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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宗年方八岁(王廿七)


林长安又是一愣:“你那日还说那件颜色太亮,不像好人。”
“是大哥的不是,不该以衣着识人。”林长济微微一笑。
“哦……”林长济一头雾水,又换了衣裳。
再出来时,见林长济也换上一身石青色暗花纹的倭缎直裰,腰坠碧玉佩,长身而立,在檐下等他,心中暗暗叫绝,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长济因道:“我们走吧。”
兄弟二人此时也有了下人撑伞,一行四人步入绵绵雨中。
马车行至城东,是江宁县富人聚集之地,横穿一条繁华热闹的街巷,街上酒楼、赌坊应有尽有,林长安下注的“永兴赌坊”就开在此地。
长安隐约感到不妙:“我们来这儿做甚?”
“手痒,玩一把。”林长济抖一抖衣襟,跨步进入赌坊。
长安像炸了毛似的扯住他的衣袖,低声道:“才说了不能赌博!”
林长济漫不经心的一笑:“偶一为之,不要紧的。”
长安感到莫名其妙,可是说话间,林长济已经走了进去,他只好低头跟上。
他们来着了,恰有一桌赌局。伙计见他们衣着华丽、气质不凡,上前殷勤招待。林长济将两张五十两银票给他看看,伙计见正是永兴钱庄的银票,请他们一旁稍坐,转瞬便有专人帮他们兑换,甚至省了兑银子的功夫,直接兑成筹码。
林长安看的瞠目结舌,心想大哥疯了不成,一出手就是百两,比自己还有“魄力”!
直到林长济将那盘筹码一股脑塞进自己的怀里,笑道:“好好去玩儿,大哥坐在一旁等你。”
伙计连忙上了茶,今年新上的碧螺春。
“我……我……”林长安期期艾艾半天,却见长济半点不像开玩笑,只好咽了口唾沫,磨磨蹭蹭的去那赌桌旁边。
没着急下注,先是看了两局,就开始血脉喷张、手痒难耐起来。既然大哥在旁边等着看他笑话,那就反让大哥看看,什么叫天生的赌王!
于是下一把,大家都押小,他押大。
有人在旁边低声提醒:“连着五把大的了,还押大?”
“就押大。”长安固执的说。
骰盅一开,众人趴过去看,眼珠子险些掉到赌桌上,果然是大。
身旁那人也赞道:“小兄弟神了!看着脸生啊,头回来?”
长安因道:“第二回 。”
那人连道佩服,一把筹码被伙计推到他的面前。林长安颇有些得意,朝大哥的方向瞥一眼,后者似笑非笑的坐着喝茶。
再开局,依旧是赢。
林长安故作气定神闲,心中暗喜,恐怕他就是那天选之子!早知玩骰子如此来财,还挖什么祖坟呢?!
一刻钟后,伙计要给林长济添茶,林长济推说不必,估算着时间,也撑不过一盏茶了……
果然,半盏茶的功夫,林长安空着双手,红着眼睛朝他走过来,刚刚与他搭话的男子追在后头不断撺掇:“小兄弟,这几把手气不好,下一把没准就时来运转了,你缺银子的话,自管跟兄弟言语一声!”
却是个放印子钱的。
林长安还没蠢到闹着去“翻本”的地步,一路走来,并不理他。
长济状若不经意的抬头,微惊:“怎么下来了,玩尽兴了吗?”
林长安不答话,转身往外走,眼睛里蓄的两包泪,一出赌坊大门就汹涌而出:“他们肯定是出千了啊啊啊呜呜呜呜……”
赌坊门口身材壮硕的伙计面带不善的朝他们看来,林长济及时捂住了他的嘴。
直到上了马车,林长安还在呜呜咽咽的控诉:“那骰子里……肯定做了手脚,灌了水银,还被调换,开门做生意……怎能这样……毫无诚信,我的钱啊啊啊啊……”
林长济抬手扶额,一路无言。
马车先去香烛店里买了一篮子香烛纸钱,一路出了城,郊外道路颠簸,林长安这时哭够了,才察觉出来:“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祖坟。”林长济道。
那可是林长安最害怕的地方——好吧,如今是第二怕了,第一变成了赌坊。
“停车!”林长安起身欲逃:“我不去!”
又被大哥拽了回去。
车行颠簸,噪音聒耳,车夫压根听不见他的话。
“爹啊,娘啊,你们睁开眼看看,大哥欺负我!他让我把钱输光了,还绑架我去坟地!”林长安扯着嗓子嚎。
“省点力气,到了坟前再嚎。”林长济淡淡道。
林长安眨一眨泪眼,觉得确有几分道理,总算安静了不少。
沿着蜿蜒的山路上山,可以俯瞰江宁全县,峰回路转,一片地势稍平坦的山坡,就是林家的祖坟所在,这里依山傍水,确实是块宝地。
林长济从马车里拿出备好的香烛,先去父母坟上叩拜,告知自己中举的喜讯,又去妻子坟上祭扫。
林长安知道大哥有话跟大嫂说,便就呆在父母坟前,没有靠近。
林长济赤手拂去碑文上的尘土,那墓碑清清冷冷,不带一丝余温,他目光空空,存了满腹之言,此时只化作一声苦叹:“你啊你,吃了那么多年的苦,该享福的时候却不在了。我在省城看上那时新绣花样子、胭脂水粉、衣料首饰,却一样也买不成,一样也买不成!”
在妻子坟前枯枯坐了一刻多钟,这才站起来,整整衣衫头巾,走向长安。
带着弟弟来到曾祖父母的坟前,也就是林庭鹤和徐氏。
林长济指着上面的位置:“那是高祖父,旁边是两个高叔祖,左边是曾叔祖,下面是祖父和叔祖父。”
这些,林长安都是知道的,不明白大哥为什么要再说一遍。
有见林长济将右边的衣袖挽起,露出小臂上长长一道森然可怖的伤疤。这疤痕长安见过,也问过来历,并没问出答案。
“许多事,我们的曾祖父没能亲眼所见,你和林砚又太小,只有我和你二哥耳闻目睹,亲身体会。”林长济道:“所以你们觉得我小题大做,也不奇怪。”
“常言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林家历经二世三世就败落至此,与子孙考不出功名有关,但追根溯源,还是由一个‘赌’字开始的。”

第39章 、议亲
“那年县里来了个团伙, 专盯着乡绅子弟下手,他们盯上了两位祖父,设局让他们欠下一大笔钱, 债主上门讨要, 曾祖母爱惜家族名声, 东挪西借凑了一笔巨款给了人家。从那时起,两位祖父就像变了个人。”
“他们酗酒、狎妓, 常年泡在赌坊中, 妄图翻本,结果是越亏越多,心情郁闷,就去妓院里消金买醉, 一掷千金。”
“然后是一笔接着一笔的烂账, 等着家里填窟窿。”
“除此之外,祖父还变的性情暴戾,那时长世养在祖母房里,哭闹吵醒了祖父, 摸起一把裁纸刀, 朝着长世砍过去。我挡了一挡,就被砍成这样。”
长安惊呼:“怪不得, 大哥每到阴雨天,右手时常疼的写不了字。”
林长济点头:“就是因为这个, 悬腕时腕力不够, 练不出更好的字了。”
长安沉默低头,心中难过。
“长安, 大哥知道,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好。”林长济道:“你说得对, 大哥如今不一样了,架子也端起来了,满口仁义道德……”
“哥!”林长安打断他:“我那是气话。”
林长济道:“是气话,也是实话。如今林家蒸蒸日上,注定不会像过去那样无所顾忌,眼下林砚正在重修族谱,日后还要设立族学,培养族中子弟,慢慢将涣散的人心重聚。一个家族想要繁盛,就必须恪守理学,约束人欲。”
林长安一时无话可说。
又听林长济肃声道:“譬如赌博,偶一为之固然不值得小题大做,可人一旦尝到了不劳而获的甜头,就会再二再三,为所欲为。”
像盗祖坟这样离谱的事,林长济更是提也没提。
长安一向清澈的目光多了几分复杂,他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压抑与束缚,好似上了一把无形的枷锁,它很华丽,让人趋之若鹜,可真正拥有了,又急于挣脱。
林长济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你呀,该长大了!”说完,抖一抖凌乱的袍襟,迤逦向山下走去。
举人居乡,门庭绝不会太冷清。
每天都有亲友陆续上门,起初是五服以内的近亲,后来是百八十年前就分家出去的旁支,也不抱什么目的,不过是走动亲近的意思。
林长济起先还见见,后来多是让长安长世出来应付一下,他毕竟要收心攻读以备来年春闱,时间并不宽裕。
可每当刘员外来,长济是必须要见的。
这一次是亲自来下请帖,他年将不惑,要过个整寿,请林家上下同去赴宴,另有单独下给女宾的帖子,请林毓秀的。
林长济手上微微一顿,想到刘家那位主母周氏,便托词长姐身体不适,径直替毓秀推拒了。
刘员外这次却坚持道:“还有好几日,没准儿那时就好了,你先收下,到时候再看。”
林长济无话可说,只是心中奇怪,刘员外素来是很知趣的人,明知周林两家积怨颇深,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周氏给长姐下请帖,他竟也不拦一拦。
刘员外走后,林毓秀看到那份请帖,方笑道:“看来,我不想去也得去了。”
“为什么?”林长济问。
“刘员外必定是自己不好开口,不知托了哪位女眷旁敲侧击试探我。”林毓秀道。
“试探什么?”林长济问。
“当然是你啊。”毓秀道。
林长济一愣,随即无奈的笑着摇头:“我是什么意思,大姐是知道的。”
“那我就更要去啦!”毓秀道:“还有咱家长世呢。”
她将近来发生的事大致说了说,林长济喜出望外:“当真?!”
“当然!”
十月初十,正是秋收结束,也有十成节、丰收节一说。这日刘员外大寿,毓秀、长济和长安三人去赴宴。
林砚忙着修族谱,长世忙着准备次年的院试。午后,长世拿出一篇练习的文章来给林砚看,是去年的院试题目。
林砚先是扫一眼,那手柳字颇具瘦硬骨感之美,便知道他是从小下了功夫的,只是文章结构松散,毫无可圈点之处,林砚甚至暗暗揣测,当年考官让他通过县试、府试,莫非是看上了他这一手好字?
“不是让你温书吗?怎么开始上手写文章了?”林砚问。
林长世道:“心里着急,想写一篇练练手。”
林砚搁在一边,看也不看:“基础都打不牢靠,我还怎么教你走捷径?”
长世一愣:“什么?”
林砚恍悟自己说错了话,忙板着脸改口道:“叫你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切不可急于求成。”
“哦……”林长世暗暗失落,又骂自己天真,科举哪有什么捷径?
他依言回房背《四书》,背《集注》,背林砚给他圈出的一百多篇范文,连做梦都在念:“天时,谓时日支干、孤虚、王相之属也。”
长济和毓秀回来,林砚便迫不及待的看着他们。这家里人丁冷落,长济又不肯续弦,他只能指望把长世销出去给自己生小玄孙了。
长济看的出他想过问长世的婚事,然而他在外厅宴,女眷都在内院花厅的女席,内宅发生了什么也只能问毓秀:“长世的事,刘家太太怎么说?”
毓秀轻声笑道:“起先问话的是青筠的姑母,我一说长济不续弦,她便把话头打住了,倒把刘家太太高兴的像什么似的。我趁机又提了长世,她说,长世也是一表人才呢。便说回去要与刘员外商议商议,还要问问女儿的意思,这几天给我们回话。”
林砚心下了然,周氏与继女不对付,自然不希望她嫁的好,宁愿将青筠许给林长世,也不愿是更具潜力的林长济。
恰遂了毓秀的心意,甚至指望周氏为长世多添几分胜算。
当晚,刘氏夫妇果然因青筠的婚事发生了一些争执,但不是因为林长世,而是因为嫁妆。
刘青筠不声不响的,裁撤了她嫁妆单子内所有的店铺掌柜,并将一应账目全部理清,亏空部分,限前任掌柜在一月之内全部填平,拒不返还者一律送交官府,人证物证具在,充军流放都是轻的。
掌柜们慌了神,他们都是替周氏办事,即便中间发了点小财,哪能填的上这么大的窟窿,也顾不上东家做不做寿,一股脑的跑来刘家求刘员外做主。
刘员外从前惧内,可自从周家舅兄周璠将周兆平打的瘫痪在床,他的心态悄然发生了变化。
从前看在周家的面子上,对周氏百般忍让,如今他也看明白了,家族利益面前,周璠是不讲亲情的,为了颜面连亲儿子都能往死里打,何况一个嫁出去的庶妹?
更何况,他从未指望她对两个孩子有半分慈爱之心,相安无事就谢天谢地,可她如今连青筠的嫁妆都要动手脚,实在触及了他的底线。“我可真是过了个好生辰啊!”刘员外愤愤道。
周氏反而阴阳怪气的说:“还不是你生的好女儿,小小年纪存着这么深的心思,议个亲巴不得把家业搬空!”
“怪她?!”刘员外冷笑:“亏是今日败露了,若真的被你得逞,青筠哪天出门子嫁了,嫁妆都是虚抬的空壳子,你让婆家怎么看她!倒说成是她的不是了。”
周氏道:“青筠青筠,你只有那一个女儿吗?湘姐儿不是你女儿?别当我不知道,你花重金请名匠给青筠打制了乌木千工床,给湘儿准备过什么?”
她一向是无理搅三分,刘员外险些气笑了:“那床,是她母亲在世时就开始做的,那些田产、庄园、铺面,都是她母亲的陪嫁。”
刘家万贯家财,绝不会缺次女一张好床,周氏真正计较的也不是床,只是见不得青筠带走任何一件好东西。
她打从看见青筠的第一刻起就讨厌她,她高高在上的模样、故作端庄的姿态,像极了处处压她一头的嫡姐,她巴不得将她踩在脚底才好。
“你看清楚了,我如今才是她母亲。”周氏冷哼道:“再说了,谁说她母亲的嫁妆就一定是她的!”
刘员外简直无言以对,当即唤了个丫鬟来:“去前院,把大爷叫来。”
丫鬟小心翼翼的看了周氏一眼,领命而去。
此时夜幕降临,长子刘灿一头雾水,穿过中门来到正房,就见夫妻二人如斗鸡般梗着脖子怒视对方,形容颇为好笑。
又见父亲从袖中掏出一份正红色的嫁妆单子,对他说:“刘灿,这是你生母的陪嫁,你来告诉你‘如今的这位母亲’,这些东西都是谁的?”
刘员外着重“如今的母亲”,将周氏气的眼前阵阵发黑。
刘灿喜闻乐见,看也不看,答道:“当然是妹妹的了。”
刘员外冷哼:“听见了吗?刘灿不要,自然都是青筠的。那些掌柜可还在前院里坐着呢,闹到官府去,继母算计继女的嫁妆,刘家的脸面不算什么,周家可丢不起这人。”
“你……”周氏怒视丈夫,这次倒接不上什么话了。
见她哑口无言,刘员外愈发亢奋:“当然,这窟窿你可以不填,我自去跟周家伸手。”
刘员外查了帐,钱并没到公账上,除了贴补给娘家一母同胞的庶弟,料想也没有别的去处。
周氏一阵羞恼,猛的摔了一只斗彩剥胎的杯子:“都给我滚!”
周煜听闻父母吵架摔东西,趁着下人转身功夫,赤着脚从厢房跑出来看,好巧不巧,瓷片崩起来打了他的脸,捂着眼睛嚎啕大哭起来。
周氏吓坏了,忙去看儿子。却被丈夫撞开半步,只见他阴沉着脸,抱起煜哥儿就往院子里走。
他一边走,一边吩咐长子去请郎中,终于还是压不住火气:“伺候小爷的人呢?!都死绝了不成!”
周氏被他吼的一激灵,忙提了衣裙往厢房赶去。
作者有话说:

郎中来看过, 万幸瓷片只在眼角划了个口子,没有伤及眼睛。
只是一直在哭,在控诉:“爹为什么要欺负娘?”
看着煜哥儿的眼睛哭的红肿, 刘员外也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咄咄逼人, 他自以为是爱孩子的, 总觉得家里不是分对错的地方,所以总忙着和稀泥, 希望全家和睦, 可到头来,这家里的人没有一个不怨他。
刘员外没有回答儿子,也没有去正房,颓然去了前院, 鸠占鹊巢, 占了儿子的屋。
刘灿一脸无语,只好命人烫了一壶酒,给父亲斟上一杯。
刘员外啜了一口,又没头没脑的来了句:“你妹妹也真是的, 有事回家来说, 何必闹到外面去呢。”
刘灿蹙眉:“爹,您又来了。一家人也要分个是非对错吧, 你总跟堂上大老爷断案似的,搞那个‘四六分罪’, 家里也是要讲公道的, 越是想息事宁人,越是阋墙谇帚、家宅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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