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她那里,才终于开悟,相比于她,我实在太“聪明”了,“聪明”到人生小半,从没有好好爱过。
至于凌青云,我想我也有了新的认识。
天下皆知,他逢人便笑,温柔亲切;我在原作中得知,他口蜜腹剑,虚伪自私。
我曾以为我知道的就是全部真相了,但如今才意识到,一种感情不能用标签局限,一个人又何尝能。
凌青云这个人啊,真心中带着算计,算计中又有着真心。
看似风流云散,片叶不沾。
实际上却也有血有肉,有心有情。
只是他明白,这深情不会给任何人带来好处,所以反而总掩藏在那温柔的疏离中,什么也不表达出来。
多情总还似无情……
红重临走前,说,他喜欢我。
我不知这是不是真的,如果说是的话,我好像也没那么意外了。
想着,榻上的人幽幽醒转。
我看着他,说:“你想哭吗,哭一场就好了。”
他看我一眼,道:“没事,我已经让御医开方子了。”
我摊开手,说:“限时服务,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他咧开嘴,仿佛又想挂上那副若无其事的笑容:“堂堂国主,怎么能……”
他话没说完,我像个霸道总裁一样把他揽住了。
其实我并不是一个霸总文爱好者,但是我记得,我小时候每次生病,都懂事地叫小姨赶紧回去吧,不要耽误工作,但只有自己心里才清楚,我不想让她走。
不知是不是我太犀利,凌青云不抵抗了,终于抱住了我,把下巴搁在我肩膀上,这样我就看不见他的脸。我看见,渐渐地,他整个背耸动起来,而最终,又由无声的流泪,变成低微的哽咽。我能感到泪水是热热的,落在我脖子上,打湿了小小一片。
我伸出一只手,去牵他的手。
他没拒绝,但抽泣着道:“……我不值得。”
我回答他:“我不在乎。”
第二天,凌青云病势去了大半,我们开始面对真正的问题。
我告诉了他我的所有见闻,以及对事件的推测。
形势空前严峻。
老国主一死,江显耀已经全面执掌三山。他弑父,还伏击我,这就注定,他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与凌氏硬刚到底了。
不管是于私,为红重报仇,还是于公,控制瘟疫扩散,凌青云都必须得收拾他。
然而,又投鼠忌器,我们都知道,他背后是风家。
如果是风间月来决策,八成是“只要我们站在公理正义的一方”,该战就战。
但我和凌青云的思维方式,都是“在现有情况下,把损失和不可控因素降低到最小”。
因此风家的真实态度,对我们至关重要。
风家想控制三山,这是毋庸置疑的,但问题是,他们会为江显耀,做到什么程度?
是不过当条看门狗,一旦有风吹草动,会把罪责都推在他身上,切割干净,自己保持“仁德”体面?
还是“打狗也要看主人”,你凌氏想动三山,我一定全力给你使绊子,让你不痛快?
如果是前两种,都还算好,最怕的,是风氏不肯吐掉到口的肥肉,倒黑为白,否定对江显耀的一切指控,甚至为了保他,不惜与凌氏一战。毕竟先前说过,兵者国之重器,一旦风凌两国直接冲突,战争一定旷日持久,给这片大陆带来深重灾难。
我与凌青云商议一夜,做了几种沙盘推演,最后的结论可以用两句话总结:尽最大的努力,做最坏的准备。
所谓尽最大的努力,是尽全力争取,用相对和平的手段让风家放弃江显耀这枚棋子,这样就能把震荡烈度控制在三山之内,不至于扩大成全面战争。
凌青云提出,凡事总得先礼后兵,我们拉上安玉暖,与风间雪进行一个秘密会谈。
这会谈的目的是摸摸风家的真实想法,此外,当面分析利害,并与安氏联合施压。
毕竟风间雪也有着“仁君”名号,而散播瘟疫,残害生民这种事,放在哪里都是绝对见不得光、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所谓人有做贼心虚的心理,如果被我们敲打一下,让他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了端倪,风间雪会选择退回去,装傻充愣,切割了江显耀,以免沾自己一身腥也说不定。
我点头同意,如果能达到这样,可以说是最理想的结果。只要有一丝希望,总得争取一下。
但是,为什么又说做最坏的准备呢。
从祭狩大会那时的暗流涌动,到欢夜坊蓄养间谍,再到情蛛事件,我们对风家,已经越来越丧失信任。别说风家可能不承认、不买账任何指控,就算他们真的很配合,我们心里都要打一个问号,怕他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嘴上答应着,私下做了动武的打算,反而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绝不可不防。
在这样的指导思想之下,我们当日同时发出了几条命令。
其一,,修了最高机密的书信,由赤鹦送出,向安玉暖和风间雪提出紧急会盟。
其二,发出禁令,全面禁止风氏与三山的人入境凌国,以免带入疫病。
其三,点起军马,动员后勤,挥师北上,屯兵边境。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最近几章的点击掉的我躺平。。。
反正也这德行了,接下来我就按极度放飞的纲走了。。。预警一下哈
无他,这个地方实在不好找。
涉及的事情太大了,必须三家国主出席,但凡是个二把手,都做不了主。
而且要谈的秘密不能公开,甚至一点风声都不能流出去,因为好比说,我们寻求的理想状态,是我们给风间雪一点空间,而他也知道分寸,默默退回去,然而一旦消息泄露,被有心人一挑动,事情就难以用一种“默契”“模糊”的方法处理,而必定变成公开对立,到时仗不打也得打了。
再有一点,现在大家都想要一个真诚的结果,可互相又都彼此猜忌,神经极度绷紧,担心对面出阴招下黑手。仿佛秦赵的渑池会,甚至做了对方将自己国君扣留的准备。
所以说,为了保密,这个地方决不能口耳交杂,又必须绝对中立,最好与三国距离相等,我们提了两个地点,都被风家否了,风家提的地方,我想凌青云也不会接受。
事情没有进展,我也感到焦躁。
而且,我心头还压着另外一件事。
红重最后给我留的布包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在夜里反复揣摩那一小瓶血液和单边坠子,百思不得其解。
往常烦乱之时,我总登上无涯阁,从那扇最高处的窗户望出去,俯瞰京城。看南海京平直的街道像是缩微了的模型玩具,看繁华的大街上车水马龙。
然而,今天我这样做,却更压抑了。
那扇孤独的窗户像一只先知的独眼,向下看,气氛一片肃杀,两条平时最繁华的大街上此时没有行人。因为征召的军队正从那里集结。橙红色的军旗翻动不止,士兵的队伍在道路上行进,仿佛那道路是河床,而军队是铁灰色的河水。
就在半月之前,南海京还沉浸在过年的氛围里,和平安乐,而此时,风云翻涌,人心惶惶,普通百姓或许还不知道三山的秘密,但看见这么多军士经过,路边小儿也知,可能要打仗了。
我再抬头,远方是缥缈的云气,大概是巧合,有一朵云正像恶鹰展翅的样子,夕阳的余晖映照着它,半天都是血色的霞光。
我盯着它看了很久,转身推门,进了密室。
密室里摆着无数大小不同的水盂,里面荡漾着镜花,红重殁后,我接下了这个工作,按她留下的笔记照料。
这会儿我看见,有一朵花儿打开了花苞。
这可能是今天最令我高兴的事情了,我欣喜地看过去,那朵花在水中投下五彩变幻的色泽。
这朵花,凌青云会想要用来看什么呢?
我伸出手去,手指却停在了半空。
结合红重最后的手语、遗物,会不会,她是在提示我,去了解点什么?
夜血,镜花,媒介,都有了,就差一个时间。
那时间呢?
一个念头闪电一样划过我的脑海。
时间,就是安可心小产那一夜,他的耳饰就是那一夜丢的。
而且,我也太想知道,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安可心小产这么大的事,时间不难找,太医院的档案上甚至精确到时辰。
我一手握着绿幽幽的耳饰,一手将红重给我的血液滴入水中,发出啵的一声。
血丝像树木的根一样延伸开去,在我眼前,徐徐展开一副画卷。
层层帷幔,金碧辉煌,大型的云母屏风像镜子一样映照出宫灯玉案等一切陈设,使墙壁显得更加辽远,屋内更加空旷,同时镀上一层冷色的光泽
这间大屋的中央,站着凌青云,低眉顺眼地垂手侍立。那时的样子大概十六七岁,眉眼青涩,脸颊上甚至还带着一点婴儿肥。
堂上,坐着一个打扮华丽的贵妇,头上戴了尖细的金钗,身边立着一个高且黑瘦的嬷嬷,手捧彩瓷小碗,在伺候她进食,看上去,大概是甜粥或补品之类。
我看过去,这贵妇的面相依稀与风间月风间雪兄弟有几分相似,再结合她的气势,凌青云对她的态度,想来就是凌海流的正室夫人风宣若。
风宣若细嚼慢咽地吃着补品,仿佛无视堂下侍立的凌青云于无物,她金色的衣摆很是宽松,但行动间偶尔还是显出腹部的曲线:她有孕,大概也有三四个月了。
我记得我在无涯阁翻宫室档案的时候,连着看见一年多每天进用各种中药的记录,有中规中矩滋补的,也有稀奇古怪的偏方,看得出她这一胎来的十分不易。
我从旁观者的角度来想,在有这一胎之前,她与凌青云还算是互相依存的关系,凌青云是收养在她名下的嫡子,就算将来继位,尊称她一声太夫人总是少不了的。
但是,如果她自己生下一个儿子,那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凌青云将会从一个助力变成一个阻碍,一个她亲生儿子道路上的绊脚石,眼中钉,肉中刺。
风宣若吃完了补品,好像才发现似的,道了一声:“哟,青云也在这里。”
凌青云连忙下拜道:“儿臣给母后请安。今日给母后祈福的经文已经抄写完毕,请母后过目!”
说着,他呈上厚厚一沓手写的黄纸。
风宣若遣那嬷嬷接了,哼一声,并没细看,却突然笑起来,斜眼道:“坐啊,站着干什么?”
凌青云本来对一切忽视表现得泰然自若,十分恭谨,可听见这句,倒仿佛不知所措,满眼惶恐,哪里敢坐,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搁了。
嬷嬷把一个墩子给他踢过去,冷声道:“夫人叫你坐,听不懂么?”
凌青云这才坐下,不过坐姿我看着都有点想笑:他臀部大概沾了坐墩的三分之一面积,仿佛屁股底下装了弹簧,一副随时准备弹起来的样子。
我也不知之前经历过什么,才让他怕成这样。只能说,也许对风间月来说,风宣若还是记忆里明媚亲切的小姑,可对凌青云,早就是名副其实的噩梦。
“对了,可心的胎,也有三月了吧,她怎样啊?” 风宣若斜着身子,眼睛看着自己精致的假指甲,慢条斯理地问。
“回母后的话,可心生来身子弱,大夫说要静心调养,不过目前来看,托母后的福,胎象都还平稳。”
凌青云尽量中规中矩地回答,但说话时,我还是注意到,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挑,仿佛谈到妻子和孩子,就是他心中最幸福的事。
“可心那女子,什么时候生的,身子这样不好?”
凌青云眼中划过一丝疑惑,大概不知为何母后会突然关怀起安可心来,但又不敢不回答,于是模糊着道:“可心六月生日”。
风宣若掰着手指算算:“这个时节生,那便是前一年的八九月受的胎,诶,那不是祭狩大会的时节吗?”
嬷嬷忙道:“可不是,老身还记得,那年的祭狩大会是在安氏举办的,热闹的呢。”
凌青云在下头听着,大概也不知她们为何说起这些,但总之,多说多错,不说不错,所以就三缄其口,对方不问,自己也绝不答言。
风宣若也不理他,自顾自跟嬷嬷继续攀扯,如家常闲话:“说起来,安昭鸾也殁了三年多了……你说,她那般硬的性子,怎会生下可心这样软和的丫头。”
嬷嬷道:“夫人……您这儿媳可不软和哟,您是忘了,上次她还跟她姐姐抱怨,说夫人您苛待了她夫主呢。”
凌青云听见这话,果然啪地一下弹起来了,跪地叩头道:“母后,可心年轻单纯,一时口快,并非有意,还望母后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跟她计较。”
风宣若冷声一笑:“啧啧,我还没说什么呢,看这护老婆护的。”
嬷嬷在旁附和:“那可不,都说小两口是神仙眷侣,天生一对。老奴瞧着,两个生来就有夫妻相!”
安可心和凌青云有夫妻相吗?
本来我没太觉得,经她这一说,我似乎也觉得俩人脸型有点像。
但从这嬷嬷嘴里说出来,本来语意很祝福的一句话听起来就十分怪异,我在想,她这话什么意思?
风宣若没理会底下跪拜的人,转头又向嬷嬷笑道:“李嬷嬷,咱说到哪儿了?”
第七十五章 平地惊雷
风宣若没理会底下跪拜的人,转头又向嬷嬷笑道:“李嬷嬷,咱说到哪儿了?”
嬷嬷道:“说到,说到祭狩大会,那次祭狩大会国主也去参加了,回来高兴得很。”
“这要说也怪我,留不住国主的心,随便去参加个祭狩大会,也能跟老同学搞到一起,” 风宣若说下去,作势用手帕擦拭眼角。
“夫人您可别这么说呀,那男人嘛,都是见块田都要撒种的货,夫人您就是国色天香,那猫儿该偷腥还是偷腥,”嬷嬷道。
等等,她们这是在说什么玩意?
这几句话说的平淡,内容却是平地里一声惊雷。
形势急转直下,跪在堂下的凌青云跟虚空里的我一起伸长了脖子,一脸震惊。
两秒之后,我才反应过来,这是在明示,凌海流和安昭鸾有一腿吗?
凌青云喉结滚动一下,我能感受到他那种想问又不敢问的心情。
风宣若如何知道此事?在这时突然放这种劲爆消息,目的又是什么?
想着,风宣若又不以为意地将手中碗交给身边嬷嬷,嗔道:“李嬷嬷,你也跟我这么多年,怎的这样不晓事,今儿的阿胶羹也忒甜了些。”
那嬷嬷忙应道:“奴婢知错了,明儿一定通知厨房!”
“知道就好,收了吧。”
于是嬷嬷拿着碗应声下去,走下堂时,十分故意地路过凌青云,直接踩在了他撑地的手上。
凌青云的手指立刻肿起来了,我甚至听见他喉咙里轻微地一梗,弓起了腰,才没发出更大的声音。
“哟,李嬷嬷,你怎么走路的?这伤着国中嫡子,安氏的贵婿,跟上回一样,引来安家质问怎么办?” 风宣若在上头道。
李嬷嬷行了一礼,面上却没什么真正道歉的神情,道:“要不还是把少夫人请来一趟吧,老身当面给她解释,别叫她私下里又怪罪了国主夫人。”
她们又绕回了之前安可心告状的话题,看来并没有打算轻轻放下这个儿媳。
凌青云看起来已经有些乱了方寸,只能讨好地求饶:“母后,可心真不是那个意思。她身子弱,不看僧面看佛面,为着她肚里孩子,求母后别半夜让她来了。千错万错,都是儿臣的错,任凭母后如何责罚。”
风宣若盯着地上人,似乎有意拉长了沉默,继而突然冷笑起来:“也是,那孩子既是国主孙子,又是外孙,身份是没有再金贵的了,你也是,又当舅舅又当爹的,亲上加亲,真是恭喜恭喜。”
凌青云猛抬头,在一两秒内,脸上神情是懵的,眼神里惊惶疑惑,仿佛风宣若使用的,是什么从没听过的外国语言。
而我在虚空里,都忍不住一口咬住了手指,紧接着哆嗦起来。
结合之前的明示暗示,她在告知凌青云,安可心是凌海流和安昭鸾的女儿,他同父异母的妹妹!那什么“夫妻相”,不是玄学,是生物学……
看得出来,凌青云初次成婚,又是跟自己青梅竹马的姑娘,即使安可心并非他灵魂伴侣,他也真的很看重这段婚姻,千般忍让,逆来顺受,都是想保护自己的妻儿。
而风宣若用了最残忍的一种方式,杀人诛心,在安可心怀胎三月时,告知他两人是亲生兄妹。可想而知,这对凌青云是何等一盆兜头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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