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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猎户的养家日常(今日不上朝)


见卫大虎没有反对,他亲自上手摸了摸,顺便检查一个完好度。一共六张狼皮,三张较完整,另三张损毁较明显。
至于那四块狐皮,纯色那张就不说,顶级好货,纯白没有一丝杂毛,富贵人家的小姐夫人们最是喜欢。剩下那三张都不错,全是完整一张皮,没有丝毫损毁,虽不是纯色,但颜色分布瞧着怪均匀的,没有那种一眼瞧上去便很廉价的感觉。
都是好货啊。
“大哥,爹,我保证把事儿给您办妥,您放心交给我就是!”马六脑子转多块,立马便明白过来这是找他做啥生意来了,如今县里乱成啥样了,物价乱七八糟不说,黑吃黑更是常见,若图省事儿,愿意分写利润出来,他确实能帮着他把这些货物给出了。
就是不晓得他愿意给他多少。
马六说完,看着卫大虎嘿嘿直笑,不说话,但那意思很明显。卫大虎也没故意吊他胃口,想要人办事,肯定要让人家吃饱,心甘情愿才能办好事儿,他竖起两根手指:“两成,你若是办得好,我给你两成利润。”
马六不爱这成不成的,小眼睛里精光直闪:“你给我个确切的数儿。”
“就这些皮子,你若能卖一百两,我给你二十两。”卫大虎说,“你若能卖一百二十两,我给你二十四两。”
“二十五!”马六斤斤计较,“你给我个整数。”
“成。”卫大虎爽快点头。
他这么大方,马六反而有些不太敢相信,卫大虎便道:“银子当然没那么好赚,我晓得你有门路,我还要大量的粗盐,若是还能买些粮食就更好了。对,还有药材。”
这就对味儿了嘛,马六心头松了口气,若突然冒出个人白白给他送二十几两银子,他非凡不会笑嘻嘻伸手接住,反而会怀疑这人心怀不轨在挖坑等着他跳,这世上哪来白得的好处?他可从不信天上会掉馅饼。
他这种混蛇鼠道的,自然消息灵通敏锐,如今老百姓日日守在粮铺买粮,粮价也涨到了一个普通人家快要吃不起的地步,但对他而言倒没啥影响,从嗅到世道许是要不太安稳时,他便偷偷囤了不少粮食,这汉子如今寻到他买粮食和粗盐,自然是要拿出诚意来。
想走他这条门道,没好处咋可能?
不过如今粮食他是没办法了,便是开遍州府的王大粮商,如今他家的亿万粮食都不归他说了算。前些日子他从别人那里得到的消息,京城已彻底大乱,几个王爷为了争上头那个位置打得不可开交,他们青州乃是辰王的封地,上头乱之初始,辰王便第一时间派人把州府上下所有的大小粮商全给控制了起来。
辰王为啥先对粮商下手?这不是明白着吗,没粮,他手底下的私兵吃啥?
这世上最好的无本买卖,当然是从别人手里抢来自己所需的。
卫大虎如今敢一个人在外行走,他其实还挺意外,外头的人许是不知,就前不久,官道上到处都在抓年轻力壮的汉子。至于是谁在抓,青州上下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对此人人自危,四处走关系自保。
所以这粮食,他是真没办法,他还没活够呢,如今谁敢把手伸到粮食上?别说他一个无名蝼蚁,便是他们县的县太爷,都得把那只蠢蠢欲动的手给缩回去,没见他最近都老实了很多吗?
“粗盐可以想想办法,粮食却不成,没得门路可走。”马六正了脸色,这钱能不能赚他心里有数,除了百姓一无所知,但凡消息灵通些的都晓得咋回事儿,这猎户出手大方,又不是县里人,想来平日里都住在山上,这些话说给他也没啥,就当赚个消息钱,他拿得也不亏心,“你现在来的还是时候,若是再晚些,别说粮食,怕是盐和药材都不容易买到了。”
卫大虎皱眉,自然晓得这三样东西在什么情况下才不好买,若有一天拿着银子都买不着粮食药材粗盐,说明这世道要彻底大乱了。
马六谨慎地看了眼周围,见没人,便和他说了一下如今青州的形势:“想大量囤粮是不可能了,这和往那位手头抢食没啥区别,如今想买粮就两个渠道,一是每日天不亮就去县里几家粮铺守着,全家人挨个去排队,每人每日能买上几斗。当然,全县老百姓都在抢,就说眼下,你去前头那条街瞅瞅,从早到晚,一日十二个时辰,无论刮风下雪,粮铺门口都守满了人,甚至还有人把席子被褥都带去,夜间就在门口守着睡。”
卫大虎沉默。
“第二个办法嘛,简单些,就是有些丧良心,看你能不能干出来。”马六笑容有些凉薄,“去那些偏僻村落花钱买粮,就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些事儿,便是县里都有许多老百姓不知如今形势,他们眼下只关心粮铺的门几时开,一日能买几斗米,今儿是该叫大儿来粮铺门口守着,还是叫小儿守着……连他们都只关心能填饱肚皮的几斗米,何况偏僻乡下的泥腿子?你只要愿意出高价,总有眼皮子浅的愿意把粮食卖给你。”
他没说的是,已经有人这么干了。
树挪死,人挪活,这脑子也是,不动脑子的人只会守着粮铺大门,而会动脑子的人,早就已经把主意打到了乡下。
这种人还挺多,有些是家里真缺粮的老百姓,为了一家子不被饿死,便是亏心,好歹占了个“不想死”的借口。
还有一种则是奸诈商人,辰王把持着青州上下所有大小粮商,他们没得空子所钻,便把主意打到了乡下泥腿子身上。
以微不足道的价格从乡下人手里买到大量粮食,他转头便能以十倍,甚至百倍的价格卖给县里那些百姓。
百倍的价格你以为没人买?
哈哈哈哈哈,错错错!真到米缸见底那日,你可瞧好吧,饿红了眼的人,便是卖儿卖女卖妻,再高的价格他都愿买!

◎卖了一百多两◎
卫大虎自然不可能去乡下高价买粮食, 不是舍不得银子,而是他心还没黑到这种程度。
便是大河村的人,他都没打过这个主意, 他还不至于趁火打劫。乱世之中,他们能不能活,全看他们自个本事,他不会伸手拉一下,但也不会故意踹他们一脚。
粮食买不着, 他也不强求,但粗盐和药材他肯定是要的, 马六也说没问题:“价钱肯定不如以前便宜,这个你心里有点数,但我能保证比如今市面上的价格少些,药材也是。”
卫大虎点头,他也没想过按以前的价买:“贵些无妨,能买着就成, 我信你。”说罢, 直接把包袱丢到他怀里,马六还没来得及感动,好爹啊,可真信任他,就不怕他跑了?结果眼角的虚假泪水还没落下来,便看他伸出手指捻了捻,“身上带铜板没?先给点。”
“……”马六都震惊了, “哎不是, 我这银子还没到手呢, 反而要先给你钱?”
卫大虎大笑上前, 一把伸手抓住他,强行从他身上薅了几十个铜板:“城门口的官爷一个赛一个心黑,身上就那几个铜板都给我搜刮了个干净,饭还没吃呢,饿得很。你担心啥,那么大一□□子都在你手头,还担心我还不上?”
马六骂骂咧咧:“你也没比那些官爷好到哪儿去!你等着,半个……一个时辰左右,还在这儿汇合。”说罢抱着包袱转身就跑,生怕自己藏在鞋里的那俩碎银子都被他翻了去。
卫大虎也不担心他跑了,便是之前那个地址不是他家,那老头定也和他关系匪浅,就冲他脸上的巴掌印,他也跑不脱。
那□□子他自然能自己找地儿卖,但没必要,如今这形势,几两银子落在水里也听不着多大个响儿,二三十两搁几个月前他能买三万多斤粮食,放现在,能买着两三千斤都得先沐浴更衣磕头拜佛,求上天让他撞大运。
和银子相比,消息才是最值钱的。
尤其是马六说的,如今青州上下都在“丢人”,这还是暗地里的行当,若未来有一天,把抓人放到了明面上来,到时别说粮食,怕是粗盐和药材都买不着了。到那会儿,青州上下,甚至是整个南北两地,都将陷入战乱之中。
而唯一能打破这种局面的是,要么老皇帝的儿子中站出来个能人,能在世道还未大乱之前稳住局势,只要仗打不起来,那一切都好说。可若真龙生了一堆废物,没一个王爷皇子啥的站出来力挽狂澜,偏生大家又都惦记那个位置,那能怎么整?打呗,看谁脑子聪明,看谁膀子最硬,谁打赢了这天下就是谁的。
而就他们青州现在的形势,辰王已经悄摸把粮商们都攥在手里,手底下的私兵也扮做土匪四处掠人,壮大自身实力。这番做派还有啥不明白的?就是外头形势还焦灼着,处于将打未打的状态,偷摸苟着发育呢。
一旦他发育起来,其他兄弟开始干仗了,他们青州的辰王势必要掺和一脚。而只要他这只脚跨出去,他们青州的百姓就要惨了,甭管他们愿意还是不愿意,都要被拖入战火之中。而无论辰王是胜是败,他打仗所缺的物资和人,自然只能从青州这块地皮上搜刮获取。
没人了咋整?简单啊,征兵呗。
征不着咋办?那更简单了,直接抓,谁敢反抗直接格杀勿论。
有了人,自然开始缺粮,缺粮咋整?还是那样呗,能征便征,征不到便抢,反正手底下的兵私自干出来的事儿,关他辰王啥事儿?他若是个爱惜名声的人,事后拉几个人出来顶包杀了,再掉几滴眼泪,甚至都不需要当着百姓的面说几句好话,一番操作之下,说不定还能落下一下“赏罚分明,爱护百姓”的美名呢。
有人,有粮,还有打仗缺不得的药材。至于盐,老皇帝一死,底下群龙无首,别的地儿暂且不晓得,青州这一片,这最赚钱的行当自然会被辰王握在手里,没看他如今已经率先对粮商下手了?
卫大虎吃了一碗几十个铜板的卤面,和上回一样的味道,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价格。
想到这些,他心情不太美妙,这回是真的最后一次来县里了。等拿到了银子,解决完马脸衙役和朱屠夫的事儿,他再不外出了,就在村里躲着,一旦事态严峻,立马带着全家人往山里钻。
征兵是不可能被征的,抢人是不可能被抢的。若是外族入侵,山河有恙,为了保家卫国,他奔赴战场义不容辞。但如今却不是这么个事儿,他们青州的辰王算个屁啊,甚至他都不晓得老皇帝属意谁当下一任皇帝,除了那人,其他的什么王爷皇子全是狼子野心的“叛贼”,被他们征兵,他都属于“叛军”,他脑子被驴踢了都不可能干这种蠢事儿。
何况他对打仗没兴趣,更不想“建功立业”,这种皇家内讧的事儿,他们叔伯侄子亲兄弟们爱咋打咋打呗,跟他屁关系没有。只要征兵的消息一下来,他就往山里跑,更甚抓人,抓谁都不可能抓到他。
吃了面,肚子暖烘烘的,他便去马六说的那条街转了转,还真是,如今县里没人管,更没宵禁,紧闭的粮铺门口躺满了人。今儿还下过雪,地上凉飕飕的,但没人当回事儿,一卷席子铺在上头,讲究些的再铺个褥子,裹上被子,就这般睡在大街上。
整整一条街,四处都是这样的人,卫大虎站在远处望着,那处甚至没了下脚的地方。
这一幕,真切的让人体会到了什么叫“百姓的苦”,这些睡在雪地寒风里的人,坚强却又脆弱。他们的血肉之躯能抵御严寒,能抗住酷暑,疲倦的双腿能扛着全家老少走过无数春秋……但他们又无比脆弱,拿捏他们的性命,只需几斗粮食。
“娘,丫丫饿……”
“乖,丫丫乖,等明儿粮铺开门,娘抢到粮就给你熬粥喝。你且忍忍,娘的丫丫再忍一夜,明儿就有粥喝了。”
离卫大虎不愿的地方躺着一堆母女,小姑娘瘦得脸颊凹陷,浑身无力躺着娘的怀里。听娘说明儿就有粥喝,她瘦弱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把手指伸到嘴里嘬着,在寒冷的冬夜缓缓闭上了双眼。
明儿真的有粥喝吗?
卫大虎转身离开,不愿去想那个或许并不太美好的结局,一个虚弱的母亲,如何能抢得过一群身强力壮的汉子?
女子活在世上本就艰难,何况如今。
回到和马六约好的地方,卫大虎寻了个地儿坐着,仰头望着又开始下雪的天空,深深叹了口气。
突然好想爹和媳妇,想立马回家杀羊吃锅子。从县里回去,他便去周家村接岳母和满仓狗子,冬日里没啥事儿,都接到家中来耍,挤挤就成了,他带着满仓狗子和爹睡,叫岳母和媳妇睡。那母子三人在周家村猫冬多冷清,不如全接家里来,还热闹些。
两头羊呢,再把两个舅舅都叫来,还有二牛一家,在“县里干活”这事儿得和他说说,这么多年的好兄弟了,遮遮掩掩反而伤感情,便是不能说山里的事儿,但也不能叫人家心里乱想。
那本就是个憨子。
还有柴火的事儿,一起吃顿锅子再喝上两杯酒,啥不好意思见人,说开就成,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琢磨着家里的大小事儿,时间过得老快,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卫大虎慢悠悠侧首望去,便看见马六那张贼眉鼠眼的脸,眼角眉梢是挡不住的喜意。
成,卖挺好。
马六跑过来,朝他使了个眼色,卫大虎起身,跟着他进了巷子,径直走过老头开门那屋,停在了隔壁。马六掏出钥匙开门,侧身让卫大虎先进去,他关门的时候扭头四下张望,见没人,这才轻手轻脚把门关上,门栓一别。
“你是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儿。”马六张口就是邀功,“找了好几个人,有个叫老邱的以前啥皮子都收,如今却只要好皮,我带去那一包袱,他只看得上那张白狐皮,其他的都不要,我没卖给他。”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倒出两个金元宝和八个银元宝并几个碎银子。他啧啧两声,看着卫大虎笑的牙不见眼,贼兮兮道:“那张白狐皮卖了五十两,剩下那几张毛色不纯,好在皮剥得完整,一张皮子十五两,这便是四十五两,四张狐皮全部加在一起便卖了九十五两。”说到这里他眼睛都红了,羡慕红的,有本事的猎户咋可能缺银子,难怪他说买不着粮食时,他半点不慌,敢情人也就是随口问问,定是囤了粮,这回碰个运气,有就买,没有就算了。
有本事,能赚银子,还长得高大魁梧,瞧着便不好惹,经了一遭被他摁在茅房险些吃尿的经历,他半点不敢抱着银子跑路。可不敢归不敢,挡不住他羡慕啊。
妈的,这臭猎户怎么不算个狗大户呢?
在心里一阵儿骂骂咧咧,马六缓了口气,继续道:“眼下有本事的人都在囤粮,这种人不咋看得上狼这种狡诈阴险的东西,更好狐皮。那些小有家资不上不下的人,宁愿留着银子走关系,世道难啊,有钱能使鬼推磨,和命相比,啥皮子不皮子的都是可有可无的物件,如今粮食才是最重要的,所以这几张狼皮卖不上啥高价。”这也是他想岔了,一连去了两个地儿,他们倒是都愿意收狐皮,但狼皮就算了,人瞅都不稀得瞅一眼,也不是啥顶级货色,就是几张杂毛狼皮,何况还有三张造得没眼看,不值得上心。
“较为完整的三张,一张十两银子,还是我磨破嘴皮子说来的,人家原本只愿出八两。至于剩下那三张,一张六两,只能这个价了,他再不愿让。”马六掰着手指头给他算账,“统共六张狼皮,好些的三张共卖了三十两,差些的则卖了十八两,加起来便是四十八两。”
他把桌上的银子全部拢在一起:“四张狐皮,一共卖了九十五两。六张狼皮一共卖了四十八两,全部加起来便是一百四十三两。喏,全都在这儿了。”
卫大虎点头,伸手拿起两个金元宝,在马六的注视下,又拿了两个银元宝,最后是三两的碎银子,这便是一百一十三两。
桌上还剩下六个银元宝,整整三十两,他没动。

◎都死完了(修了一下纸条上的称呼)◎
马六眼睛都直了, 见他是真不动了,一把扑过去把桌上那三十两银子捞入怀里,一边塞一边冲他笑的殷勤极了:“爹, 大哥,那几十个铜板就是我孝敬您的,您不用还了!”
“你还惦记那几个铜板?”卫大虎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瞧着今晚是没打算走了,多给的自然是他的住宿费, “你认识啥会写字的书生不?帮我写两句话。”
“啥话?”马六嘿嘿搓手,“我老爹就会写, 我也会写俩字,不过我字丑,我老爹倒是写得不错,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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