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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宗年方八岁(王廿七)


十旬休沐,林砚特意为林长安选了一身半新的直裰,雅致端正,又不显得张扬。随即带着拜帖、礼物登了周家的门。他准备的充足,引路的门房小厮都给了门包。
廷推的结果如林砚所料,周绍北任蓟州总兵、神机营副将,从此常驻京城,掌管一支持有火器的特殊部队,对于一名武将来说,已算荣宠至极。
大门外可想而知的热闹,这时的周绍北已算不上边将,不少人递上拜帖,送来礼物相庆贺,多被门房堆着笑脸挡在门外。
送礼之人指着林长安的背影问:“他为什么可以进去?”
门房忙解释道:“这是世家子侄拜会长辈。”
林长安听了,倍感振奋,挺胸抬头,堂而皇之的走进周家大门。
此时已近二月,早春的风料峭刺骨,但已不似隆冬那般凛冽。
来到前院正厅,周子昂迎了出来,与他热络的打了个招呼,请他入内稍坐。
堂内还有个长相稍显斯文的周家二哥陪着,和颜悦色,趁下人去后宅禀报的时机,随口与他聊了几句家常,并不是他想象的那般,七兄弟凶神恶煞横在门口,需要过关斩将才能进门。
细细想来,他又自嘲的笑了,这不是迎亲时才有的待遇吗,他想要,人家还不给呢。
不到半盏茶功夫,周绍北从后宅而来,只见他穿一身褐色深衣,头发用发簪随意盘起,闲适的打扮像个居家的寻常长辈,很难与战场上杀伐果决的一代名将联系在一起,只是走近一点,依然能感受到那道鹰隼般灼灼的目光。
事到临头,林长安忍下怯意,执晚辈礼:“小侄见过伯父,这是家兄嘱咐小侄,给伯父的一点薄礼。”
为周夫人及其他兄嫂准备的礼物都已被收下,礼单也被送到后宅过了明路,那些只是寻常走礼,并无贵重之物,林长安亲自捧出来的才是重头戏。
这是本朝才子、前任凤阳巡抚杨献之所撰辑的军事著作《武编》,全本共有十二卷,包含了将帅选拔,士兵训练,行军作战,攻防守备,计谋方略,阵法阵图,武器装备,人马医护等方方面面的用兵实践。
林砚说,送礼要挠到痒处。
此书目前并未刊行,只有少量抄本现存于世,看过的人更是寥寥无几,林长安手里版本亦的是林庭鹤当年亲手誊写收藏的,而今拿来送给周绍北,确实是投其所好。
周绍北肃然起身,接过了这份特殊且珍贵的礼物:“既如此,替我向令兄致谢。”
他在心里筹划了一下如何还礼,御赐之物是不能拿来送人的,其他物件又似乎不够分量。遂命两个儿子去后宅向周夫人传话,其实也是打发他们回避之意。
二人走后,偌大的堂屋之内就只剩下他们一老一少,周绍北打量着他,似乎要将他看个通透,林长安紧张的手心都在冒汗。幸而周将军语气还算亲和,问了几句家常话,又问功课。
这是林长安最为心虚的地方,只得老老实实的回答:“十五岁时应过县试,并未通过,去年捐了监生,眼下在广业堂读书。”
这是周绍北最担心的地方,故而面色有些凝重,但转念一想,平凡亦有平凡的好处,有个监生出身,日后为他谋一任前程倒也不难。
周家如日中天,林家是后起之秀,对他们这等人家来说,就算子弟生成了棒槌,只要肯费心思,也能雕出个人形来,重点是要对他女儿好。
终其一生对一个人好,这是谁也无法保证的。
后宅正房之中,周夫人端坐在正中的方桌旁,听两个儿子汇报前院的情况。
周夫人心如明镜,对身边的丫鬟道:“去库房开我的陪嫁箱子,里头有一幅《苕溪帖》,拿出来,给林编修还礼。”
周子昂心中暗自感慨母亲的大方,那幅字帖是米芾的真迹,压箱底的宝物。
周藜在一旁心不在焉的,时而坐下,时而站起,显得魂不守舍,只是不像从前那样,哭着嚷着不肯嫁人。
“椅子上有钉子吗?”周夫人蹙眉问道。
周藜勉强坐了下来,喝了口茶,又吃了两片云片糕,还是心慌难定:“娘,我爹会不会为难他?”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周夫人奇道:“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周藜居然也会关心一个外男。
“傻姑娘呀。”周夫人叹道:“这世上不会有任何一个男人比你父亲对你更好。”
周藜偏过头,低声道:“那是自然。”
可目光依然瞥向前院的方向。
“阿藜不用担心,我瞧着父亲对他挺和蔼的。”周子昂说着,环视一眼堂内其他兄嫂,道:“是咱们得不到的和蔼。”
众人齐齐笑了。
说了会儿话,眼看要到正午,不知该不该在正房摆饭,周夫人又道:“去问问,前头怎么还没动静?”
丫鬟应声去了。片刻回禀道:“老爷和林公子正在下棋,让再等等。”
说到下棋,兄弟几个忽然变了颜色,对周子昂道:“你这同窗看似文弱,实为猛人啊!”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博弈
说到下棋, 兄弟几个忽然变了颜色,对周子昂道:“你这同窗看似文弱,实为猛人啊!”
周子昂两手一摊:“我提醒过他的。”
全家皆知, 周绍北的棋技有多烂, 棋隐就有多大。
周绍北最擅长激烈厮杀的象棋, 却偏偏更爱围棋那种手执黑白、运筹帷幄的感觉。周家兄弟几人从小和睦,从不为任何事计较, 唯独陪父亲下棋是必须排好班的, 亲兄弟明算账,谁也莫想逃过一局。
碍于父亲的淫威,兄弟们谁也不敢放手厮杀,可是开闸泄洪般的放水, 往往又会被看出来, 遭到一顿痛斥。
知乎知乎?每每都是如坐针毡,度日如年。
众兄弟不无同情怜惜的看向妹妹:林长安,危矣。
周藜嘴角一抽,心里已经开始盘算, 到底是绝食明志还是上吊要挟更有效了。思来想去, 两者都不好受,再一个不留神弄假成真, 可就真的悲剧了。
前院,一老一少手执黑白, 正在棋盘上厮杀, 林长安一脸镇定自若,冷汗却湿透了中单后襟, 二月天里, 后心一片冰凉。
林长安自小除了读书不在行, 学什么都很轻松。他七岁就开始玩棋了,林长济丁忧不能应试的几年里,光阴蹉跎,每日教他投壶对弈解闷。
可是今日,他遭遇了十一年棋龄里前所未有的挑战。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棋坪对面坐着的这位常胜将军,当世名将,运筹帷幄、心思缜密,为什么棋艺这般的……一言难尽呢。
林长安只好用尽毕生所学,尽量不着痕迹的留下漏洞,可周绍北非但看不出漏洞,还总是不按常理出牌,几乎每一颗棋子,都落在他意想不到的位置。
他必须全神贯注,绞尽脑汁,方能勉强掌控棋局,而不是杀得对面片甲不留——他怎么敢杀自己未来的老丈人呢?
是以头两局,两人杀得天昏地暗、惨烈无比,最终结果是一局林长安惜败,一局二人平局,竟让周绍北生出一种棋逢对手之感。
周绍北正畅快淋漓,后宅派人来请,他才意识到还未说到正题。
遂打发了来人,又开一局。
林长安已经快撑不住了,可是周将军正在兴头上,他掏出手帕擦了擦额角冒出的汗,只有“舍命相陪”的份。
“屋里很热吗?”周绍北瞥向炭盆。
林长安忙道:“不热,是最近天气干燥,内火旺。”
千错万错都是自己的错,周家的炭火怎么会有错呢?准岳父的棋艺更是没错!
周绍北难得笑道:“闲时教你一套拳法,强身健体。”
林长安只觉得这目光充满怜悯,仿佛在看一个精亏血少之人。
错觉,一定是错觉。
“那真是太好了!”林长安一记马屁奉上:“久闻伯父的拳法变化无穷、深不可测,小侄钦佩已久!”
周绍北又笑道:“呵呵,是啊,我不但擅长拳法,还擅长刀法。”
林长安吞了一大颗唾沫。
“以及火器。”周绍北补充道。
林长安汗毛倒竖,脑中浮现一幅画面,神机营的辕门外,整排佛朗机炮转过炮口,周将军一声令下,对着他一通狂轰乱炸。
话说到这份上,林长安再装糊涂,就显得不识时务了。
他局促的站起身,两袖交叠,朝着周绍北深深一揖:“伯父,请听小侄一言。”
“那日风疾雪骤,敌军攻城,血光漫天,令嫒跟随太子妃,带领城内妇孺运送辎重、粮草、尸体,我这一世,从未见过这般英勇坚毅的女子,心中震撼无以言表。”
周绍北点头道:“你舍身救了她,这一点,周家上下都是承情的。”
“不,伯父,”林长安双目诚挚,“不论救与不救,那只箭簇都会射中小侄,故不敢以舍身相救自居,望伯父知晓。但在中箭之后,周姑娘将小侄送回家去,一路不停与小侄说话,这才没有因失血过多而昏倒,周姑娘不避男女之嫌相救,才真是义薄云天。自那一日后,小侄时常茶饭不思,心里全是周姑娘的身影,顾斗胆请托尊长替小侄求亲。”
周绍北面沉似水,道:“你仅仅与她有过一面之缘,有没有想过,或许是出于感激,或许是出于新鲜?”
林长安心中暗道:其实是两面。
面上却不敢稍有松懈:“小侄年近弱冠,是感激、新鲜,还是惊鸿一瞥、一见钟情,还是分得清楚的。伯父不信,小侄可以发毒誓。”
“不必。”周绍北肃然打断:“你发了我也不信。”
林长安:……
见林长安语塞,周绍北又沉声道:“我这个女儿,她……她真的有些不同,从四岁起就不肯缠足,好习武、骑射,不爱读书、不善女红,这些你都了解么。”
林长安道:“伯父,小侄敬她爱她,是爱她而不是爱自己。小侄有喜好与厌恶,她固然也有,夫妻间相处之道莫过于求同存异,好习武骑射,那就去习武骑射,不好读书女红,就不读、不做,小侄自知资质平凡,或许不能为她赚来诰命封号,却难不成连针线都买不起,非要她来做吗?那小侄也枉为一个男人。至于缠足,无端又可笑的东西,小侄就不多赘言了。”
周绍北怔怔凝视着他,直把他看的毛骨悚然,才一字一顿的说:“你都这样说了,我也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若始乱终弃,做出伤害小女的事,我就亲手打死了你,再向朝廷自首。”
林长安冷汗涔涔,周将军说这话的口吻,实在太认真了。片刻,他终于听懂了话中之意,一撩前襟跪地,笑道:“多谢伯父成全!小侄定不让周姑娘受到半分委屈!”
周绍北铁青的脸上,这时才漾出几分笑意:“起来,把这局棋下完。”
林长安笑容一僵,心中欲哭无泪,还以为他忘了呢……
再次坐回棋坪前,林长安就很难全神贯注了,脑子里不断回想自己说出的话,是不是没有发挥好?似乎应该怎样怎样。
好在,岳父这关是囫囵着过了,他又不禁有些得意,纵观全京城的世家子弟,谁能如此举重若轻的在周将军的“大刀之下”走上一招?还得是他林长安啊!
人一旦得意,就容易忘形,这一忘形,不慎杀了岳父一片黑子。
这可真是糟了……
林长安刚刚干透的汗又下来了。
“险胜险胜。”林长安腆着脸笑道:“是伯父让着我呢。”
周绍北捻着棋子哼笑一声,命人吩咐后院摆饭。
作者有话说:
预收养崽文:《我亲爹是当朝首辅》、《我与逆子共存亡》,欢迎右滑收藏!

周夫人催促周藜回避。
周藜不情不愿的,心里暗觉讽刺,危机之时他们相互搀扶, 眼下却又要顾忌什么男女大防。
林长安跟随周将军来到内宅见周夫人, 当即跪下行礼, 口称:“母亲。”
周夫人惊了一惊。
周将军险些喷出一口茶水,蹙眉斥他:“乱喊什么!”
“那喊什么呢……”林长安脆生生的改口道:“娘!”
周夫人啼笑皆非:“这孩子, 倒是不见外。”
“胡闹!”周将军黑着脸强调:“称岳母。”
林长安笑道:“是, 小婿见过岳母大人。”
周夫人和蔼一笑:“起来吧,孩子。”
周绍北忽然感到被这小子摆了一道,想一脚踹上去,瞧着他清瘦高挑的小身板, 硬生生忍住了。
午后, 周绍北不知是棋瘾未尽,还是后槽牙发痒,想继续□□准女婿,又拉着林长安下了两盘棋, 还是周夫人“求情”道:“难得休沐, 天色也不早了,让他回去办正事吧。”
林长安心中对岳母充满感激, 虽还想见见周藜,到底也知道不合规矩, 只好告辞而去。
林长安走后, 周绍北对妻子有些不满:“你不要被这小子的外表欺骗了,他主意很正, 胆子也大得很。我还想敲打一下他, 你倒急着帮他说话。”
周夫人却道:“若是没主意没胆量的男人, 你敢把女儿许给他?我也想明白了,林长安没什么经天纬地之才,林家眼下也不算显眼,可胜在兄弟和睦,人口简单,待他从国子监毕业,补个好些的地方,为他谋一任外放,小夫妻两个过起日子来,凡事自己做主,比什么簪缨显宦之家舒服得多。”
周绍北叹道:“阿藜喜欢,就遂她心愿吧。”
他在心中打定了主意,从此在朝中夹紧了尾巴做人,越是位高权重,越要低调收敛、平易近人,绝不给朝廷“鸟尽弓藏”的机会,他要做阿藜的靠山,要阿藜永远有退路。
得知周家同意议婚,林家便请好了妥帖的媒人,备礼,择吉日上门提亲。
八字有了一撇,周夫人向东宫投去拜帖,向太子妃提了周藜的婚事,算是一句交代。
“林长安?”太子妃并未听说过这号人,但说到探花郎林长济,倒是有些印象。
然后是问名、纳吉、纳征……三书六礼,一丝不苟。
过程极为繁复,以至于过了近一个月,林长世都入了春闱考场,长安的婚期还没定。
周将军接手神机营及北部防务之后,按照自己的方式,展开新的整顿和训练,一月之内,神机营焕发新的风采,北部边防得以重新振奋。在皇帝的支持下,升任蓟州都督同知,并开始着手改良军械。
一人得势,封妻荫子。
皇帝亲自过问周藜的婚事,打算赐婚。得知是林长济的兄弟,名不见经传的小小监生,心中好奇是个什么样的人,便使人去查问,这一查,还真查出了些事。
他并未传召林长济,而是直接命人去国子监,传召林长安觐见。
圣谕下达,整个广业堂交头接耳,所有人都啧啧称奇,天子突然召见一个监生,怕不是大福临门,就是大祸将至。
有相投契的同窗低声问他:“林兄,你写了什么反诗吗?”
林长安冷汗连连,回道:“我写应制诗都费劲,写什么反诗!”
“那是?”同窗满心疑惑。林长安哪里知道原因,只在传旨太监的催促之中,匆匆向讲学的博士行礼告假。
大内宫城,不仅宫殿重重,楼阁栉比,并围以十米多高的宫墙,岗哨林立,戒备森严,从午门东侧进入,穿过太和门,南北两个开阔的广场,尽显皇家泱泱气象,至高无上的帝王权威。
林长安心神不宁,双腿发软,根本顾不得感慨皇宫之壮阔巍峨。
进入内廷,就更加垂首不敢乱看了,逼近乾清宫,他才敢怯怯的问出句话来:“敢问公公,可知道陛下传学生来所为何事?”
传旨太监笑道:“林监生不必担心,是好事,大好事。”
林长安更是惊奇,他回想自己做过的好事,一时还真想不起来,鼓动国子监生参与守城?倒也用不着陛下亲自召见吧……
他的心思满天乱飞,但好在没那么怕了,既然是好事,那定然是天大的殊荣,权当是天上掉馅饼吧。
穿过重重帘帐进入东暖阁,他看到一个面容慈和的帝王,只是神色有些疲惫。
勤政的皇帝今日又没有午睡,坐在榻上看奏疏。
天子日理万机,还要抽出时间召见他,林长安心中更感荣耀,只略一抬眼,就俯身恭敬的叩拜:“学生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皇帝语气温和:“你就是林长安?”
“正是学生。”林长安道。
皇帝切入正题:“朕听说,你已向周家提亲,想娶周将军的女儿?”
林长安心中一凛:“是。”
皇帝突然脸色一沉,问:“你跟朕说实话,此时提亲,是否有别的企图?”
林长安脑中一片空白,张口结舌道:“学生,绝对没有啊!陛下若是不放心,学生可以发个毒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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