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的再无交代,如今在城门口遇见府中大奶奶的姑母,一时有些未反应过来。
傅鸾笙见他面露茫然,忙开口道:“真真是辛苦你了。”
“我府上有人生了奇疾,这方托了知霓求孙大人下青州寻白老先生回京。”
“未想青州遭遇水患,竟让我阴差阳错救了白大人一家,我与白大人真真有些缘分。”
那孙家下人闻言愣愣点头,不曾怀疑傅鸾笙。
傅鸾笙今儿穿得富丽,水红色宽袖金丝牡丹曳地裙在艳阳下很是耀眼,云纤俯在春凤楼上向下望着,微微摇头。
“傅鸾笙当真厉害。”
卫铎笑着接言:“确实。”
“孙家没有防备,说明孙家人并不知非自己一行去到青州,而傅鸾笙今日出现在此地,说明她不动声色派人去到青州寻人,却避开了在当地极有势力的孙家……”
云纤望着傅鸾笙,淡笑道:“也有可能她打从一开始便没有派人去过青州,发觉傅知霓有动静,就做好了今日在此截胡的准备。”
卫铎叹息:“是个厉害的。”
且不说这些,白大人醉心岐黄之术,世人知晓,傅鸾笙分明猜准了孙家寻人的借口,她这般一说让孙家车夫完全未曾怀疑,看热闹的众人也都被她误导。
另外太子病重等事不可宣扬,她今日只身前往城门处喧哗一阵,怕用不上半日上京都会知晓白大人回京。
若太子病重是真,宫中怕一会儿便要派人来请。
云纤杵着面颊看向傅鸾笙,忍不住感叹:“本是她求白大人回京,可三两句便让白大人欠了她一个天大人情。”
“这一家子的救命之恩,白大人怕是不好还。”
二人正嘀咕间,又听傅鸾笙道:“妾身听闻青州水患消息,心中万分悲痛,昨儿已派家中人向青州送去米粮、药材粗布等物……”
云纤就见傅鸾笙又讲了几句,白仕骋满头华发,竟当街躬身对着她行了个大礼。
老者连日赶路,已然疲惫,如今却为了家乡村民感激涕零,泣不成声。
许是孙家知晓了傅鸾笙当街抢人之事,不多会儿,远处又见孙家马车,云纤拉着卫铎向后退了半步。
卫铎道:“傅鸾笙出面,孙兴泉便不会自降身份与一个妇人当街对峙,此时来的多半是孙谦与傅知霓。”
云纤笑道:“我很早便想见这姑侄二人打擂台,今儿也算如愿。”
“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卫铎将她放在窗沿边的手握在掌心,随口道:“今日傅鸾笙占了先机,傅知霓只能吃下这哑巴亏。”
“我知晓。”
“傅鸾笙到底是左府主母,行动比傅知霓方便许多,傅知霓再厉害眼下也未成气候,上头压着孙府,孙谦又跟她不同心,想要胜过傅鸾笙有些难度。”
“我已让李秀才去寻我那表兄,借傅知霓的名,送他份大礼。”
“如此很好。”
二人相视一笑,有种同做了坏事却不曾被人发现的骄傲。
果然,不多会儿傅知霓刚下马车,就被傅鸾笙三两句话架了起来。
“好侄儿,姑母要好生答谢你,若不是孙家,怕其他人无法在那等情况下接回白大人。”
“姑母说笑了。”
傅知霓不咸不淡回了句,被人抢占先机她无话可说,下一成扳回便是。
她未失风度,哪儿想孙谦却是当着傅鸾笙的面闹了起来。
“姑母真真会说风凉话,姑母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别以为他人都是傻子。”
与傅鸾笙打交道的少见蠢人,便是心思不多也无说话这般直白的,孙谦这几句未让傅鸾笙出丑,却是颇令傅知霓下不来台。
输赢乃常态,可她还从未输不起过。
“你个蠢妇,竟能让别人抢了前去。”
挨个骂了一句,孙谦哼一声,袖子一甩重新回到马车上。
被傅鸾笙当街抢人傅知霓未觉得如何,孙谦这一句蠢妇出口,却是让她实打实恼了起来。
尤其再见傅鸾笙那似笑非笑模样,饶是傅知霓尚算沉稳,也不由眼皮直跳。
姑侄二人当街争锋,前头却是呼啦啦来了一群人。
“敢问前方可是白仕骋白大人?”
“正是老夫。”
一身穿甲胄腰别绣春刀之人自远处匆匆而来,卫铎见此人沉声道:“宫中的禁卫军,高湛。”
离开窗边,卫铎面色凝重:“惊动了宫中,太子病重一事九成是真。”
云纤也看向窗外,就见高湛匆匆而来,又带着白仕骋匆匆离去。
傅鸾笙目的已经达到,自不愿在此浪费时间,她朝着孙谦夫妇灿然一笑,转身离去。
“搅家的东西。”
刚上马车,傅知霓便听孙谦骂道:“你若是有你姑母或是世子妃一半聪慧,我孙家也不至于吃这么大的亏。”
“你可知此次下青州,浪费了我孙家多少财力物力?”
“这点子小事你都办不好,不知娶你回家有个什么用处。”
傅知霓闻言眉尾一挑,眼神锐利看向孙谦。
孙谦只觉自己脊背发寒,仿似在她眸中看出几分杀意。他伸了手死死扣住马车内的嵌板,皮笑肉不笑道:“蠢妇。”
两字一出,傅知霓哼一声,孙谦吓得额头氤出一层冷汗。
“你回府,自己同父亲母亲交代去吧。”
若不是他要激怒傅知霓,孙谦早离这毒妇远远的,可为了日后能彻底摆脱此人,孙谦搜肠刮肚想出一句市井里万分恶毒之言。
“你……你不仅脑子蠢钝,比不上傅鸾笙、傅知禾,你还是个下不出蛋的母……啊。”
车内终于安静下来,傅知霓阴沉着面愤恨抓住帕子,许久未语。
“谦儿你这脸是如何弄的?”
孙兴泉夫妇已经知晓白仕骋被傅鸾笙当街带走之事,心中虽有些恼恨傅鸾笙,可却不好表露出来。
孙夫人方才还在迁怒傅知霓,还正猜想她是否跟娘家姑母沆瀣一气,暗通款曲。
说不得傅知霓是故意告知太子病重等事,待孙家寻到了人,她再告诉傅鸾笙,让对方空手套了场白狼,她们傅家坐收渔翁之利。
否则太子病重此事如此重要,傅鸾笙又怎会知晓?
夫妻二人正研究此事,就见孙谦额头青黑走了进来。
“快传府医,这是怎的了?”
孙母慌了神,刚指使了身边丫鬟离开,就听孙谦道:“娘亲莫怪知霓,是我自己不小心拉松了马车扣板,不小心撞在车檐上。”
孙谦说完,又转头看向傅知霓:“你跟你姑母感情好,不愿我当街下了她的面,可你要知晓,嫁入孙家你便是孙家妇,不是傅家女。”
“孙家与你方是一体,你怎能向着傅鸾笙?”
“且我是你夫婿,你见我摔下马车竟不知扶我一把?反起身躲开?”
“什么?”
孙母闻言眉毛一厉:“你身为谦儿发妻,见他摔倒怎能躲避?”
孙谦捂着头,咿咿呀呀道:“娘亲还说她知冷知热,体贴温柔,却不知我今日在车上有多么寒心。”
“夫妻一体,一体夫妻,她既不知为夫婿牟利,一心念着娘家姑母,也不知心疼夫婿身体,见我受伤竟躲得如此之快。”
狠按下额头伤口,孙谦呜一声哭了出来。
孙母脸色难看到极致,傅知霓看向孙母,眼中带着审视。
这般拙劣且可被人一眼看穿的挑唆之计,她不信孙父、孙母看不清。
傅知霓一言不发,任由孙谦向她身上泼了脏水。
虽她在朝凤中轻易胜出,可傅知霓却是不懂父母之心。她不知这世上有种无来由的偏心,是无论她使多少计谋,多少手段都不可划分的父母爱意。
“也不知傅家是怎么教女的。”
这几日接连发生事情,令孙母已十分不喜傅知霓,她小心呵护着孙谦,头也未抬道:“你夫婿受伤,这几日也莫做别的了,去房中抄经为谦儿祈福吧。”
傅知霓似不敢相信,转头看向孙兴泉。
孙兴泉只字不语,一来他不可能插手后宅事,二来眼下太子重病局势不明,孙家不能让一个不跟自己府上一条心的媳妇外出奔走。
孙家一家三口似从未生过隔阂一般亲亲热热,倒是傅知霓这往日府中的香饽饽,一夕间再无人问津。
傅知霓险些被孙家几人蠢得气笑,着实维持不住往昔温柔小意模样,冷着一张脸转身离去。
见她背影,孙谦又急忙忙道了句:“她实在比不上傅家另外几个出嫁女,也不知咱们府上怎的就娶了她……”
傅知霓步子一顿,随后大步离开。
孙夫人正要叱责他不该如此讲话时,孙谦也按着额头急忙离去。
“你去寻两个常年给府里在外奔走的帮办,将这两人借给世子妃。”
辛生不解:“爷这是要作何?”
“莫问,办你的事去。”
辛生愣愣点头,转身出府联系帮办去了。
“孙谦的人已到,我将他们送到璟棠身边,若无意外这几日你便可见傅鸾笙那边消息。”
云纤闻言将手中针线放下,笑道:“孙家有人出面,即便谨慎如傅鸾笙,怕也要恼。”
凭她自己之力,根本无力伤傅鸾笙、傅知霓分毫。便是她可对付二人,眼下也无时间精力。所以云纤一直在使那借刀杀人之计,让这姑侄二人自己斗起来。
“这两日怕就会有动静,我二人慢慢等着便是。”
“此事倒是好说,就是不知白大人入宫后,太子会如何。”
云纤语带忧虑,卫铎却是微微摇头:“唯听天由命。”
湘王与江月楼这几日皆频繁外出,卫铮也不曾回府。虽卫益清言辞间对卫铎多有呵护之意,可他将卫铎推至王府边缘也是不争的事实。
虽这也是让他远离暴风旋涡,变相保护的方式,但卫铎不得不承认在卫益清眼中,他已与废人无异。
心中酸涩,卫铎忍不住自嘲一笑。
云纤环住他腰身,似撒娇道:“你这般真好。”
“如何好了?”
“陪在我身边便好。”
云纤咕哝:“若无你,我怕是永远无法颠覆傅家,完成心中所愿。”
卫铎摸着她的头,语带惋惜:“眼下也不知可推至何种模样,我们没得太多时间了。”
“那又怕什么?
云纤仰起头,哼笑道:“左右有你在身边,我夫妻二人一体同心,傅家事能做到何处便到何处,待来日我二人共赴黄泉,我亦算对得起她们了。”
“我应谢你的。”
少年轻轻摩挲着云纤长发,就如在抚摸稀世珍宝一般,卫铎小心翼翼道:“你放心,无论遭遇何事,我都会帮你颠覆傅家,还你自在。”
“我知晓的,傅家一日不除,你便一日不能安心。”
既父王不愿他插手湘王府的事,他倒不如全心全力帮枕边人消除后患。
“我心有一计,待我说给你听。”
云纤紧了紧手臂,将卫铎抱得更紧。
二人再三推演傅鸾笙以及傅知霓的反应,却是未想机会来得这样快。
“世子,事情出了些变故。”
傅鸾笙长子如今正在径山书院做一钱粮官,看似位低,但径山书院的学子皆是上京贵胄,是以在此处做钱粮官也算是未入仕的一个极好去处。
原本云纤想借着孙家的人与傅知霓的名给她这表兄一个教训,哪想动手那日车上还坐着傅鸾笙不过五岁的幺儿。
“那孩子无事吧?”
“马车滚落桥下,人虽没事但被惊着了,好似病得厉害,不知能不能挺得过去。”
“我知晓了。”
卫铎闻言道:“此事无需告知世子妃,她生性良善,莫让她为此生愧疚之心。”
李玉蘅闻言点头,再不曾提起此事。
几日过后,云纤突然收到消息,说是傅鸾笙一早带人去了孙家,也不知做什么去了。
卫铎正在房中与她对弈,闻言淡声道:“傅知霓应是没什么威胁了。”
第184章 七寸
傅鸾笙一早便带人去了孙府,此事不仅让云纤很是好奇,便是孙兴泉与孙夫人亦有些惊讶。
虽傅鸾笙前几日当街抢了白仕骋,但按着她的性子也不似会上门炫耀的。
孙夫人见她身后跟了三三两两的人,一时拿不准主意此人来做什么。
“左夫人今儿来,可是有什么事?”
傅鸾笙道:“是有些事。”
一撩裙摆,傅鸾笙坐在孙夫人下手旁,淡淡开口:“前日我家幺儿去径山书院接他兄长,马车却突然滚落桥下。”
“这……令公子可有事?”
孙夫人一脸惊讶:“小儿不比大人,若磕碰了哪一处即便眼前未见伤痕,也万不能大意。”
说这话时,孙夫人眉头紧锁,似十分心疼。
傅鸾笙这才想起孙家前几年有个半大的孩子夭折,孙夫人几年都未缓过来。
思及此,傅鸾笙便知她府中马车落水之事非孙家所为。
可傅鸾笙也了解傅知霓,傅知霓并非冲动之人,此事并不似她的手笔。这几年二人交锋数次,从不见对方行这等蠢事。
摸了摸鬓边发,傅鸾笙淡笑道:“无大碍。”
“那你今日这是……”
“这不是前些日子,知霓帮我接来了白大人?我想着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来孙府谢谢您二位。”
低头看着指尖上的大红蔻丹,傅鸾笙语气淡淡:“说来令人面羞,原本我未想借孙家之力,可知霓这孩子孝顺,知我那好钻营的性子,一力帮我将此事办了。”
“但知霓有孝心是一回事,我却总不好白白使了孙家的人情。”
孙夫人面色难看,却是强挤出一丝笑意。
“我们都是为人长辈的,我待知霓这个侄女犹如亲女,她年岁小,总有不周全的地方。”
“我家那不成器的东西也就要娶妻,咱们都是为人婆母的,我懂得老姐姐你的心思。做人婆母的,自是希望女子可一心向着夫家。”
“但今儿我就跟老姐姐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咱们虽为人妇,可也是打闺中过来的,总做不到出嫁便脱离娘家不是?”
“这身上到底流淌着母族的血与肉,想要割舍,那是如何都割舍不开的。”
孙夫人垂了眼皮,皮笑肉不笑的听着,心中却是气开了花儿。
感情她那好儿媳两头瞒,两头讨好着呢。
一边跟孙家说太子病重,让孙家以为捡了好处,转头又去告诉她自家姑母,利用着孙家的势给傅鸾笙牟利。
而傅鸾笙也当真疼惜她这侄儿,得了便宜后早早的上门敲打她。
一个借孙家脸面提自己在娘家的位置,一个得了便宜过来卖乖……
孙夫人扯着手中帕子,恨得面上笑意都维持不住。
可她又只能忍,不好发作半点。
“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便是知霓不出面,你来一趟,我们府上也是会帮这忙的。”
提起手中帕子,孙夫人漫不经心在额角贴了贴:“做了姻亲,互帮互助本是应该,今儿你帮帮我,明儿我帮帮你,太过简单寻常的事了。”
既已让傅鸾笙占了便宜,她若再翻脸便彻底白搭了一场辛劳,不若顺势捞些好处,也可弥补心中闷气。
“如此便好。”
傅鸾笙看着孙母面色,眸带讥诮。
这世道,女子再聪慧厉害,头上若压了一家子蠢货,那手段也难以发挥出来。从朝凤中走出那么多出嫁女,怎得在京中游走的就剩了她们几个?
不过是媳妇难为,再巧的巧妇,也难顶开公婆两座大山。
她是为人媳熬成婆的,也曾一路艰辛走到如今,太明白家中长辈无德无智,是个什么光景。
为长的无德,轻则穷困潦倒、家贫如洗,重则六畜不安、永无宁日。
莫说一个傅知霓难扭转乾坤,便是七八个她捆在一起,也不见得可绝处逢生,转一家败局。
傅鸾笙蜷起指尖,掸了掸衣裙上的褶皱,轻声哼笑。
无论傅知霓是否伸手动了她儿子,她都不会放过踩对方一头的机会。
往日懒怠与她争锋,今儿赶上了时机倒不若一绝后患。
“我知孙大人早年有一房远亲断了联络,为还这份人情,这段时日我几经周转终寻到此二人。”
“李夫人,李姑娘,你们一家许久未见了吧?快来认认亲。”
傅鸾笙身后走出一中年妇人,那中年妇人身边,还跟了个与傅知霓差不多年纪的姑娘。
此二人穿得素雅,且一直不曾吭声,以至孙夫人未仔细瞧这二人。
如今这妇人一开口,孙夫人眼皮猛地一抖。
“故人相见,想必有许多话说,我便不留在此处打扰了,对了……”
傅鸾笙说完,看向孙夫人:“还望孙大人回府时,孙夫人帮我带句谢。”
说完,傅鸾笙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这二人说是孙家远房亲戚,其实并不准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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