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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的逃妻(水墨染)


长庚简练概括:“姜姑娘逼见有病在身的苏姑娘?”
绿桃挠头,听出方才她话里的漏洞,坦白道:“那……姜姑娘发请帖时,倒是不知小姐身子不适,但、但她用身份逼小姐去见了呢!”
“无缘无故,好端端干嘛见我家小姐。”
绿桃鼓起脸,嘟嘟囔囔地回到林琼英那,长庚思忖少顷,回身走进了世子的房中。
所谓的观景台就是河道边,最高的西江月大酒楼的顶层露天阁楼。
站在凭栏处远眺,和江南的矮山不同,这儿的群峰峭拔,远山成黛,弥漫的灰白云雾和葱郁的冬青树相映成趣,俨然一幅巍峨壮丽的山水风景画。
苏轻眉有感而发,感受到离京城越来越近,细算起来,那里于她也曾是第二个家乡。
忽地一阵穿堂冷风吹过。
苏轻眉裹得严严实实的领褖,百密一疏,盘扣中漏了几丝儿风,激起她一阵战栗,小腹顿时一股暖流直下,痛的她脸色更苍白几分,拘着腰有如纸片,摇摇欲坠。
拂冬体态敦实,扶住苏轻眉很稳,奈何不如绿桃机灵,这般才发现风口在何处,迟了一步挡上去,自责地恨不得锤自己一顿。
“哟呵,至于吗,这离立冬还远着呢,吹阵小风就受不了了,怪我家姑娘没请你坐下不是?”翠丹说完,向胖丫鬟拂冬站的那处飞了个白眼。
姜滢滢等她说完,出声制止:“翠丹,不得无礼,苏姑娘来者是客。”
和在京城时的素雅不同,她此次过来穿着亮丽,芙蓉花样的缎面薄袄和逶迤曳地的纯色棉裙相得益彰,打扮看得出有精心准备,妆容适宜,云发斜插一支双花鎏金银簪,简单不失贵气。
她原本很有底气,直到看见苏轻眉那不饰妆粉,依旧艳丽的美貌,心里瞬间不痛快起来,面上尽量保持标准的官家小姐的浅笑。
“苏姑娘,是我疏忽,你快请坐,不然,表哥怕是要责怪我不懂事,怠慢客人。”
苏轻眉早就站不住了,不和她虚伪客套,“多谢姜姑娘。”
说起来,姜滢滢和陆迟不是真的表兄妹。
姜滢滢的祖父曾是翰林,和老国公爷是挚友,两家一直想结亲,大儿子尚公主,便让二儿子娶了对方女儿,也就是姜滢滢的小姑姜佩。
姜滢滢年幼时常去国公府玩耍,小孩子看到比她大的就胡乱喊表哥,纠正好几次不改,姜佩便笑言那就随她去吧,由此硬生生攀上了这层虚的不能再虚的关系。
甚至一度,姜佩颇有些想撮合外甥女和陆迟婚约的意图。
然而姜老太爷虽说才学卓然,几个儿子却十分平庸,属于烂泥硬扶上墙也黏不住的那种,姜滢滢的父亲已是其中最有出息的,止步五品,堪堪此等身份,怎可能嫁给长公主的儿子作正妻?
天有不测风云,陆迟的父母同时沉船而亡,偏巧姜滢滢父母也在那艘船上,据传闻说两家在谈论婚事,从此把婚约坐实流传了下来。
姜老太爷去世已满三年,姜滢滢后来便一直借住在国公府姑母那里。
前世,苏轻眉也能明白为何姜滢滢特别恨她,毕竟连五品之女都难以嫁进去的高门大户,她一个小小商户女在荒郊野外竟捡了漏,陆迟还为了维持脸面,就是不肯休了她再娶,想想能不气人么。
“苏姑娘?”
苏轻眉茫然抬头,“嗯?”
“我说,翠丹帮你沏了茶,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苏轻眉回过神,笑了笑,“谢谢,我方才无意间想起了旧事,抱歉。”
姜滢滢示意无碍,低头饮茶,心里却将苏轻眉彻底瞧透了。
她当世子表哥被谁迷住,原是个惯会装软弱的狐媚!
面前女子长相瑰艳,然而刻意穿的素净,裹得圆满,一身弱不禁风,楚楚可怜地应约跑来惺惺作态,一副红花初绽雪的委屈样,哪个男子看了不生出保护欲。
看来绝对是个劲敌。
“苏姑娘,你同我的世子表哥是怎样遇见的?”
苏轻眉满以为陆迟都讲了,原来没讲,她第三次将谎言说得极其顺口:“那日蓬山暴雨,陆世子心善借了我件外衫……”
“嗯,表哥人是很好的,对谁都如此贴心。”姜滢滢似是回忆起旧事,眉眼含春,“那时为了帮我买串糖葫芦,大清早愣是傻乎乎翻墙出去,被逮到了还被老国公爷好骂了一顿。”
苏轻眉点点头,笑着想,陆迟还有那种哄人的时候啊。
姜滢滢见她笑,忍不住聊起更多陆迟儿时的趣事,苏轻眉没那么想听,奈何对方说的投入,她不得不时时表演附和。
“苏姑娘,其实我与表哥他……”姜滢滢红着脸,旋身什么都没说,她的端庄和教养仿佛不能把接下来的话宣之于口,但一脸娇红又暗示了她想说的内容。
苏轻眉不懂该回甚,只得又认真点了点头。
“苏姑娘,你怎么想呢?”
苏轻眉吁了口气,想,终于轮到她讲话了,她清嗓两声,欲要开口,下腹忽地传来一波翻腾,她赶忙端桌上的暖茶杯碟,掀开盖头想喝一口暖暖肚子。
茶水经口,瞬间滑向喉咙,那茶居然是冰的!
苏轻眉愣住,怪她没留意有无热气,想来是对面想做些不算伤身的小伎俩,以杀杀她的锐气,可她正值月事疼痛,一口凉都能教她疼晕。
苏轻眉虽没喝多少,唇舌一哆嗦,光洁的额角开始冒出冷汗,她想早些回去,直接道:“姜姑娘,你,你放心,我绝不会绊住,你与世子。”
她语气真切,但是配合她的神情和痛苦姿态,每一句都好像刺在她的心窝,椎心泣血般说出,言不由衷。
苏轻眉捂着肚子,靠在拂冬身上,有气无力地继续:“我、我不敢高攀世子,你们过得举案齐眉就好,千万别,别把我放心上,我碍不着你。”
“到了京城,我和世子就会,分道而行。”
女子句句随心坦率,听在姜滢滢耳朵里只剩虚伪。
姜滢滢皱眉不明白,此处就她们二人,到底有何做戏的必要,可是下一刻她就懂了,因为翠丹对着门口惊呼一声,“世、世子爷!”
姜滢滢也慌了,站起身想解释,“表哥,我,我没有对苏姑娘做什么。”
苏轻眉好不容易把一堆正经话说完,看到渐渐走近,面色沉沉的俊秀男人,心下奇怪,他怎么会来这儿?
没办法,她忍着疼,不得不起身施礼。
陆迟却是大步走近,单手将看起来纤纤弱质的她虚拢进怀中,苏轻眉瞬间僵住,仰头看他,只见男人神色很冷,语气不悦:“滢滢,苏姑娘到底哪里得罪你,要你如此苛待她?”
作者有话说:
陆狗:老婆要多喝热水,心疼.jpg
国庆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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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苏轻眉很想开口缓解凝滞的气氛, 然而下腹纠结难受的很,有气无力地道:“世子,同姜姑娘无关,是我今日原本就, 身子不适。”
陆迟探出手背碰了碰冰冷杯沿, 故意道:“苏姑娘, 你不必为她说话,眼见为实。”
苏轻眉:“……”
姜滢滢和陆迟在他十二岁时分开, 很清楚表哥的性子, 平日温润,待人宽和,神情冷淡便已说明动了怒。
她此番居然遭狐媚算计, 在世子面前丢了维持许久的端贤,她倏地委屈红了眼眶, 向后斥责,“翠丹,我怎么吩咐你的,你是不是偷偷做了手脚。”
陆迟这时撤手, 袖摆似无意间拂到茶盏, ‘砰’地一声, 瓷杯跌落在姜滢滢的丫鬟面前, 碎片四溅。
翠丹此时是不得不跪, 即使前面正好多出一摊锋利瓷片,她总不能绕开, 于是忍痛跪地, 膝盖如刀割血色漫出裤腿, 哆嗦道:“小姐, 是奴婢的错,奴婢明明记得苏姑娘的丫鬟拂冬说她家小姐坐船闷得虚火内起,想用点凉水,看来是奴婢听错了,求小姐和世子责罚!”
拂冬被说的脸蛋涨红,苦着脸摆手,她嘴笨只会两句:“我,我真的没有说,我们小姐喝不得冰水的!我真的没有说要冰水!”
陆迟声音温和,语意很冷,“滢滢,管好你和你的人,这句话我不想说第二遍。”
姜滢滢泫然欲泣,“是,表哥。”
苏轻眉自是信任拂冬,这种事争不出结果,她无依无靠不想闹大,便扯了扯拂冬的衣袖,“我想回船上,拂——”
陆迟低下头,顺着她的背,宽慰道:“嗯,别怕,我扶你出去。”
“……”
说罢,他不再等苏轻眉拒绝,当着姜滢滢的面搂起她往外走,拂冬被吓到了,小鹌鹑般跟在他们身后赶路。
上了船,陆迟没将她送去她的房间,而是带去了他的船舱。
“床榻日日换新,苏姑娘可安心休息。”
苏轻眉没甚力气,几乎是被陆迟半推半抱着塞进柔软被褥,她手腕支起身子,看着身上横盖着的木香被衾,不禁蹙眉道:“世子,你怎么能带我来这……”
陆迟回身拿起桌上的绒布手炉,塞进女子怀中,“伤的如何,我会让大夫替你诊治。”
“……不用的,我这是。”苏轻眉暂时没力气,恨不得一句三断,“总之,和姜姑娘,没有多大的干系。”
她单单喝了口冰水,即使在月事里,疼归疼,倒也不必如此夸张。
“我知与她无关。”他当然很清楚来龙去脉,摆出脸色也是借故敲打,让姜滢滢别再妄想动他的人。
陆迟修长的指端压在女子纤薄的肩,往下敲了敲,“不过你倒在我怀里,我必定负责到底,拂冬就在门外,你大喊一声她就会进来,那么苏姑娘在怕什么。”
他俯身靠近,盯着她道:“难道说,和我在一起,苏姑娘问心有愧?”
男人身上袭来的香气和软被上的味道重叠,闻得苏轻眉愈渐昏沉,不自觉陷入他的歪理,习惯性撇开关系:“肯定没有!”
陆迟撤回身,走到舱窗下桌案边,“那就等大夫看完无碍,本世子自会放你走。”
苏轻眉听到他连自称都出来了,知晓没得谈,也罢,她疼的很,没心情与他虚与委蛇,“好,多谢世子关怀。”
陆迟住的船舱宽敞,床也无比柔软,枕头单嗅起来有一股能安心宁神的味道,她缓缓放松,眉头舒展地向后墙靠。
她恢复少许精神,有空想浅浅解释下方才的误会,“世子,除了冰茶,姜姑娘没有为难我其他,起初也是我愿意去见她才会去的。”
“我主要想与她解释,我和世子的寻常相遇,短短月余,并未发生她以为要紧的。”
陆迟正在悠然雕刻手中紫檀,闻言难免分神,也不得不感慨一句面前女子的薄情。
求他时说,从前缘分,不求他时,变成了,寻常相遇。
他头也没抬,“为何要同她解释?”
苏轻眉以为这是显而易见的,姜滢滢是陆迟的未婚妻兼心上人,难道他不怕误会吗?可是她不能这般直白地表达,会显得她对他的国公府家事过于了解。
正当苏轻眉在想如何婉转回答时,听男人语气淡然:“苏姑娘,姜滢滢已有婚约,是和新晋翰林的容学士。”
“啊?”
原来姜滢滢和容学士的婚约早前就有啊。
苏轻眉终于品懂了陆迟在观景楼的反常,他素来内敛,在观景楼里明着是气姜滢滢欺负她,实际上是借她气姜滢滢和旁人有了婚约。
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那她岂不是最倒霉,莫名其妙成了他们拉扯情愫的工具。
凭什么啊。
苏轻眉心里闷闷的,还得抽空敷衍安慰:“世子安心,婚约也有先来后到,再说你已经回来,来得及抢亲。”
陆迟手势一顿,听笑了,“什么,先来后到?”
他和姜滢滢从未有过婚约,她哪里听得的‘先来’。
苏轻眉没觉不妥,呆呆道:“是啊。”
陆迟潦草掠了她一眼,这句没再回,低头继续雕刻,苏轻眉认定他心情不好,便识相地揭过这个话题,兀自在枕头上闭目养神,房内有青铜火炉暖意融融,不知不觉间,她不经意睡了过去。
陆迟放下手中物件,面对着苏轻眉向后靠在太师椅上,双手交叉拢于身前。
午后金色的阳光透过透明琉璃窗,美人斜躺在他睡过的床榻,头枕在他枕过的绸枕,玲珑起伏的身段被纯白软衾所笼盖,唯露出堆叠的马面素裙和裙角探出的绣鞋尖尖。
她的肌肤细腻如牛乳,男人的视线自她轻颤的纤密羽睫往下,落在桃花瓣似的粉红美目,再滑向娇艳若滴的朱唇,来来回回,倒也不觉得腻烦。
他专注的,好似她身上的每一寸,理所应当留有他的痕迹,目光也算。
孤男寡女,还真是想做点什么。
陆迟站起身,缓缓走到女子身侧,单手长臂撑在床沿朝她俯身,鼻息呼出的热气似是打扰到了苏轻眉,她的朱唇微翘,却是没醒。
她兴许更在意发髻上的金钗,硌在后脑诸多不适,摇头摆脑了好几次想挣脱不成功,紧锁着秀气眉心。
陆迟两指轻易抽走她的发簪,瞬间女子的鬓云乱洒,没了束缚,她舒服的蹭了蹭清香枕头,继续酣睡,男人直起身,将钗放回她掌心。
“在我面前睡得这样熟。”陆迟的指腹磨了一下她的唇,轻笑道:“念在你身子不适,下次再敢如此信我,我定要教教你,何为谨慎。”
半个时辰后,船医姗姗来迟,看着倒是急匆匆,告了句罪替苏轻眉把脉。
老者摸了把胡须,“苏姑娘最近疲于奔波,肾气不足,以至于气滞血瘀,吃几副药调理下月事就好。”
苏轻眉刚睡醒,不好意思地收回手,嗓音沙哑,“谢谢大夫。”
她本来就是月事不畅,陆迟偏要找大夫来当面把话说一遍,真是烦人。
长庚心领神会世子的眼色,跟随船医出去抓药熬药,苏轻眉看完大夫,想着总算能回自己的船舱,唤来了丫鬟。
拂冬甫一进门就替苏轻眉披上大氅,苏轻眉起身告别,见陆迟同时放下刻刀,似是要跟出去的模样,便拒绝道:“世子,隔壁几步路而已,不麻烦您送。”
“苏姑娘,你误会了。”陆迟笑道:“我是要去见姜滢滢。”
“……噢。”
苏轻眉红透耳廓,福了福身,搀着拂冬快步走了出去。
西江月的顶楼厢房。
陆迟坐在姜滢滢对侧,慢条斯理喝着长庚带来的茶,他面前端坐的女子姿态娴静,眼眶湿红,显然在他送苏轻眉离开的时间里,曾放肆大哭过。
本也是中上之姿,任何正常男子看了或多或少该有怜惜之意。
陆迟的语气和素日一样,温和中透着冷淡,“表妹哭成如此,不累吗?”
姜滢滢初初听到觉得是关心,仔细琢磨不大对味,好在总归是表哥的关怀,他们约莫十年未见,复见生疏时得这样一句,她也能心满意足。
感情总要慢慢来的不是,往后陆迟住在国公府,二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机会多的是。
她想得很清楚,便是做妾也好,妾分贵贱,贵妾若是得宠,加上有她姑姑的扶持,往后日子不会难过,最好能早点替世子诞下子嗣……
姜滢滢抬头看了看男人的卓越风姿,少年时,他就因为生得好看满京城闻名,不知有多少娇贵女子殷羡她,如今及冠,容貌竟比之从前俊美更甚。
明明有可以肆意倜傥风流的家世长相,举止却斯文禁欲,若即若离的让人着迷。
姜滢滢想到这些,脸蛋浮起红蕖,软声道:“世子表哥,滢滢其实不爱哭的,就是见了表哥,想起表哥曾经失忆在江南受的苦和刁难,难受的很。”
陆迟虽不是她的真表哥,但她六七岁时习惯喊陆迟二表哥,陆迟一直没有对此表达过不愿,他对她想来是不一样的。
陆迟的薄唇搭着杯沿,“哦,有心。”
姜滢滢直觉他不再为苏轻眉生她的气,仍然想借机解释,“其实,有关苏姑娘,我真的没有——”
陆迟这时放下茶碗,碰桌的一声打断她,“家中情况如何。”
“嗯?”
姜滢滢后知后觉,陆迟似乎并不想提先前的事,她松了口气,看来世子不是特别看重那狐媚,充其量当面时哄一哄。
她静下心来,知无不言:“姑父姑母都很好,大表哥上进,昨年去了大理寺任职,婉瑜姑姑则在您走失的第二年蒙君恩进了宫……”
姜滢滢将发生的事侃侃道来。
国公府的老国公爷是武将出身,年少随先帝御驾亲征,拼了半条腿救先帝的性命,才会得封英国公,他治家颇严,对待青梅竹马的发妻十分珍重,没纳妾室,所以一共只有二子一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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