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刚逛了小半圈儿，店主就过来了，那是个二十多岁的女生，笑意盈盈的，看上去很温和，不过蒲芮和她打招呼，看到她比比划划，才知道她不会说话。
“哦......”蒲芮不想用同情的姿态对待店主，于是装作若无其事，指着她熟悉的两个牌子道，“我想要点二十袋这个拌饭湿粮，还有这个营养膏。”
平时二层的宠物厨房虽然也做猫饭狗饭，不过一般也都会拌一些成品的拌饭粮，或者加一些猫粮狗粮，蒲芮发现这边的竟然比之前买的还便宜，准备先买点试试怎么样。
店主有点惊讶地看了一眼小布和汤圆，在手机上打字：“它们两个个子超小，一次性买这么多粮，也许没吃完就到保质期了。”
“不只是给它们吃，我是隔壁开饭馆的，有一层专门给猫猫狗狗做饭，要用到这些。”蒲芮笑道。
店主听到，惊讶地点点头，竖起了大拇指。
“诶，这边有一只哈士奇。”黎暮盏感觉到小布一直在摇尾巴，低头一看，一只哈士奇在脚边。
“不过它看起来好聪明啊。”蒲芮转头一看，那哈士奇毛色黑白分明，柔光顺滑，眼睛不是蓝色而是黑色，看上去充满智慧而不是睿智。
店主笑着打字：“它叫森森，是哈士奇和阿拉斯加的串儿。”
森森安静地坐着，大尾巴摇来摇去，没有哈士奇的迷惑行为，看上去竟然很是帅气。
两人逗了会儿狗，店主把蒲芮买的东西打包好，他们准备走了。
“我们店名字叫一半深夜食堂，晚上九点到早上七点营业，欢迎有空到我们店玩儿~”
店主在手机上打字：“你们饭馆很好玩的样子，有空我一定去看看！”
蒲芮和黎暮盏还和店主互相介绍了自己，知道了店主名叫凌萝。
晚上刚营业时，蒲芮到了异世界的半边食堂，找黎暮盏要异能木牌。
“喏，有这么些。”黎暮盏把木牌交给她，视线扫过大堂里的一个妖怪时，顿了一下，“欸等等，还有一块好像忘了。”
他走进厨房又很快折返回来，把一块写着“春风拂面”的木牌交给蒲芮：“这是妖怪食客刚留下的木牌，异能可以让人在吃到东西时，沉浸式体验春景。”
“是那个妖怪给的木牌吗？”蒲芮悄悄指了指大堂里的一个妖怪，那是黎暮盏刚才目光顿住时看的方向。
“对，她叫椿芽。”
椿芽正在面前放着一大桌子菜，都是异世界一半深夜食堂刚上新的。
那一盘子春笋全部从顶端竖着劈成两半，里面一层层塔状的空隙被肉馅填满，整个春笋被酱成了棕色，成了一道春笋酿肉。
椿芽夹起一颗春笋，盛满了肉馅的缘故，夹起来感觉很重。
她凑近了笋尖，咬上一口。
被酱汁包裹的嫩黄色的春笋被牙齿咬碎，发出清脆的声音，嫩甜嫩甜的，让她有种“尝了一口春天”一样的抽象感觉。
笋汁混合着酱汁一同入口，甜味和酱香融合在一起，味道很是美妙。
其中的肉是搅打成肉泥塞进去的，嚼起来松软嫩滑，猪肉香气很足，肉汁也很丰厚。
一爽脆一温吞的口感在口中合并，美味极了。
蒲芮看到她吃了一颗春笋酿肉，身后的一块地方竟然变成了绿色的草地，草地上窜出数支高低错落的竹子，靠近地面的位置冒出长短不一的春笋，好像自带了什么场景特效。
“那是什么？”蒲芮惊讶道。
“算是一种幻象，她会根据味道想象出和春天相关的场景，然后用异能附在木牌上。”黎暮盏解释。
旁边的盘子里，放着一块扁扁的切得很方正的糕点，整体看上去像是数朵颜色各异的花拥挤在一起组成的花丛，实际上是夹着奶黄心的馒头。
那馒头切成了数条，椿芽拿起其中一条，送入口中。
馒头整体松松软软的，带有面制品的香气，一咬就塌陷下去，里面的奶黄心随之被挤压出来，是种细腻的清甜，甜软到了人心里。
椿芽身后的整个半空，都开满了各色的花朵，红黄橙色、淡粉淡蓝色拥挤在一起，像是插花的花束，她好像坐在开满花的背景墙前，看得人赏心悦目。
另一个盘子里放着切片的吐司，还有桑葚做成的果酱。
椿芽舀了几勺桑葚果酱，均匀地涂抹在吐司上，白生生的吐司染上了紫黑色的果泥。
送入口中，吐司柔软得像是鹅毛被芯，不仅有烘焙后的黄油甜香，仔细品还有奶香，桑葚的汁水渗透进面包，带来酸酸甜甜的果味，烘焙香和果香搭配在一起，堪称绝味。
椿芽身后又出现了一颗桑葚树，上面成串地挂着饱满的桑葚果实，看着总让人有想采摘一番的冲动。
旁边还有调皮的妖怪真的伸手去摘，不过它的手穿过了桑葚——那只是幻象。
最后一个盘子里装着淡粉色的泡芙，那粉色格外喜人，像是少女莹润的面庞。
泡芙圆滚滚的，上层带着酥皮，椿芽咬了一口，那饱胀浑圆的泡芙一下子扁下去，酥皮碎裂，是甜甜的椰蓉味，慢慢化在舌尖。
内里的奶油随着这一咬，半数挤压进入她嘴里，那奶油绵软得几乎没有重量，像是早上刷牙刷出的牙膏泡一样。
奶油甜蜜地在舌尖化开，泡芙外面薄薄的皮嚼起来不仅有鸡蛋香气，还有股淡淡的樱花香味，总觉得这一口咬下，花香浸润了唇舌，一部分从鼻子出来，一部分从喉咙进入胃，整个妖都很舒畅。
“太好吃了！”椿芽舔了舔手指尖的奶油，回味无穷。
她的身后有错落分布的数棵樱花树，树上的樱花原本是闭合的，在她吃了泡芙之后，樱花缓缓绽放，有些随风飘落，看上去，在她的背后下起了一场樱花雨。
蒲芮第一次看到樱花从含苞到盛放的全过程，有些惊讶地张开嘴：“这也太美了吧！”
“这泡芙是樱花味儿的吗？后厨还有没有？我想偷拿一些回去。”蒲芮转头问黎暮盏。
“有啊，都是刚出炉的，你等着，我给你多偷拿一些，一麻袋够不够？”黎暮盏说着，顺手拿起一个麻袋。
“也不用这么多啊喂！”蒲芮看着他蹑手蹑脚进了厨房，笑出声儿来。
一旁，南二楼A区异世界和溪川界交界的墙边，三只柴蹲在那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墙对面的黄色柴犬。
“咱们的兄弟太可爱了！”三只柴同时发出被萌化的声音。
要说三只柴和这柴犬的区别，大概就是三只柴是直立行走的，而且眼神和动作更像是人类。
柴犬的主人蹲在地上，伸出手假装要摸它，柴犬笑眯眯地摇晃着尾巴，耳朵也变成了飞机耳，可是眯着眼睛等了半天，主人的手都没有摸到它头上。
柴犬意识到这点，开始哼哼唧唧的，伸直脖子想用头顶碰主人的手，可每次主人都把手抬得更高。
“诶呀你这个人真的是！”肌肉柴犬着急了。
“天哪，这人控制力这么强吗？他不急吗？我都急了！”黑黑柴和豆豆柴看得脑门儿都出汗了。
过了半天，那柴犬主人才好好地摸了它的头。
三只柴同时舒了一口气：“舒服了。”
围在墙边的不止他们三个，还有好多好多妖怪。
这面墙非常宽敞，而且靠近毛孩子娱乐区，很多妖怪凑过来看可爱的猫猫狗狗们玩耍，像是在动物园隔着玻璃墙观赏熊猫。
今天围观猫猫狗狗的妖怪们比以往多了两倍，因为他们发现，墙那边的店里，多了一个专门给猫猫狗狗坐的小火车。
经过系统派来的工人的装修，大堂中间的空地上，多出了数条弯弯绕的小型铁轨，那铁轨是在地板上做了凹槽之后铺的，踩上去和平地差不多，不会绊倒。
汪喵小火车做成了人类绿皮火车的样子，整体是红色的，一节一节车厢连在一起，每个车厢都能坐下一只大型犬，一共十几节车厢。
每一节车厢都是上面开口的，火车头顶部还会冒蒸汽，只不过那蒸汽的来源是带香味的加湿器，车头感应到前面有障碍物时会停下。
火车是电动的，开动十分钟，充电五分钟，因此十五分钟一班。
猫猫狗狗到店之后，都变成了星星眼，抢着挤着要坐小火车。
“我先来的！你凭什么抢我的位置！”金毛狮叽气得汪汪叫。
“谁说是你先来的？明明咱们两个一起把前爪迈进来的好不好？而我先把后爪迈进来，所以座位是我的！”狐狸狗幼犬仰着头用尖细的声音反驳。
“那是因为你个子小，要不然我也进去了！”狮叽还想把后爪伸进去，和狐狸狗一起坐在车厢里，不过这样一来，看上去会把狐狸狗挤扁。
“好了好了，不要挤了。”一旁的边牧雪饼咬住狮叽的狗绳，把显眼包往回拉，“咱们等下一趟。”
“姐！”狮叽被拉出来，气得跺脚，低下头抽噎，两边的嘴皮子都跟着颤抖。
“这么多猫狗一起挤，闹哄哄的，不如等一会儿清净了再坐，可以安安静静欣赏屋里的风景。”雪饼松开绳子，淡定地讲道，“再说了，咱们要抢两个位置啊，你不想和我一起坐火车吗？”
“想！”狮叽叹了口气，“好吧，那就再等等。”
雪饼看了一眼主人：“主人给你点的肉末蛋糕到了，你要不要尝尝？”
“到了？要要要！”狮叽登时笑起来，摇着尾巴欢快地朝主人跑去。
“这傻乎乎的狗。”雪饼摇摇头。
“呜——”小火车冒着蒸汽，缓缓开动，在铁轨上行进时还有轻微的“咣当咣当”的声音。
所有的小猫小狗都新奇地趴在车厢边缘，好奇地左右张望，车厢随着轨道转弯，它们的小身子也用相同的频率一晃一晃的。
周围的人都被萌得不行，拿出手机录像。
“看起来你智商不一般。”汤圆坐在铁轨一旁，甩了甩尾巴。
雪饼闻声看它：“当然，我是边牧，边牧和狗是两种物种，你看上去智商也不低，刚才没见你抢过座位。”
“那是，我凭借高智商驯服了这饭馆的老板，这小火车是我家的，开店之前我已经坐了二十七遍了，用这交通工具巡视我的江山，还挺便捷的。”汤圆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驯服人类？”边牧来了兴致，“真不错，咱们一会儿一起坐车吧，正好交流一下驯服人类的方法。”
“行啊。”汤圆甩了甩尾巴。
蒲芮带着“春风拂面”木牌回了溪川这边的深夜食堂，黎暮盏已经帮忙限定好，把它用在所有春天的时令菜上。
比如香椿、春笋、茼蒿、樱花等等。
蒲芮把木牌在几层楼的灶台上播撒一番，刚回到南二楼B区，就看到凌萝带着她的哈士奇森森在其中一张桌边落座。
“你来啦。”蒲芮笑着迎过去。
凌萝亮着眼睛，在手机上打字：“我刚才在你们店转了一圈，每一层楼的设计都好有新意啊, 尤其是这一层，有这么多猫猫狗狗, 实在是太萌了，感受到了治愈！”
“那边的小火车十五分钟一班, 一会儿可以让森森玩一下。”蒲芮指着缓缓开动的小火车，上面的猫猫狗狗都一脸激动，周围没坐上的猫狗都羡慕极了。
凌萝连着猛点头, 笑得很开心。
“那我不耽误你吃饭喽。”蒲芮和凌萝打过招呼，走到了一边。
小火车从她身边开过，狮叽坐在倒数第三个座位, 咧嘴笑得很开心，雪饼侧着身子坐在倒数第二个座位, 一边看风景一边和最后一个位置上的汤圆聊天。
汤圆慵懒地躺着, 一只猫爪搭在车厢沿上：“......我就是这么驯服了这个饭馆的老板，你呢？”
“你挺不错的。我么，我们家有个地垫，有很多按钮, 按下每个键都会发出人类语言，我二十分钟就全弄懂了。我按下我的名字, 搭配上[吃饭]、[出去玩]、[玩具]、[亲亲]这些按键，人类不仅会按我要的做，还特别高兴地夸我聪明。”
“有这种好东西？”汤圆睁大了眼睛, “我得想办法让我的人类给我也弄一个。”
“哦呦, 你这小猫, 还想让我买个按钮，控制我。”蒲芮在一旁听了全程，感觉到好笑，不过她准备买个这个带按钮的垫子，想看看这猫这狗想干什么。
“哥，滑滑梯真是太好玩啦！”火车经过滑梯，小布和年糕螺旋滑下，声音忽大忽小。
“那是？”雪饼问道。
“我妹，超爱玩滑梯。”汤圆的语气无奈又宠溺。
“你让我想起以前见过的一条边牧，主人一不在家，它就偷偷读书。”火车继续开动，汤圆眯着眼睛回忆往事，“它说在人类的书上看到有一条非常聪明的狗，用一个叫巴甫洛夫的人做实验。”
“这条狗尝试了在不同的条件下流口水，观察人类的反应，最终得出结论，只要它一流口水，这个人就会在纸上写字，流口水的条件不同，这人写下的字就不同，这叫条件反射。”
“这么聪明？真是吾辈楷模。”雪饼惊讶道，肯定地点点头，准备回家后也偷看人类的书。
火车慢慢停下，一猫一狗跳下车，狮叽围着它们激动地表达着坐小火车有多好玩，而后又跑去找主人了。
雪饼和汤圆边聊边走，它们感觉到一道注视的目光从高处落下，一抬头，一只哈士奇坐在小桌子上，静静地看着他们。
“你在听我们讲话？”雪饼问道。
“对。”森森点头，“驯服人类......蛮有趣的游戏。”
“你的眼神看起来不傻......我的意思是眼睛不蓝，你不是纯血的哈士奇？”汤圆看着它黑黑的有神的瞳孔。
“我不是，我是哈士奇和阿拉斯加的后裔，拥有超物种的智慧。”作为一只不傻的哈士奇，森森看上去相当帅气。
“听你这用词，不是一般狗，一会儿来一起聊聊？”雪饼和汤圆发出邀请。
“好，等我吃完饭。狗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有原则的狗。没问题，我们等你。”
凌萝翻看菜单良久，在如此多看着就美味的食物里选出几道，实在不是容易的事，她最终点了香椿炒鸡蛋和鲫鱼豆腐汤，以及一碗米饭。
这两道菜看上去既有荤食的香味，又比较清淡，很适合在这个温度舒适的春夜吃。
凌萝又给森森点了肉排浓汤和狗狗蛋挞，刚点完，就看到一只银渐层和一条边牧站在桌边，森森看着他们，嘴里呜呜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一猫一狗离开了。
凌萝摸着森森的头，准备吃完饭放它下去玩儿一会儿。
饭菜很快就上桌了。
香椿炒鸡蛋刚放到桌上，一股奇异的香味登时扑面而来。
往常别的菜炒鸡蛋，散发出的味道基本上是以鸡蛋香为主导的，菜香味道往往被掩盖。
可这道菜，香椿别致的味道在鼻尖钻来钻去，仿佛某种带着自然草木气息的香料，一下子抓住人的注意力，炒鸡蛋的香味反而被遮盖了许多。
香椿叶被切得细碎，混杂着蛋液一起凝固成块，每一块正面都是嫩绿和金黄色交杂，背面还有颜色略深的焦黄色，看起来就很春天的感觉。
香椿炒鸡蛋旁边放着一个陶瓷小盆，是棕黄色的，上面还印着黑色的各种象形文字，很有上古的意境在。
里面盛的汤是奶白色的，一条鱼皮被煎得焦黄的鲫鱼俯卧在汤中，四周还有切成方块形状的豆腐若隐若现。
清冽的鱼汤鲜香，混合着豆腐温润的豆香，随着热气散在凌萝面前，那香味不刺激，却格外浓郁。
米饭在圆碗中堆成小山状，米饭饱满而粒粒分明，微微粘连在一起，水汽氤氲而上，米香气息温润又让人安心。
凌萝面对眼前的饭菜，深吸一口气，微笑起来，有种想要摇头晃脑的愉悦感。
她拿出筷子，夹起一块香椿炒鸡蛋，送入口中。
那香椿叶格外软嫩，和鸡蛋的柔软度搭配得刚刚好，慢慢嚼碎，香椿的香味被牙齿研磨出来，变得更加醇香。
鸡蛋吸了淡淡的油汁，既有蛋白质的香味，又在翻炒过后染上油香。
这一块香椿炒鸡蛋里，还夹杂了些许香椿叶的嫩茎，那茎嚼起来比茼蒿硬一些，香味也很足，嚼起来很有质感。
“嗯——”凌萝被香到，从嗓子里呼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吃着吃着，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身在一棵高大的香椿树下，那香椿树长得像放大版的鸡毛掸子，每一根枝条都很有生命力地向外伸展，香椿叶对称分布在枝条两侧。
春风一吹，整棵香椿树都在摇晃，那清新的香味环绕着她，让她不自觉眯起了眼睛。
一口嚼完，凌萝才缓过神来，以为刚才是自己想象的场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