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前的人忽地站起来,细长的黑影闪过张沁月的脸,她有片刻失了心跳,呆呆看着季凛云转向她,黑玉般闪着微光的眸子锁住她。
难道他发现自己点了异香?
不可能!
为了掩盖这点香,她特意在屋里熏了一天的浓香,足以掩盖微不足道的异香,就连此刻她头脑晕沉也是熏香害的。
“屋内香太浓烈,时候尚早,朕要看会兵书。”季凛云从袖中拿出一卷书籍,转身坐下,“你端一盏烛台放在桌上,虽殿内炭火充足,却还是不可掉以轻心,先穿好衣裳。”
张沁月紧绷的神经终于舒缓,小心看了眼白烟,再燃一刻,她便灭了这只香。
依言穿上宽袖外罩杉,在桌上放下烛台,刚准备坐下陪伴,她打定主意顶多陪半个时辰,便要把人往榻上拐。
她要一次即成,从前是讨厌,如今却是恐惧。
室内烧了碳,暖烘烘,可皇上却是个千年寒冰,待在他身边便身心都凉飕飕的。
屈膝刚要坐下,却被叫住:“张美人去睡吧,我看完这本就来。”
张沁月迟疑的目光落在书上,这本书他才翻开一页,看完都要后半夜了。
“是,臣妾去榻上等着,皇上要更衣时唤臣妾。”行!异香点着,她不信椅子上糊了鱼鳔胶,就这么难分难舍。
张沁月脚步轻快地进到卧室内,远离了冰坨子,倒也能片刻喘息会儿。
季凛云起初翻阅三页时还算专注,可后面越来越吃力,书上的字时模糊时清晰,难以入眼。
身上也越来越热,他小幅度地扯了扯领子,并未缓解多少,改变主意放下书册,推窗吹吹冷风,清醒下。
走近窗户时,嗅到浓香中夹杂着微乎其微的异香。烛台旁染着袅袅白烟的异香很好找到。
闻到香味的下一瞬,季凛云转眼便找到香源。
耳畔响起拉长的甜腻嗓音,“臣妾为皇上更衣。”
窗从里面推开,屋外吹过的冷风撞见缺口,争先恐后得灌进来。
张沁月走出隔断,心猛地悬在半空中。
季凛云面向窗户站着,放着异香的烛台距离他一步之遥,她只盼着呼啸的冷风能吹散那细微的香味。
她忐忑走近,声音不复底气,“皇上,风寒,莫着凉了,臣妾来关上窗户。”然后她再狠狠撮灭异香,燃了有好几刻钟,有点懊悔,烧得有点多。
宦官说异香有猛效,些许便能使人抛弃礼义廉耻,肆意纵情,闻得越久,放纵的时间则越长。她可不想和冰坨子共处太久,讨厌极了。
皇上不动如山,她斜上打量他的表情。
大事不妙!
季凛云颊边骨头凸起,唇角抿成直线,颈项绷起青筋,周身戾气暴增,她吓得退后两步。
如山阔的双肩徐徐转向她,凤眸中蕴藏的怒火一览无余,张沁月想跑,却不敢动弹,只能怔怔看着异香被修长的手指拿起,捻在手中,拇指从上垂直落下,压灭火光闪烁的香烛。
白烟散去。
冷风吹得她瑟瑟发抖,下颚震颤着说不出话。
“几日前,朕才宿过你宫中,再轮,应该也是半月后才到你,为何新的陪侍御寝名录,你是第一个。”季凛云居高临下俯瞰着她,眼底淬毒。
他忆起昨日御寝名册是她吩咐人排的,若是内侍府排,便会正常按照顺序从头开始。
能调换顺序的,也就只有皇后能做到。
“说!是不是皇后派你来的。”
眉眼压低,声音好似从阎罗地府传上来,张沁月吓坏了,腿脚瘫软,下意识退后几步。
可季凛云不放过她,向前几步质问。
“异香也是她给你的,是吗。”问句,但季凛云已笃定就是孟楚瑶示意,否则小小美人哪来的胆子冒犯皇帝。
从前是下毒,现在是下药。
寒风裹挟着雪砸进屋里,驱逐了宫内的沉闷与高热。
张沁月脱力地坐在地上,捂住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皇帝却不等她回答,如有实质地看向坤宁宫的方向,她只能看到瞳孔下如雪刺目的眼白。
雪粒伴风闯进她的衣襟,她打了个寒颤,回过神,“不.......不是皇后!”
季凛云恍若未闻,浑身如在烈火上炙烤,心口从内向外爆裂开无数豁口。
怒、恨、痛糅杂,淬炼成盐,每想起今夜她将自己送到别的女子榻上,便在豁口上撒厚厚一层。
“是臣妾。”张沁月见圣上提步离开,急忙探身去拦,指尖擦过衣袂,扑了空,徒劳在背后撕心裂肺喊:“皇后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声音被寒风扭曲,吹进季凛云耳畔时只听到“皇后”二字。
他停步,侧首吩咐脸色苍白,紧紧跟在身后的宦官:“将张美人关在殿里,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看望。”
季凛云体会着从未有过的失控,他根本无法保持镇定,张美人宫中到坤宁宫,乘轿辇要半个时辰,使用轻功不肖一刻钟便来到坤宁宫墙上。
跳下宫墙,侍卫自四面八方将他团团包围。
当月光照清擅闯之徒时,众人大惊,躬身跪下:“属下该死。”
桃月看清圣上的神情时,直觉告诉她,这个人是白骨堆里走出的亡命之徒,可理智又令她茫然,天子怎会过刀尖舔血的生活。
“全都退到宫外守着。”季凛云纵步,径直朝紧闭的殿门而去。
侍卫有条不紊躬身退后,桃月起身下意识往外走,刚走一步,回神,惊出一身冷汗,疾步走到季凛云身后,焦声喊道:“皇上,娘娘感染风寒,喝过汤药已经睡下多时。”
季凛云来者不善,满是怒气,她怎敢放他进去。
杏月一直守在殿门,见状立即走下台阶,拦在他身前:“皇上路上落了一身雪水,必定寒冷至极,不若先泡温汤暖暖身,奴再让小厨房呈碗热姜汤,以免圣体感染风寒。”一番话得体,找不出错处。
季凛云顿足,凤眸低垂,眼尾狭成锋锐的刀尖,身后宫门传来动静,皇上贴身侍卫姗姗来迟。
脚步偏转至斜后方,启唇:“来人,带着两个宫女到殿门外。”
“朕今夜召皇后侍寝。”季凛云声音不轻不重,却是从齿间蹦出来,带着不可扭转的霸蛮。
两人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季凛云,两臂被人抓住,半拖半拽带走。
“可皇后身体抱恙,需要修养,皇上不可强逼娘娘的。”杏月不肯走,半跪在地上,上半身尽力前倾抵抗侍卫的拉力。
季凌云方要转身,闻言只是冷冽地勾起唇角,余光瞥见即将挣脱侍卫的桃月,两步并一步上前,翻手点住她的穴位,桃月便保持半身前倾欲拔足的姿势。
“看好她们。”
他会武功。杏月绝望了,凄厉大叫一声:“皇上,恭迎皇上!”皇后娘娘吹了寒风,有点受凉,早早喝了汤药睡下,她不能让娘娘毫无防备,定要把昏睡的娘娘叫醒。
这几月,她在身侧早已观察出,皇上忌惮娘娘,在娘娘面前老实温顺,或许娘娘醒来,骂上几句,能管住盛怒下失控的皇上。
杏月被捂住嘴,拖了下去,宫门紧闭前,她从缝隙中窥见殿门被打开。
孟楚瑶从混沌中睁开眼,耳畔嘈杂,似乎有人在殿外喧哗。
意识还在天旋地转,缓缓眨眨眼,静等五感渐渐清晰,熟悉的喊声彻底震醒懒洋洋的孟楚瑶。
是桃月的声音。
她从榻上惊坐起,一把掀开被衾,浓黑中无法视物,赤足在地上摸索,终于几番尝试后,穿上鞋。
因为太急,她连点烛火的闲情都没有,凭着记忆,熟稔地躲过屋内障碍,来到外室,又听见一声尖细凄厉的声音:“皇上!恭迎皇上。”
季凛云不应该在奉春宫,张美人那吗?
怎么会出现在坤宁宫,欺负她的侍女!
她从没听到杏月如此撕心裂肺的声音,心猛地纠成一团,一定是遇到了不好的事。
手刚放在门栓上,纸糊的窗棂映出一个宽广的身影,她退后两步,门从外被人嚯地推开,狂风灌进殿内,幽冷的月光倾泻而入。
来人逆着光,她看不清摸样,但是身形一眼便能分辨出是季凛云,似黑云压城般覆盖着她。
虽看不清表情,二人近在咫尺,她清晰感知到身前人传递的压迫与愤怒,短而急的粗喘,还有从身上蔓延的高热。
季凛云周身的紧绷,杀气腾腾的气息,让她察觉到大事不妙。
孟楚瑶立即转身跑远,直到她认为是安心的距离,尽力镇定自若,“夜深,你怎么过来了。”
季凛云不回话,上前一步,负手在腰后,缓缓将门关上。
殿内的光照逐渐由方形合拢成窄窄一条缝,最后归于黑暗。
孟楚瑶意识绷成一根弦,心口突突直跳,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
殿内归于漆黑,周遭一片寂静,只有布料的摩挲声和喘息声。
好在这是坤宁宫,她闭着眼都能如履平地,熟知所有陈设的摆放位置。
仔细听着前方的声响,如此便能在心中确定季凛云的方位,她记得方才并没有听见门栓落锁的声响。
只需暂时令他冷静,引导着他空出殿门的位置,届时她出到院外,便可破此局。
“你恼我。”孟楚瑶想不通自己做了什么,会令人怒发冲冠,“我们之间应当是有误会,可以坐下来静心交谈。”她尽力放柔声音。
依旧没有回话,只是季凛云听声辨位,朝她的方向疾步袭来。
孟楚瑶似有所感,弯腰向旁边跑去,身后有劲风擦过。
正是好时机,殿门前的位置空了出来。
刚跑两步,暗叫糟了。
她脚步沉重,与盛怒的季凛云根本无法相比,倘若真靠脚力,下一刻便要被抓了。
孟楚瑶灵光一闪,借助对周遭的熟悉,身旁便是圈椅,脚下偏转,两手吃力地抓起圈椅的扶手,咬着牙往后一甩。
如她所料,季凛云已经追了过来,圈椅砸到他身上,可并没有拖延多久,圈椅被他信手挥到一边,哐当砸在地上。
巨大的声响在静谧封闭的空间内炸开,孟楚瑶惊吓之余,迅速更换策略。
她还带病,没有过多的体力消耗,倒是圈椅倒在地上,拦住他的路不失为上策。
况且推到圈椅要比抓起圈椅往后摔,更快速省力。
孟楚瑶一边跑,一边连连推到三张圈椅,再一步便能触到殿门。
门栓没落锁,她扣住凹槽,拉开门,极细的光亮映在脸上,也映在了季凛云肩上。
门被阖上,脊背被滚烫的身躯包裹住,腰间一紧,脚下腾空,她被人单手捞至肩上趴着。
“咔哒”一声,门栓落锁了。
“多谢梓童提醒,我忘记落锁了。”季凛云进门后第一次开口,声音喑哑得不行。
孟楚瑶双手垂落在他的背后,却不停地捶打这他的脊背,仿佛是打在石头上,仅是让她手痛而已。
扛着她的人转身,脚步稳稳当当向前迈,方向是里间,她的卧榻。
这时她才后知后觉感受身下人高热的体温,腿弯被人控制,紧紧贴着结实的胸膛,胸膛下剧烈鼓动的心跳击打着她的大腿前侧。
似乎意识到这个姿势不舒服,后背被只大掌控着,她安稳的往后倒去,被固定坐在他的臂膀上,上半身倚着他的双肩。
脖颈散发的热度和耳畔的喘息,无一不告诉经过人事的孟楚瑶,他的身体不对劲。
“你中了计,跑来找我干嘛!”孟楚瑶慌了,提高声音问他。
季凛云轻哼,“这要问你了,你应允她用的,我自然要来找你。”
孟楚瑶此时脑海空白,各种杂绪击溃了她的冷静,对于他不可理喻的话,下意识驳道:“与我何关?是谁下的药。”
是哪个天杀的要陷害她!
说话间,季凛云已顺利来到榻前,两手掌着她,稳稳让双脚站在软榻上踩实,“我吸入不少异香,还请梓童帮我纾解纾解。”
此言一出,惊起千层浪,孟楚瑶都顾不上骂他,只想着赶紧跳下去。
刚矮身要从手臂下钻出去,可季凛云早有防备,手臂迅速落下,捞起她的腰,要将人带至眼皮下。
孟楚瑶不知从哪使出的力,猛地一推,虽然没撼动季凛云半分,倒也是脱开他的掌控,她走投无路,转身往榻里面跑,紧紧缩在床角。
双眼适应了黑暗,依稀能看见比黑更暗的身影,她深吸两口,极力克制颤抖的声音,“你疯了吗,我是你兄弟的妻子!”
对面没有出声,以为是唤醒了他的良知,不料下刻他只是轻轻一笑。
“嫂嫂,我的好嫂嫂,我一直都记着你是我的嫂嫂,未曾有一刻忘记过。”
他的声音寡淡,平铺直叙,话语却令她毛骨悚然。
“我是你嫂子,那你更不能以下犯上,对嫂子不敬。”孟楚瑶咬中那两个词,“你现在出去,我们以后还能平心静气相处,不要犯浑。”
“嫂嫂,你还没想明白吗?我为什么要顶替兄长的身份,来到你的身边。”季凛云苦笑,低落地,痴缠地问她,彻底撕破横亘在二人间的薄纱。
孟楚瑶被他前后的话冲击得大脑一片空白,太过震惊,不轨之徒仍在前方虎视眈眈,她下意识呢喃:“不行,不可以。”
季凛云委屈了,他在阴暗中讨命,早已练就一双好眼力,常人在黑暗中变成了盲人,他却游刃有余如在白日。
孟楚瑶不可置信睁大的双眼,眼底执拗排斥的情绪,深深刺痛着季凛云。
他撩起下摆,屈膝上榻,膝行靠近,仰头无望地看着她,“为什么不行,难道你爱着兄长?”
双膝大张,将孟楚瑶困在他的范围内,他无法接受她说爱兄长,不给她说话的时间,“兄长哪里好?”
他抬手牵住孟楚瑶的手,掌中柔夷一颤,似碰到烫手山芋要甩开他,却被他牢牢攥紧,抚平蜷缩的五指,贴在自己不安跳动的心房上。
“我没有旁的女人,我比兄长干净,我也不与你争夺皇权,我哪里不如兄长。”
手下心跳争先恐后锤击着孟楚瑶的掌心,酥酥痒痒。
高于常人的体温透过布料熨烫着她,顷刻间掌心沁出热汗。
又烫又软的触感从手心一路攀岩,爬过手臂,肌肤泛起阵阵怪异的痒意;拂过颈项,冒出细密的汗;搔弄耳垂,最后将本就昏沉的大脑团团裹住,令她也呼吸不畅起来。
“不是这样比较的。”她在泥潭中挣扎,喃喃自语。
季凛云听到了,很是不甘,他又上前一步,她的脚尖抵到里侧,牵着她另一只手贴向自己的脸,“楚瑶,你要子嗣,可以。我可以配合你,但我的子嗣只能由皇后所出。”
他看着瞳孔失神的孟楚瑶,歪头轻咬了口她的指尖,“我与兄长是同卵双生子,不仅是相貌一样,就连血缘都一样,无论是兄长还是我都没有区别,只要孩子是从你腹中出来,都有拥有继承皇位的权利,不是吗?”
他模糊关键,诱哄对方。
孟楚瑶靠在墙上,虽说她高于季凛云,可他周身的热气源源不断蒸腾往上,将她整个笼罩其中,强势地烘烤着。
他太热了,像团熊熊燃烧的火球,她退无可退,承受着火烤,脑海里什么也想不到,只觉得热,难耐地伸长脖颈,想呼吸些冷气,却被人紧紧抱住。
滚烫的胸膛贴着她的肚腹,这下更热了。
她无可奈何地叹口气,“不行,不能是今天。”圈住她的掌心满是汗,方便她抽离。
十指穿进他的乌发中,交错抓紧青丝,扯着他的往后倒,咬着牙告诉他:“你现在意识不清,是只蛮横的畜生。”
孟楚瑶怔愣,刚刚那句话是她说的吗?没时间想这些了,“你会令我难受,受伤。”
青丝扯着头皮,季凛云黑眸一亮,急不可待地安抚:“楚瑶,我不会强迫你。”
“我只想把自己献给你,旁的人都不能,别将我推给别人,好吗?”季凛云乞求着。
“行,你先退后点。”孟楚瑶舒口气,困境终于解决,颐指气使地命令他离远点,说着不等人动作,沿着墙无力地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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