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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即将被刀了的老婆(月裹鸿声)


火光掩映,风间月双手护着,地上的光照范围里,印下一把清晰而深刻的钥匙模。
“真是千里送人头,礼轻情意重啊,”楚汀兰也忍不住跑过来,开了句嘲讽。
我们不由精神都是一振,但旋即风间月又道:“可要用什么材料来铸呢?”
“他不是也送来了么?”我微笑道,众人跟着我的目光,瞟到那方托盘。
虽然酒不是真的,但酒壶是……那是一把精致的锡壶,在幽暗处散发银亮光泽。
如果化学还没都还给高中老师的话,我记得锡的熔点,是很低的。
“漂亮!”风间月禁不住甩个响指
于是大家各自分工出力,先将墙角的稻草棉絮堆成一堆,用火折子引燃,整个房间登时亮堂起来,而后又将那锡壶用刀削成小片,放在瓷碗里加热,很快溶解成了锡浆,将锡浆倒在地上的印子中,等其冷却,就成了一把银闪闪的钥匙。
真是没有想到,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个本来充满恶意的玩笑,竟然成了我们逃出生天的契机。
我们把钥匙插入锁孔,卡塔 一声,门开了。风间月带头,我们鱼贯而出,拾级而上。
不知是感应到了什么,还是纯属巧合,就在我们快马加鞭,想要冲出这座红叶山庄时,遇到了前来查看的申当楼,身后还跟着申枫。
我怔了一下,但旋即面对,横竖在这座岛上,早晚都要遇到他的。
而且,我也想给红重讨个公道,他申当楼是个素有口碑,侠名在外的人,为何要对红重和我们,做下这等见不得光之事。
结果,我发现,在打抱不平这件事上,你永远可以指望风间月。
我还没开口,风间月先指着申当楼鼻子:“申岛主!你好歹是一岛之主,江湖上有名号的人物,怎可如此人面兽心,残害师兄家的孤女?该不是,石守义就是你杀的,夺了这岛,如今还要杀他女儿?”
申当楼眼中现出怒火:“一派胡言!师兄他是辛劳病逝,由不得你血口喷人!”
申枫亦帮腔道:“就是,师伯是自然病故,临终当着山庄所有人,传位给我爹的,数百弟子都可作证!”
“那你为何要暗害他女儿?”风间月追问。
申当楼微微低头,但很快又抬起来:“我敬师兄是真的,恨他也是真的!因他害我妻子惨死,家破人亡!这些,还不够么?”
我一怔,果然,跟小王告诉我那秘事有关。
风间月略愣:“你说什么?石守义害你妻子?”
“当然!”申当楼眼眶发红,状若疯狂,“那年我因事离岛,将身怀六甲的怜枫托他照料,怜枫与我结缡十载,恩爱有加,哪知去的时候还言笑晏晏,回来却是一具冰冷遗体!”
风间月并不知此事来龙去脉,一时有些不知从何说起,因此楚汀兰忍不住上来帮腔:“女子生产,本来就是鬼门关前走一遭,何况赶上天灾,这你也能怪人?是不是太会牵拖了?再说,当时石守义自己怀孕的妻儿不也都没保住吗?你好歹还有个儿子留下呢!”
我睁大眼,看着小王,原来当时石守义的妻子也在待产?这事你之前咋没提呢。
突然之间,灵光闪现,几件事情在我这里可以用逻辑串成一条线……
申当楼听闻此言,面色青黑,却没有再反驳,而是在沉默两秒后猛地爆发:“老夫家事,何必与你等口舌?!这山庄之外,都是我家弟子,擒住你等,再来说什么是非曲直!”
一言间,他就要唿哨,招呼大批弟子前来帮手,而风间月和红重也躬身,各自拔出长剑短刀,风间月下意识把楚汀兰护在身后,而红重则向前一步,挡在我的前头。
气氛紧张,一触即发。
方才在一片昏暗中不显,而此时我赫然发现,红重腰带后头,别着一朵镜花。
大概是昨夜从镜花池中顺出来的……
我颇惊讶,红重这老实人一般不会这样啊,但是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灵光一闪,大喊出声:“申当楼!你要知道,叫人围观,对你没一点好处!”
说着,我从红重腰带抽出那朵镜花,高高举起。
申当楼脸色大变,扑来就想抢夺。
但他毕竟离我们还有一段距离,我将那花丢给红重:“查看申枫出生那一天!”
红重接花,愣了一秒,但还是试探性地割破手腕,将花梗插入血液之中。
我为她将发动镜花的咒言念了出来:
“以魂为誓……”
“以血为凭……”
“世间悬镜……”
“以辨分明……”
“起阵!!”

第四十章 大恩如仇
这是我第二次看见镜花发动,只见本来还是花苞的花朵吸饱血液,花瓣渐次从中心绽开,每一片花瓣都是一面小镜子,重叠的镜面在空中映射出万道光华,将我们带回过去的时空。
剧烈的罡风吹在脸上,兜头一脸雨水,抹了几把,眼睛才勉强睁开。
然后我看见山路、泥水、雨帘、大批我不认识的人,唯一认出的是红重——那时的红重看上去十四五岁,估计还没有跟着凌青云,不过相貌体格已经成型,在人群中颇为显眼。
红重身边有个男人,三四十岁年纪,相貌粗重,额头与眼型的弧线与红重十分相似,但作为一个中年男性,这个长相不能说丑,反而有种粗犷豪迈的感觉。
我猜测着,这大约就是石守义了。
狂风呼啸,暴雨倾盆,狰狞的大海将漆黑的潮水一遍一遍地拍在岛屿的岩石边缘上,远方的火山似乎也在呼应,咕嘟咕嘟喷出白气。
纵然石守义修为深厚,也无法与自然的暴力相抗,此时他正带着家眷、弟子,尽力向山上攀登,遥遥可见山顶最高处的红叶山庄,而山脚下,早已成了一片汪洋。
所有人都裹着蓑衣,但在这种风雨之下,也几乎当不了什么事,衣袂的位置瀑布一样往下沥水,斗笠是带不住的,一上头就被风雨掀了去。
而就在这样的情形下,队伍中居然还有两个孕妇!各自挺着肚子,约有八九个月了。
我已经知道,其中一个是申当楼的妻子李怜枫,而另一个,仔细看去,从石守义待她的态度,我推断出:这应该是他自己的夫人,红重的亲生母亲。
两名孕妇行进得极其吃力,因为怕压迫肚子,也不能背她们,有几个人在她们身后,几乎半推半抬,簇拥她们向前。
就在此时,有随从脚下一滑。
“啊——” 凄厉的惨叫只传来半声,剩余半声全被呼号的风声压过,掉到一半的时候,被风吹得撞在一块突出尖锐的岩石上,生生撕下一只手来……
即使我知道,现在只是情景重现,并非处在当场,我都被这血腥场景震得胸口一闷,几欲呕吐。
然后一转头,我又听见女子哀鸣惨呼——几乎同时,来自那两名孕妇。
“不行了,岛主,”一个老婆子被雨淋得眼睛都张不开,颤巍巍挤到石守义面前,喊道,“孕妇最忌惊吓,两位夫人都动了胎气,要生产了!”
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此等情况,居然还赶上二人双双临盆,我看见石守义脸上表情都扭曲了。
但最终,他拉过红重来,交代道:“你师叔成婚十年,才等来这个孩子,不容有失。我先送她们上去山庄生产,这里的弟子们,就交代给你了!”
说着,他自己抱了神情极度痛苦的李怜枫,又命两三个修为高的大弟子,一个抱了石夫人,两个背了接生稳婆,起脚直奔,向山顶的红叶山庄而去。
先前在夜华夫人那里,我们已经知道,镜花发动需要一个“媒”,这个媒介可以是物,可以是人,某种意义,是通过展示这个“媒”当时所在的时空,来揭露过去的事情。
之前,我以为这个媒介,是红重本身,我们通过她的视角在看这个时空,可此时才发现,红重的身影在雨帘中越来越远,但时空的展示并没有结束。
那么,当时除了红重,我们这些人里谁还在场?
有且只有一个答案:申枫。
当时他还在母亲的肚子里,尽管如此,也会被视为“在场”。
而就在这时,我身周响起不大不小的惊叫,看过去,风间月、楚汀兰,包括申枫那孩子自己,脸上都浮现惊愕的神情。
因为,申枫和母亲被送入产房,可是,跟着他的时空走的母亲,不是李怜枫,而是石夫人!
连惊带怕,风吹雨淋之后,石夫人已经连喊叫的力气都快没有了,一床锦被之下流出血污,稳婆抱出一个瘦小的孩子后,便头一歪,再无回应。
稳婆无奈,抱着这孩子,去跟守在外头心急如焚的石守义回报,大人没有保住,只留下了一个小公子。
石守义咬住嘴唇,在他那张生的异常粗犷坚毅的脸上,也显现出心痛欲绝的神色。
就在这时,另一边的稳婆也来回报,浑身是血,一来就趴在地上叩头:“岛主,老奴……不是老奴不尽力啊,申夫人从送进去就已经没出气了……胎心、大人的心全都听不到……怕是,怕是不成了……”
换句话说,一场大灾,两大两小,只活下来一个。
画面静止在此处,因为申当楼飞身扑来,想要夺那镜花,红重一闪,花梗从手腕处落出。
光华碎裂,我们像被什么巨大的力量一弹,弹回了现实。
可后面的事,不用看,也能明白了。
与我之前的猜测,几乎是相同的。
“阿爹!” 申枫颤抖着,喊了这样一声。
申当楼看向他,嘴唇发抖,神色一片难言。
因为,此时这一声,甚至显得讽刺,申枫五官轮廓、眉梢眼角,明显更像回忆中的石守义,而不像申当楼这个“阿爹”。
“申岛主,” 我把话头接过来,“这就是我叫你不要喊人的原因,你想让全岛的人,都看看当时的真相吗?看着石守义如何瞒住所有人,把自己的孩子‘赔’给你,只为不想让你同时承受失去妻子和孩子的痛苦——而你,又是怎样暗害他的女儿吗?”
申当楼不说话了,直直盯着我,握着剑柄的手指,被压迫到关节发白。
“这样一看,逻辑都全都通顺了,” 我说下去,“申岛主,尽管石守义一直瞒着这个秘密,可是,随着申枫长大,从他的相貌上,你一定渐渐有所猜测了吧?”
“只是,养猫养狗,尚且有情,你将这孩子当亲子养了十余年,倾注心血,已经难以失去他了。你开始担心,会不会有一天,身世曝光,这孩子会被索回。好在,随着石守义病逝,你相信,当年的当事人已经全都不在,从此再不会有人翻出申枫身世,不如自欺欺人,就当他是你亲生独子,对所有人都是最好。”
“然而,今天我们出现了。本来,我相信你对红重的族人之义、长辈之亲,也并非虚假,可是,当酒过三巡,你越来越发现,申枫和红重的面貌相似,提醒着你一个本来可以忘却的事实。而当红重向你提出借镜花一用,把你恐惧的心情推到了最高。”
申当楼身形晃了一晃,险些摔倒。
“用我们的想法,你不想借,就不借嘛,我们还能勉强你不成?可是,我们并不知道,这个要求,对你形成多大的压力。”
“你素有侠名,口碑甚好,可见并不是不明事理的愚人,兄弟之义,赠子之情,你都是懂得的,所以你心中对石守义有巨大的愧疚感,这愧疚感反让你透不过气来。不管他的女儿向你提什么要求,你都感到不可拒绝。你又是夜族末裔,还要统领整个山庄,更不可落人口实,叫跟着你的族人背后指点,说你寡恩薄义。”
“山庄和申枫,都是石守义传给你的。你开始恐惧,怕他的女儿今天来借镜花,明天会不会甚至想拿回这岛主的位置?申枫同理,你怕他发现身世的秘密,发现你不是他的亲生父亲,甚至,怕他会不会离开你……这样的心情让你辗转半夜,痛下杀机,最后觉得,不如除去这个愧疚的包袱,一了百了。”
“抱着这种心情,你要为自己的行为正当化,所以你揪住他没有照顾好你妻子这一点,把你的无耻举动说成悲情的报仇,合理的迫害,就像我看到的那本野史,大恩如仇,不如杀之,”我突然加重语气,声如寒铁,“申岛主你说,我说的是也不是!”
天气并不炎热,申当楼那边却已汗如雨下。
可他看我的眼神,说不上是怨恨,还是悔恨。嘴唇动了动,终于却没有说出什么反驳的词语,而是凄厉大笑起来。
“旁观者清,旁观者清,”他笑得几乎哽咽,口中念念有词着,“一念之差,一念之差啊……我一辈子急公好义,声名在外……自己都想不通,怎会猪油蒙了心,做出这等混账事来?”
“如今……我放过你们,真相必是瞒不住了……想不放过你们,却也实在难以面对九泉之下的大哥……”
我紧张地看着他,听他言语之中,似是追悔不及,可又担心其还有什么隐藏招数,不敢放心。
“枫儿,” 申当楼伸手,摸了摸申枫的头顶,“对不起,爹爹让你失望了……”
他说出这句时,我才真心感到势头不对,喊了一声:“不好,拦住他!”
然而,已经晚了,申当楼扬起手中长刀,径自向自己腹中刺去。
满地飞红,玉山倾倒,这位一度叱咤风云的岛主瘫软在了地上,眼中看着红重道:“红儿……是师叔对不住你,师叔无颜在九泉下见你爹爹……只是,虎死留皮,雁过留声……求你能高抬贵手,给师叔留个身后名声……枫儿还小,不要让他被人说是忘恩负义人的儿……”
他最后一个字未曾说出,已是难以为继,气绝身亡……
我看着这一切,虽然刚才还恨对方暗害我们,可此时他以死谢罪,我又感到深受冲击。
人性都是复杂的。
这位申大侠,虽说晚节难保,可也算是一位性情中人吧。
“申岛主!” 风间月喊了一声,带着我们几个向前跑去。
申枫抱着“父亲”的遗体,嘶吼哭嚎,悲痛欲绝。
人非草木,看他如此,我们也难免动容,红重上前,想要扶他一把。
然而,申枫突然拔剑,饶是红重闪避得快,也在胳膊留下一道血痕。
申枫护住“父亲”的尸首,不让任何人靠近,满脸鲜血,像受伤的小兽。
我忙扶住红重,楚汀兰也忍不住,在一旁骂申枫道:“你这熊孩子,看了刚才的事,还不知道,这是你亲生姐姐吗?”
申枫站起来,擦了擦脸上泪痕,眼睛中却没有亲近,只有怨毒。
“其实我也早听风言风语,说我不像老爷,”申枫盯着红重,“可你觉得你爹很伟大吗,很高尚吗?为了顾自己的‘兄弟情义’,就把我‘赔’给别人,他把我当什么?一头猪,还是羊?这十几年来,你有来看过我吗?有照顾过我吗?现在凭空冒出来的家伙,就要说是我姐姐吗?!”
红重不能言语,只是低头。
“所以,别给自己带什么高帽,在我眼里,你才不是我的亲属,只是害死我爹的仇人!” 申枫眼眶发红,目眦尽裂,疯狂挥舞手中的剑,“你们要是不来,我家本来好好的!好好的!!”
“我恨你,我恨你们!永远恨!” 申枫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一把抱起了“父亲”的遗体,回身向后,拼命跑出了我们的视野。
风间月本来还想去追他一追,平复他的情绪,但楚汀兰拉了他一把。
申枫这年纪,正是中二叛逆的时候,又陷在强烈的情绪里,你现在跟他说什么都没用,反而加深他的怒火。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还是手残,明天停一天哈。。。

一地鸡毛。
我想,如果说这次的任务是拿到镜花,现在看来大概是失败了,附带申当楼还意外离世,那接下来谁当岛主?申枫吗?我也不知该怎么办,凌青云派我来,可现在的局面,我都不知道回去怎么跟他汇报。
算了,想那些还太远了,我看红重胳膊还在渗血,上去想帮她包扎一下。
然而,就在我上前的一刹那,意外发生了。
红重头上的斗笠,大概刚才就被剑气斩中,此时啪地一下,裂成两半,掉下来了。
看见底下露出的面孔,全场鸦雀无声。
我:“……”
风间月:“……”
楚汀兰:“……”
最后还是风间月大吼出来:“凌青云你还能不能要点脸?!!”
凌青云把裂成两半的斗笠折起来,退后两步,又顺手整理了整理裙子,才笑眯眯又委屈巴巴地道:“人家就是要脸,才一直挡起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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