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放半边脸沉在暗处,目光深不见底。
虽然许枝那天叫他不要插手这件事,但他终究不可能真的做到无动于衷。
他从刘义竞找来竞标的三方查起,以他近期和罗照阳一笔大额交易为撕裂口,顺着盘根错节一点点往内渗透,基本已经掌握罗照阳和一家跨境赌/场非法交易的证据。
大约从两年前开始,罗家就与之有秘密金钱往来,最开始做得很隐秘,近几个月应该和赌/场谈拢了新的分成比例,每个月流水从六位数开始往七位数跨越。
洗/钱或者非法跨境转移财产,光这两个其中任何一个罪名,都足够罗照阳进去待上几十年。
这是他早早撒下的网,也是为许枝打造的象牙塔。
他随时准备在侧,只等她一声令下。
笑声仍绵延不绝,垂眸啜着香槟的男人忽然动了。
他面色沉静,但话里藏不藏不住的森然冷气:“罗总,百闻不如一见,你的恶趣味,简直和你的生意一样烂。”
宴会厅短暂的静了几秒。
罗照阳完全失去表情管理,眼角的褶子都要瞪平。
他刚要发作,几个保镖穿着的人匆匆跑过来在他身边附耳朵。
“你说什么?!齐生他被那个女员工捅伤了?快带我过去!”
电光火石间,陆放听见关键词。
他眼皮猛然跳了跳,下一秒,池闻已经疾步过来。
“快点跟我走,你老婆被人欺负了!”
许枝跌坐在地毯上,手里还握着沾了血的匕首。
她的大脑被惊惧、麻木同时占领,眼里蓄满生理性泪水,分不清是被高度数的酒精熏到,还是因为罗齐生那气急败坏的一巴掌。
她身前不远处,罗齐生捂着自己的右侧腰歪倒在沙发不停□□,嘴里还不住咒骂着“贱人”。
盛怒之下摔碎的子弹杯碎片划过她脸颊的皮肤,留下一道血痕。
她顾不上疼,小心翼翼往自己臀边探。
她腿上的丝袜已经被撕毁,但方方正正的棱角还稳稳当当卡在她最贴身的衣物里。
许枝顿时松一口气。
她忍着胸口翻搅的反胃感,手撑地想站起来。
可惊惧未定,她浑身像脱了力。
包厢的门已经被打开,黑压压一群人冲进来。
罗齐生见来的是自己人,咒骂声愈发猖狂:“这个不识抬举的贱人!看住她,别让她跑了!”
为首的中年男人先是惊呼一声朝沙发查看罗齐生的伤势,再转过头看向她,眼里满是阴鸷。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伤害我儿子?”
许枝下意识双手握住匕首挡在身前:“你别过来,是他对我动手动脚在先,我不过是正当防卫。”
“我已经提前报警了,只要我半个小时后没安全到家,立马就会有警察找上来。”
“报警?正当防卫?”
罗照阳冷哼两声,看她就像在看天真的小绵羊:“你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地盘。”
“你们几个,找间客房,给我把她丢进去!”
身旁几个黑衣人正要照做,淡漠的金石之声骤然响起。
“我看谁敢。”
许枝抬眸,等看清来人,瞳孔不禁扩了扩。
她完全没想到陆放会出现在这个场合。
“陆总,今晚的事,我奉劝你不要轻易插手。”
罗照阳眯了眯眼:“她伤到我儿子,不可能这么轻易算了。”
陆放看也没看他,眸光深沉晦暗,嗓音全然冷冽:“你儿子伤到我的人,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算了。”
“你的人?”
罗照阳愣了愣,看向自己儿子,眼神中有疑问。
许枝不可思议地抬头望向陆放,他径直朝她走来,却垂着眸,看也没看她一眼。
罗齐生咬牙切齿:“好啊,好得很,我说你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地维护一个女员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陆放置若罔闻,视线在许枝手上的美工刀上停留一秒。
“孤身陷阵,这就是你的计划?”
他眼神一寸寸略过她的脸:“许枝,这么久了,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你这么能耐。”
许枝完全不敢看他。
从踏进这个包厢开始,她就已经计算好了一切的后果。
“怎么不说话,还是说这种时候你还要继续和我装不熟是么?”
她泪腺这么发达一个人,罗齐生一次次靠近她,她没哭,被一群陌生人兴师动众要带走,她也没哭。
可听见陆放用这种语气和她讲话,她心里所有的情绪此刻都化成了委屈。
握在掌心的刀直直掉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一声响。
泪珠一颗颗往下滚落,她的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
陆放却一句安慰都没有,只圈箍上她的腰和膝窝,径直将她打横抱起。
“你不过也就是她的姘头,在我面前装什么清高给她出头,你等着,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结束。”
罗齐生气急败坏。
他钓个姑娘不成反被捅一刀,完事还轻易让人带走。
这种事要是传出去,他之后不得沦为圈子里的笑柄。
陆放脚步停也未停,气场魄人。
几个黑衣人面面相觑,最终还也没敢上前一步。
罗照阳怒极:“一群废物,给我拦住他们!”
陆放步履不停,口吻冷淡:“罗总最好还是抓紧时间带你的宝贝儿子去趟医院。”
“至于你给我的警告,我原封不动还给你,这件事,绝对不会这么简单结束。”
池闻递来一个小药箱,自觉把这辆公司商务专用的迈巴赫让给许枝和陆放。
两人间气压很低,尤其陆放一张脸,池闻和他相处这么多年,都没看过他什么时候有过这种表情。
看着风平浪静,实际惊涛骇浪。
“剩下的事交给我处理,那什么,你们有话好好说,不要吵架哈。”关车门前,他抓抓脑袋,很多余地讲了这一句。
许枝腮上挂泪,泪痕半干,手里拿着池闻给她的药箱,浑身都无力。
司机叫孙叔,是公司的御用司机。
陆放平时自己开车比较多,大部分时候都配给周岳。
交际场难免要沾酒精,今天是特殊情况。
车子已经往外开出很久,后排两个人却一言不发。
孙叔车龄二十多年,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没人说话,他也自觉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传来一道沉冷的命令:
“孙叔,把挡板升上。”
随着挡板逐渐上升,后座的空气逐渐被隔绝出一片死寂。
“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陆放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许枝心里一紧,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手里的医药箱突然被拿走,随着一阵包装袋的撕扯窸窣声结束,一只大掌的虎口扣向她的下颌。
她被迫扭过脸,沾了碘伏的棉签带着冰冰凉的触感贴在了脸颊的伤口上。
刺痛让她没忍住倒抽一口气。
“现在知道痛了。”
陆放目光幽深:“拿着刀的时候,不是很英勇?”
许枝眼眶忍不住又一热。
“想要伤口沾水化脓,脸蛋上留疤,你就接着哭。”
陆放的语气毫无怜惜,说完,撕开创可贴找准伤口。
许枝眼里闪过点倔强,咽咽口水,硬生生将泪意憋了回去。
他好像是故意,特意带了点力道,好让她清楚感知到伤口处的痛感。
做完这一切,他将包装垃圾在掌心团了团。
塑料制品扭曲摩擦的噪音在车厢里显得格外刺耳,许枝沙哑着嗓音,有些疲惫地开口:“你想听我说什么。”
陆放默了几秒,怒极反笑:“都这样,你问我想听什么?”
他木讷着脸,话音仿佛结冰:“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现在也不想听。”
孙叔一直将人送到地下车库。
陆放先一步从车上下来,似乎完全忘记了平日的绅士风度,大步流星往前迈,丝毫没有要等许枝的意思。
许枝扯出一个笑,和孙叔道了声谢,这才急急忙忙追上电梯。
只剩最后一个夜晚,她不想这么浪费。
电梯里,她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宽厚的背影,轻轻扯向他的西服裤缝:
“对不起陆放,别生气了。”
“我的计划提前和沈莜说过,也去警局提前报了案,我还带了小刀防身,现在都是法治社会,我不是什么都没考虑就把自己推到危险的境地。”
陆放仍然没理她。
从玄关到客厅,从客厅再到主卧,他一次都没回头看她。
直到他拧松领结准备往浴室走:“怎么,你还要跟过来?”
许枝红了红脸,停下脚步,没再做声。
陆放靠在浴缸,眼下有青黑的倦色。
一阖眸,他眼前全部都是许枝脸色发白,孤身一人摔倒在包厢持刀对人的画面。
她的解释实在太苍白,他都不敢想,如果自己今晚没有凑巧地出现,她一个人要怎么应对?
思及此,他的眉眼染上烦躁。
正要啜一口岩石杯里的威士忌,浴室门前发出响动,油砂玻璃门上映了一道人影。
许枝拢着一件斜襟睡袍,脸颊透着樱粉。
她敲敲门,轻声说了句:“陆放,我进来了。”
“咔哒”一声,门把手径直被拧开。
陆放刚将杯底的威士忌一饮而尽,沁着冰块凉意的酒液滑进喉咙还没来得及吞咽。
黑曼巴风格的浴室灯光色温暖白偏黄, 将来人香槟色的睡袍照得轻盈绰约。
这件斜襟睡袍显然是分上下身两件, 可她只穿了上身的,下摆位置堪堪过了腰线, 白色蕾丝布片下圆润笔直的一双腿翩跹, 赤着双足踩在黑砖地板上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陆放微呛,早已习惯纯饮,这一口下去却如同被灼烧般。
稳了稳气息, 他曲起一边膝盖收回视线, 冷声:“我还没好,你先出去。”
许枝脚步一顿,咬了咬下唇,视线却盯向陆放分毫未挪。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明目张胆地观察他。
茶色透明亚克力浴缸遮不住他健硕的身躯, 水滴顺着麦色肌肉线条缓缓滑落,一只手臂随意搭在旁, 全身裸/露坐姿大马金刀,脸上却一副不为所动的神情。
见她纹丝未动,陆放蹙眉, 扭过头刚要重复一遍。
可抬眸便见许枝侧着身,不顾衣物被浸湿, 毫无迟疑踏进浴缸。
浸了薄荷澡球淡香的水位随之上涨满溢而出,她跪坐在他双腿之间,满脸涨红却紧紧圈住他的脖颈:
“陆放, 我想、我想亲亲你。”
透过一层雾气,她看向他的神情天真含羞, 又大胆直白。
陆放眸中的流光停了半秒,终于反应过来她的意图。
脸上的不自然短暂到无法捕捉,他偏过头,口吻冷硬:“出去。”
许枝眼底一红,是被拒绝的难堪。
但她依旧没有放手,难以察觉地颤着音:“我不出去,你还在生我的气对吗?”
“对不起,今天是我做得不对。”
陆放的确生气,但他要的从来都不是一声抱歉。
类似“失而复得”后的烦躁更盛,陆放沉了沉声:“为什么要孤身一人去见罗齐生,他那种人,从来不会觉得你有和他公平谈判的筹码。”
许枝垂着眼,双唇翕动了下。
静了片刻,最终只道:“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像今晚一样彼此时间都充裕了,有什么事之后再说好不好?”
她话里的敷衍和逃避陆放怎么会听不真切。
他知道自己现在情绪无法完全冷静,他们中间横着很多不能绕开、急需沟通的问题。
想和她把事情讲明白,需要一个足够郑重的时机。
不是现在,不是感性更充沛的夜晚。
陆放长臂一伸,将手中的岩石杯放好,作势要站起身。
一只柔弱无骨的巴掌倏然往下挨上他。
隔着恒温的、带着阻力的洗澡水,许枝覆着摸索,能清晰感受到掌心不断升高的热度。
乖巧状态下就可观的尺寸,此刻正一点点复苏,逐渐和先前唯一一次短暂交锋时感受到的蓬勃凶悍重合。
因为忙碌,他这具年轻的躯体已经素了很长一段时间。
此刻猝不及防的撩拔,几乎要让他引以为傲的自控力土崩瓦解。
“许枝,放手。”陆放声音发紧,睇她的眼尾都在压着浓厚的危险意味。
许枝从头到脚都被羞耻浸透,掌心的力道却有增无减,甚至挑衅般蹭过顶端。
陆放撑握在浴缸边沿的大掌骤然一紧。
喉结不自觉咽动,他扣住她作乱的手,声线忍耐:“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本来只是一句警告,结果许枝点点脑袋:“我知道的。”
做的事像惑人心魄的女妖,可她的眼中透着纯真圣洁:“我在让你高兴,就像,你之前给我做的那样。”
说完,葱白的指节点触向排水按键,她贴着他的身体完全跪趴下去。
池闻留在马场把事情处理完,眼看承宇的几个负责人在罗照阳陪着罗齐生去医院离开后,紧跟着刘义竞单独进了一个包厢。
刘义竞和罗照阳暗通款曲,实际做事不留痕迹很少落把柄,大有坐山观虎斗两头通吃的意图。
这个时候他绕过罗照阳鬼鬼祟祟单独和承宇的人接触,难保他不是在想什么歪脑筋。
池闻想通知陆放,琢磨着这么久应该够两人处理完矛盾了,想让他再回来一趟。
可消息过去半天没回信。
他又拨了电话。
接连两通都是无人接听,第三通过去响了几声,池闻啧一声,耐心殆尽刚要挂断。
“说。”手机传出一道沉哑的音节,似乎气压很低。
池闻愣了愣:“看我消息,你再过来一趟。”
另一端默了好几秒,才冷静问一句:“什么消息?”
“我都发了快一刻钟了,你还没看吗?”
池闻皱眉,把刘义竞的事讲一遍,又问:“兄弟,你不会还在和许枝吵架吧?”
回答他的只有一道略微明显的呼吸声,在浴室回荡起一阵尾音。
隔着听筒完全失真,没人听出来。
池闻只听见对面丢下一句“先这样,剩下的明天再说”便匆匆挂断电话。
和他以往的沉着大相径庭,池闻撇撇嘴,只将陆放的反常归结于吵架情绪不对劲。
确定通话显示挂断,陆放搁下手机,额角紧绷垂首去看身前的人。
她的眼角和唇边都在水光潋滟里泛着红,前者是因为不适渗出的生理性泪水,而后者,是因为承受有限而被逼出的混杂暧昧气息的唾液。
湿润感最开始包裹席卷他时,陆放的理智尚且能够战胜人性。
他卡住她的下颌,阻止她:“你没有对不起我,不需要用这种方式让我高兴。”
彼时,许枝绯红着脸却义正言辞:“并不是因为要哄你,是我想这么做。”
“我可以的,我会让你很舒服。”
相比她的大放厥词,实际她毫无技巧,几颗虎牙时不时划到他。
可即便是这样,光是看见她明明害羞,却一边动作一边仰起红透的巴掌小脸观察他的反应,再无欲无求的人灵魂也要随之震颤。
数不清是第几次,温软的粉舌无意识擦过。
陆放一只大掌虚虚拢着她的后脑勺,难耐地昂首,身体本能向前逞凶,喉咙逼出的气音低沉性感。
许枝猝不及防,干噎感让她节奏一乱,猛地撤离开咳嗽起来。
调整数息,她不顾脸颊酸软,再度要将唇瓣贴上去。
沉沦在欲海里的人眼眸已然清明,他直起身看向她发红的唇角,抚向她发顶:“别做了,还是太勉强。”
“可是……”
许枝飞速低下眼看了看,支吾着:“可是,你还没有……”
陆放笑笑,敛去眼底还没散尽的暴戾:“照你这么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话音刚落,他伸手将面前微伏着的人调转了个方向。
许枝被圈箍着靠坐在他怀里,只稍稍往后,就能轻易感受到抵在她腰窝、前几秒她努力但半途而废亲口造成的结果。
刚才做的事完全突破了她的羞耻心,此刻她都要免疫麻木。
可当横在腰间的系带被身后的人抽开,珠光缎睡袍兀自被丢落在地,她还是紧张又羞耻地吞咽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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