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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猎户的养家日常(今日不上朝)


啥, 他说啥?哪个一家三口的尸体?
家丁环视四周,朱家这座在村里人人羡慕的砖瓦房,在他眼中还没府里的茅坑阔气。他虽只是一个家丁,但身上穿的衣裳比镇上许多殷实人家还要讲究,就这样的乡下泥腿子, 居然敢合起伙来欺瞒他家小姐,真是不知死活。
他的目光挨个从朱老汉, 朱婆子,朱屠夫的婆娘脸上一一划过……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他突然猛地一脚踹向身旁的车板子,驴子骤然受惊,下意识往前跑,这一动便把半边身子裹在草席里的朱屠夫尸体摔在了地上。
“砰”一声响, 在寒风雪天中躺了大半日的尸体在地上滚了两圈, 朱屠夫那张青白僵硬的脸就这般直直地朝向朱老汉老两口。朱婆子本就被陌生汉子突然发难吓得往后仰,触不及防对上她儿子那张死人脸,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失声尖叫出声:“啊——”
朱老汉抖着双手,踉踉跄跄走到朱屠夫的尸体前,伸手去探他鼻息。没气,没气啊, 咋能没气呢?他儿子咋能没气呢??
“你, 你杀了我儿子!”他突然伸手指着家丁, 嘶声大喊间起身朝他扑来, 被家丁抬起一脚便踹在了地上。
朱屠夫的婆娘见此转身便去灶房拿刀,站在朱家门外缩头伸颈的村民立马跑了进来,他们不晓得出了啥事儿,但外人跑到他们村欺负他们村里人却不行。为首的汉子便是带着一篮子鸡蛋那个,他挡在朱老汉面前,看着陌生男子凶狠道:“你是谁?为什么来我们村?你和朱屠夫是什么关系?这,这另外俩人,呃,尸体是谁的?”
“谁的?”家丁似笑非笑看向拎着把杀猪刀出来的妇人,“当然是你们朱家的。”
他见朱家大门口人越来越多,脸上的笑容愈盛,背着手走到板车前,他伸手把外室和小孩儿脸上的积雪抹去,露出她们母子本来的面容。
扭头看着站在朱家人面前的村民,他轻笑问道:“你们可识她们母子?”
汉子为首的一众村民探头看了眼那两具尸体,小男娃圆润微胖,五官肖似亲娘,一对儿招风耳尤其显眼。而女子年轻貌美,身上穿的料子是他们只在富贵人家身上见过的鲜艳,她耳戴金环,脖配金链,瞧着便不像个乡下女子。
他们确实不认识,可,可他之前说啥一家三口,他们都听见了。一家三口,她们母子和朱屠夫?
“我们从未见过她们。”
“这个女子和男娃不是我们长桥村人。”
“不识不识。”
村民们看一眼便收回视线,到底是一具尸体,谁敢多瞧啊,晦气不是!
“哦,是吗?”家丁随即扭头看向坐在地上的朱老汉老两口,“你们也不识?”
朱老汉一双浑浊的眼瞪着他,目眦欲裂:“你到底是谁,你想做什么,我儿子怎会突然死了,他是不是你杀的?他就是你杀的!我要去报官,我要叫官爷来抓你!”说着,他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身,摇摇晃晃着便要往外头走。
“倒是好笑,你们一个个都说不认识她们母子,可朱屠夫却带着她们去我们府上吃酒,数年如此,你儿子可张嘴闭嘴便是‘这是我婆娘和犬子’这般与我家小姐姑爷介绍着她们母子。”
什、什么?
朱屠夫的婆娘猛地看向他:“你说啥??”
朱老汉老两口子也惊得长大了嘴,朱老汉拔高音量:“啥婆娘犬子??你在说啥?”
站在一旁的村民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啥?他们没听错吧?朱屠夫带着她们母子去府上吃酒,说她们是他的婆娘和儿子?
哎?若她们是朱屠夫的婆娘和儿子,那她又是……众人下意识看向拎着把杀猪刀的朱屠夫婆娘。
她虽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悍妇,杀猪卖肉,完全不像个妇人。可,可她是朱屠夫明媒正娶的婆娘啊,他们还生了儿子,若躺在地上的女尸是朱屠夫的婆娘,那男娃是朱屠夫的儿子,那朱小宝又是谁的儿子?
一群泥腿子脑子一时转不过弯,他们村不是没有汉子和寡妇偷情,但偷情归偷情,都是偷摸着来的,外室和私生子这种只会出现在富贵人家家里的事儿,冷不丁出现在他们面前,愣是没人反应过来。
“你们什么府上?我儿子怎么会去你们府上吃酒,我们不认识这对母子,你不要张嘴胡咧咧,她们和我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朱婆子突然从地上爬起来,伸手便要去掐家丁,那套在乡下妇人身上百试不爽的招,在家丁眼中却和看大戏般,抬脚便给踹到了那老头身边。
他谨记着小姐的叮嘱,懒得和他们多掰扯,冷声道:“我不管你们朱家人如何否认,我只晓得她们母子是朱屠夫亲口说的婆娘和小儿。好叫你们晓得,我家姑爷乃是县衙里的官爷,不晓得你家儿子是如何哄骗了我家姑爷与他结为好友,哄得我家姑爷把他引为至交,年年都邀请他们一家三口来府上吃寒节酒。今儿个午时,我家小姐在家中准备了丰盛的席面等候朱屠夫携夫人与小子登门,以尽主人之礼。结果怎么着?吃酒的时候,我家姑爷突然口吐黑血,抽搐几下后倒地不起,人当场便没了!”
说到此,他一双摄人厉目死死盯着朱家人,高昂的声调传到了朱家门外,那里已聚集一群听到消息后跑来的村民:“我家小姐乃是长平县主薄大人家的亲戚,从小便与官场之人相熟,姑爷中毒倒地后,她第一时间便叫护卫把在场所有人抓了起来,搜寻盘问后,果然在你儿子朱屠夫身上发现了还未来得及销毁的罪证药包!”
他指着一脸茫然的朱老头,厉声道:“是你儿子,毒杀了我家姑爷!”
朱老头从他说他家小姐是什么大人的亲戚时便开始心慌,都顾不上他儿子咋死了,那母子到底是咋回事儿,不会真是他在外头养的婆娘生的儿子吧,他咋没告诉过他们呢……正慌着,就听他说他家那个在县衙里当官的姑爷是被他儿子下毒害死的,他当场便吓得冷汗直流,下意识跪了下去,双腿软的直不起来。
“不,不会的,我儿子怎么会,他,他是认识一个在县衙里当差的官爷,他他,他们关系好,咋可能下,下毒害他……”朱老头吓得语无伦次。
“我家小姐也想问,为什么是他?!她年年备好席面款待他们一家三口,两家门第天差地别,我家小姐却丝毫不曾看轻过他半分,为何,他为何要毒杀我家姑爷?!”家丁指着朱老汉质问,“你说不是你儿子杀的,那为何在事迹败露之后,他夺过毒酒便一口喝下?”
他指着朱家人的手都在发抖:“他这是畏罪自尽!”
周围一片哗然。
朱家门内门外,村民们哪儿经历过这种热闹,这可是涉及“大老爷”性命的大事儿,那朱屠夫咋有恁大的胆子?是那个在县衙当官的至交好友做了啥让他记恨的事,所以他怀恨在心,才干出了下毒的事儿?
还有地上那对母子的尸体,妇人家可不似汉子,她们丝毫没有怀疑陌生男子在撒谎,那可是有大出息的朱屠夫啊,他那么有本事,咋可能瞧得上他婆娘那个悍妇?地上那女子穿金戴银,虽已是具尸体,但身姿纤细柔弱,一看便是汉子家喜欢的货色……还有那男娃子,说不定还真是朱屠夫在外头生的儿子!
照陌生男子所说,朱屠夫毒杀了他家姑爷,他家小姐从朱屠夫身上搜到还未销毁证物。眼见事情败露,得罪了当官的人家没了活路,所以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口喝了毒酒自尽,顺便还带上了在外头养的婆娘和儿子,反正她们也活不了,黄泉路上还有个伴不是?
“你血口喷人!我儿子怎么会杀人,你凭啥说是我儿子下的毒,就不能是你们自家人下毒栽赃到我儿子身上吗?!”朱婆子坐在地上直蹬双腿,活脱脱就是一副乡下婆子撒泼打滚那一套。
家丁眸色微变,但周围的人沉浸在朱屠夫居然有两个婆娘的震惊中,丝毫没有发现他的异样。一把卸掉车板子,拽过驴,带着帽子,家丁抻了抻衣裳,冷眼望着坐在地上打滚的朱婆子,淡声道:“你若怀疑是我诓骗了你,栽赃你儿子,你大可去县衙里报官。姑爷被毒死,我家小姐怎可能罢休?家中老爷更是第一时间便叫下人去县衙里报了官,官爷们可都是来府里查看过了,你儿子下毒害人这个事实,是官爷们查看过现场后,亲自点头确认的。你们若有疑虑,自可去县衙里和官爷们对峙讨要说法。”
他拉着驴子,看向一家之主朱老头,盖棺定论道:“那男娃儿身上流着你们朱家的血,他是你们朱家的孩子。如今,她们母子已死,你们朱家的祖坟,怕是得给她们挪个位置了。”
说罢,他看向四周,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你们若实在对她们母子的身份存疑,去镇上打听一番不就行了?打听一下朱屠夫是不是在外头置了外宅,养了这对母子。”
朱屠夫的婆娘似想到什么,猛地攥紧了手头的刀。
“朱家啊,你们且等着吧,害死我家姑爷,得罪我家小姐,让我家小小姐幼年丧父。这等血仇,我府记着呢!”
这话震得朱家老两口心神俱震,齐齐弯了腰。
放完狠话,家丁一拽驴子,头也不回离开了朱家。
【作者有话说】
真真假假

傍晚时分, 天已彻底黑沉下来。
周家村,吃完夕食,周满仓搭着梯子在扫屋顶雪, 眼看着雪越下越大,若放任不管,还不知夜间会不会把屋顶压塌。
赵素芬在下头扶着梯子,仰头道:“你快些下来,娘力气比你大, 让娘来扫。”
“马上就好了。”周满仓咋可能让娘来爬梯子扫雪,往年没人给他扶梯, 如今不但有娘给他撑着,狗子还在屋檐下仰着脑袋看他,满眼憧憬,似乎能爬梯扫雪是一件多厉害的事儿。他头一遭被弟弟这么羡慕,心里正满足着呢,娘说啥都不好使。
“哥, 明儿我和你一起扫门外的雪!”狗子大声道, “我们再堆个雪人,就堆在门口!二毛家堆了一个老大的雪人,可威风了。”
“成!”满仓大声应道,狗子就是个娃子头头,走到哪儿都招娃子追捧稀罕,在姐夫家,鸭蛋鹅蛋铁牛都追着要和他耍。来到了周家村, 连以周二毛为首的一群调皮娃都喜欢追在他屁股后头欢闹, 他先还担心狗子在家住不惯, 周家村也没有他相熟的玩伴, 原来都是他想多了,他自在着呢。
狗子在周家村简直混得如鱼得水,嘴巴又甜,甭管认识不认识,阿爷阿婆喊人,短短俩月,比他这个正儿八经的周家人还招人喜欢。
如今他们娘仨日子过得舒适,村里再没人说过要把谁赶走这种话。
满仓拿着笤帚正扫着,忽然听到敲门声,赵素芬也听见了,扬声问道:“谁呀?”扭头冲狗子使了个眼色,狗子笑嘻嘻踩着雪跑去看开门。
门栓拉开,露出站在外头的高大身影,可不就是他那刚从长桥村顺道过来的姐夫。
“姐夫!”见是他,狗子高兴到蹦起来,卫大虎被他乐得,顺手便把他从地上捞起来。
满院子积雪厚,小娃子穿得倒是不薄,但腿已经陷到雪里。村里的院墙挡不住他的视线,在外头便看见站在梯子上的满仓和在下头扶着的岳母。
听到狗子叫姐夫,赵素芬和满仓都吓一跳,齐齐回头。卫大虎已经抱着狗子进来了,反手还把门给别上,看着小胳膊小腿的满仓,他笑道:“赶紧下来,我来扫。”
“姐夫,你咋来了?”满仓说完惊觉不对,这话说的,像不欢迎一样,忙笑道:“我,我能扫。”他咋可能让姐夫帮忙扫雪,但他姐夫也不可能看着他一个娃子爬这么高,还下着雪呢,若是以后不小心打滑踩空,他媳妇晓得不知得多心疼。
把狗子放到屋檐下,卫大虎把肩上的背篓卸下来,先是叫了声娘,然后把梯子上的满仓赶下来,接过他手头的笤帚,爬上梯子三五下便把屋顶的雪给除了。
“人来还没歇口气就帮着干活儿,我和我家桃花命都好,桃花嫁给你不受累,连带着娘也跟着享福!”等女婿从梯子上下来,赵素芬便把手头的热水递过去,看着女婿的目光慈爱得都能滴出水来。她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便是把女儿嫁去了卫家,瞧她女婿,十里八村再找不到一个比他更勤快的了。
乡下人穷苦人嫁女儿,咋看她嫁得好不好,就看农忙时女婿有没有那个心回娘家帮着干干活儿,若是每一年插秧割稻娘家都能看见女婿的身影,那在村里人眼中,这家姑娘便嫁得好,女婿也是个勤劳孝顺的。
卫大虎便是如此,甚至比那样的女婿还要好千万倍,这才一进门呢,见着妻弟爬梯扫雪,连口气都没歇,二话不说便把活儿抢了过来。
女婿疼爱弟弟,孝顺长辈,赵素芬这个当岳母的自然也心疼他,见他背了一个篓东西,一身造得是没法看了,不但给他倒热水,又是搬凳子,又是把烤火的竹编炉拎到他手边儿:“咋这时候过来了?外头下这么大的雪,连个斗笠蓑衣都不带,可吃夕食了?”
“没吃呢,就是饿得走不动道了,家来讨碗饭吃。”卫大虎顽笑道,把赵素芬逗得又气又笑,叫满仓去灶房起火热饭,卫大虎半点没不好意思,搓着手烤火,“我前几日去了一趟县里,今儿刚从县里回来,走的长桥村那条路,中途给耽误了一下,本是想顺道接您和满仓狗子家去耍,前头我在山里猎了两头羊,冬日里冷,羊肉滋补吃着暖身子,桃花老早就说冬日里吃锅子,你们在家也冷清,一道家去,人多热闹些。”
赵素芬没想到他居然去了县里,还想接她们母子三人家去吃羊肉汤锅,她自然晓得女婿不是口头上客气的性子,这人都来家里接他们了:“眼下天也黑了,外头还下着大雪,你从县里回来走了这么远路也累了,还没吃饭,若是不急,你今晚就在家中歇息,咱明儿再去你家,你看成不?”她也没客套推辞,女婿有心,她高兴还来不及,咋可能扫兴。
不过眼下不是说走就能走的,家中还养着鸡呢,便是要捉去林大爷家请他帮着照看几日,时辰也不早了,人家许是已经睡下,不好上门打搅啊。
卫大虎点头,笑道:“还是娘考虑得周到,满仓和狗子还小,天黑路滑,吹风受凉可就不好了。”
他点了头,赵素芬便起身去抱被褥,女婿一身脏得很,她倒不是嫌弃,身上不舒坦,自个也不爽快啊。他体型魁梧,家中没有适合他的衣物,虽是换不了干净衣裳,但擦洗一番也是好的。
家中有几间房,但没有另外铺床的必要,晚间叫狗子和她睡,叫女婿和满仓挤一挤便好了。又从柜子里抱出一床褥子,从钱家分家出来,她没要被褥,说来许是要被人骂矫情,她是故意没提这茬,家中的被褥都是钱厨子睡过的,她就想彻底和钱家掰扯开,再不愿看和他有关的任何物件。
这床被褥还是入冬后她在周家村花钱与人买的旧物,那家新娶了个家境好的媳妇,嫁妆便有一套新被褥,旧的便叫她买了来。
狗子在堂屋缠着姐夫问县里的事儿,赵素芬从屋里出来便去了灶房,满仓正在煎蛋,见娘来了,下意识把锅铲递给了她,自个去烧火。自从赵素芬回来后,灶头上的事儿再不让满仓干,顶多叫他帮忙烧个火。
夕食没吃啥,一家三口都节约,不咋敢造粮食,吃的还是午时剩下的杂粮饭。赵素芬也没做啥复杂的,饭没剩多少了,便煎了四个蛋,煮了老大一锅鸡蛋菜汤,再把饭蒸好,用筷子挑了些猪油,再撒上些许粗盐到饭里搅合开,也算是一碗沾了油星的饭了。
满仓把饭和蛋汤端去堂屋,卫大虎立马顾不上和狗子说话,把烤火的笼子递给狗子,不要满仓招呼,自个便走到饭桌坐下,拿过他递来的筷子,捧着碗便开始刨饭吃。
是真饿了,一路就吃了炊饼,凉不拉叽的,啃着还没啥滋味。眼下吃着添了油的饭,喝着滚烫的鸡蛋菜汤,卫大虎美得冒泡,三两口把饭刨完,端过盆便开始吸溜喝汤。
热汤下肚,驱散了身上的寒意,他满足地长吁一口气出来。
看着坐在堂屋里看他吃饭的岳母和两个弟弟,他脸上露出一抹笑来,哎呀,真就和回了家一样。
被人惦记忙碌的滋味可真好啊。
吃了饭,卫大虎拎着满仓舀了热水的桶去擦洗,一通收拾下来,外头天也彻底黑了。
别上堂屋门,狗子不愿去和娘睡,缠着哥哥要和他与姐夫睡。赵素芬拿他没办法,想到床不大,再加上一个狗子,怕是翻身都不能了,正要把他揪过来,卫大虎大笑着捞起狗子,抄着就走:“狗子就是个小火炉,正好给我暖和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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