。
“璃儿我让兄长独当一面了数十载,不能再让他独自面对那些豺狼虎豹了,璃儿放心我保证不会出事儿,保证伴你到白发苍苍。”
“好,我信你。”凤璃反握住李詹。
[为什么我会忘记自己是谁,若是我能记起自己的身份,能找到身后的家族,我就能帮助阿詹了。
阿詹要面对的不仅仅是那些豺狼,对他来说更可怕的是那些如噩梦一般的过往。
男生女相形貌昳丽不是他的错,是那些心思龌龊心里变态人的错。
他们是阿詹至亲之人,对阿詹而言他们亦是魔鬼。]
沈昭听着凤璃的心声猛地睁大了双眼。
她隐约猜到了一些什么。
这对她来说太过震撼。
李詹走了,凤璃和李玉婉留在了大将军府。
登府恭贺的官员络绎不绝,就在众人都惊叹楚慕被封忠王时。
坊间有传闻传出,当朝官员与反贼里应外合斩杀匠人无数,当今圣上昏庸无能识人不清,害南楚百姓陷入危险境地。
风声四起,此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飞过京都城的大街小巷。
就当局势快要控制不住之际。
又一则惊天消息传出。
死了数十载的九王他又活了!
此消息一出,整个京都成乃至南楚国上下都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次日早朝,太子率领众朝臣在宫门口恭迎九王归来。
谢屿衡凑到沈昭跟前,满怀心思小声嘀咕道:
“楚兄,昨日我翻墙去找裴小四了,他哭得甚是伤心,一个爷们哭得和个娘们一样。”
谢屿衡嘴里虽然这般吐槽着,面上却露出一丝担忧。
他和裴小四是从小一起上树掏鸟窝下河摸河虾长大的,二人的感情自然非比寻常。
想起昨日裴小四失态抱着他嚎啕大哭,他这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了。
楚兄一向点子多,也是昨日他为裴尚书开口求得情,有没有一种可能楚兄能救裴尚书于危难之中。
“楚兄,现在坊间传遍了裴尚书同贼人勾结,裴尚书是一个好人,有脑子的人都应该想到他是被冤枉的才对。
但是那些平日里被裴尚书护着的百姓,一个个地跑到裴府门前朝朱红大门和牌匾砸臭鸡蛋,甚至有些人还挑来几桶粪便,泼在了裴府大门上。
裴家人现在都不敢出府了,就连守门的小厮都躲了起来,他们个个被群情激奋的百姓打得鼻青脸肿伤痕累累。”
说到这儿谢屿衡流露出一丝悲哀。
裴尚书对待百姓比之对待裴家人还要上心。
如今事情还未明朗,那些人却如此对他,怎叫人不寒心。
沈昭没有说话,她对裴府的遭遇已经有所耳闻,更是让府上下人去打探了一番。
不仅屿衡说的这些。
她一直让府上人注意着裴府的动态。
今日天还未大亮,那些被杀匠人的家人联合起来,在裴府门前支起了灵堂。
将匠人们的尸首整整齐齐地摆在了裴府门前的石阶上,将裴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按照这般发展下去,裴府的灾难才刚刚开始。
沈昭收敛了心绪,但闻前面太监高唱道:
“战亲王驾到。”
太子率先开口“恭迎战亲王。”
众朝臣齐声道:“恭迎战亲王。”
沈昭抬首看到从步撵上下来的李詹。
身穿紫金蟒袍的他周身散发着与生俱来的矜贵,眉眼之间散发着冷冽之气。
李詹双眸深邃如深渊,目光锐利冰冷,让人不敢直视。
举手投足自带威严令人望而生畏。
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他的面容刚毅,轮廓分明,仿佛是精心雕琢的雕塑,每一道线条都流露出冷峻的气息。
与昨日出现在大将军府的那个内心叽叽喳喳和逗比一样的傻子判若两人。
这才符合他战神王爷的身份吗!
沈昭刚刚在内心感叹完。
但闻一道熟悉的心声响起。
[本王还是那个英俊潇洒、人见人爱、风流倜傥、车见车载的战王,数十载不见,这些个大臣们怎的就丑得面目全非了呢。]
[哎呦那个胖成球的是当年貌比潘安的刑部尚书赵铁公鸡吗?]
[庞青云这小子也老态龙钟了呢,现在连本王的一根小脚趾都比不上。]
[……]
沈昭越听越脸黑,他是怎么做到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进,本王会杀人的表情,一边在心里将满朝文武都贬低了一遍的。
她收回刚才的话。
“九皇叔?”太子试探地喊了一声扫视着众朝臣的九王。
九皇叔的眼神太过狠厉,让众朝臣们都吃不消啊。
李詹的视线落在太子李钰身上。
嘴上淡漠地应了一声“嗯”
内心却乐开了花[这小子出生的时候本王还抱过呢,生出来的时候皱皱巴巴和一只没毛的丑猴子一样,现在长得怪像个人似的。]
[就是和那个毒妇生得太像了,有点想拧断他的脖子!李詹你要克制,这是你的好大侄儿啊,千万不能对他动手,冷静!]
太子热泪盈眶地看着他传闻中的九皇叔。
[父皇终于不用孤军奋战了,九皇叔如神邸一般,同父皇联手一定能将那些反贼一网打尽。
好想哭怎么办,这种突然见到亲人的感情谁懂啊。
若不是还要顾及皇家颜面,真的很想扑进九皇叔怀里大哭一场。
哭尽这些年的委屈。]
沈昭很想开口劝解太子。
别那么激动。
小心小命不保。
你的好皇叔,现在正在压制着拧断你脖子的冲动。
能离多远离多远吧太子。
众朝臣都在偷偷打量着这位爱了二十多年的男人。
王霸之气的威压,让他们不敢正眼瞧这位曾驰骋疆场威震天下的战神王爷。
李詹率先朝皇宫走去,太子紧忙跟上,众朝臣紧随其后。
因着沈昭被封了忠王,排在第三位的就是她。
一路上她听着李詹各种嫌弃的心声,真的很想让他闭嘴。
当你高冷的战神王爷不好吗?
嘴怎么就那么碎!
老皇帝早就在金銮殿等候多时。
当瞧见多年未见的九皇弟,他激动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迈下台阶朝着李詹走来。
“九弟!”
这一声饱含了太多的感情。
李詹立马迎了过去,“圣上你乃九五至尊,怎能上前迎我。”
老皇帝一把将李詹揽住。
“为何不能!你是朕的九弟,朕是你的兄长,二十几载未见,朕如何不能迎你。”
众朝臣看着煽情的圣上和九王,也跟着红了眼眶。
只有沈昭撇撇嘴。
别看这些大臣们都红了眸子。
内心戏可多着呢。
[九王居然真的还活着,得立马将此消息飞鸽传书给主子。]
[九王早在二十几年前就死了,现在这个所谓的九王怕是假扮的。
是圣上来转移众人视线的,当真是好计谋。]
[一个人不能二十几载未曾改变面容,此人非战神九王,极有可能是九王当年遗落在外的子嗣。
现在皇上以九王之尊将这个遗腹子迎回京都,想必是要改变当朝局势了。
朝堂即将大乱,现在是时候该站队了。]
沈昭也很是好奇,李詹一点都不像中年男人,反而看上去比楚慕还要年轻上几分。
听着众朝臣的心声,也让她知道了谁是谁的人。
沈昭的眸子沉了沉,那些看似中立的大臣,其实暗地里早就择主了。
早朝之上,老皇帝恩封了九王,当年的九王府一直被老皇帝吩咐人精心地照料着。
老皇帝又赏赐了九王不少的宫人伺候。
这些都不是沈昭关心的。
最重要的一点是。
九王自请前去京中营担任副帅。
这不得不让沈昭紧张。
心中冷哼。
[切,战斗力为零的渣渣们,想当初本王一人战九将,只本王这一张嘴,就让其中三人口吐白沫当场自乱阵脚,忍不住出来砍杀本王。
本王哪里给他们活命回去的机会,当下将三人斩杀在马下,面对你们这些手无缚鸡力,说又说不过本王的战斗渣。
本王单挑整个金銮殿!]
沈昭看着昂首挺胸仰着高傲头颅的九王。
真的很难理解,一个人的外表和性格相差怎的如此之大。
她这是做了什么孽,能有幸见识这位的真实面目。
这位又是凭何本事当上战神,又在假死之后创建出傲视群雄、独领风骚、无人敢惹的金玉楼、万安赌坊和众首拍卖行的。
九王理所当然地被留在了宫中与老皇帝叙旧。
刚出大殿,谢屿衡就着急忙慌地跟上沈昭。
“楚兄你可有法子救裴大人,今日朝堂之上有不少贼人想要弹劾裴大人,多亏九王堵住了那些人的嘴。
可这也不是法子,九王能堵得了一时,但堵不了一世啊。”
这时姬渊和郑施也跟了上来。
他们同样紧皱着眉忧心忡忡。
姬渊犹豫片刻开口请求道:
“可否请忠王派遣一队京中营将士保护裴家人的安危。”
沈昭看向姬渊,眼中有着询问。
姬渊叹息一声道:
“实不相瞒,我同裴大人是同窗好友,他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相信忠王同下官一样相信裴大人的为人。
自从昨日出事,下官一直派人留意裴府上下,今日寅时便有人将裴府围了个水泄不通,还有人组织百姓们进攻裴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