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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枕边天子被顶替后(七月前)


皇上被金族刺客割伤腕臂,百臣至今心有余悸,敢有一言不同,便是对天子不敬。
孟楚瑶按照计划,顺利达成目的。
无论下月考核通过于否,在孟家军操练一月,也足够他们倒戈的了。
刺杀风波就此按下,顾初霁的案子也能提上日程了。
她叫来大理寺卿郭易,让他汇报调查的细则,边听边端详怀疑顾初霁为反贼的证据——那封写给金族君王的信。
凑近鼻尖闻了闻,又翻出顾初霁在边塞寄来的奏折,闻了闻笔墨,“信件下的时间与这封奏折为同一天,可笔墨却不相同,奏折的笔墨粗糙有颗粒,而信件的笔墨细腻浓黑,明显后者用的墨更高级。”
孟楚瑶将信件夹在奏疏里,用力抛到郭易跟前,语气发凉,“郭大臣如此看中这份证据,竟然没发现这个问题吗?顾副将军在塞外,条件简陋,怎么可能用得了上好的徽墨。”
郭易吓得跪在地上,双上颤抖打开奏疏,比较过后,眼前发黑,绝望地闭上眼,身体不由晃悠两下。
郭易脊背佝偻着回到大理寺,仿佛人一瞬间消瘦苍老下来,他拷问提交证据的人,才知这封信是一个蒙面人转交给他,命他交给大理寺。
他一巴掌把人扇飞到墙上,脚步匆匆走进关押顾初霁的牢房,佝偻着背,赔着笑请人出来。
季凛云静养两日,再度回到龙座上,却频频皱眉扶额,此举引来某位官员注目,他站出来,敬问龙体圣安。
季凛云揉揉额角,回他无事,只是额头时不时传来隐痛。
没过几日,一道圣旨送到坤宁宫。
孟楚瑶听完陈公公宣旨,领着人朝飞霜殿走去。
圣旨上说皇上罹患头疾,影响目力,无法长时间批阅奏折。批改时间一久,便头痛欲裂,遂命皇后协助皇帝批阅奏章。
虽说孟楚瑶从前便能得到一份手抄的奏折,可她并无直接权利定夺官员的呈上的奏折。
如今这道圣旨却不同了,她能在奏疏上留下凤印,如此一来,凤权走到明面。
孟楚瑶过去的路上,不停地回想几月来他做的大小事,浅显而直白地传达一个信息:眼下的这个季凛云与秋围前的季凛云截然不同。
他在将权利让渡给她。是缓兵之计还是所图其他。
她陷入沉思,其实她当年看中温和无势的季凛云,也是抱着二圣临朝的想法,做一个手握实权的皇后。
只是她后来的确手握实权,眼线布及朝廷上上下下,可也一直被视作掌中刺针对,令她无法安睡。
站在飞霜殿的殿门前,已有季凛云的贴身宦官迎上来,“皇上知娘娘要来,特命奴才候在门口,皇上在善德殿等娘娘。”
一行人来到善德殿,宦官揽住孟楚瑶左右宫女,恭敬道:“皇上吩咐,只让娘娘进来就行,旁人退到殿门外守着。”
杏月、桃月有些担忧,等候孟楚瑶吩咐。
“去吧。”孟楚瑶淡声对她们说。
两人微点头,随宦官一起退到德善殿,出了殿门,宦官落后一步关上殿门。
杏月隔着缓缓闭合的门缝,四处张望,德善殿外的院子无任何看守。
门是敞开的,孟楚瑶进到殿内,穿过花罩,季凛云坐在里侧的圈椅上,旁边空出一张,梨花桌上左右各放一只茶杯。
等两人打上照面,季凛云扶着白玉瓶向她位置边的茶杯,缓缓倾倒茶水。
他面色如常,眉眼舒展,似乎舒心极,透着淡淡笑意。
孟楚瑶徐徐落座,不带半点情绪的目光看着他,“你有何意,想从我这里拿到什么。”
季凛云唇微勾,眉眼笑意渐浓,不答,无辜反问:“梓童,觉得我是何意。我所有的意思都已告诉你。”
过了一瞬。
“你恋慕我。”孟楚瑶来时路上便想到这个可能,不论是真是假,正好试探下,这个说法退可守,进可攻。
季凛云从她进来时,便一眼不落地看着她,原以为收到圣旨她会开心,为何神情严肃,眉间沉郁。
“恋慕”好似烫手山芋,在舌尖囫囵滚过,一刻也不愿多停留,说时眉头紧皱,眼帘微遮落,眼睫的阴影遮住一行眼瞳,如深潭般幽黑,深不见底。
这不是愉悦反应。
季凛云脸一白,收起外放的心绪,喉间好似被人扼住,短而急爆发出声,听着像是气急败坏后驳斥:“没有。”
他被自己的声音吓到,她会不会认为他凶狠,立即和缓声音,“我只是想与你合作。”
孟楚瑶听他前后一重一轻的声音,脸也白了又红,眉扬了扬说:“怎么合作。”
“活着。”季凛云喉咙干渴,说出的话沙哑至极,喝口茶,润润嗓子:“我要活着,在这个王位上活着。”
语毕,他饱含深意地看向孟楚瑶。
“你先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她亲耳听见他说随意来杀,奉陪到底。
季凛云苦笑,若不是一句恋慕被她打个措不及防,他的确会贯彻这一信条,可触及到她嫌厌的眼神,他又怕了。
无论如何,也不能像兄长那般被她厌弃。
“我以为往后会胜,可是我想通了,明明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为何要斗个浑身是伤。”季凛云半真半假说着。
孟楚瑶观他神色失意,不敢轻信,却也没再追问,“好。” 至于真假只有她心里知道。
方桧儒和拥皇派的臣僚聚在他府上的书房中,各个低头唉声叹气,似乎季朝明日就要亡。
有人恨铁不成钢,双手捶膝哀道:“圣上糊涂啊,被她骗了。”
有人附和长哀一声:“宫中金吾卫被换走一半,圣上怎能安睡得下去。”他摇头晃脑,“我已经三天三没合眼了。”往下看,发乌的眼袋浮肿老高。
方桧儒面色凝重,本就不厚的双唇,此时抿着更是不见踪影。
臣僚见他不说话,不甘心道:“圣上显然是被皇后迷得没了心窍,糊涂了,微臣听传闻,帝后比之新婚夫妻还要如胶似漆。”
方桧儒看着他,嘴刻薄地往下弯,“圣上只是暂时入了迷,宫中妃嫔屈指可数,皇上厌了也正常,加之秋围疗养,短暂迷惘而已。”
臣僚见有回转余地,希冀地追问:“方大人是有妙法吗?”
“皇上后宫单薄,该是时候举办采选了。”薄如刀锋的双唇上下翻飞,方桧儒眼中渗出丝丝缕缕煞气。

第22章 子嗣
“是啊,三年了,圣上后宫是历代最少得,如今圣上也二十有三,膝下却无半子,该添点人了。”围坐的大臣们面如死灰的脸又恢复红光满面,唧唧喳喳说还是方大人厉害。
“不过......”方桧儒一顿,“我们得循序渐进,不能打草惊蛇,引得皇后注意。”
几人放低声音,一阵交头接耳后,各个面露喜色,扶着胡须笑起来。
方桧儒等并未急着请季凛云大办采选,而是打算在除夕之后,但距离还有段时间,他们另有策谋。
于是这天的朝堂之上,三朝重臣周牧贺站了出来,他已是花甲之年,鸡皮鹤发,双目却炯炯有神,禀告声音洪亮,“皇上,臣有事禀奏。”
“准奏。”季凛云眉头一跳,隐隐有不好之感。
“皇上登基三年有余,每日勤勉治国,体恤百姓,如今季朝海晏河清,然后宫却无娘娘孕育龙种。陛下正是春秋鼎盛的时候,理当延续后嗣,常去后宫走动,如圣上的年纪,太上皇已经有四个王爷,两个公主了。”周牧贺掷地有声禀奏。
“朕忙于朝政。”季凛云听到是催生的,忙不迭端出政务繁忙的理由。
“臣听闻皇上后宫空置,除皇后宫中哪也不去,皇后身为一国之母,应当为季朝延续香火着想,多劝皇上,而不是专......”
“朕知道了。”季凛云听不得有人怪罪孟楚瑶,急忙打断。
兄长自成亲一年后就不老实,不仅有外室,登基后,还有日日流连后宫,却无人有身子,那只能怪兄长身体不行,可怪不得孟楚瑶。
“还望皇上注重子嗣,莫错过好年华。”有大臣下跪,恳请皇上恩泽雨露均分。
季凛云烦躁地挥挥手,“知道了,朕不过是好好修养几日,明日会去别的宫。”
早朝的事,孟楚瑶从记录册里看到了。起初她是有点气恼,这群臣子坏得很,后宫没动静,怪到她头上来。
转念一想,若还是秋围前的季凛云,对于子嗣她是不抱希冀的了,没那个能力。
可眼下这个却不同,陈御医看过,身体可是康健男子精气充沛,若后宫妃子真有孕,届时生下来,直接过继到她膝下,可比找六岁,已通晓事理的端王安全多。
可随便一个妃嫔也不好拿捏,若其中有父亲是拥皇派的女子便更棘手了,孟楚瑶命杏月呈上后宫妃嫔名册,寻找合适的人选。
记录在册的拢共就十二名,选来选去,她最终选中张美人,进宫时册封美人,如今两年过去还是美人,家父是芝麻大的县令,因容貌明艳,被皇上选中纳入宫中。
孟楚瑶命杏月召张美人觐见。
她端详着张美人,容貌明艳,眼眸似水,缓缓说出她叫她来的此行目的。
张美人转眸,温柔恭谦的摸样消失殆尽,再抬头时,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满满的野心,锋芒毕露。
“沁月,你若诞下龙胎,过继给本宫,本宫抬你做妃。”张美人姓张名沁月,今岁方满二十。
“沁月愿为娘娘分忧。”张美人殷唇勾起月牙弯的弧度,声音如糖如蜜,甜丝丝沁人心脾。
笑起来时,明艳动人,孟楚瑶都晃了眼,真是个动人心魄的美人,她想或许此次真的能抱个孩子。
除了每月十五、十六日,季凛云照例准时来坤宁宫过夜,但两人已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再不可能共枕而眠。
到了那两日,关上殿门,季凛云便去外间偏房睡,第二日又赶在宦官进殿唤他上朝前,收拾了被褥,扮作帝后还是同床共枕的和谐画面。
季凛云也乖乖配合,吹烛后睡在偏房,甚至第二日赶在杏月收拾褥子前便起身,在宦官到来前,就已经穿戴好朝服。
自从臣子在殿前要求皇帝雨露均沾后,季凛云便按照侍寝制度,老老实实传召侍寝。
半月过去,轮过张美人,但孕育一事不可急,孟楚瑶也不想给张美人压迫,并没有传召问话。
只是第二月过去,张美人主动拜见。
仅是半月不见,孟楚瑶诧异过去明艳,肌肤白皙透着光的美人如今憔悴了些,眼下有乌青,肌肤暗淡。
张沁月见皇后面露惊讶,想到这两月经历的事情,心中涌起阵阵委屈,“娘娘......”
“这是怎么了。”听她满腹委屈的哽咽嗓音,孟楚瑶闪过无数念头。
若是个癖好古怪残忍的,便不能再让无辜女子受苦。
“娘娘啊”她吸了吸鼻子,“皇上宿在我这里时,还带了奏折批阅,妾身以为不会多久,便在旁磨墨陪伴,可皇上硬是批改奏折到天明。
沁月以为皇上朝政繁忙,熬至半夜,实在受不住困,等醒来时,皇上已经去上早朝了,沁月都掀不开眼帘恭送。
沁月去别的妃嫔殿中问安,发现姐姐们个个皆眼下乌青,有位姐姐熬至天明,圣上也不曾抬起头。”
这哪是侍寝,分明是熬鹰,孟楚瑶听过只觉荒唐,这种无法捉摸的行为,若放在他身上,虽怪异却又合理。
“才知圣上去每位妃嫔那,都带着好几摞奏疏,不睡觉。为了不再中途睡去,大家都夜夜晚睡,就是为了下月能守到皇上。”说时,张沁月泪眼汪汪的目光碰了下上方的娘娘。
白日里她批阅过的奏疏,晚上他又看过一遍,合着去妃嫔宫里头就不痛。
张美人侍寝是几日前的事,得知真相前也熬了几夜,夜里不睡,白日哈欠连连,这日子她不想再过了。
我见犹怜的模样,孟楚瑶放软声音,“别熬了,身体为重,圣上那我去说说。”
孟楚瑶罕见地召集后宫妃子来坤宁宫,各个都熬瘦,双眼通红,眼下团着青。
独晴妃例外,她已经恢复从前的神采,甚至比以往更容光焕发。
妃子们请过安后,她委婉地表达出别熬夜,闻言她们双颊晕开红晕。
等人散去后,孟楚瑶传召内侍府的官员,重新排布了嫔妃陪侍御寝顺序,因个人私情,她将张美人排在最前方。
排布好后,她往外看了看日头,派人去请皇上亲临坤宁宫用午膳。
季凛云初听时还以为听错了,她从未主动邀约,自从两人上敞开天窗说亮话后,连多余的眼风都懒得扫。
御书房内坐定难安,看着树影渐渐缩短,估摸是时候了。
季凛云踏进坤宁宫宫门,三步跨两步的步伐,收敛为四步,不紧不慢跨进殿,对上孟楚瑶微讶的目光,蹙眉,“御膳房近来越来越慢了。”
以往这时间,御厨才炒两个菜,谁让他来的这么早,孟楚瑶收回眼,淡淡嘱咐:“杏月,去催催御膳房,皇上带病处理政务,饿得快。”
“皇上,本宫刚好有要事询问,请随我来书房。”她越过季凛云,先行穿过游廊,书房就在中殿旁。
门关上后,孟楚瑶不再与季凛云好声好气,拿过重新排布的御寝簿放在他手边。
直截了当说:“奏疏我都批阅过,你夜里不睡再看一遍做什么。这是新的御寝簿,不可再戏耍妃子们。”
季凛云僵硬地坐着,死死盯着御寝簿,涩声问:“皇后亲自安排的吗?”
“本宫听妃嫔说了此事后,吩咐内侍府新排的。”孟楚瑶隐下特意把张美人排在第一天的事,四两拨千斤糊弄过去,“今夜暂时好好休息,明日才开始”。
季凛云紧缩的心才稍稍一松,飞了眼面上事不关己的神情,心口像是被雾蒙住,闷得透不过气,良久憋出几个字,“饿了,御膳房做好了吗?”
孟楚瑶奇怪地看眼他,蹙眉气鼓鼓,一副饿死鬼上身,只好走出去,“命御膳房将做好的膳食都呈上来。”
菜肴端上来,季凛云却意兴阑珊,每道菜只尝点,动作温温吞吞。
等她放下筷子没多久,对面的人亦讪讪搁下碗筷,低落道:“今日没有胃口。”
孟楚瑶拭嘴的动作一顿,用不可理喻的眼神看着起身离开的季凛云。
午歇后,张沁月引来杏月姑姑。
杏月附在她耳畔,悄声让她今夜好好休息,明日皇上会传她侍寝。
张沁月闻言,赶紧屈膝谢过皇后娘娘。
送走杏月后,她坐在妆镜前,看着镜中的艳丽美人,面容由内而外的疲倦。她从坤宁宫回来后,便一直睡到晌午,杏月姑姑造访前才拾掇好。
修养好的精神,听过皇后的吩咐后,立即委顿下来。
入宫为妃并非她本意,进宫面见时特意扮丑,可还是被选中。因刻意而为,皇上对她新鲜感厌了,久而久之忘了她这个人,可后宫若是没有权势,日子实在难过。
眼底漫上浅浅水线,她眨眨眼,水光彻底消失不见,只要一次就好。
若能一次成功怀上身孕,她便攀上皇后,从此四季无忧,享锦衣玉食。
皇上喜新厌旧,盲目自大,后宫从来都是只闻新人笑,谁听旧人哭,以色侍人能享受多久的富贵。还是攀上皇后,成为她的得力臂膀,才是正道。
美目中的迷惘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坚定与狠心,纤纤玉指拉开镜匣,打开秘密的匣层,抽出一根极细的香火。
此香是她偷偷从宦官手里买的,据说一点便能令人神魂颠倒。本以为按以前皇上的急吼吼的情况,是用不上的。
不过如今却不是了,可在不能让皇上投入到别的事上去。

侍寝这日, 张沁月在殿内烧足炭火。
自打跟了皇后娘娘,尚宫局也不敢懈怠,分配到充足的炭火, 冬日里殿内的温度终于不再和殿外一样‌。
她换上轻薄的上襦下裙,外罩薄如蝉翼的纱绢, 匀称的藕臂如披上月华,朦胧而诱惑。
弯月移到正上方时, 皇上才姗姗来迟。
她长吸一口‌气, 眉眼弯弯迎上去,“皇上......”却触上季凛云冷若冰霜的眼, 看过她的打扮后,似乎眉眼压得更深,娇软的话到嘴边又被吓回去。
皇上步伐大, 大马金刀地坐在‌圈椅上, 并‌不踏进‌寝室内。
张沁月小心翼翼窥视他的神色, 黑魁魁的。
她有些瑟缩, 安静地走过皇上身前, 来到烛灯边,看了眼他, 侧对着自己‌。
确认过连余光也看不见后, 她状似拨弄烛油,“烛灯有些暗, 臣妾多加一根。”双手‌快速拿起烛台上的极细香火, 点燃的一瞬, 手‌指颤得厉害。
俄倾, 有袅袅白烟升起,香火被放回原处, 她缓缓转身,娇柔开‌口‌,可声音清晰可闻得紧张:“臣妾服侍皇上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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