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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枕边天子被顶替后(七月前)


不善地问他:“陈公公说皇上头痛欲死,看来是传伪旨。”
季凛云抿了抿唇,“不是假旨,我头痛一天,方好转点。”
孟楚瑶微眯着眼,揣测他的意思,心思几番流转后,想出个合理的想法——他惧怕自己与初霁商量着怎么除掉他。
皇位岌岌可危,他怎能淡定。
“御膳房还温着炙鹿肉,我命人呈上来。”季凛云道。
“不必,本宫晚膳吃了饱才回来的。”孟楚瑶淡淡道,“时间不早,皇上好生休息。”
季凛云拨开垂落的帷幔,看着孟楚瑶的背影离开,回眸怔怔看着赤黄色的锦被,良久,一声轻叹。
隔日,坊间忽地流传出顾副将军与塞外金国早已私下勾连。
早朝,大理寺卿郭易捧着笏板站出来,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议事殿,“皇上,臣有事禀奏,顾副将军与金国君王私下信件沟通已多时。”
顾初霁脸色大变,诧异道:“郭大人,你污蔑我。”她急忙跪下,“臣对皇上忠心耿耿,天地可鉴,绝无可能做出背叛季朝之事。”
郭易神色不惊,不紧不慢从袖中拿出泛黄的信封,双手捧至头顶,“臣有顾副将军寄给金国君主的一封信,上面就是顾初霁的字迹,信中写计划可于来年开春进行。”
议事殿内气氛凝重,无人敢发言,顾初霁跪在地上,声音悲戚道:“是有人要害臣,请皇上明鉴。”
季凛云接过信纸,的确是顾初霁的字迹,此前宋府下毒案也与金族有关,近月金族动作不断,已经威胁到孟楚瑶的性命。
顾初霁又是她信赖之人,若顾有问题,他不得不防。
“此事非同小可,朕命大理寺严查清楚,若假,还顾副将军清白,查出背后真凶到底是谁。若真,绝不姑息。”季凛云道,“顾副将军若是清白,定不惧配合大理寺调查。”
“是。臣定彻查清楚。”郭易低头,面若寒冰,唇角颤抖着往下压,如蓄势待发的镰刀。
“臣身正不怕影子斜。”顾初霁站起来,朝郭易投去上深深一眼后,主动跟着大理寺的人走了,他们是抓她入牢调查的。
孟楚瑶是早朝结束后才得知消息,纸上晕开浓墨,匆匆走到殿门,若不是杏月提醒,她去大理寺狱时还带着。
她特意带了厚实的被褥,牢里给的不知被多少老鼠臭虫爬过,被褥几十年不换,早都是死棉花了。
还带了两日分量的金丝碳,往后每隔两日便会命人填补上。
吃食热茶都装在六层食盒里,每日三顿准时送达。
她们匆匆抵达,本以为牢房一片凄凉,阴湿。
谁想房内光明几净,采光与外面无异,细看后发现是墙顶开了半身宽的小窗口,暖阳得以透进。
窗户增多,自然冷风也大,可劳房内左右放着一只烤炉,金丝檀木烧着。
顾初霁看见她们来,热情地打招呼:“等你们有一会了,皇上送来暖锅,正好我们四个一起吃了。”她从内打开栅栏门,看到杏月手里的食盒,讶异道:“你们也带了不少东西,这可怎么办,我吃都吃不完。”
孟楚瑶走进去,足下软绵绵的质感,硬实阴冷的地面铺设灰兔毛地毯。
三人茫然环顾四周,产生她们来到的是顾初霁府邸,而不是关押罪犯牢狱的错觉。
“金丝碳,暖炉,屏风,锦被和玉枕,都是皇上命人备下的。”顾初霁见状,立即解释,就她自己也感觉到诧异,“圣上说我只是接受调查,还未定罪,不能以罪臣身份入狱,且冬至将近,所以将这里布置一番,意思是让我在这里居住段时间。”
孟楚瑶怔怔随她来到屏风后,摆着张梨花圆桌,四张八足圆凳,桌上是热气腾腾的暖炉,旁还摆着四副碗筷。
好似是知道她会带人来看顾初霁一般,数量不多不少,刚刚好。
她静默片刻,而后从容坐下,招呼杏月,桃月,“既然皇上贴心准备了,我们也不好拂逆圣意,坐下来吃罢。”
杏月,桃月战战兢兢坐下,吃了半饱便放下碗筷,只有孟楚瑶和顾初霁不紧不慢吃着第二碗。
“土豆片煮好了,不薄不厚,确实令人捉摸不清,请娘娘吃。”顾初霁上言不搭下语。
“尝着不错,煮的刚刚好,土豆就是土豆,都逃不过下锅煮的命。”孟楚瑶抬起眼帘,状似无意看一眼对方。
顾初霁了然点点头,“娘娘说的对。”
离开时,孟楚瑶对她道:“距离冬至没两天了,再迟不过是冬至后几日,我定会让大理寺放你出来,杏月每日辰时来看你,缺什么,同她说,紧着你送来。”
顾初霁想了想,“娘娘,让桃月送两本兵书来吧,臣是个躺不住的人。”
“好。”孟楚瑶来时带的物件,走时又都带走了,牢里什么都不缺。
大理寺派人搜查顾初霁的府邸,她刚回来两日,府内都是三年前的旧物,什么也没搜到,只是捡了几张从前的书信,嘴硬说字迹相同,不愿放人。
宫中上上下下都在准备冬至宴,这日晚便是冬至宴,皇帝与皇后在纵云台宴请百臣。

第20章 遇刺
在冬至这天,有个习俗,每家每户要阖家团圆,围坐在桌前吃顿热乎的饺子,众多饺子中挑选出一只塞枚铜钱,吃到的人寓意来年健健康康,事想心诚。
皇家也不例外,百日宴先从吃碗饺子开始,不过饺子里放的不是铜钱,而是金元宝。
宫女在帝后桌前放下一碗浮起袅袅热气的饺子,下首的妃子和官员们的桌前才陆续端上饺子。
每碗放四个白胖的饺子,孟楚瑶吃下两个,下口咬第三个饺子时,牙齿碰到硬物,低头去看,饺子破开的肚子漏出一角金黄。
季凛云注意着身旁的动静,转头看了眼,朗声宣布:“今年的元宝由皇后吃到。”
下首的妃子和官员们肉眼可见僵持一瞬,随后突兀挂上笑脸,稀稀拉拉祝皇后来年身体康健,万事如意。
无怪乎他们会吓到,就连孟楚瑶都有一瞬惊讶。
按理来说人人都有可能吃到金元宝,可在皇宫,所有的可能都只有一条去路,那便是皇帝的碗中。
御厨单独煮带着金元宝的饺子,煮好后放在圣上的碗中,特意与宫女交代后才准端走。
孟楚瑶微微一笑,接受群臣的祝福,可碗中的饺子再没动过。
“梓童为何不吃?”季凛云问。
“金器脏。”孟楚瑶答,四个还剩下两个,即使还剩下个完好的,可她也被影响了心情。
“莫要浪费。”季凛云拿过孟楚瑶的碗,挑出指头大的金元宝,放在盘中,呼噜两口吃完剩下的饺子。
孟楚瑶甚至没反应过来,双眼微睁,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吃完,“本宫入过口的饺子,皇上吃来做什么。”
“无碍,你我乃是夫妻。”季凛云放下空碗,眼睫不经意颤了颤。
谁和你是夫妻,孟楚瑶僵着脸,扭头不看他。
下方的将帝后互动尽收眼底的拥皇派,各个用力抓着筷子,手背上青筋凸起。
方桧儒心跳如鼓,整个天旋地转,不安地嘀咕:“大事不妙......大事不妙啊.......”
坐在方桧儒身旁的大臣最看重礼制,嘟囔着:“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孟楚瑶注意到方桧儒六神无主的神情,收起心里烦乱,虽然不知他为何要捡她的剩食,但若能误导拥皇派,倒也有利于她。
反正是他吃她的剩食,也不是她吃。
吃过饺子,便是乐姬表演。
舞到第二曲时,数十名轻纱半遮面的乐姬登场,她们着透身纤薄纱裙,长袖翩翩,如在水中自如游行,行动时腰悬串铃,叮当响。
乐姬来回穿行,一会翩然飞近官员,长袖拂过面,似清风缥缈。
乐姬们舞着舞着,不知不觉来到帝后桌前,她们围成一圈,转动着,长袖翩翩,带着微风。
忽地,数十条长袖缱绻往上一抛,垂落时长袖伸直,朝两人面门袭去,竟带了股强劲之力,叮当清脆的铃铛声被喀拉刀剑声盖过。
季凛云两手提起案几,朝前挥去,挡开刺来数十把长剑。纵身站起,一手拎起孟楚瑶的案几,一手拎起受惊卧倒的她。
事发突然,场面变得混乱,有人大叫:“有刺客,快来人。”
守在门外的佩刀金吾卫,全部蜂拥而入,剑指□□的乐姬。
而被团团围住的乐姬,怪异地扭动着身躯,骨骼大开,贴身的衣裳破成一缕缕。
乐姬不是乐姬,而是刺客,还都是会缩骨功的男子。
统共数十名刺客,却将百名金吾卫玩的团团转,空不出一个人去保护帝后。
一名刺客跳出包围,杀了前来阻拦的金吾卫,那名刺客径直飞向季凛云,其余还想去阻拦,却被刺客同伙牵绊住手脚。
季凛云一手搂着她,快走几步从高台上跃下,没走几步,被刺客后来者追上。
刺客不着痕迹看了眼被抱着的皇后,眉头深皱几分,转移刺剑的方向。
季凛云手中只有案几,只能抓着桌腿,不停旋转,挡开刺客的突刺。
几招来回,他也发现其中的规律,刺客是冲他而来的。
颠了下乖乖趴在怀里不敢动的孟楚瑶,侧头凑近她的耳边:“我等会放你下来,立马跑远.......腿还有力气吗?”
孟楚瑶僵直着身体,“快点放我下来,我能护好自己。”
将她放在柱子后,又竖起案几,放在她面前,“案几你拿着,挡剑。”
孟楚瑶撑着案几,从后方探出头,纵云台乱成一团,妃子官员全都四散跑开,金吾卫的佩刀被刺客挑到半空中,孤零零躺在地上。
她看向另一侧,季凛云明明脚下有佩剑,也不捡起护身,而是左右闪身,不费劲地躲闪刺来的剑。
刺客察觉出身前的人武功不凡,却只守不攻,甚至也不逃离,而是执意与他周旋。
担心其中有诈,刺客打算抽身离去,他已经完成主子的命令。
可当他收剑,转身时,眼前一花,身后的季凛云腾空出现在他面前,挡住他的退路。
刺客受惊,下意识举起手中的剑,杀气腾腾地使出几招,他只想让季凛云知难而退,不料其中一剑划破了对方的手臂。
当他听到绸布被割破的声音时,挡在身前的人狼狈地捂住伤势,倒在一侧。
握着剑的手开始颤抖,明明前一刻还难缠的人,此时却虚弱得好似受到致命伤。
武功在他之上的人,区区划伤怎么可能打败他。
耳畔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刺客转头去看,来人是皇后,他仓皇地看着她,嘴巴张张合合,最后什么也无法说,提剑转身跑了。
孟楚瑶咬着唇,跑近季凛云身边,“伤到了哪里。”两人对招动作太快,她根本分不清,最后只看到季凛云像树上落下的断枝,砸到地上。
季凛云侧躺在地,等人蹲下时,未受伤的手如鬼魅般,咻的一下揽着孟楚瑶的背,迫使她上半身倾倒过来,若不是她及时支撑,就要彻底压上去。
“你做什么!”孟楚瑶惊呼一声,声线不再从容,咬牙切齿地问忽然发疯的季凛云。
“多谢皇后送的大礼,我也有份礼送给你,还请笑纳。”说着,他把上臂外侧的割伤,凑到孟楚瑶眼帘下。
孟楚瑶瞥了血肉模糊的伤口,掀起眼帘看向他,眼中的算计和漠然,毫无遮掩。
“原来不下毒,改刺杀了。”
孟楚瑶盯着仰头,一眨不眨看着她的季凌云,说这句话时,他显然微微弯了眼,虽然细微,却还是被她看出分别。
“疯子。”她轻轻吐露出两个字,被刺杀还能愉悦地笑。
他微微向上抬了抬伤口,血腥之气刺入鼻尖。
身后有金吾卫边走近,她抽出一只手,假模假样圈住伤口下方,以便来人靠近,她好随时装帝后情深。
“这些人武功还太简单了点。”季凛云目光缓缓向下,蜻蜓点水触碰到抿着的红唇后,又抬眼落进她的眼里,“若要杀我,可得派顶级杀手。”眼尾微挑,嚣张挑衅几乎要溢出来。
“疯子。”孟楚瑶又骂一声,手掌上移,彻底盖住他的伤口,拇指轻贴着划伤,暗地里轻掐,“皇上万岁,莫说胡话。”
季凛云垂下眼睫,睨了眼她的手指,“皇后才这点力气,果然还是得多吃两个饺子。”说着,松开按着孟楚瑶脊背的手,放在她的手背上,压着她的拇指陷进伤口里。
粘稠,温热的触感包裹着指尖。
孟楚瑶漠然地看着他近乎自残的举止,唇角勾了勾,加重几分力,陷得更深。
季凛云抽了口冷气,深深埋下头。
“皇上受了轻伤,传太医过来。”孟楚瑶转身,对还未走近的金吾卫吩咐。
“是。”
孟楚瑶松开手,淡粉色莹润的指甲染上鲜艳的红,慢条斯理地在季凛云身上擦拭干净。
那群扮作乐姬的刺客早已全身而退,只留下一片狼藉的纵云台,和面如猪肝色的金吾卫们。
刺客暴动到抽身离开,不过短短一盏茶的时候,除季凛云受了轻伤外,其余人毫发无损,仅仅是形容凌乱,出尽丑像。
季凛云脸色惨白地包扎完毕伤口,没了心力处理,全权交给孟楚瑶。
皇宫的金吾卫自建朝起便全部由皇帝任命,只听从皇帝一人的命令。
如今冬至宴发生动乱,没第一时间护住皇上,让圣上受伤,还被刺客打掉武器,毫无还手之力,任由刺客逃走,简直是丢了皇家的脸面。
统共冲进纵云台的有一百三十二名金吾卫,全被孟楚瑶撤去职位,杖打三十大板,空缺出来的位置则从孟家军里拨。
她逐一安抚惊魂未定的大臣,派侍卫送每位臣子回府。
回到坤宁宫后,杏月凑到耳畔低声说了几句,她点了点头,持烛台走近漆黑的偏殿。
仅凭单只烛火只能照亮孟楚瑶前方一臂的距离,当昏黄的光晕触碰到一身黑衣,半跪在地上的人时,她停了向前的脚步。
“皇上为何会手臂中伤。”孟楚瑶沉声问。

第21章 暗流
“属下办事不利。”黑衣刺客半跪在地上,低着头,“属下见以达到目的,欲抽身离去时,圣上忽地变换招式,一改闪躲防守态度,朝属下的刀剑靠近,似乎.......”似乎是故意刺激他出手。
后面的话再说下去便是大不敬,他吞咽口水,略去后面的话,“属下几次躲闪,可圣上武功变化莫测,出其不意,属下身手不及圣上,终是不慎伤到了皇上。”低下头,漏出脆弱脖子,义无反顾说:“属下该死,请皇后处罚。”
孟楚瑶双手环于胸前,抬眼看着望不到边的黑暗,目光渐渐发冷。
随着交手,她愈发认为季凛云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他识毒,明知滋补汤有毒,即使吐血也会喝,就连何府的毒,他以为是她下的,也义无反顾喝了。
他如此聪明狡猾,想必猜测出这场刺杀背后的操纵人是谁,所以偏偏要在身上留道伤。
刺客并无伤他的念头,却自己往刀口撞,莫非就是为了向她说句嘴硬的话。
孟楚瑶想不通,决定最荒唐的,或许就是最接近答案的答案。
撂下“派更厉害的高手来杀他”的狠话,是因为他乐衷于挑衅对方,然后成功脱身。
每次交手,都要受伤,则是因为他有自虐倾向。
黑衣刺客跪在地上,良久没听到动静,只觉上方传来的压迫令他心口快要承受不住。
“啪嗒啪嗒。”两滴汗打在地上。
“退下吧,罚一月赏银。”孟楚瑶回神,注意到人还跪着。
刺客松口气,这个处置在他意想之外,他伤了皇帝应当落头的。区区罚银,相较之下如掉跟头发,不值一提。
皇上受了惊,需静养几日,前朝之事暂由皇后接管。
因金吾卫护君失败,孟楚瑶问责宫内共五千名金吾卫,一一考核他们,最终有半数人未通过考核。
她大发雷霆,斥责上级训练不利,上将军,大将军和将军皆罚半年俸禄,撤去职位,重新擢升人选。
而擢升的官员,无一例外都曾是孟栎的得力干将。
未通过核验的金吾卫,则全部调去孟族军中集训,这此期间的空缺从孟族军里补充。
一月后复审,仍未通过者,将无法返回原职。
处置方案即出,百臣不敢声言反对。
拥皇派明知皇宫的金吾卫被大换血,将来要是皇后有二心,简直是探囊取物,轻而易举。
可纵云台刺杀,金吾卫刀剑都被人打掉,各个被打得鼻青脸肿,而那些刺客临走前,刻意留下金族的印有秃鹫纹的汗巾,这分明是嘲笑季朝守卫军如豆腐般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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