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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郎家的小娘子(陈六羡)


“你们若是不想干了就走吧。这个月的工钱我全数结给你们。”梁映章正在捡地上被踩烂的糕点,适才站起来道。
兰心和四娘互相推搡着,唯唯诺诺地开口道:“梁掌柜,我们都是有家室的人,还有小儿还照顾,承受不了担惊受怕的一些闪失,所以只能……”
“没事。”梁映章去后头取了工钱,交给了她们。
莫小九看着她们离开,才忍不住抱怨道:“这些人怎么这样?见人落难了走的比谁都快。平时她们偷偷拿店里的点心,我都没揭穿她们。”
梁映章蹲在地上,捶了捶腰,呼口气道:“你怎么不走?”
“我能去哪儿,我本来就是个无家可归的小乞丐。”莫小九和对面的大黄狗,大眼瞪小眼,气呼呼地坐在了地上。
梁映章捡起地上软趴趴的一坨糕点,苦涩的笑意浮上嘴角:“你看,我们又回到了当初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在地上捡东西吃。”
莫小九发现她的神情不对劲,赶紧劝导:“映章姐,你别这样,你还有小郡王!店不开了你就去当王妃!哼,看以后京城里的人谁敢欺负你!”
“当王妃?听上去真不错。”梁映章笑着转身,面对着店外,看见了御风茶楼下面,那一道不知伫立了多久的身影。
她手中的木盘子顿时落地,砸在了鞋面上,痛的她立即弯身。
“要死!”
她抱着被砸到的左脚,痛得头晕目眩,努力地抬起头,往茶楼那里望去,宋清辞已经不在那里了,随之离开街前的,是一顶宝蓝色的华轿。
就这么再次消失了。
雪夜遇险的那一夜后,她再也没见过宋清辞。
对方依旧是那副清风不带尘土的清冷气质,遥雪翩翩,与她隔街相望,唯独没了望向她时眼里短暂的柔和笑意。
梁映章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一点也不信宋清辞会对她这么冷漠,否则的话,他为何要来这家茶楼喝茶,偏偏要出现在这里!
就在她忍着痛冲出店门时,斜对面那家御风茶楼前,走出了许云君的身影。
许云君也看见了她,朝她走了过来。
“苏先生为了救你身中数刀惨死。梁映章,你欠他的岂止是一条命!”
许云君怀着愤懑不平的情绪,又或者是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妒意和私怨,说出了这样一句残忍的话。
残忍到,一说完,她就开始懊悔自己为何会对梁映章这么刻薄?
明明她是从那个雪夜里侥幸活下来的受害者。
正在她暗自悔恨莫及时,梁映章却问了她一个奇怪的问题:“静川君方才和兄长……宋侍郎是坐在哪个位置喝茶的?”
许云君指了指楼上柳树边的那个位置。
“多谢静川君!”
“我骂了你,你还谢我?梁映章,你这是在故意讽刺我吗?”许云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些许不悦。
“不是不是。”梁映章摇着头道,“苏先生的去世,大家都很伤心。我能理解你的。你说的没错,我是欠他一条命,所以更加得好好惜命。不能让他白白死去。”
许云君神情复杂地盯着她,良久才开口道:“我有点明白过来宋清辞为何会喜欢你了。”临走前,她从梁映章面前经过,留下一句话:“希望你遵守自己说的话。”
“什么话?”
“好好惜命。”
梁映章望着许云君的背影走远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过了两日,陆景襄听说了合味斋被砸的事,风风火火地赶来。
梁映章在厨房里揉着面团,心情很好的样子,嘴角一直翘着,那幅专注做事的模样让陆景襄看得心痒难耐。
他正要偷香成功,被梁映章抓了一把面粉拍在嘴里。
“咳咳!”
陆景襄被面粉糊了一脸,不住地咳嗽起来,却是一点也不生气。
梁映章拿他没办法,替他擦去脸上的面粉,一边红着脸警告他:“店里有人进进出出,会看见的,你别动手动脚的。”
“我是动嘴。”陆景襄就喜欢她这副嘴硬心软的性格,这表示她疼他,这个认知让他高兴地嘴角都要咧到耳朵后面了。
梁映章在做糕点的时候,陆景襄就在旁边看着她,陪她聊天。这块小小的厨房,竟让身份尊重的小郡王觉得比那些琼楼玉宇好多了。
他絮絮叨叨地东扯西扯,讲自己被穆王爷整治得有多惨,讲那个十七公主三天两头来找他比试,讲自己不再跟京城里那群纨绔子弟胡闹了,最后他牙痒痒地说,原本是打算替梁映章去打断那群闹事刁奴的骨头,却发现他们消失在了京城里。
这时,梁映章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除了宋清辞,梁映章想不出第二个人会为她做这种事情。
她庆幸没有让小郡王牵扯其中,否则麻烦只会越来越多。她对陆景襄认真地说道:“你别为我去惹事,否则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我只是想帮你……”陆景襄去拉她的手。
梁映章甩开他,表情格外的端正严肃:“我若是得靠你们才能在京城立足活下去,我还不如现在就回乡下去。”

一间深藏于竹林的院落,被敲响了柴扉。
从里面走出来一位身形魁梧的男子,站在门内,远远无法看清楚他的长相。但看身形,绝不是普通的武人。
金善均从袖子里抽出一样东西,是一封书信,递给门内的那名男子,语气十分的恭敬,说道:“告诉主人,棋已在位。”
“那样东西?”男子的语气似有不满。
金善均低头道:“苏秉淮已死,没有找到主子要的东西。我仍在继续追查当中。”
男子握紧了拳头,负于身后,缓缓说道:“听闻那日山中,与苏秉淮在一起的还有一名少女活了下来。金馆主还在等什么,难道要本尊亲自动手?”
金善均依旧是垂头的恭敬姿态:“那名少女是苏秉淮的学生,且与相府关系匪浅,又得穆王府庇护。若是她真的拿到了那样东西,宋相定不会放任她在相府外招摇过市。属下觉得东西不在那名女子手中的可能性更大。”
男子眼里闪过一道杀意,冷哼道:“在不在她那里,逼问下便知。”
这时,从容不迫的金善均当即抬头,劝说对面的人:“只怕这时候动手,会引起相府和穆王府的怀疑,引起更大的动静。苏秉淮之死,已经激起民愤,对春闱之事产生影响。如今还是稳妥为好。”
“春闱事大,可是那样东西,对主人更重要。”男子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你不必再说,这次,我要亲自出马。”
最终,金善均背影落寞地离开了竹林里的那间神秘别院。
竹林风海,簌簌作响,有一双眼睛,牢牢盯着他离开的方向,目睹了别院前的会晤。
自从上回店里被闹事的人砸了后,梁映章歇铺了几天,又重新开张。
如今店里只剩下她和莫小九两人,一个做饼,一个迎客,也还算忙得过来。不过要是遇到订单的时候,她就要熬夜做饼,开通宵搓面团。
这不,她一上午,打了十几个哈欠,莫小九都看不下去了,劝她赶紧回房去睡会儿。
梁映章虽然有困意,但是却不舍得去睡,非要守着对面的茶楼,想着他今日还会不会过来喝茶。若是她去睡了,错过了可怎么办。
自那天在御风茶楼前见了宋清辞,又从白凤仙老板娘那儿打听到,他每日都会在同一个点坐在同一个位子上点茶,自从合味斋开店后,一天都没缺席过。梁映章听了后,当即就要哭出来,外人在场,她硬生生忍住,回了自己的屋到了晚上才大肆哭了一场。
梁映章虽然不明白宋清辞因何隐忍不主动见她,但是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有他的苦衷。她想起自己在雪山上获救后,对他说的那句话,事后想来,的确是太重了。
但不知怎么却很笃定的,她认为宋清辞一定能明白她,那只不过是她伤心处时的气话。
兄长是很好讲理的人。
梁映章想,又打了个哈欠,终究是撑不住眼皮子,想回后院洗个冷水脸再出来。这时候,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书童打扮的客人。
“哪位是梁老板?”书童打量着店内的呈设,只看见一个在柜台上撑着下巴正在打哈欠的少女,还有一个拍苍蝇的小厮。
“我是。”梁映章举起手。
书童眼前一亮,走到柜台前,摊开一张纸条在台面上,说道:“梁老板,我家先生今日下午宴客,订十份‘花间初识面’,送到这个位置。”
纸条上写着:苍平坊丙街二十一号。
“午时送到,可有问题?”
“没问题。”梁映章自信满满道。
书童掏出一锭银子:“这是全额款。请您收下。”
梁映章拿着银子,甚为惊讶,一般来她店里都会先付订金,糕点送到后才会支付余款。她还是头一回就收到了全款。难得收到客人这样的信任,她还很喜滋滋。
这时,书童又开口:“我家主人有个要求,需要您亲自送去。”
“好的。”梁映章虽疑惑了下,还是应下了。
送走那名书童后,梁映章招呼莫小九看店,自己进了后院厨房去做饼。
苍平坊,是虹陵城中的下三坊,也就是很普通便贫穷的坊。
这里住着的都是没多少钱的本地人,还有从外地过来没有依靠还没有扎下根基的散户流民。只因这里的房屋租金便宜,所以成了鱼龙混杂的三教九流之地。乞丐白天再其他富裕的坊里乞讨,晚上回来在这里租个棚户,好遮风挡雨。
梁映章第一次来这里,还是对这儿混乱的局面吃了一惊。
地上脏得很,随处可见的废弃物堆积在路边,空气中还有一股尿骚味,一不小心还会踩到狗屎。梁映章拎着手里值不少钱的糕点,小心翼翼地穿行在大街小巷,生怕这时候冲出来一个小贼把她的糕点给抢了去。
好在,她鞋子里藏着小郡王送她的一把匕首,他亲手磨的,锋利着,给她防身用的。这给她壮了不少胆子。
难怪出来前,莫小九再三提醒她要小心,还要一起前来。
路口有一对母女靠在一起,衣衫褴褛,油呼呼的头发都打结了。那个母亲的一条腿还是瘸的,小女孩趴在她的腿上正在睡觉,由母亲为她捉头上的虱子。她们的头顶,就是一块竹编的遮挡物,身下是稻草,这就是她们全部的家当了。
梁映章心里凉飕飕的,这世间多的是穷人和不平事。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是这世道的最下流了,但其实还有更多看不见的人藏在阴沟里,看不见太阳。
如果当初没被在相府收留,她也会成为这里的流民中的一个。风餐露宿,吃了上顿没下顿。为了省几文钱的房租,住在最脏最小的屋子里,找最脏最累的活干。不知何年才能在虹陵有一处自己的小房子安家落户。
叹气过后,她又摇摇头,“梁映章,你不能如此丧气!”
即便是没有被相府收留,以她天生乐观的性格,肯吃苦耐劳的干劲,找份工作并非难事。自己还有一门手艺活,养活自己是可以的。
这不,合味斋,就是靠她自己本事赚来的第一笔本金。
阿翁说,人要知足,才能常乐。
梁映章已经很知足了。比起眼前的这些可怜人,她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人活一世,无非柴米油盐,平平淡淡地过一生。若兄长最终不是她的良人,就不是吧。即便现在两心相许,可要长厢厮守却并非易事。
苍平坊丙街二十一号。
梁映章站在门前,敲了敲铜环。
“来了。”
来应门的是上午那位来店里订糕点的书童。
他把梁映章请进门后,在她身后悄悄地锁上了大门,“我家先生在里院,马上就出来,梁老板把糕点放在左侧厢房的桌子上就行。”
“好。”梁映章随便应了声。
一边走着,她观察了一下四周,是个气象不大的房子,前院后厅,两侧是厢房,院子中有一口井,井旁边有一棵松树。她望着那棵松树,隐约觉得很不舒服。
当她进入厢房,把糕点放下,正准备转身走时,门从外面被关上了!
中计了!

御风茶楼。
午时这个点,白凤仙正在柜台上盘账,纤纤玉指在黑色的珠算上舞动,如在琴弦上抚琴那般姿态美丽。盘完了昨日的账,正准备休息时,她甫一抬头,就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进入了茶楼。
“宋侍郎。您请进。”白凤仙香袖招展,“阿四,迎贵客上楼入座。”
宋清辞略一回头,并未在斜对面的合味斋里见到人。
这时候,瞧见他这一动作的白凤仙得有多精明,稍稍凑近宋清辞,用绣帕挡住自己的嘴形,悄悄说道:“梁老板上午去别的坊间送糕点去了,去了快有半个时辰了,想必也该回来了。我的伙计阿三跟着。”
宋清辞不喜她身上那股香味,走远一步,对她献殷勤的方式感到不满,“白老板,你茶楼何时也做起保镖的生意来了?”
白凤仙提起裙裾,跟在他身边,低一级的台阶,徐徐送他上二楼。也直言不讳:“宋侍郎,我并无恶意,你就当我是唯利是图的商人。再说,梁老板我也喜欢的很,对她那样的姑娘,我也打心眼里忍不住想要呵护。前几日她店里的事您也不是亲眼看到了吗。无依无靠的外乡人要想在京城立足何其艰难,更何况独身女子?我是深有感触,才会对梁老板留心。”
宋清辞入座,弹了弹袖子上的灰尘,“我看白老板在京城里倒是立的很稳。”
白凤仙绣帕遮嘴,笑盈盈道:“我这儿御风茶楼能开到现在,全仰仗虹陵里爱来我这儿喝茶的每一位客官。每位客人的喜好我都记得一清二楚,才能令他们感到宾至如归。做生意,靠的就是信誉和人缘。”
“不知苏院首最喜欢喝哪一款茶?”宋清辞不动声色地问。
白凤仙点茶的手突然抖动,几滴茶水溅在了茶桌上。她脸上露出了尴尬之色,缓缓抬头,对上宋清辞一双清明的眼睛。
一丝黯淡随着她垂下眼去,落入了她的眼底。
她的声音里没了欢喜的笑意,略显沉重道:“苏院首最爱银针。”
宋清辞说:“那今日我也点一壶银针。”说完,不再看她,而是转移了视线,望向楼下的街道,目光中有一种久候的期待。
白凤仙离开后,在转角处,双手扶住了栏杆,脸色煞白,穿过走廊的距离,越过珠帘后面,凝望着静坐在窗边的宋清辞,心中满是震惊。
“他到底知道多少?”
与狐谋皮,不惟无益反有碍也。她算是明白了苏秉淮曾说过的这句话,虹陵之中,谁也不可尽信,不可靠近。蚍蜉撼大树,难成气候。
白凤仙捂住胸口,想起得知苏秉淮惨死的消息后,她一夜未合眼,震惊了许久才慢慢接受事实:名满天下的苏秉淮,两朝文士,一身清骨,就这么死了?
他是想以身殉道,还是为了……赎罪呢?
当她走下楼梯时,阿三满头大汗地从街上跑进来。白凤仙心不在焉,没有瞧见他。阿三拿袖子擦着额头上的汗,欲说不说,看上去似有难言之隐。
直到白凤仙看见他,才意兴阑珊地随口说了一句:“你回来了。”她也没问对面梁映章回来了没,转身走入了柜台。
阿三踱步到柜台后面,抓了抓脑袋,为难地开口道:“老板娘,好像出了点事。”
白凤仙抬头看他,把算盘往台面上一拍,没好气道:“什么叫好像出了点事。出事就出事,什么叫好像出事?”
阿三看到老板娘光火的样子,又不敢说了。
这时,白凤仙才回过神来,“对面梁老板呢,你一个人回来的?”
阿三跺脚道:“我说的就是梁老板。我跟着梁老板去了苍平坊,在街口等了她快半个时辰,也没见她出来。我以为她从街另外一头走了,所以就自个儿回来了。方才我去问了合味斋的小九子,梁老板似乎还没回来。”
白凤仙脸色变化飞快,重重叹了口气,提着裙子疾步上楼。
很快,从楼梯上走下来一抹身影,失了从容,急匆匆地从茶楼离开了。白凤仙望着宋清辞的背影,消失在大街上,心里升起一片凉凉的孤独凄意。
她在虹陵立足十余年,看遍人世周遭,对情爱二字也只是看个热闹,相爱者多,厮守者少。她倒有点期待这一对云泥之别会否走到皓首白雪。
苍平坊丙街二十一号。
冯魏绕着这座静悄悄的院落周遭走了一圈,来到紧闭的大门前,对宋清辞说道:“侍郎,我先进去,一探究竟。”
宋清辞抿紧嘴唇,两只眼睛里要烧出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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