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女生小说 > 全文免费阅读

老祖宗年方八岁(王廿七)


“你打量朕与周将军一样好蒙骗?”皇帝冷声道:“似你这等作奸犯科之徒,发了誓朕也不信。”
林长安如遭雷击。天可怜见,他只是想娶他心爱的姑娘,这没毛病吧?
岳父警告他考验他,那都是应该的。可是圣天子将他叫到面前,指责他作奸犯科,实在有些浮夸了!
何况他并不曾作奸犯科啊!
他怀疑自己置身梦中,还是个前所未有的噩梦!左手狠掐了右手背一下。
嘶——疼!
他终于接受了现实,期期艾艾的说:“陛下,学生不曾……”
话一出口,不知怎么又有些心虚,总好像遗忘了什么大事,一时又想不起来。
“看来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皇帝冷笑:“刘佰。”
刘公公应道:“奴婢在。”
皇帝道:“说给他听。”
刘公公躬身应下,转身从御案上翻出一支卷轴,朝林长安诡异的一笑,徐徐展开了案卷。

第62章 、将功折罪
春光和煦, 岁月静好。林长济正在翰林院誊写经史,便听到了皇帝传召一个国子监生的传闻。众人都说,林编修被天子召见, 已经是耸人听闻之事, 一个小小监生为什么会被传召。
有人也低声猜测:“莫非写了什么反诗吗?”
林长济颇觉新奇, 凝神听了一耳朵,只听一个同僚说:“此人与林编修的名字只差一字, 叫林长安。林编修, 听说你有个胞弟,他叫什么?”
林长济的心一沉,暗道不好。
“林长安。”他说着,披上大氅, 拿上牙牌, 阔步离开了值房。
留下一班同僚瞠目结舌,面面相觑。
乾清宫,东暖阁。
太监刘佰徐徐展开案卷,原来是北镇抚司的行文。只听他清了清嗓子, 用尖细的声音念道:“经查实, 正启三十一年三月初三,林长安伙同盗墓贼盗掘林氏祖坟, 盗取端砚一方,金银十数两。”
林长安面色惨白, 额头见汗, 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当年盗掘祖坟之后,也曾噩梦缠身, 被现场抓获, 被盗墓贼供人, 祖宗的棺材从坟地里竖起来等等。直到林砚被曾祖林庭鹤附身,与他们兄弟同吃同住,直到林家的门楣逐日振兴,他以为林庭鹤不再责怪他,就诸事大吉,可以高枕无忧了。
“林监生,”皇帝忽然出声问道,“可有此事?”
天子垂询,必定有十足的证据,连金银数量都如此详尽,林长安不敢狡辩,只得启齿承认:“是。”“刘佰,本朝律例,发冢该判何罪?”皇帝又问。
刘佰道:“凡发掘坟冢见棺椁者,杖一百,流三千里;发而未至棺椁者,杖一百、徒三年。”
林长安听出来了,眼下已不是娶不娶得到周藜的问题,自己的小命恐将不保。
人在真正陷入绝境时,反而不会过于恐慌,他哑然无声,静待命运的到来。盗墓在历朝历代都属十恶不赦之罪,何况是盗取自己家的祖坟,果然,种其因者必得其果,没有罪过可以逃得过天网恢恢。
“怎么不说话了?”皇帝目光严厉。
可那语气中暗含戏谑,反倒令林长安听出了一丝转机。
如果皇帝真的认为他十恶不赦,早将他送交法司了,该徒刑还是该流放,自有律法制裁,何必亲自盘问?
如果天子亲自过问每一桩罪案,分成上百个分身也不够用啊。
他定了定心神,道:“回陛下,学生有难言之隐。”
皇帝扶着靠垫,换了个不太端正的姿势:“说说看。”
“学生父母早逝,兄嫂如父母般将学生养大,眼见家道中落,家中两位兄长无论天寒暑热,日日出门摆摊卖字赚取家人的口粮,经常受冻受热而晕倒,根本无法专心举业,家姐因没有娘家护持,在婆家受尽屈辱,侄女们小小年纪,靠给人浆洗衣裳补贴家用,侄儿们的束脩都拿不出,眼见就要辍学……”
皇帝严厉的目光稍霁,换做一丝悲悯。
他不是可怜林氏兄弟,而是暗自感慨,文端公过世二十余年,儿孙竟败落至此。
“陛下,学生虽学问不佳,可到底忝列孔孟门墙,也懂得‘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的道理,学生也明白,祖、父是不能选择的,不论他们留下多么大的烂摊子,做儿孙的都该毫无怨言的担着;更加明白敬天法祖,古之大义。可是兄姊和晚辈却是活生生的人啊!学生不能眼睁睁看着家人受苦,而袖手旁观啊!”
林长安说的十分动情,因为言由心生,他生来大大咧咧的,不善解释不屑剖白,这些话他从未向任何人表达过,即便面对最亲近的家人也无法宣之于口,没想到面对天子,居然袒露了心迹。
天子微微叹息,刘佰也跟着唏嘘一声。
林长安说出这些话,心里轻了不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一切都交给命运吧。
只是连累了阿藜,已经到了纳吉这一步,全京城都知道周将军要嫁女,倘若自己不幸获罪,势必会引起热议,影响她今后议亲。
他暗叹:阿藜啊阿藜,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只能下辈子偿还了。
便听皇帝沉声道:“贩夫走卒,引车贩浆,你本该像所有平民百姓那样老实本分的赚钱贴补家用,如果人人因为深陷窘境就去作奸犯科,世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林长安撩襟跪地,哀声道:“陛下所言极是,学生知罪,如今东窗事发,学生任凭处置毫无怨言,只求陛下不要牵连学生的家人,他们对此毫不知情,家兄更是正道直行的君子,从小试图约束学生的言行,学生素来执拗、不堪教化,还曾将他的话视作腐儒之言,如今幡然悔悟,实在是愧悔难当。”
皇帝并未作答,似乎在看着他表演。
“学生爱慕周姑娘的为人,本想与她相知相伴,白首不离,事到如今,怕是不能了……学生是罪有应得,于周姑娘却是无妄之灾,还请陛下为她的婚事做主,不要将她所托非人。”
皇帝轻蹙眉头,啜了口茶。
刘佰斥他:“林长安,你在这儿交代遗言呢?当陛下是你什么人?”
“陛下是君父啊。”林长安是顺杆爬、攀关系的行家,只听他声泪俱下的说:“君犹父也,臣犹子也,食君之禄,君即我父……”
皇帝险些一口茶喷在他脸上,呛得咳嗽。
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
刘佰轻抚皇帝的后背,驳斥他:“这话是说,臣子应解君父之忧,哪是你说的意思?”
林长安赶紧道:“刘公公说的是。”
“若非看在你登城拒敌还算英勇,朕早将你送交法司查办了。”皇帝面色稍霁。
“陛下宽仁。”林长安忙道。
皇帝又问:“你说食君之禄,你何曾食君之禄啊?不过,既然说到这里,眼下有个食君禄的机会,你愿不愿去?”
皇帝又用上那拍花子拐骗小孩儿的语气。
林长安一愣,他读书不好又不是傻——皇帝手中捏着自己的把柄,还能有什么好差事轮到他不成?
但是命悬一线,他能说什么呢?只能说:“能为君分忧,臣义不容辞。但不知是什么差事?只恐自己力不能及,耽误了朝廷大事。”
皇帝正色道:“林长安听旨。”
长安忙道:“臣在。”
“特简尔为鹿鸣县县丞,代理知县之责,协助崧江知府、南直隶巡抚,以工代赈、开浚崧江。”皇帝道。
林长安听的心惊肉跳。
低级官员自有升迁之途,天子亲自任命一个正八品县丞,实在是匪夷所思,耸人听闻啊。
这鹿鸣县到底是什么地方?火焰山吗?
见他半张着嘴呆若木鸡,刘佰道:“林监生不必惊讶,这次崧江府遭受春涝,整个崧江府从知府到知县,都是由陛下亲自任命的。”
林长安这才合上嘴,俯身领旨。
又听皇帝道:“你是监生出身,直接任命为知县不太合适,朕可以给你一句准话,朝廷不会再派知县,你放开手好好干,不但可以将功折罪,朕还可以保你的锦绣前程。但是朕也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若做出什么贪赃枉法、欺压百姓之事,莫说是你,你兄长的前程也一块儿断送了。”
林长安忙称不敢。
皇帝又道:“你和周家大小姐的事,朕可以下旨赐婚。但你也要记住,今后无论周家如何,周小姐始终是你唯一正妻,你若辜负了她……”威胁之意甚显。
林长安忙道:“臣明白,臣绝不辜负周小姐。”
皇帝点头,开始闭目养神。
刘佰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林长安默不作声的行了礼,飘着走出了大殿,即为皇帝赐婚感到欣喜,又不知天上掉的是馅饼还是板砖……
引领他出宫的太监对林长济道:“林编修,陛下要午休了。”
林长济朝太监一揖:“是,下官告退。”
长安见到林长济,腿一软险些栽倒,被后者眼疾手快一把搀住。
乾清宫外不是说话的地方,他们跟随太监出宫,一个回翰林院当值,一个回国子监上课去了。
林长安离开后,皇帝缓缓睁开双眼,问身边的刘佰道:“你瞧这林长安是什么样的人?”
刘佰想了想:“混不吝的,胆子是真大,祖坟都敢刨!”
皇帝哼笑:“是啊,朕瞧林长济沉稳正直,怎会有这样的兄弟?”
刘佰唯唯应着。
“还有呢?”皇帝又问。
刘佰又道:“倒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就是太年轻了……”
“年轻不怕,地方庸碌官吏,就怕年轻的混不吝。”皇帝哂笑道:“人人自诩圣人门徒,人人都在草菅人命、中饱私囊,朕偏要派一个不畏天命、不畏大人、不畏圣人之言的混不吝去。”

夜晚,书房灯火通明,林砚召集三兄弟都来议事。
“陛下答应你不派知县, 就会找个由头升你做知县。”林砚说着, 从书房中翻出一张舆图, 能清晰的看到鹿鸣县的地理位置和水网分布。
他翻开上个月的邸报,对林长安道:“你要做好准备, 这次受灾最严重的就是鹿鸣县, 大半个县城几十万田亩都被大水淹没,受灾的百姓多达十万人口。”
“多少?”林长安双目圆睁。
“十万。”林长济补充道:“百姓流离失所,就会去附近的州县投亲,没有亲人的, 就去做流民、乞丐。鹿鸣县水患由来已久, 几乎年年遭灾。”
林长安缩起震惊的下巴:“年年受灾,为什么朝廷不早干涉?”
林砚耐心道:“崧江河道淤塞,邻县以邻为壑,所以时常遭遇水患, 地处水米之乡的江南, 百姓却穷的叮当响。每年水灾之后,都是饿殍遍地, 饥民汹汹。江南官场盘根错节,使治水成了大难题, 各级官民早就主张要疏浚这段河道了, 但都因复杂的地理环境和政*治环境,而不敢贸然行动。”
林长安又问:“今年朝廷为什么突然下定决心要开浚崧江?”
林砚微叹口气, 道:“我也只是猜测。近几年, 朝廷重开市舶司, 想必是看出了鹿鸣县地势平坦,交通发达,境内河网密布,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这才下定决心,将整个崧江府的官员一撸到底,注入新鲜血液,主持开浚崧江。”
士大夫“胸怀天下”,一场水灾死上一万人十万人,对他们来说仅仅是个数字,唯有巨大的利益,才能驱使他们将某件政策推行下去,无论这利益是对朝廷还是对整个文官集团。
林长安道:“确实很像朝廷的作风啊。”
林长济提醒他道:“如今有了官身,尤其是出门在外,一定要谨言慎行,这种话以后不要说了。”
他最担心林长安这张没有把门的嘴,在面圣之时都敢振振有词,信口开河。
林长安点了点头。
林砚道:“这趟差事,倒也不算多难。一是掌握正确的治水方略;二是处理好各州县盘根错杂的关系。第一条,我可以给你恶补,更何况巡抚主持开浚,方略自然由省里说了算,你只需按部就班的照做,协调好以工代赈的民夫;第二条,只能靠你自己随机应变了。”
林长安又点了点头,忽又觉得不对:“您不跟我一起去任上吗?”
林砚微微笑了笑,只是摇头。
他最近总感到疲倦嗜睡,精力也大不如前,不是身体上的疲倦,而是精神上,每次陷入昏睡,眼前会呈现一个虚弱的微光世界,他可以鲜明地感受到,自己正慢慢失去对这具身体的掌控。
这不是一件坏事,尤其对于林长济来说,林砚是他唯一的孩子,平时嘴上不说,内心的挂念和忧虑却时有流露。
但林砚没对任何人提起过,一来三兄弟还不够成熟,怕他们心生无谓的担忧和恐惧;二来,他觉得生死轮回自有天数,很没有必要刻意去说、去猜测。
林长安见林砚摇头,心里难免有些委屈和恐慌。
不经意间,他们三兄弟遇到了难事,下意识的就去依赖林砚,已成惯性。
大哥科举,林砚一路保驾护航;二哥考院试,林砚日夜辅导他读书背程文;轮到自己上任,却突然放手让他自己应对,官场复杂,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能应对得来吗?
好在林长安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这种不安只是一晃而过,睡一觉,大多抛到了脑后。十日后,林长安接到了正式的旨意、官服、官防和大印。
穿上一身绿袍圆领官服,腰系乌角带,胸前补黄鹂,带上小翅乌纱,气度立时提升了一截儿。他对着镜子欣赏自己的仪态,连仅剩不多的担忧也抛到了九霄云外。
林砚静静的坐在他一旁喝茶,只等他自己美够了,才缓缓道:“朝廷派你一个广业堂的监生去鹿鸣县坐镇,一定不是因为你学问广博。”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林长安如被兜头泼了一瓢冷水,哀怨的看着林砚:“显然不是。”
“陛下看中的是你不拘一格的行事作风,还有盗祖坟、登城楼的胆量。”林砚又道:“陛下希望你做孤臣,你可以以孤臣自居,但不能做一个真正的孤臣。”
林长安道:“这个我懂,思危、思变、思退嘛。”
林砚点头:“孤臣可以博取直名,却不能解决棘手的问题。你执掌一县,日常事务不用担心,我已经派林安回江宁县,延请有名望的师爷,直接送到鹿鸣县任上辅助你。而县衙内其他官员、三班六房的差役小吏,他们多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多半是贪婪油滑,不堪大用的,对这些人不必客气,明确规矩,奖惩分明。还是那句话,杀一人可震三军;杀之,奖一人可悦三军,奖之。只要你自己不曾授人以柄,这些人都能收拾服帖。”
林长安暗暗记下,又问:“若地方士绅不配合,跟我唱反调,怎么办?”
林砚道:“对于士绅,能相安无事最好,如果与朝廷和百姓的利益起了冲突,不得不进行一番较量,也无须畏惧,你在朝中有简在帝心的兄长,有重兵在握的岳父,拉大旗扯虎皮,总会吧?”
这时,翰林院的某位兄长、神机营的某位岳父,一齐打了个喷嚏。
林编修的同僚关切的问:“林编修可是受了风寒?”
林长济道:“今日天暖,减了件衣裳。”
周将军的下属关切的问:“将军可是受了风寒?”
周绍北暗道:哪个瘪犊子言官又在写奏疏污蔑我?
最后,林砚嘱咐林长安道;“俗话说,‘破家的知县,灭门的府尹’,芝麻绿豆大的官,小小权势落到百姓身上,都有可能是灭顶之灾。你素来不拘礼法、敢想敢干,这不是坏事,但面对辖下子民,务必要慎之又慎,他们太脆弱,你要担起一县父母的责任。”
林长安难得露出郑重其事的神色,口称:“受教了。”
怕耽搁林长安赴任,两家不得不商量着将婚期提前,又因天子赐婚,场面极其隆重。府里没有主母,幸而长世和青筠都在京城,一场昏礼操持下来,可将两人忙的头顶倒悬。
天昏地暗的忙碌之后,吉期终于到了。
天色蒙蒙亮,周藜就被从床上揪了起来,发了顿脾气:“天都没亮呢,扰人清梦是要下阿鼻地狱的!”
一众婆子敲着木头道:“呸呸呸,大喜的日子不能说丧气话。”
她睡迷糊了,这才想起今日是她的婚期。四下一片刺眼,毡褥帐幔衾绹全是红灿灿的,雪白的狮子狗都被扎上一簇大红花。
丫鬟婆子团团围住了她,七手八脚将她绑架到妆奁前头坐下,开脸、化妆。
周藜的眉毛是英气略浓的剑眉,没有一根是多余的,可把喜娘难住了,拿着棉线左右比照,才开始绞面。
棉线在脸上一同绞,周藜感到阵阵刺痛,拧着眉毛躲闪,可她身后左右都是人,无处可躲,带她再睁开眼时,一条眉毛已经被绞成了细细弯弯的柳叶眉。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