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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男主他爹he了(栗舟)


容因支颐着下颌,盯着他专注的侧脸看了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追问道:“懿哥儿,你这般用功地读书,只是因为读书有意思吗?便没有别的缘由?”
祁承懿翻书的手一顿。
缘由吗?
当然有。
即便府里的下人都很是避讳,可他也知道,父亲在外人眼里算不上是个好人。
甚至还可能是个穷凶极恶的魔头。
因为他替皇帝杀了好多人。
可是,那是皇帝要他杀的,他又不能做决定,那些人却为什么只敢在背地里偷偷骂他呢?
为什么个个都对他避之不及呢?
他还从没见哪个人背地里偷偷骂皇帝如何如何,就好像他使人杀人便是理所应当。
他还知道,父亲树敌无数,好多人都盼着他早些死。
倘若有一日,他没了这个官职,恐怕来刺杀他的人,要他性命的人,会不计其数。
他不想有那一日。
于是便去向先生求教。
先生告诉他,只要他好好读书,将来做到比父亲还大的官职,能够在朝堂上举足轻重,让天子倚重,让朝臣敬畏。
到那时,他便能庇护父亲。
小奶团子握着书页的手慢慢收紧,眼神中有种这个年纪的稚童身上罕见的坚定。
世事易变。
那日她说的那番话警醒了他。
虽然她那时说只是随口一问,可这样的事说不定哪天便成了现实。
他须得更加努力,早日像先生说的那样,能庇护父亲。
小奶团子暗暗想着,忽然抬起头,定定地看向容因。
抿了抿唇,他在心底悄声道——
还有,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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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啦宝宝们,昨晚没有写完,今天补上啦(顶锅盖求别打QAQ)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极潇湘 20瓶;

往上数三代,还曾出过一位太常。
如今却已渐渐没落,唯独江溶月的父亲尚有官身, 却也不过只是在这淮阳郡任一个小小户曹。
但终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虽比不上祁府, 江家的祖宅亦很是宽阔气派, 在周围那些普通民宅中间,宛如鹤立鸡群。
容因理了理衣襟和鬓发, 从马车上缓步走了下来。
江家那个家仆连忙上前,道:“还请夫人和小公子稍候片刻, 容小人回府通禀一声。”
容因轻轻颔首。
看着眼前这两扇阔气的朱漆大门, 容因莫名觉得有些许不适, 仿佛潜意识在抗拒踏进这座府邸。
她轻轻摇头,努力将那点怪异的感觉压了下去。
那家仆去了许久都不见回来,门房也对他们视若无睹, 多少有些奇怪。
按理说, 江家人既请他们来, 合该一早便去迎接才是。
可如今他们人已经到了, 江家却没有丝毫待客的准备。
难道这就是祖母所说的“刁难”?
容因转眸,看一眼静静立在自己身侧的小奶团子。
他脸上透露着希冀, 倒像是对此毫无所觉。
罢了, 只要小豆丁开心便好。
左右他与江家实际并没什么关联。
此番来淮阳探望江氏的母亲,说不准便是他最后一次与江家人碰面了。
她正思忖, 石阶上方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吱呀”声。
漆红大门慢慢洞开。
里头一个身穿玄色直裰, 头上裹着幞头, 下颌处留着一小缕髭须的中年人笑容满面地快步迎下阶来。
“夫人舟车劳顿, 在下有失远迎, 还望见谅”, 那人微微一揖,直起身来,解释道,“实在是秋收时节,马上就要收秋租了,忙得很。”
不等容因说话,他转头看向小奶团子,一脸惊喜地道:“这是懿哥儿吧?来,快叫外祖父好好瞧瞧。这些年,外祖父日日都惦念着你,可惜邺都遥远,外祖父又公事繁忙,始终抽不开身,懿哥儿,你可别怨怪外祖父呐。”
一边说着,他伸出手,作势要去抚摸祁承懿毛绒绒的小脑袋。
谁料手才伸到半空,小奶团子忽然揪着容因的衣襟,往她身后躲去。
摸了个空。
江父尴尬地笑笑,自顾自地打起圆场:“无妨,无妨,毕竟这么些年不得见,懿哥儿同我生疏也是常理。”
容因掩去眼底的嘲弄。
能如此轻飘飘说出口的挂念都不是真的挂念。
到底是公事繁忙,还是根本想不起小奶团子这个远在邺都的外孙,便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容因轻轻牵起唇角,浅浅笑道:“您说的是。懿哥儿素来怕生,您别见怪。”
“哪里哪里,夫人言重了”,江父呵呵一笑,神色如常,没有半点儿被驳了面子的愠怒,也不见失落。
可他越豁达,容因便越发讥诮。
倘若他当真挂念懿哥儿,便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不仅如此,看这位江老爷面色红润,精神焕发的模样,脸上没有半点憔悴和哀伤,全然不像一个发妻病重,即将不久于人世的丈夫。
看来祖母所言不虚,江家人果然人情寡淡至极。
不想再继续与江父虚与委蛇地客套下去,容因寻了个由头婉拒了他口中的接风宴,直截了当地提出要去探望江夫人。
谁知江父却眸光微闪,温言道:“不急,夫人和懿哥儿这一路辛苦,先稍作歇息也不迟。”
“再者”,他讪讪一笑,“拙荆如今体弱,一日间有大多数时辰都在睡着,夫人此刻带着懿哥儿过去,怕是不那么凑巧……”
话说得周全,但明里暗里都是婉言拒绝的意思。
容因觑着他的神色,心底闪过一丝异样。
但念及他们确然初来乍到,遂道:“既如此,那我们便先不过去叨扰了,待尊夫人醒来,还请您命人来知会我一声。”
江父闻言,笑着满口应下。
江家人提前替容因一行收拾出的住所是内院西南角的一处小院,北面紧靠府中小花园,四下幽静雅致,还算不错。
府上的小厮婢女一走,祁承懿便扯了扯容因的衣袖,撇着嘴道:“我不喜欢他。”
顿了顿,他垂眸,神情低落地喃喃道:“因为他也不喜欢我……”
孩子的直觉最是敏锐。
他能感觉出来,外祖父虽动作亲昵,嘴上叫的也很是亲热,可眼底透露出来的,并非孺慕,反而更像是审视。
说直白些,就如同在打量一件名贵的物件般,在估量他的价值。
那种目光,让他觉得十分不自在。
容因闻言,在他面前蹲下身来,笑盈盈地道:“不喜欢便不喜欢,人本就不可能叫每个人都喜欢。再者说,我们懿哥儿又不缺人喜欢,你数一数,单就咱们府里,你曾祖母、嬷嬷、青松还有我……喜欢你的人已有多少啦?”
“那……”,他抿了抿唇,似是不好意思开口,欲言又止。
“怎么了?懿哥儿想说什么?”容因十分好脾气地问道。
“那你们会一直喜欢我吗?”
他小声问着,不敢抬头。
肉乎乎的小手紧紧攥着衣裳下摆,耳尖一点点变红。
容因点头,没有半分犹豫地道 :“自然。”
他低垂的眉眼微弯,漆黑的瞳仁晶亮,唇边终于溢一点笑意。
悄声道:“我也是。”
“什么?”容因没有听清。
“没什么,我说我知道了。”
匆匆丢下这一句,小奶团子拎起衣摆,转身逃也似的朝屋内跑去。
容因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摇头失笑。
一整下午,那边都没传来动静。
容因索性又差人去问了一趟。
得到的答案是,夫人仍未醒。
容因眼神微冷,目露讥诮。
沉吟片刻,她转头看向小奶团子道:“走,懿哥儿,咱们去瞧瞧你外祖母。”
她算是瞧出来了。
江父就是那等嘴甜心苦的人。
面上一团和气,什么都说好,做出来的事却处处都叫人憋闷。
但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你对着他那张笑眯眯的脸又不好说什么。
若说他们在江府门口等的那一刻多钟还有情可原,但如今拐弯抹角地拦着他们见江母,分明就是有意为难。
他们若不主动去,就在这儿干等,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江母的院子是东边主院,一靠近院墙,容因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
进去一瞧,有婢女在院子里支了药炉,正在煎药。
说来奇怪,这院子显得有些荒凉,不像寻常人家的院落精心布置,甚至不曾用些花草稍作点缀,仅西窗下一棵秋桐,叶子落了满地,却不见人清扫。
容因四下环顾一周,发现院中仅这婢女一人,其余人不知到哪儿去了。
听见动静,那婢女抬起头来。
却见是一群生面孔,当下目露警觉。
她站起身,面色冷然地斥道:“你们是谁?怎么平白无故便往夫人院里闯?”
容因歉然一笑:“冒然叨扰,对不住,但你应当知道,是江夫人……”
谁知不等容因说完,那婢女就截住了她的话头,没好气道:“你也知道叨扰!那便带他们快走,别打扰我们夫人养病!”
容因蹙了蹙眉,唇瓣翕张了下。
不等她开口,宋嬷嬷却突然走上前来,厉喝一声:“春宁,你这丫头如今怎变得如此无理?还不快道歉!”
“姑,姑姑?”那婢女转过脸来,当即一怔,双眸圆睁。
容因眸光微闪。
宋嬷嬷原先在江家时,是跟在江夫人身边的,她对这里,应当再熟悉不过。
宋嬷嬷回头与容因对视一眼,见她轻轻颔首,这才转过头继续道:“方才同你说话的,是祁大人的新夫人崔氏。你冒犯了贵人,还不快些道歉?”
容因却无意纠结这些,她轻轻摇头:“算了,不打紧的。”
宋嬷嬷闻言,暗暗替春宁松了口气。
春宁却才醒过神来。
听见她这番话,方才还甚是泼辣的小丫头眼底渐渐蓄起泪来,委屈极了。
宋嬷嬷幽幽叹了口气,脸色缓和下来,柔声问:“春宁,夫人呢?”
谁知被唤作春宁的婢女经她一问,反倒越发伤心起来。
豆大的泪珠忽然便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抽噎道:“姑姑,你怎么才回来?夫人,夫人她……”
宋嬷嬷一怔。
瞬间被她激烈的情绪裹挟,眼眶一酸,险些也同她一样掉下泪来。
默了默,她终于忍不住上前,将春宁抱进怀里,温声安慰道:“好了好了,我知道,我都知道。春宁,别哭了,带我们去见见夫人吧。”
明明还未入冬,江母的房门上却已挂了一张冬日用来阻挡风雪的那种厚厚毡帘。
甫一踏进屋内,容因顿觉眼前一暗——
这屋子里门窗紧闭,光照不进来,昏暗又沉闷。
明明日头还没落,屋里却好似已经入夜。
容因一行在外间候着,春宁独自走了进去。
片刻后,她的声音在静谧的内室中响起:“夫人,有人来瞧您了。”
她话音刚落,容因便听见一阵重重的闷咳。
咳声低沉,像是从胸腔里直接传出来的一般。
随后,一道气若游丝的嗓音幽幽响起:“是谁呀?春宁,你怎的随便就将人领进来了?”
言辞间不无责备之意。
春宁正要解释,容因却突然隔着那道六折花鸟插屏,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柔声道:“夫人莫怪,春宁姑娘架不住我等恳求,才将我们带了进来。”
“不知夫人可否知晓,您病中思念外孙,江老爷遣人去邺都送信,请懿哥儿前来淮阳小住。懿哥儿得知后对您十分挂念,我等这才从邺都前来淮阳探望。”
说着,她轻拍了拍小奶团子的肩膀。
祁承懿会意,上前一步。
小奶团子面色平静,一副从容镇定的模样,可衣袖下的小手却紧紧攥起,显然内心十分忐忑。
他犹豫片刻,不无拘谨地开口,轻唤一声:“外祖母……”
床榻上的人一时间没有作出反应。
正当他黯然垂头时,床帐后却突然伸出一只干瘪的手。
一道干涩的声音响起,像砂纸摩擦般喑哑。
她说:“春宁,扶我起来。”
片刻后,一道伶仃的身影艰难地从重重叠叠的被褥中间坐起身。
容因终于瞧见了江母的模样。
干瘦,枯败。
像秋日里挂在枝头摇摇欲坠的叶子。
只要小小的一缕风,便能将其带走。
不知她是什么病症。
整个人都像是被吸干了精气,面色灰败,眼眶深陷,确实如江家人所说的那样,瞧着像是熬不过这个秋天了。
可按江溶月的年纪推算,江母如今至多也就四十多岁,何至于此?
听闻她只江溶月一个女儿,想必她的病,也与江溶月的“离世”有莫大关联吧?
容因不由暗暗唏嘘。
但即便江母可怜,她也不能将实情告知。
即便祁昼明不说,她也知道小奶团子的身世定不简单,兴许还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否则祁昼明也不必如此费心费力地遮掩。
看着江夫人衰败的面容,容因心中暗道——
对不住了。
她又细细看了一眼,突然发现,江母那双眼睛,似乎是盲的。
本该漆黑的瞳仁却泛着异样的白,没有焦距,茫然而呆滞。
果不其然,她的手只伸到一半,便顿住,而后春宁自然而然地牵过她的手,将其搭在祁承懿的手背上。
小奶团子下意识要抽回手,却又顿住。
江母轻轻摩挲着手中柔软的小手,泪眼婆娑道:“好孩子,你能来看我,外祖母高兴极了。”
容因在一旁看着,只觉场面出乎意料的平静。
没有她想象中的抱头痛哭,甚至江母从头至尾都没有提及江溶月半句,只说自己体弱多病,不能去邺都看望,对小奶团子十分对不住。
江母似乎精力十分不济,随后只问了祁承懿一些琐事,诸如个子有多高,吃饭多不多,可曾开蒙读书之类,便说自己乏了。
始终不曾同容因搭话。
似乎对她的身份并不感到好奇。
也或许,是心底早已有了猜测。
小奶团子本想着再问一些关于江氏从前的事,可见她确实面色疲倦,又见容因被晾在一旁,抿了抿唇,终究没再开口。
容因倒不觉得有什么,从头至尾,唇边一直挂着淡笑。
谁知离开前,江夫人却突然望着她的背影开口:“这位小夫人,请留步。”
容因愕然回头。
外间“吱呀”声响,厚厚的毡帘再次一并隔绝下屋外的寒风和光亮。
江夫人才道:“若无旁的事,你带着我外孙儿尽快回邺都去吧,越快越好。”
容因一愣:“夫人何出此言?”
他们今日才到淮阳,按常理来说,江夫人应当盼小奶团子能在这儿多留几日才是,可如今却催促他们尽快回邺都,是何道理?
“没有缘由。你若不肯信,只当我胡言乱语便是。”
江母阖上双眼,转过身去:“该说的我已经说了,我言尽于此,你自己斟酌。”
江循那个人,她最清楚,无利不起早,眼里从没有什么骨肉亲情,只把利益看得比什么都重。
这么多年来,他都不肯让她去邺都看望孩子一眼,如今却主动去信邀他们前来,打的还是她的幌子。
虽不知他到底要做什么,但绝不是什么好事。
容因凝着她的背影,眸色渐沉。
良久,她低低道:“多谢。”
容因从房里出来时,向来不与她过多交谈的宋嬷嬷却忽然主动将她叫住。
容因抬起头,一双清凌凌的眸子仿佛能洞察人心,不等她开口,便笑道:“我知道嬷嬷要说什么。机会难得,嬷嬷不必立刻跟来,回去同江夫人叙叙旧吧。”
宋嬷嬷怔然片刻,深深看她一眼:“多谢夫人体恤。”
容因走后,昏暗的内室里,宋嬷嬷去而复返。
江夫人似乎早有所觉,听见脚步声,幽幽叹了声道:“你来啦。”
“是,我来了”,宋嬷嬷在床榻边坐下,紧紧地握住她地手,哽咽说,“是我不好,这些年都没能陪在您身边。老爷他……苛待您了吧?”
江夫人柔柔地笑起来,面上一片平和:“无妨,我一早便认命了。他那样凉薄的人,这些年还肯花钱替我医治,已是待我不错了。”
“不错什么?”宋嬷嬷脸上头一次显出怒意来,“不过是觉得有愧于您罢了。当初若不是他为了攀附,要将姑娘送去给人做妾,夫人您又怎会……怎会弄瞎这双眼睛?”
“幸好姑娘心善,当年在祁大人最困难的时候变卖首饰私下接济他,这才有祁大人后来的投桃报李,助姑娘脱离苦海。”
“文秀,那些事都过去了,咱们不提了。”
宋嬷嬷一番话说完,江夫人脸上的笑意变得有些勉强。
眼底隐隐泛起晶莹。
“好,不提了,都怪奴婢,不该说这些,平白惹您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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