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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男恶女(实颖)


这种局面在本朝被打破。
先帝退位时,带走了一批内卫精锐。弘业帝登基后,秘密组建诏卫,用十年时间扶植新人,如今的诏卫早已吸纳了原来的内卫,从幕后走向台前,不仅公然活动,还屡屡插手政事,隐隐有与禁军及三法司相抗衡之势,成了名副其实的暴力机构,因背靠皇权、手段酷烈,令人闻之丧胆。
在口耳相传中,诏卫大牢诏狱更是人间地府所在,即便是六月,这里也冷若冰窟。
沉重的脚步声回荡在幽暗的甬道里,呜咽风声裹挟着尖叫呻吟,从四面八方涌来,如同来自十八层地狱的呼号。
牙郎安连打了几个冷颤,看了看左右架着他的军士,拼命压抑逃跑的本能。待其进了刑室,被按跪在地上,才真真是双腿俱软,抖似筛糠,和之前在萧童面前的嚣张做派判若两人。
一阵衣料摩挲的响动后,黑暗中传来阴沉的男人声音。
“知道为什么来这儿吗?”
“知……知道,”牙郎安咽了口唾沫,“上官饶命啊,小人没有逃狱,是有人非要把小人带出大理寺,还把小人看管起来。”
“大理寺的事,诏卫懒得管!”对方轻笑一声,“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想想该怎么回话。”
“小人该招的都在大理寺招了,白鱼确实是小人派人杀的。”
那人叹了口气,“动手吧。”
军士把牙郎安拖起来,绑在架子上,他一边挣扎一边求饶:“上官到底想让小人说什么?不如提示一下?”
“好,那我就提示一下,放你出大理寺狱的小吏已经招了是受谁指使。”
“谁?小人不知啊!到底是谁要把小人弄出去?”
对方拍了拍手,一军士牵着条半人高的狼犬进来,腥红的长舌吊在犬齿外,还流着口水,尽管受缚于颈绳,两只爪仍不住往前扑,几乎要碰到牙郎安。
“它已经饿了一天了。听说你在大理寺嘴硬得很,对奴婢失踪案只字不出,不知道这条狗能不能教会你说话。”
牙郎安闭上双眼,两腮发抖。
军士得了指示,松了一截绳子,狼犬抬起前腿扑将上去,在牙郎安胸前划过三道血痕,皮肉都翻了出来。温热的带着恶臭味的呼吸打在他的脸上,几乎下一瞬就要撕掉他一块肉,牙郎安大叫出口:“我说!我说!是萧家!”
“他们为何救你?”黑暗中的男人问。
狼犬被拽开,牙郎安慢慢睁开眼,认命般低声道:“因为我帮他们转卖奴婢到辽东。”
萧恕理正衣冠,踏出前堂。
几十个诏卫军士站在院中,领首的是个四十岁左右、面白无须的男人。
“萧公,别来无恙啊。”那人拱手道。
萧恕中气十足,朗声笑道:“庄将军,两年前一别,不想你我竟在这种情形下再见,这般阵仗,何须如此?”
对方也笑,“当年,我受赐范阳监军使,奉旨往幽州监察。今日,我还是奉旨行事,望节帅体谅。”
诏卫大将军庄衡,本为今上在昌王府时的家奴,今上登基后,其入宫为宦官,伺候过宠冠一时的贵妃,后辗转调入诏卫。两年前,作为诏卫中尉兼内侍省内侍,庄衡被弘业帝派去幽州监察,待其回京,不知在皇帝面前如何回复,使龙颜大悦。不久后,萧恕遣长子入京为质,弘业帝奖萧恕河东节度、御史大夫之职。庄衡也迁转为诏卫大将军,堪称虞朝第一权宦。
“不知老夫所犯何罪啊?”萧恕捋须问道。
庄衡看了眼四周,捧出一卷黄麻制书,“节帅自己看吧。”
萧恕冷眼接过,阅毕,眉心川字愈深,却从容道:“庄将军,容老夫和家人交代几句话。”
“节帅请便。”庄衡态度恭谨,这点体面还是要给的。
“阿耶!”
众人望过去,只见萧童一阵风似的跑来,额上冒着细细的汗珠。
她不理会庄衡的行礼,扫了眼院子里的军士,对上父亲的目光。
萧恕无声地制止了她,拉着她的胳膊走回大堂。
“阿耶,为何诏卫要带你走?”她语气急促。
萧恕低声道:“诏卫只奉皇命,制书列了我十大罪状,今日我必须跟他们走,不然就是造反。”
“必是宇文庆捣鬼,上了密奏,圣人才派诏卫来。”萧童怒道。
“阿鸢,不要惊慌。听我说,”萧恕盯着她的眼,“我走后,你立刻派人去官署给大郎报信,再派人去洛阳通知你阿娘。你待在家里,别乱跑,一切听你大哥的。”
萧童显然听不进去,“诏卫都是站着进去横着出来,栽在他们手里的达官显贵不知多少,阿耶年纪大了,少不得受折磨……”
“阿鸢!冷静点!”萧恕握住她的肩膀。
萧童攥紧了拳头,咬唇不语。
萧恕摸了摸女儿的头,大步走了出去。
她踉踉跄跄地跟着,在乌头门被家仆拦住,目送人马而去。萧恕中途回头朝她挥了挥手,她瞬间湿了眼眶,硬生生把泪憋了回去。
萧恕不仅是萧家的顶梁柱,更是她的阿耶,无论别人怎么评价他,他对她十五年的疼爱是真实的,是他为自己撑起了一片天,为她遮挡风暴,为她兜住一切。
她定了定心神,吩咐仆人:“去叫大郎回来。”
“是。”
待她转入朱门,平乐县主站在廊下,脸上乌云密布。
“我已着人套车,回王府一趟。”她边说边下阶来。
“不等大哥了?”萧童难得心平气和地同她说话。
平乐摇摇头,“都这时候了,我还怎么坐得住?大郎回来后,你和他说一声。”
“知道了。”
“你刚起,我叫了朝食来。”
“我吃不下。”
“随你吧。”说完,平乐带着婢女匆忙离开。
萧童躺到前厅榻上,闭上了眼。
她认识方才院中站着的宦官,她很清楚父亲被他带走意味着什么,宇文庆究竟对皇帝说了什么?弘业帝会怎么处置?他如今对萧家持何种态度?
萧童一概不知。这些事离她很遥远。家中出事,阿耶第一想到的是大哥和阿娘。平乐想到的是去娘家打听消息。等大哥回来了,一定会着手安排布置。
只有她是最没用的人,不知道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似乎不添乱就是在帮他们了。自由自在的生活总是远离权力核心的,她不知道这种生活究竟是不是她自己的选择,她也不知道这算不算自由,到底什么是自由?一时之间,太多的问题涌进她的脑子,她头疼得快炸了。
“县主,”婢女小声喊人,“大郎回来了。”
“大哥?”萧童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下榻。
萧邗疾步进门,接过婢女端来的巾子,擦了擦汗。
“大哥。”萧童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侧,像只茫然的幼兽。
萧邗嘴角微扬,笑得勉强,瞟了眼食案,“我去书房,你留在这儿用饭。”
萧童扯住他的袖子,“我也要去。”
“你跟着我做甚,好好吃饭。”
“我不。”她出言坚决。
萧邗无奈,“那你随我来吧。”
晨光洒在书房里,照得萧童焦热。她看着兄长写好信,卷进竹筒,密封好,又跟着他来到隔壁鸽房。
萧邗从鸽笼里抓出三只信鸽,把竹筒一一对应捆好,兄妹俩仰头看着三只鸽子朝东北方向飞远,从他们的视野里消失。
“是去幽州的吗?”萧童问。
“是。”
“大哥这几年就是这样联络阿耶的?”
萧邗“嗯”了一声。
萧童正色道:“大哥现在传信给幽州有何用?千里之遥,他们鞭长莫及。”
“有备无患,”他看着她,“凡事都得做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萧童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
其兄安慰道:“别太担心,事情还没那么糟,我们得先弄清楚父亲被带走的缘由。”
“大哥想怎么做?”
萧邗拍了拍袖子,“我出去一趟。”
萧邗出门不久,萧童也从侧门离开,破天荒地坐马车,没骑马,除了驾车的尼陀,没带人,为避人耳目,一路捡僻静小路走。
半个时辰后,车停在了永王府附近,萧童掏出名帖给尼陀,让他去叫门。
这是她第二次来,端午宴不过是上个月的事,仍历历在目。这次她没有父母兄嫂相陪,没有乘宝马香车,没有穿锦衣华服。她只想请李慎帮忙,以进宫给太后请安的名义打探她父亲的消息。
他会答应的吧?
尼陀还没上阶,府门已经开了。萧童眼尖,隔得很远仍瞧见人群中的李慎,再仔细一看,似乎不大对劲。他身旁好几个宦官,众人面色凝重。
李慎抬眼间,与大路对面的萧童视线交汇,各种情绪闪过他的面庞。很快,他敛了眸子,送宦官离开。
宦官应该是来宣旨的,宫中有何要紧事?她正想着,李慎竟已转身,府门被仆人从里面推起——他不想见她!
一股寒意贯穿她的身体,一步都迈不出去。

第37章 见面
夏天的风像顽皮的孩子,追迷藏般一闪而过,把一摞书卷拂落在地,滚了出去。李慎弯腰去捡,《孝经》上密密麻麻的朱红批注格外刺眼,仿佛在嘲讽他。
他眼睫微颤,收回手,朝后一仰,靠着凭几,按了按脑门。近来忙于修书,一夜只睡两三个时辰,着实累了。十二经编纂结束后,将勒石刻碑,供天下学子参研,他负责的部分就要完成,人却出了事。
圣旨直指其交结党援、昵近小人,命其禁足府中反省。
党援小人是谁,不言而喻。
和萧恕在食店不欢而散后,李慎这几日一心扑在公事上,两耳不闻窗外事,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他想不通,圣人还在闭关,却申斥惩处自己。他犯了什么罪?难道仅仅是因为他和萧童来往密切?措辞如此严厉,惩罚如此直接,只能说明是萧家出事了。
他自幼稳重宽和,偶尔活泼一些,和妹妹在王府跑动,都会被父亲训斥。搬进皇宫不久,母亲被废,他身上最后一点属于孩童的顽皮也褪去了。十几年来,他以书籍排解内心苦闷,以先哲教诲滋养精神,使自己脱于世俗之困,渐渐变成半透明的人,通透,谦和,无害。他找到了与外部保持和谐关系的方式,他再未受过父亲责骂,人人称赞,甚至被推为皇族子弟之楷模。
但今日,天子骤然降怒。
萧家怎么了?萧童为何来王府?突如其来的意外打乱了他的计划,他和萧童的事还能有余地吗?
天闷得喘不过气。
他起身跨过地上的书卷,走进小院。墙边槐树下,坐着一口半人高的大缸。他舀起一瓢水,洒向花花草草,这些都是他亲手所植,盛夏时节开得正热闹。莳花弄草并非他的爱好,只是做这些事时能让心沉静下来。
他扔下葫芦,解开外衫,脱了鞋,抬腿进缸,溢出的水打湿了石板,很快被太阳蒸干。水被晒得温热,使燥闷的人渐渐冷静。他倚坐缸壁,双臂搭在膝盖上,一动不动,似被水流带往绝对静止的时空中,带往生命的来路。
四下恢复安静,远远看去,一切和刚才没什么不同。但从半空俯视,如见一尊坐佛塑像沉于水底。槐树沙沙细响,坐在枝干上的少女跳了下来。
天空暗了一片,李慎抬起头,两张被水面扭曲切割的面孔隔水相望,他站了起来。
萧童面无表情地盯着李慎湿漉漉的脸,举起手中的石头,狠狠砸了下去,水缸立时豁了个大口子,水涌了出去。
李慎倒是淡定,抹去脸上的水珠,从水缸的豁口走出来,趿着鞋,握住萧童的手腕往屋里去。他也不说话,衣袴贴着皮肤,一路留下水迹,却不减优雅从容之态。
萧童甩开他的手,冷声道:“你怎么不问我?”
“问什么?”他回过头。
“问我怎么进来的,问我为何打破水缸。”
他笑了笑,独自走到屏风后。
萧童看到他模糊的身影舒展双臂脱去湿衣,走近些问:“你待在水缸里做甚?”
“老习惯,偶尔会进去坐坐。”
“我如果不来,你打算在里面坐多久?你以为你是鱼?”萧童抬高音量。
“最久一次,坐了半炷香。”他认真回答。
“蜷在水缸里憋气很舒服吗?你就不怕憋死?”她语气带着薄怒。
李慎穿衣的动作一顿,屋中陷入寂静。
许久,那边又响起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待动静消失,他轻轻唤了句“阿鸢”。
萧童耳朵一动,以为是幻觉。
李慎的手搁在屏风上,“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她看着屏风上的鹰图,心里像被温水流过,她把手覆上去,与他只隔着一层画纸。
“你怎么知道的?”
他轻笑,絮絮道:“十三年前,越王妃在曲江办斗花宴,赵后带我和义阳妹赴宴,她与令堂寒暄时,你扯着我衣摆不放。其实我不喜欢小孩,却觉得你很可爱。我问你叫什么,你含含混混地蹦出了‘阿鸢’两个字。”
萧童的心跳得厉害,“我说怎么第一次见郎君就觉得亲切,原来我们早就见过了。可惜我不记得郎君儿时模样了,一定和现在一样讨人喜欢。”
“只有阿鸢这么觉得,除了阿鸢,没人会在意我。”
此话未落,萧童已经绕过屏风,站到他面前,“我不许你这么说。”
他自嘲一笑,“这是实话。”他捧起她双手放在自己手心里,“阿鸢如果不喜欢我了,我就又变成孤魂野鬼了。”
她眼睛眨眨,扑进他怀里,“郎君今日怎么了?净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今早在大门外还不理我!”
他敛眸道:“你看到外面的人了吗?”
“嗯。”
“他们都是诏卫的,我被圣人禁足府中,你暂时离我远些为好。”
“禁足?圣人为何关你?难道也是因为我们的事?”她推开他,心慌起来,眼睛无目的地乱转,“我阿耶被诏卫带走了,看来真的是因为我、因为我和你,我……我……”她转身走到窗边。
萧家真的出事了。李慎在一刹的震惊后,跟上去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萧府其他人呢?”
“就今早。我们都没事,哥哥和母亲还在洛阳,我昨晚偷偷回京的。”她声音哽咽。
“我听萧邗说你回幽州了。我原想等圣人出关去求赐婚,我们要想在一起,这是唯一的路,可没想到会发生今日之事。你先别急,事情不一定是你想的那样。”
“我怎会不急?”萧童身子一退,坐到小榻上,只觉遍体生凉,索性侧身躺下,背对着他道:“我来王府是想请你进宫打听消息,没想到连你也被关在府里,这也太巧了吧?我没办法不这么想,一定是因为我们,让圣人怀疑你和阿耶结党篡权,才启用诏卫调查。”
说着说着,她的眼眶溢出了泪花。
李慎在小榻边坐下,轻轻地把她身子扳过来,用指腹拭去她的眼泪,柔声道:“阿鸢不要自责,我们俩的事,还不至于大动干戈,一定有别的缘故。”
萧童垂着眼睫,没有看他,“真的吗?”
“最近宇文谅和郑弗一直在弹劾萧家,或许和他们有关。”
“又是他们?”
“阿鸢,你相信我吗?相信萧都督吗?”
她点点头,又哭丧着脸道:“阿耶年纪大了,他在诏卫一定会受罪的。”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她回过身,不想被他看见自己的样子。
李慎的心像被拧成了结,再剁成碎片。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隐隐地嫉妒萧恕,嫉妒他在萧童心里的位置。他知道这么想不对,他谴责自己,但他忍不住,他心底有个奢望,奢望自己能成为萧童心里最重要的人。他一定是疯了。在这种心情支配下,他想也不想地上了榻,从后面拥住她。
萧童身子一转,窝进他怀里,带着哭腔问:“我该怎么办?”
他一手搂着她,一手为她打着扇,语气沉缓:“阿鸢,你知道吗?我们分开的四十二时辰里,尽管我不停地做事,仍会不停地想你,我已经不能想像没有你的日子,我保证,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
“那我阿耶怎么办?你是皇子,他是臣子,皇帝不会杀你,可是会杀他。”
“你太小看令尊了。相信我,他不会有事的。圣人如果动了杀心,岂会只逮捕他一人,现下只是试探。”
他抚了抚她的额头,又道:“你在这里睡一会儿,等天黯了再回家,以免被人注意。”
“我睡不着。”萧童囔囔道。
“那我给你念诗好不好?”他像哄孩子一样轻言慢语地哄着她。
“好。”
李慎一边摇着扇子,一边低诵诗经,穿堂风阵阵袭来,天空聚起团团黑云,午后暴雨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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