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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宗年方八岁(王廿七)


林长济心中一暖,想到家里人的翘首而盼,便又觉得这些苦都是值得的。
回到住处,林长济倒头便睡,林砚便由着他睡,只让元祥在院中干活时动作轻些,别吵了他的好眠。
谁知天色擦黑,林长济突然发烧,咳声粗陈,连发虚汗。元祥忙去请了大夫,林砚端水擦身,在身侧悉心照顾。
老郎中进门,慈祥的望着林砚:“小娃,你们是来省城赶考的吧?家里还有其他大人吗?”
林砚摇头道:“您有什么话就跟我说吧,我可以做主的。”
老郎中点点头,一番望闻问切,不曾言语。
林砚插话道:“我爹是不是暑热或着了风寒?我下午时给他灌下一碗参汤,不知要不要紧?”
郎中摇头,蹙眉捻须道:“是虚劳导致的阴阳失调,阴气不足阳气有余内,并非外感邪气。”
说着将银针用火燎了,扎入几处穴位,帮他退热。
“并无大碍,眼下药铺已经打烊了,我开一道方子,若久不退热,再去抓药煎服。”郎中说着,又想到家里主事的只是个孩子,不放心的叮嘱道:“不算重症顽疾,却也大损元气,尽量卧床静养,切忌劳累。”
林砚连连点头表示记下。
郎中又坐下开方:取柴胡、人参三钱,加生姜、红枣开水煎服。
付了诊金,让车夫将郎中送回医馆,林砚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林砚知道林长济长久以来心中的煎熬,他多年不曾生过病,郁气逐渐累积,一旦放松,就是病来如山倒。
他守着林长济一夜未眠,直到清晨,才轻手轻脚的离开房间,去堂屋里喝了几口热水。
林长济时而昏睡,时而咳醒,足足病了两日,勉强灌了两次药,发了一身汗,身上的疼痛才减轻了许多,只是咳嗽依旧不轻。
支起虚弱无力的身体,窗外已是天光大亮,元祥端着托盘进来,是清淡的白粥和小菜。
元祥搀了他一把,将两个枕头摞在一起,扶他坐起,从铜壶中倒了杯温水给他漱口,谁知他发热口渴,咕咚咚的喝了下去。
“几号了?”林长济问。
“二十号。”元祥一向话少。
林长济又重重咳了几声,接过元祥递来的粥碗:“快放榜了。”
“是啊。”元祥从小看着林长济长大,知道他向来要强,上一次大病还是十年前的那场秋闱,他当年毕竟年纪小功力浅,落榜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却生生将自己气的大病一场,眼下还没放榜就病成这样,万一……
呸呸呸,没有万一!

第37章 、中举
林长济吃了几口粥, 才发现小院子里静的出奇,朝窗外看了一眼,问:“林砚呢?”
元祥又端着酱菜, 便于他下筷子:“这两天陆续有府学的相公上门看您, 公子怕吵扰您休息, 都是请他们出去吃酒。”
“吃,吃酒?”林长济不可思议的问:“他们带个孩子出去吃酒?”
元祥摇手道:“是公子带他们去的……”
“……”
林长济想了想那个场面, 不由蹙眉咋舌, 这些平日里斯文儒雅的读书人,一旦喝了酒,就会原形毕露,踩着凳子行令划拳都是轻的, 可别把林砚带到什么少儿不宜的地方去, 林砚的芯子虽然换了,倘若目视耳闻记到了脑子里,日后一旦醒过来……
林长济越想越怕,当即要穿衣下床去把人找回来。
元祥看穿了他的心思, 阻止道:“公子此前同公门中人也常有应酬。”
言外之意, 该看的不该看的,也都看得差不多了。
林长济满脸苦涩, 扶额躺倒,他此前闭门读书, 并没有想到这一层。
“头又疼了吧?”元祥道:“快躺好歇着, 灶上煎着药呢,小人去看看。”
林长济这一病, 身体时好时坏, 拖到了八月底才大好。
病好了, 等待放榜的日子就更难熬了,林长济闲极无聊,日日出门与同窗相约打马吊,这才终于熬到了九月初十。
才是晨光熹微,林长济便将林砚从好梦中叫醒。
他这些日子将养的很好,林砚接二连三的替他应酬,却是很累。拧着眉毛睁开眼,烦躁道:“天还没亮呢!”他还是个孩子,需要足够的睡眠。
林长济只说了四个字:“今日放榜。”
林砚便反复睡不着了。
他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关心的,只好一骨碌起床穿衣,早早去贡院外等放榜。
他们自以为来的够早了,谁知刚到贡院,就见告示墙下人头攒动,已经挤满了方巾襕衫的生员,他们相互攀谈,谈天说地,以缓解心中的压力。
告示墙上,桂榜已经贴好,只是覆着一层红绸,弄得人心焦气躁。
一声锣响,穿着大红公服的差人打头走着,身后是两名同考官,谈论声戛然而止,人们四下散开,自觉让出一条路来。官员来到榜前,将本届中举的名单揭晓。
人们屏住呼吸,只听得自己的心怦怦的剧烈跳动,只有林砚除外,他个字矮,被人挡的严严实实,看不见桂榜,反而不紧张。
就在人群窸窸窣窣开始议论起来的时候,林砚踮脚去看,依旧什么都看不见,突然,林长济捏紧了他的手,声音带着抑制激动的颤抖:“中了,我中了!”
林砚被捏的生疼,扯了扯林长济的袖口:“嘿,爹!抱我一下!”
林长济忙把他抱了起来,看到榜单的第一眼,他震惊了:“亚元!”
揭榜之后,报喜的差人倾巢而出,往各个会馆客栈、考生住处报喜,与此同时,省里也会以最快的速度,将中榜名单下达各府州县,由地方官像新晋举子家中报喜,以示朝廷对举子的优待。
只是要比省城晚个两三日。
所以从初十开始,林家上下皆措手顿足,急的不成样子,熬过了两三日,留在家中读书的林长世突然跑到南记,叫着林荣礼和林长安赶紧回家。
“是喜报到了?!”两人又惊又喜。
林长世摇头道:“是县里来人知会,今日知县会亲自到中榜举子家中贺喜,让各家提前做好准备。”
“那就是中了?”林荣礼追问:“你没问问,你大哥考了第几?”
林长世道:“也没说中了没中,县里所有参加秋闱的生员一应通知到了。”
“呃……”二人一脸失望,嫌他大喘气。
但不论如何,他们都要放下手头的事,回家等待接喜报。
林长安从袖中掏出一张票据,当做扇子一样在脸颊边扇风:“真刺激啊,这种感觉就像在赌坊里头掷骰子,骰盅揭开之前,谁也不知道是大是小。”
林荣礼一愣,预感不好,抢过票据来看,只见上头写着:永兴赌坊,五十两押林长济中举,赔率一赔三,买定离手。
林长世也上手抢了过来,惊讶道:“赌票?你去赌坊了?”
每届乡试前后,县里参加考试的生员向来是人们茶余饭后的热话题,赌坊自然不会放过赚钱机会,纷纷开出赔率,等人下注。
秋闱毕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譬如林长济的赔率是一赔三,其他生员则多是一赔五到一赔八。
林长安呵呵一笑:“我当然要支持大哥了,一旦大哥中举,净赚百两,怎么样,有魄力吧?”
林荣礼冷笑一声:“是够有魄力的……等你大哥回来打断你的腿,别哭爹喊娘就成。”
林长世也拧眉凝视着他:“长安,你不该去赌,一出手就是这么一大笔,想想当年林家是如何败的……”
林长安压根听不进二哥啰嗦,在他看来,家里宽裕了,偶尔为之不过是怡情雅兴,又不是染上了赌瘾,再者说,家里的生意如今全靠他撑着,把钱投到赌坊,与投到其他生意里又有多大差别,都有亏本的风险,难不成做生意的都是在赌?
便乐呵呵的收起赌票,翘首等待赌局开盘。
长世正要跟他掰扯,锣鼓声从巷口响起,县衙派出报喜的队伍上门了。
一路进门,一路唱喜:“捷报贵府林老爷讳长济,高中乡试第二名亚元,京报连登黄甲!”
接着还有二报、三报。
整条巷子都喧腾起来,出来看热闹的四邻越聚越多,贺喜声不绝盈耳,两兄弟早将刚才的不愉快抛之脑后,忙着打赏报子,向高邻道谢,笑的多了,脸颊发僵,可依然止不住发自内心的喜悦。
林荣礼往日里没少给林长济泼冷水,此刻也潸然泪下,不断拿袖管擦着眼泪,口中喃喃道:“列祖列宗保佑,儿孙出息了,林家复兴有望了!”
林长民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爹,别哭了,快干正事!知县老爷的轿子已经到了巷口,堵在外头进不来!”
林荣礼赶忙擦干眼泪,一路朝众人拱手致歉,企图为县衙的官轿蹚出一条路来,却见王知县已经下了轿子,绿色团领官服,在佐贰官员的陪伴下步行走了进来。
见到林荣礼,竟满脸喜气拱手道贺:“林兄教子有方,贵公子高中乡试亚元,实在是可喜可贺!”
林荣礼便知道知县将他认成了林荣礼的父亲,忙深深一揖,口称“不敢”,解释道:“长济父母早逝,草民乃是叔父,侄儿中举与有荣焉,特赶来道贺的。”
王知县这才想起,临出门时孟师爷提醒过自己,尴尬的笑道:“无妨无妨,叔父本就是近亲,父母不在合该更亲近才是。”林荣礼连连称是,恭恭敬敬将王知县让进屋里。
边走边道:“说起来,我这侄儿也是时运不济,父母相继过世,丁忧六栽耽搁了两届秋闱,若非如此,也不至于蹉跎至今。”
王知县嘴角直抽抽,偏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客气的说:“厚积薄发,后来居上,未必不是好事。”
想他三十四岁中举,三十八岁才点的进士,更有人多少人皓首穷经蹉跎一生,归来仍是童生——世上哪有那么多年少登科的神童?林长济二十七岁中举还嫌太晚的话,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想到神童,王知县嘴角又是一抽,他家可不就有个神童么。
他甚至有些嫉妒的想,也不知这家的祖宗埋在什么风水宝地?
可转念一想,他是江宁县的父母官,县里的生员都是他的学生,林长济高中亚元,为他的政绩考评添上漂亮的一笔,这是与有荣焉的大喜事啊,怎么可以心生嫉妒呢?
林荣礼见王知县直发愣,忙请他上座,叫长安上茶。
举人不一定做官,但举人居乡者,也都是德高望重之辈。
何况林长济还年轻,乡试高中亚元,来年进京参加春闱,点进士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如果考中二甲前列,又有幸考入翰林院,三年庶吉士下来,就可以在京城留任了。国朝官员任用,有个不成文的规则: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翰林官员可是为国储相,清贵无比,前途不可限量。
到那时,他这个小小知县,怕还要仰仗于林家。
王知县越想越觉得,林家就是上天派来黄石公,不枉他此前“圯桥进履”,对林家的一番照拂。
念及此,话语中又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接连三天,贺喜的亲朋不断。林家曾经四散于县里各处的族人纷纷上门,疏远些的来道喜,亲近些的自然要帮忙,单宴席就摆了三天,酒楼席面流水一般送进来,贺礼堆了两间屋子。
因举人有一定免除赋税徭役的特权,乡邻争相投献土地、甚至有人上门自愿投身为奴,寻求庇佑。
哪些该收,哪些该拒,两兄弟没有半点章法,全靠毓秀判断。
长世长安到底年轻,有林荣礼这个老人精在家撑着,又有族亲上门帮衬,才算勉强应付过去。三日过后,门庭总算稍稍清净了一些,两人累的虚脱,爬也爬不动了。
省里的鹿鸣宴过后,林长济和林砚回到县里,又是一阵的门庭若市,足足闹到了九月底,林长济才腾出手来,料理家里的事。
不到一个月,家里不但添了下人,还有了田产。他挨个过了一遍,又拿给林砚过目,生怕有不当之处,留下隐患。
人只会在一无所有的时候肆无忌惮,过去林家落魄,摆摊卖字也好,刨坟盗墓也罢,都是走投无路的举措,如今林家小有家底,又有了功名,自然变得谨慎起来。
林庭鹤上辈子自有母亲妻子执掌中馈,对于家务事,也是一窍不通,索性拿出去一股脑的塞给毓秀:“姑母,我爹说了,这些房契地契人口,日后都归您管着。”
林毓秀一脸茫然的伸手去接,谁知这样一抖,从中掉出张收据来,林砚拿起来一看,只见上头写着:“永兴赌坊兑付赌票纹银五十两,赔率一赔三,共计纹银一百五十两。”
画押处赫然签着林长安的大名。
“乖乖,赢了这么多钱!”林砚唏嘘道。一百五十两白银,足够在县城买座四进的好宅子,林长安竟全部充了公。
“什么钱?”林长济恰好从东屋出来。
林砚迅速将票据收进袖子里,毓秀的目光也躲躲闪闪。
林长济察觉不对:“怎么了?这家里有什么不能给我看的?”
毓秀讪笑道:“一些琐事,不用操心了,去休息吧。”
他们越是这样,林长济越是好奇,林砚见拒绝不成,无奈的说:“先讲好了,你病才刚好,不能生气。”
林长济颇觉好笑,大喜的日子,能有什么事值得他生气?可当他看到票据的一刻,笑容瞬间凝固了。

第38章 、赌坊
天下着蒙蒙细雨, 林长济站在堂屋门口,吸一口湿润的空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一些, 他必须好好跟长安谈谈。
元祥叫来林长安, 后者显然刚醒, 头发用一根乌木簪子随意束在头顶,蓬松凌乱, 不情不愿的说:“什么事啊, 哥?”
林长济突然意识到他已经十七岁了,早年间父母相继离世,长安十四岁就辍了学,这三年说是在家读书, 其实不是蒙头大睡, 就是在市井街头闲逛。两个哥哥奔波生计顾不得他,没变成王善先前那样,去混帮派、走歪路,都算列祖列宗保佑了。
终究是没把他照顾好的。林长济坐下来, 尽量平心静气的问:“长安, 小小年纪,为什么学人赌博啊?”
林长安一愣, 没头没脑的答了一句:“赌坊光明正大开在大街上,还用得着特意学吗?”
林长济被噎了一下, 又道:“怪我事先没跟你说清楚, 这一次便罢了,赌博是坏行止坏心术的行径, 向来为圣人所贬斥, 以后不许再碰了, 生意之外若有余力就去读书,将来……”
他这番滔滔不绝的话还没说完,就听林长安喃喃道:“大哥如今是举人老爷了,也开始用圣人之言约束起我们来。”
林长济“砰”的一拍桌子,林长安吓了一跳,林砚手一哆嗦,瓷盏里的茶水洒了大半。
埋头苦读的林长世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从东厢房出来看,被林砚摆摆手赶回了屋里。
林家祖上确曾有过家规:十八岁前不许近女色,不许赌博,三十岁前不得纳妾云云……可也没人真正计较过。林长安已经十七岁了,去赌坊确实不对,一时兴起而已,倒也谈不上坏行止坏心术云云。
既然林长济这样说了,林砚就不能在旁边拆台,这早已成为两人之间的默契。
他还得适当的和稀泥:“赶紧跟你哥认个错,以后不再去就是了。”
林长安心里那个委屈,赚了这么大一笔钱,没人夸他也就算了,还上纲上线的一顿指责,他反问道:“大哥考举人是为了这个家,我又何尝不是?”
听他这么说,林长济心里不好受,薄唇轻启,道:“小弟……”
却又被林长安冷声打断:“我知道的。大哥本就是四书里的君子,我不一样,我生下来就没人管没人教的,合该是卑鄙小人。大哥也不用为我的心术举止费心,日后家里总会有些不干净不体面的事,尽管交给我便是了。”
“林长安!”长济怒目圆睁:“你自己听听,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林长安闭上了嘴,不再多言。他气头上说出这些话来,其实自己也是理亏的,家里从没断了他的书读,是他自己读不进去罢了。
兄弟二人阴沉着脸,沉默良久,屋里静的只能听见秋雨敲打窗纸的声音。两兄弟对峙,林砚也不知该怎么劝,索性躲开回了东屋。
林长济右臂酸疼,抬手架在了扶手上,吓得长安往后退了半步。
他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无奈叹气,语气平淡:“长安,去换身衣裳,我带你去个地方。”
林长安虽觉得此中有诈,却还是回了厢房,换了件鼠青色的直裰,头戴四方巾,粉底黛靴,斯文板正,显得十分良家子弟。
长济却说:“再换一身,换你上个月刚置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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