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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月长明(云华渺渺)


锥刺般的疼让她一下清醒过来,她深吸了口气,摇了摇头,“我没事,不必麻烦他。”
梁锦本就不待见她,她不想大张旗鼓平白受气。
因着方才的梦魇过于惊悚,卫姝瑶没了睡意,攥紧了被子,望着房梁出神。
宝枝躺在另一张小榻上,望了望那瑟缩一团的娇小身影。
便见皙白面颊如玉似雪,那双受惊的眼眸里泛着莹莹泪光,少了几分寻常的娇艳,多了些惹人怜爱的柔弱。
她不免心底默叹了一口气。姑娘生得这般美,太子殿下怎会忍心这么多日不曾见她……
片刻后,卫姝瑶听见宝枝低声开了口,“姑娘方才梦魇得厉害,当真不用奴婢去找大夫?殿下一直对姑娘多有照拂,料想不会置之不顾的。”
卫姝瑶沉默了良久,才低声道:“其实他照拂我另有原因,并非出自他的本意。以后不要再提这种话了。”
宝枝不明就里,仍是轻轻应了一声,翻过身去安静了。漆黑夜色中,渐渐传来她匀称的呼吸声。
卫姝瑶仍是紧紧抿着唇,梦中的谢明翊和现实的谢明翊在她脑海中身影交织重迭,又快速分离。
刀刃划破脖颈的逼真感觉实在怪异,她深咬了下唇瓣,将自己全身蜷缩起来。
怎会做这样奇怪的梦呢?
或许是他前几日将她压在榻上,第一次对她泄露出杀意,令她生出了阴影。又或许是,她一直惴惴不安担忧他报复自己,积郁至此?
若是为了往事,谢明翊恨她理所应当,可她罪不至此,怎会幻想出那样癫狂偏执的他呢?
卫姝瑶不由得陷入回忆,想起三年前,她与沈奕恩断义绝的时候……
事情还要追溯至她十四岁那年。
彼时谢明翊跟随沈兴良,奉朝廷之命,前往涪州平定沿海贼寇之乱。
涪州临海,流寇窜扰海线数十年,令民众苦不堪言。海寇狡诈,尤为擅长水战,往往胜利在望时,便假意撤退归海,诱军深入海上,最后形成围剿之势反败为胜。
大魏水师追击乏力,沈兴良只得命谢明翊潜伏进了海寇之中,里应外合,终于大获全胜,一众海寇一举落网。
不曾想,本该回京受赏时,却有人诬告沈兴良,称他功高傲主私吞缴获财物。宁王甚至揣度,沈兴良为揽军功故意拖延作战,放纵海寇搜刮民脂,以图黄雀捕蝉螳螂在后。
沈兴良本就是刚直的性子,闻此怒不可遏,抵死不认,在诏狱险些赔进去半条命。最后得了姚相力保,沈兴良才得以留了一命,被天子贬斥至北境肃州,命他驻守边关不得回京。
此案之中,一向与沈兴良交好的英国公卫蒙非但没有求情,冷眼旁观,反而谏言圣上严查沈兴良帐中亲信,连累了好几位将领一同被贬,谢明翊亦在其中。
即便卫蒙事后亲自登门同沈兴良致歉,称自己亦是被谗言蒙蔽,又送去厚礼弥补过失。但沈兴良闭门不应,算是彻底与卫蒙割袍断席。
直至谢明翊恢复太子身份,沈兴良才得以洗刷冤屈,回京受封。昔年诬告之人,被谢明翊亲自斩于剑下,扔给獒犬分食。
未久,宫变之夜,谢明翊一箭穿心射杀了宁王,眸光肃杀,道:“恶积祸盈,死不足惜。”
他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可见一斑。
而正是在三年前那剑拔弩张之时,卫姝瑶却不慎又戳破了自己的恶作剧——
那时沈兴良刚被收押进诏狱,谢明翊自是焦急,情急之下便寻到了卫姝瑶,想请她与英国公央求几句。
卫姝瑶费尽口舌才哄得谢明翊回去,让他且先等等,莫要轻举妄动,等她去和父亲求情。
熟料,她刚从父亲那厢吃了闭门羹,就遇陆太傅之女,她的手帕交陆青婉上门来寻她。
“怎的了,见你这愁眉苦脸的模样,那小哑巴来寻你求情啦?”
陆青婉惊讶追问了两句,诧异道:“说也奇怪,咱们不是说好的,只是个赌约而已,我瞧你怎的越发上心,竟是当真迷上那小子了?”
卫姝瑶正是心烦,不愿听她打趣,挑眉冷对,道:“我哪里当真了,不过是举手之劳,替他传个话而已!即便不是因为他,凭着我在沈府念书这么多年,我也应当找父亲说说情。”
陆青婉见她恼羞成怒,越发想逗她,叹气道:“倒也是,咱们娇贵的千金大小姐,若是以后嫁个穷小子,国公爷怕是要气吐血。”
“我怎可能心悦他!”卫姝瑶心中焦躁烦闷,不由得怒道:“咱们的赌约还剩多久,我可不想再去见他了,待此间事了,你休要再说浑话!”
陆青婉见她动了真怒,忙敛了神色,摇晃着她的手低声道:“好了好了,莫要生气嘛,我知道你二人清清白白的。”
那日艳阳灼灼,两个小姑娘手拉着手低声交谈,不知远处廊檐下的阴影里杵着个清隽身影。
他眸光幽深,望了其中明艳若桃的小姑娘许久。
末了,他终于垂眸下去,用力攥紧了手中忘记送予她的玉簪,几欲攥破手心。
窗外天色渐明。
卫姝瑶睁着眼,麻木地挪了挪僵硬的手臂,微微侧首。
一缕暖阳透过窗格中洒进来,纤细的微尘在光线中轻跳。
她怔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爬起来,自行穿戴好衣衫,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行至案前。
卫姝瑶提笔沾墨,开始写书信。
往事之错已铸成,她不想多辩解,除了和他诚挚地道歉,似乎也弥补不了什么。
只是……
卫姝瑶复又开始发愣。
她记得,后来她又软磨硬泡求了父亲许久,父亲分明答应过她,说去圣上那里求情,怎的到了沈兴良那边的说辞,却是父亲谏言严惩呢?
个中必定出了差错。
但她无暇深思,近来诸多事宜令她心力交瘁。
她必须集中精力思考,春搜或许是她眼下唯一能抓住的机会,她必须要逃离皇城,保住性命。
卫姝瑶很快写完了信,将信笺小心迭了几迭,放进新做的一个锦囊里。
她起身捶了捶久坐酸胀的腰,趁着众人皆在睡眠中,小心出了门。
这处庭院布置精巧,借景巧妙曲径通幽,卫姝瑶沿着小径很快便到了谢明翊的居所之处。
因着谢明翊喜净,四下并无任何侍从。她站在廊下,默了半晌。一束日光打下来,微亮的光斑令她眸色有些迷蒙。
她咬了咬唇,上前,轻敲了敲门。
很快,长顺开门出来,见了她不免一愣,连忙反手关上门,轻声问:“姑娘有事寻殿下?”
卫姝瑶颔首,“我有一样东西想交由你转交殿下。”
说着,便从袖中取出那个自己绣好的锦囊,递了过去。
卫姝瑶顿了顿声,垂下眼,才道:“若是哪日我遭了不测,你再交于他。”
长顺微微一愣,随即收拢了锦囊,笑道:“姑娘可是杞人忧天了,有殿下护佑您,您必定会安然无恙。”
卫姝瑶浅浅一笑,正要转身回去,却听得外面传来一声清亮的嗓音。
“皇兄尚未起身,我在这儿等等便是,正巧等他一同前去请安。”
卫姝瑶循声抬眼,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迈步进了庭院,着一身素雅装束,抬手举足间风度翩翩,恣意随性。
那人生得容貌出挑,虽比不上谢明翊那般摄人心魄,却也令人印象深刻,过目难忘。
只是,他远远望来,随意朝她瞥了一眼,那眼神莫名叫她觉得不安。
卫姝瑶忙垂下眼,匆匆离去。
长顺忙迎上去,笑道:“世子爷昨夜想要长弓,殿下已经为您备好了,咱家正要给您送过去,何必劳烦您亲自走一趟?”
谢明瑾笑了笑,却并未回话。
他抬起眼,目送卫姝瑶离去的背影,见她转弯去了内院,不由得面露讶色。
谢明瑾微眯起眼,指腹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细细回想方才所见那小宫婢的姿色,神色中闪过一缕惊艳。
原来,表妹所说,太子有了侍寝的宫婢,竟然是真的。

这场雪下得很大,直至傍晚才停。
庭院阶前厚积深雪,满目雪色皑皑,银装素裹,天地之间陷入一片沉默,万物静谧如初生的婴儿酣睡。
卫姝瑶一直窝在屋里,闲来无事便和宝枝一起绘制草图。
先前,谢明翊拿到舆图后,曾命她寻出前往河州的行军路径。自诏狱回来,谢明翊待她阴晴不定,她也不敢主动提及,此事就耽搁了几日。思及北境战事焦灼,卫姝瑶打算尽快规划路径,离开后也算问心无愧。
深山严寒,冷意刺骨,越到夜间越是冷得冰窖般。
卫姝瑶枯坐了一日,手上倒还好,脚心愈发痒得抓心挠肺。
宝枝见她一双玉足满是挠痕,急道:“奴婢去问问崔公公,看能否弄些冻疮膏来,若是灌脓,往后常年要复发了。”
刚推了门,就见梁锦双手抱胸斜斜依靠在门坎边,不咸不淡开了口。
“前头大雪封山,崔公公跟着殿下去查探路况了,还不知何时回来。”
梁锦随意往屋里瞥了一眼,便看见卫姝瑶缩在榻上搓着手,心道哪里这样矫情。他对昔年卫家冷眼旁观之事了解一二,故而连带着对她也颇为不屑。
只她毕竟是太子留在身边的人,他也不敢过分编排,阴阳怪气道了句:“山路难行,天寒雪冷,姑娘非要跟着殿下出门,吃的苦该当自个儿受着。”
他暗自揣测,以为卫姝瑶妄图凭美色勾搭上了太子,越发鄙夷了。
“对了,殿下明言禁止姑娘出门,若是姑娘下次再擅自出去,休要怪咱家不客气。”
宝枝被他气得心口噎住,怒瞪圆眼,正要发话,忽听屋里传来温和的声音。
“回来罢。”
宝枝眉头紧皱,“砰”地一声狠狠关了门。
屋里虽然没有炭炉,但还有手炉被褥。饶是如此,也依旧冻得浑身发僵,遑论在门外顶风站了一整日。
卫姝瑶思忖了片刻,让宝枝把自己的手炉递出去,说交于梁锦。
“姑娘!索性叫他冻成冰块,把嘴巴也冻紧了才好呢。”宝枝哪里愿意,劈手就要夺她的手炉。
卫姝瑶下了榻,出门,亲自将手炉送到梁锦手里。
梁锦一怔,垂下眼,道:“主仆有别,咱家不用这个。”
他侧过头,望着黑沉沉的天,神色里有一丝焦虑。
不等卫姝瑶退回去,廊下急匆匆来了个身着劲装的暗卫,看样子方才从外面回来,靴上满是污雪,一面跺脚,一面朝梁锦挥手。
“前山突发雪崩,堵了山道。快收拾行李,殿下吩咐改道绕行。”
卫姝瑶正要问个究竟,却被梁锦冷冷扫了一眼。她只得退进屋里,停在门后,侧耳听着外面隐约的交谈声。
过了一会儿,梁锦进来,果然说前面雪崩堵死了路,明日要改道另行,叫她们夜里别睡太死,明日好早起。
卫姝瑶默了一瞬,却是问道:“殿下回来了?”
梁锦显然没想回答她,退出去将门关上了。
夜幕沉沉。
卫姝瑶犹豫了许久,要不要将手里已经规划好的行军路径图,拿去给谢明翊。
她本来想让梁锦转手,可瞧梁锦对她厌烦的样子,她又退了回来。
罢了……左右也不差这一时。
卫姝瑶想起舆图还放在桌上,需得收拾,便下了榻,往里间走去。她睡在东厢房,里头用屏风隔开了个小书房,图纸就放在那靠窗的案上。
她披着外裳,刚绕过屏风,却见一道颀长身影立在案桌后,正在俯身查看图纸。
听得她进来,他慢慢抬眼,望向她。
一道极冷的目光,凝霜结雪般。
卫姝瑶惊地瞳孔一缩,捧在手心的手炉“咣啷”摔落在地。
“姑娘,怎的了?”西厢房的宝枝睡眼惺忪,就要起身过来。
卫姝瑶慌忙应声:“没、没事,我不小心磕了。你快睡吧。”
谢明翊慢慢抬腕,朝她勾了勾手。
卫姝瑶浑身僵硬,拖着木木的腿,愣愣地靠过去。途中不小心踢到地上的手炉,惊得她又是眼皮一跳。
那惶恐惊吓的模样,令谢明翊备怠的神色松弛了两分。
“你有何要事?”他面色却依旧沉如水,毫无波澜,“听长顺说,你今日找了孤两回。”
卫姝瑶正要答话,倏地听见宝枝翻身的声音,一时愣住,不免回头担忧地又看了一眼。
“有事直说。”谢明翊神色不耐,嗓音也沉了下去。
“先前你不是说,想要去河州的行军路径么?”卫姝瑶仔细听着那厢动静,将声音放得极低。
“卫姝瑶,声音大些……”
冷不丁听见谢明翊音调略提了几分,她急忙上前,一下捂住了他的嘴。
“嘘——”她昂首对上那双清冷黑眸,眉心轻拧,微微嘟起嘴,一双秋水中满是担忧,似是央求他。
谢明翊慢慢垂首,目光落在她散落的乌发上。
随着她靠近的动作,柔凉的青丝滑入了他的臂弯里,光滑微凉,让他滚热的手腕莫名感到一丝舒适。
“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卫姝瑶悄悄卷起桌上的图纸,下意识去拉他的胳膊。
手刚抬起,忽地被他用力箍住了手腕,反手往身前一拉。
她猛地跌进男人炙热的怀里,彻底被淡淡雪松香气笼罩。
“怎么,孤见不得人?”他沙哑嗓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困乏。
卫姝瑶眉心一跳,准备去掰他小臂的手指顿了顿,抬眼望向窗外。
廊下的灯笼晃了几下,梁锦映在窗户上的身影也随之晃了晃。
卫姝瑶越发忐忑,她不知道谢明翊如何进来的,但若是梁锦看见了,必定要给她扣上“狐媚惑主”的罪名,她可不想再平白受气。
这离谱的想法匐一诞生,卫姝瑶连忙搭上谢明翊的手,捏了捏他的小臂。
谢明翊顺着她回身,稍微松了手上的劲道,将她虚虚揽在怀里,“梁锦不是外人。”
卫姝瑶拽着他衣摆的手一紧,踮起脚尖,凑在他耳畔说:“梁公公对我颇有成见,若叫他知道你在这里,总归不好。”
她说话时呵出的热气,轻轻拂过他的面颊。
“啧,孤的清誉不是早已毁于你的手中?”谢明翊语调平平淡淡的,分辨不出情绪。
他修长匀称的手指自上而下穿过卫姝瑶的长发,从一片清凉中慢慢滑落,而后捉住了她的手腕。
卫姝瑶跟着他,走到书房侧壁的一张独钓江雪图前,见他抬手拧开了暗道开关,方才知道这屋子和他的居室原是连通的。
二人临出去前,谢明翊扫了眼卫姝瑶单薄的外裳,抬腕顺势给她拢了拢衣领。
纵使他动作极快,卫姝瑶仍是身子一僵,好像生怕他下一瞬便会扼住她的脖颈似的。
暗道不长,浓郁的漆黑如同墨团要将人吸进去。
卫姝瑶有些怕黑,紧紧跟在谢明翊身后,不自觉抓紧了他的手。
他掌心传来汩汩热意,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恍惚中又回到了那次跟着他走出山林的时候。
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她总觉得,谢明翊不似初见时那样厌恶她了。
原本躲入东宫后,她只想着先熬过这段时日,伺机离开。即便她曾说愿意助他扳倒徐家,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并不是真心长久打算。
可是……
若她当真能和谢明翊冰释前嫌,尽数化解了他的敌意,倒也不难哄着他送自己出城。哪怕不能洗刷父亲冤屈,也可以和父亲安然无恙离开皇城,远离京城纷扰。
黝黑的甬道里,卫姝瑶脑中往事纷乱闪现,思绪乱糟糟的。
她倏然又想起,兄长指着朝天阙,对她说“那是最要紧的边塞”;想起兄长出征时,将士们慨然奔赴沙场的坚毅面孔;想起谢明翊垂眸对她说,“这样好的箭法,合该对准了北狄大军”……
大魏北境岌岌可危,三州危机一日不解,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卫姝瑶心中的躁动被这沉重的情绪悉数压平了。
她不甘心,兄长命丧朝天阙,父亲半生戎马,皆是为护这山河,她不想叛乱污名贴在他们身上。
她亦是愁闷,徐家誓要置卫家于死地,怎会轻易放过她?她没有别的筹码可以让谢明翊再度破例,唯有自救。
至少,先远离这危机重重的旋涡,再做长久打算。
卫姝瑶抬起头,望向前面的谢明翊。
浓郁漆黑中,她看不见他,只能顺着他掌心传来的热意,知道他领着自己稳步前行。
卫姝瑶神色顿了顿,垂下眼,加快了步伐。
待今夜把草图交于他,明日她想借上山的机会逃走,离开皇城,北上去河州。
屋里很冷,只点着一盏灯。
借着昏黄的烛光,卫姝瑶才发觉,谢明翊居然穿着一身外出常服,并非寝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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