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一声响,她听见他按下控制键,浴缸里重又盛满洁净的洗澡水。
“漱口。”
他侧在她半边颈,从出水口捧一泼送到她唇边。
许枝低下头,小猫喝水般含了几口。
陆放眸色深了深。
束缚上下的蕾丝全然被浸泡贴在身上,她感受到杯沿被一只大掌往下扯,恒温的水骤然灌满。
她的身体先大脑一步找到他指节上的茧子,她忍不住并着双膝喘了喘,却听见陆放全然冷静好整以暇地问她:
“青柠、玫瑰,还是和我一样,选薄荷?”
许枝忍着尾椎密集的酥麻循声看过去,好不容易集中注意力,才反应过来陆放是在让她选择浴球。
“薄荷。”
她看都不看,小心控制着自己的气息:“要薄荷,有你的味道。”
陆放的动作一顿。
一晚的烦躁似乎都随着她这句话淡去了,他拿取一颗随意往水里一丢,反扣着她的脸偏过,鼻尖贴向她,毫不犹豫地吻上去。
淡蓝偏绿的浴球触水融化,滋啦滋啦冒出气泡,在空气里释放出清凉的薄荷因子。
许枝则全身全心融化在他的吻里,熟悉的、安全的悸动感不禁让她眼眶泛酸,几乎快要落泪。
只迟疑了一秒钟,她就侧过身子把自己更深入地送过去。
与其说她实在毫不保留回应他的吻,她似乎更像要反客为主,从他口中掠夺所有气息,直至自己完全充斥、浸润。
出水口不知何时已经停止工作,原先被盖掉的暧昧含吮声猝然清晰。
可沉醉在这个吻里、迷失在数周惶惑的彼此都察觉不到。
他口中残留的酒精几乎让许枝染上醉,不知不觉,在水中更深层的那块蕾丝被拨向一边。
“唔。”
她呼吸一乱,躲开他的唇,瑟缩着往他怀里钻了钻。
陆放亲亲她耳尖:“宝宝好厉害,在水里都能这么滑。”
“是在吃我的时候吗?”
许枝不说话,阖眸咬唇,全身的感官都集中他的作乱的手指上。
混合了薄荷气味的水趁着指节的间隙一齐钻向她,带着阻力、新奇陌生的饱胀感让她有些心慌。
“她很想我。”
陆放感受着密匝的紧致,淡然开口:“你呢,想我吗?”
许枝鼻尖一酸,点点脑袋,第一次诚实地表明心迹:“我也想你。”
身后的人轻笑一声,下巴抵上她的肩膀。
他耐心地用手指带她回忆,双唇贴在她侧颈为她助兴。
唇齿并用,在她皮肤上徜徉。
可忽然又想到什么,力道重又松开。
许枝微微睁开眼:“可以的,陆放。”
“留下印子也没关系。”
陆放动作顿了顿。
先前几次,即便在她最动情的时候,她也会抽出几分理智让他注意不要在显眼处留下痕迹,说大夏天总是穿高领实在惹人怀疑。
现在听她这么说,他不免诧异。
“不怕被人看见了么?”
许枝摇摇头,没说话。
她一直没告诉过他,其实她深爱带点痛的性/爱。
无论是他在她最娇嫩脆弱的皮肤留下齿痕、掌印,亦或他无意用虎口钳住她让她短暂丧失汲取氧气的权利。
就好像这样深刻、激烈的烙印,能让她永远都记得,或者在回忆的时候更加清晰一些。
即便是背对着,她的短暂走神也没逃过身后之人的感应。
“还有余力分心?”
说完,陆放添了一根,角度更加恶劣刁钻。
换做以往,许枝大概率全然沉浸在紧张里。
可下一秒,她原先撑在浴缸两次的手忽然动作,造次着往身后探。
陆放倒抽一息。
眸中的漆黑越来越暗,他垂首,动作加快,同时毫不怜惜地咬下去。
痛感叠加兴奋,阈值太低的人压根坚持不了太久。
没一会,陆放就察觉水下细微的流动感,混着清凉气息的泡澡水氤氲出甜腻。
他不顾怀里的人身躯还在细密地颤,抬起水下的手在她面前捻了捻,鼻腔的哼笑若有似无:“怎么办,刚换的洗澡水,就被你弄脏了。”
许枝连脚趾都勾着羞耻地劲,等缓缓平息,径直按下按键。
一颗澡球还没充分发挥完它的价值,就随着排水系统草草结束了它的使命。
陆放取来浴巾,刚要拢着帮她擦干净水渍,原先坐在她腿间的人忽然动了。
她褪下歪歪斜斜半包裹自己的蕾丝布片,一双小手重新覆上他,就这么背对着,竟然自己扶着往他身上坐。
因为不熟练,试了几次找不到入口,动作染上着急,连呼吸都透着难以排解的躁。
陆放大脑有几秒钟停止运作,等恢复过来,他提着她的肩膀将她翻转过来。
连眼神都愕然:“你在做什么?”
许枝眼神闪躲,下唇都要咬出血。
默了半晌,佯装不明白,扯出笑:“你不喜欢我主动吗?”
陆放两抹浓黑紧蹙,一双眼紧盯着她,带着洞悉:“许枝,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许枝心头一颤。
“你还在生病,不做好措施,如果出了意外,伤害的是你自己。”
陆放目光幽深:“为什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许枝哽咽低下头,晶莹的泪珠直直砸落。
她承认她有一瞬间的自暴自弃,这种自暴自弃更多是源于知晓他会阻止她。
听见他口吻严肃地责备她,她反而有种落袋为安的踏实感。
陆放没再说话,手里的浴巾也被丢在一边。
他起身,长腿一跨,赤着脚走至洗手镜前,拉开抽屉。
胡乱拆了一个给自己戴上,陆放大步流星调头,径直捉住许枝的胳膊,将人往透明玻璃隔断层拖了拖。
他站在她身后,按下她的腰。
掌风落在她臀侧,清脆的巴掌声,紧接着是沉冷的命令:“扶好,趴下去。”
许枝想大哭一场,又在他的声线里找到一点归属感。
只迟缓了一秒,一只胳膊已经拦在她身前。
“磨蹭什么,不是很着急?”
说罢,他作势就要将人往上提。
许枝身形不稳,赶忙抓紧玻璃上的把手。
下一秒,她的双脚完全离地,整个人被弯折着抱起。
身后骤不及防的动作让她一瞬间有被贯穿的吃噎感。
因为重力的作用,她的小腹被紧紧箍着,因此感受也愈发清晰。
这个姿势,她完全使不上力,握着的把手成了她唯一的支点。
她忍着酸麻,细碎地呜咽,好半晌,才把话将完整:
“陆放,不要这个姿势,肚子好酸……我还看不见你。”
掐着她软肉的手分出功夫捏她下颌。
陆放托着她的半边脸,让她看向洗手镜:“那就这么看。”
许枝睁开眼定定神,顺着他掰过的方向,看到镜子里的画面。
她媚眼如丝,脸上的神情完全叫她自己陌生,全身只剩一件被推到锁骨、聊胜于无的布料,随着节奏荡出波浪。
而他则全然掌控的姿态,进出间轻易拿捏她的命门,偶尔滚动的喉结要命的性感。
他们姿势亲密,他们胶着相连。
这个角度,往日看不见的、羞于看见的,全然一览无余。
太有冲击,许枝阖眼,想挣扎。
“又不看了?”陆放惩罚般重重按上她的小腹,力度也恶劣的重几分。
许枝惊呼一身,连面前玻璃上因雾气凝成的水珠都难以承受般滚落而下。
于是她被迫睁开眼,亲眼看着自己是怎么被坏心地吊得七上八下,再被极致地送上云端。
等身后的人终于舍得松开她,她双腿止不住地发软,陡然跌坐在地上。
这个勒得太紧,陆放并没有释放,摘掉后,这次他耐心选了个和自己尺寸匹配的重新戴好。
抽屉了还摆了几瓶满赠送的润滑,他的视线划过,在这种发挥不到作用的东西上并没有做太多停留。
他抱起许枝去了淋浴区,胡乱将彼此冲了两下,托抱起将她抵在墙上。
许枝终于如愿,圈住他的脖颈和腰际,深深看向他。
花洒没关,封闭的空间很快萦绕出雾气。
她还没完全从上一场中和缓过来,再开始,即便这次他和风细雨,她依旧神智连同眸光一起涣散。
渐渐的,她都要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巨大的充实和拥有感快要溢出胸口。
她连呼吸都要克制,仿佛置身一场黄粱美梦。
如果她表现得太贪心、太用力,这点泡沫般的快乐就要破碎。
陆放注意到她的表情,揉了揉她还发红的唇角:“累了吗?”
许枝摇摇头,圈着他的双手用力,贴紧他吻上去。
两人的心跳毫无阻隔,陆放大掌抚向她的后背,凸出蝴蝶骨硌在他的指骨上。
他怔了怔,蹙眉:“最近没好好吃饭?”
她身量纤细,肉眼看看不出来,手感的诧异倒是很清晰。
许枝被磨得酸软,浑身都要使不上来劲。
她故意含上他耳垂,借着喘息轻轻呵一口气:“你也不许分心,老公。”
陆放心脏莫名发热,感受到她一阵密不透风的包裹,电流顺着脊柱爬上头皮,几乎快让他失序。
他重重呼出一口气,大掌托着使劲一抬,再重重放下。
听见她唇边泄出的娇哼,才满意地重新含上她。
等两人齐整地踏出浴室,已经是凌晨之后的事。
陆放将人抱在梳妆镜前坐好,给吹风机接上电源。
噪音似乎对她没什么影响,看着面前昏昏欲睡的人,陆放失笑一声。
虽然问题还没解决,但身体先恢复熟络,有句话叫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她难得这么主动热情,两人也好不容易在忙碌中抽出温存的时间,陆放并不急于驱散她的瞌睡虫,和她讲道理。
等吹干,他学着先前看到过的,拿出精油在掌心搓开,帮她涂抹在发尾。
做好一切,他抱着她,稳稳当当将人送到主卧大床上。
他摸出一支烟,轻手轻脚走到露台。
今夜也是没有星星的一天,天色昏沉,看不见尽头。
他收回视线,微蜷着指节虚拢着点燃烟。
煤油火机的砂轮声响起,火光点亮又寂灭,将他的面容雕刻出深邃的阴影,将他眉眼里深潭般的漆黑岑寂映出光亮。
许枝就这么站在他身后,将他这副模样深深镌刻在脑子里。
还是陆放先一步发现她的存在,他掸一掸烟灰,问:“怎么醒了,不接着睡?”
许枝双手背在身后,走近了,陆放躲开她,就要掐灭烟头。
她拦住他,抬眸对上他略带疑问的眸光,轻笑着问:“这个,是不是叫,事后烟?”
“能让我抽一口吗?”
陆放蹙蹙眉,许枝立马换上央求的口吻:“就一口,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他喜欢的味道,疲惫、餍足时缠绕的气味,她也想留住,也想记得。
他看她一眼,半晌静默,最终妥协:“就一口,没有下次。吸了就吐出来,不要过肺。”
许枝使劲点了点脑袋。
他掐着烟尾递到她唇边,她仰头看他一眼,随即含上,十分不娴熟地吸一口气。
不出所料,下一秒,对焦油和尼古丁陌生的人急急咳嗽出声。
陆放大掌轻抚着她后背给她顺气,许枝扯出笑,被呛出泪:“真难抽。”
陆放勾勾唇,指节抚上她眼角,想为她拭去晶莹。
可她的泪却随着他的动作越来越汹涌。
陆放顿了顿,终于察觉到异常:
“枝枝,你怎么了?”
他仔细看她一眼,终于发现她背在身后的一双手。
似乎拿着什么东西,陆放心念一动,伸手探过去。
许枝猛地往后撤两步,在他的注视中,泪眼朦胧,却咬牙说了一句:“陆放,我们离婚吧。”
初秋, 夜露凝寒,昏暗的雾霭压低,不时风动, 让人内外都被凉意侵袭。
露台上简直静极了, 连带着刚落下的话音都透着缥缈。
陆放整个人像被框在慢镜头里,表情的波动很小, 只是愣一愣, 似乎在怀疑自己幻听:“你说什么?”
许枝避开他的眼神,胡乱拂了拂脸颊的泪,重复一遍:“我说, 我们离婚吧。”
她的声音很轻, 却压着浓重的情绪。
这次,陆放听真切了。
她话里的矛盾、挣扎,深思熟虑后依旧决定说出口的分量,他都听真切了。
他这样的人, 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可这一秒, 呼吸都停顿,猝然生出了巨大、席卷所有理智的怔然和迷茫。
明明不久前还和她做着最亲密的事,如果不是她今天受了惊吓, 他不会只一次就放过她,缱绻的、粗暴的, 要深刻,要彼此都不遗余力,要身体连同灵魂都被涤荡, 好弥补被他们蹉跎的一段时光。
可现在,她竟然要和他离婚。
“你是认真的吗?”陆放的嗓音透着自己都惊诧的平静。
最艰难的闸口都打开, 接下来应该逐渐释然才对。
可听他质问,许枝还是不可自控地颤了颤。
好半晌,她才轻轻颔首:“是。”
“为什么?”烟灰扑簌簌落下,陆放夹着的那截烟快要燃尽,猩红的火星烫在指骨也浑然不觉。
他嗓音沙哑,眼中盛满不解:“是我对你不够好吗?还是因为我最近太忙没能照顾到你?”
许枝压着双肩细密的抖动,双目失焦,只一个劲摇头:“不是,都不是……”
他怎么会不够好,相反,他太好了,好到让她患得患失,让她为自己的阴暗丑陋而羞耻。
“那究竟是为什么?”
陆放心口发沉,捉她手腕的力道也发狠:“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诉我,有问题也可以沟通,我们不是还要去度蜜月吗?”
“怎样都可以,不要随便提离婚……”
他阖了阖眸,自顾将人摁进自己怀里,似乎这么做,才能藏得住自己的失态和艰涩:“这两个字,不要这么轻易说出口。”
许枝怔在原地,任由他将自己拥在怀中。
她的骨头都快在断在他失控的力气里,就好像他在担心,只要让她动一动,下一秒她就要逃走销声匿迹。
心口的酸涩直冲天灵盖,她忽视下唇被咬出的铁锈味,使劲挣开他:
“不是随便。”
她将先前藏在身后的文件往前递,一字一句:“这是我拟好的协议,我已经签了净身出户,你不用担心财产分割的问题。”
她垂下眼睫,顿了下:“至于我这边的财产,我想,你应该也看不上。”
风声在这一刻停止,凝滞的空气只萦绕淡淡的烟草味。
陆放僵在原地许久,像座入定的雕像。
目光挪都未挪到文件上半分,全身的温度却好像在一瞬间被掠夺。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放开钳制她的手掌:“我以为只是这段时间太忙,我们中间很多问题没及时解决,所以吵了一架。”
他停顿一息,自嘲地勾勾唇:“可你连协议都拟好了。”
在他一心想着修复裂痕的时间,她却是在谋划着要离开他。
难怪,难怪前段时间他总是难等到她的消息,原来很多事早已有迹可循。
眸光蒙上一层冷意,陆放的表情和嗓音完全沉下来:“离婚,我不同意。”
许枝抬起头拧眉问道:“为什么?”
陆放不看她:“在你问我为什么拒绝离婚前,至少应该先告诉我,你想离婚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你的理由无法说服我,我就有拒绝你的权利。”
许枝倏然涌上焦躁。
她要离婚的态度如此坚决,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究竟为什么还要坚持?
他们重逢三个月,只领了证,上过几次床,抛开昔日老同学的情分,除此之外,究竟还有什么值得他去坚持?
沾着血渍的红唇翕张了下,她呼一口气,狠下心:“如果你非要一个理由,那我告诉你。”
“早在你隐瞒我的事露馅,我得知你和我身份条件都悬殊的时候,和你离婚的念头就已经埋下了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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