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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男恶女(实颖)


“谁?大哥?宇文谅?快放我下来!”
在她一丈之外,脚步停下,月白色的身影笔直玉立,雨伞被放到地上。
仆婢挡到萧童前面,沉默着阻拦来人。
对方却一步一步走过来,仆婢看向屋中主人,没有得到指示。眼见着来人越走越近,他们越来越慌,虽然不识此人,但他腰间挂着金鱼符和玄玉,朝廷有制,天子佩白玉,太子瑜玉,亲王玄玉,自公以下皆苍玉等。
他面无表情地拨开妇人,边解蹀躞带上的刀子边走到腰舆前。
“你怎么才来!”萧童扁着嘴怨道,语气责备又委屈。
对方不语,弯下腰割她手脚上的绳索。
熟悉的气味围了过来,没有味道的气味,不属于任何一种熏香,清爽自然,独一无二,只有一个人身上才有。
当然不是萧邗或田江或任何其他人。
萧童嗅了下鼻子,不确定地轻声试探:“郎君?”
割绳索的手顿了下,又继续,终于把勒了她一天一夜的东西抽走扔掉。
“郎君?是你吗?”萧童一得了自由,立即扯掉黑布条,霎时感到双眼刺痛,幸被一只大掌及时捂住。
“别动。”李慎终于开口。
她抓着他的手,喜道:“郎君,怎么是你?”
“别喊,我在。你慢慢睁开眼,不要急。”
她点点头,像个婴儿一样一点点舒展眼皮。
李慎的脸渐渐清晰,又渐渐模糊,她来回眨了几次才看清,眨得眼睛酸酸地泛潮,一把搂住他的脖子,脸埋在他肩窝里。长臂从她膝弯下穿过,把人打横抱起来,跨出腰舆。
“啪!啪!”宇文谅击掌走出大厅,高声道:“大王抗旨出府,只为博美人一笑啊。”
李慎撩眸看向对方,他此时满心都是怀中人,没有心思啰嗦,便道:“你绑架县主是死罪,我独身来接人,不欲声张,你最好配合。”
宇文谅噙着邪笑,“大王抱着县主从我宇文府出去,还怕人不知道吗?我下狱事小,坏了县主名节事大,大王不知此理?”
此话一出,李慎眼神陡变,宇文谅和他打交道不多,只闻其乃一代贤王,不想此刻被他看得手脚发麻,不自觉地退了一步,那分明是杀伐之色。
萧童也感觉到气氛不对劲,便松开李慎,站到地上。她双脚受缚太久,一时只能扶着他,神情却冷静。
“我自己有腿,自己离开,有何问题?永王来找你,与我何干?”
听到她的声音,屏风后的田江身形一动。
宇文谅笑道:“那也要看你能不能走得出去。”
“你大可试试。”萧童面露凶色,扭了扭手腕。
“呵呵,你进府时,身上的东西都被我收走了,没了那些邪物,你还有什么能耐?”宇文谅边说边打量她周身,眼神揶揄暧昧。
眼前一晃,李慎已到近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面不改色道:“我出门时留了踪迹,此时,诏卫恐怕已在来拿我的路上。”
短暂的时间里,在场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屏风后的田江。谁也没想到李慎会做出这种攻击性的举动,偏偏看起来还是平素的优雅从容。
他的意思很明显,宇文谅必须放他和萧童走,趁他们还不想把事情闹大。否则一旦诏卫插手,他绑架县主的重罪便逃不掉了。
“郎君!郎君!诏……诏卫!”像印证他的话一样,仆人小跑来报,见主人窘状,也愣在当场。
李慎笑了下,收回了手,掏出巾子擦了擦,扔在地上,和缓道:“兰陵县主跟我走,你对外乱说一个字,我保证你下场不会太好。”
宇文谅被他的动作和嘲讽激怒,却碍于其皇子亲王的身份,不敢怎么样,便一脚踹倒仆人骂道:“喊什么喊!”
李慎冷笑一声,牵起萧童就走,经过廊下时,捡了伞,施施然离去。
宇文谅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双拳收紧。虽然萧童本来就是个威胁田江的诱饵,没打算关她多久,但他万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李慎,险些扰乱了他的计划。尤其他们亲密无间的模样,落在他眼里都是毒药,一直流进他心底里。
待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院门转角,他仍恨恨地盯着前方。余光瞟见缩在地上的仆人,他冷着脸抽出鞭子,抻了抻,扬臂一挥,惨叫声响彻院落。连甩了三四鞭,仆人的衣服已渗出血迹,他的火气却半分未消。
直到一只手在半空截住他的腕。
他喝道:“让开!”
田江把他甩了出去,“我没时间陪你玩。”
宇文谅盯了他一会儿,吐出个“滚”字,伤痕累累的小仆连滚带爬地退下。
他扔下鞭子,恨道:“我迟早亲手宰了他。”
田江知道“他”并非指那仆人,“你若这般沉不住气,我可不放心与你合作。”
宇文谅双眼一亮,“你想好了?”
“东郊围猎那日,你说的话还算数吗?”田江负手面对门外,脸沉得像外面的天。
李慎走得很快,雨伞斜在萧童那边,他几乎湿透了大半边身子。
萧童把伞推过去,追问道:“郎君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李慎不答,快到府门时才停下,拉起她的手腕,撸起袖子,看到红紫色的淤痕时,眉心缩成“川”字。
他掏出一个小瓷瓶放到她掌心,嘱咐道:“每日涂三次。待会儿出去就直接回家,听你家人的话,保护好自己。”
萧童这才看清他眼中布满了红血丝,“那你呢?你私自出府,圣人会不会降罪于你?”
他摇摇头,把伞柄塞到她手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走入雨幕中。
宇文府门外,诏卫将领看着浑身湿透的男人,半晌才反应过来,上前行礼,“臣奉旨请大王进宫。”
无视来自身后的关切目光,他下阶随军士而去,连头都没回。
萧童看着他松竹般的背影,无形的危险感从天而降,像这场雨一样铺天盖地地笼住她,一绺水痕划过她唇边,她舔了一下,是苦咸的。
宇文谅独坐大堂,以手支颐,陷入沉思,脸上毫无轻浮阴邪之色。
案上的两杯茶都还冒着热气。
“田江走了?”宇文庆从后堂出来,一语惊醒其子,宇文谅忙起身给父亲行礼。
“是。”
宇文庆坐到榻上,端起茶盏,晃了晃,手腕一翻,洒掉茶水,“我十年前就看出来,此子包藏祸心,身在曹营心在汉。”
“父亲目光如炬。不过……”
宇文庆乜他,“你想说什么?”
“儿有一事不明。”
“说。”
“田江狡诈,父亲为何相信他?”
宇文庆握住茶盏,“我们手里那几个,不过是萧家的小喽啰,他们所知有限,要想一举除掉萧恕,必须有铁证。”
“万一田江反水……”
“他与萧恕不和是千真万确,面对我们开出的条件,我不信谁能无动于衷,特别是他这种野心勃勃的人。”

仆人要接过伞,被她挥退,自己收好,走进前厅。
萧邗箭步冲上来,不免一番关切,问去哪儿了,又问田江怎么没跟她一起回来。
她却反问:“大哥,父亲的事怎么样了?”
他颓唐地坐下,摇了摇头,“再等等。”
“阿娘回来了吗?”
萧邗神色一窒,“母亲在房中。”
“我去找她。”
婢女推开房门。
“阿娘。”
伫立窗前的高氏转过身,看到她脸色,萧童放慢了脚步。
“过来!”
萧童低着头挪了过去。
“跪下!”
她霍然抬首,“阿娘……”
“没听到我说话?”高氏疾言厉色。
萧童的两条腿像矿石铸的,弯不下去,纹丝不动。
高氏顺手从墙上抽出横刀的鞘,高高扬起,轻轻挥下,落在了萧童后腿窝。
田江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母亲!”他飞奔到跟前挡住妹妹。
“你给我出去!”高氏指着儿子。
他不肯听,“母亲生气就打儿子吧,儿子皮糙,可以替妹妹受过。”
“你替她?将来闯大祸进大狱,你替得了她吗?”高氏气极,又扬起刀鞘。
田江爱敬其母,见妹妹隐忍不言,更是心疼。他心一横,扑上去以身相挡。高氏对儿子就没那么留情了,手下不停,一下比一下重,田江生生挨了好几下。
高氏推他不动,指着他骂道:“今日就算你父亲在也没用!你给我一边去!”
“我父亲早死了!”田江脱口而出,然后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高氏手一松,刀鞘落地。
萧童搡开田江,冷静道:“哥哥,你先出去吧。”
他退至门口,听到母亲说:“江儿,你虽姓田,但在世人眼里,你就是萧家的儿子。”
“儿知道。”
萧童捡起刀鞘,插回刀身。
高氏关了门,一言不发地拉起女儿的胳膊,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打量,看到手脚淤痕时,低下了头,背过身去拭泪。
“发生什么事了?”她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生怕听到什么。
“没什么。”萧童答道。
“是不是宇文谅?”高氏突然道。
“嗯。”
“他没怎么你吧?你怎么出来的?”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女儿周身。
萧童按下母亲的手,“估计又是想拿我对萧家做文章吧,是永王救了我。”
“永王?不是禁足了吗?他怎么知道你在宇文府?”
萧童摆首,“我也不知道,他被诏卫带走了。”
高氏一把抱住女儿,“你没事就好。”她紧紧搂着她,抚着她的后脊,一脸心有余悸。
萧童一路走回家,本已恢复平静,被母亲这么一嘘寒问暖,忽然鼻子一酸,脸埋进母亲怀里。最近发生太多事了,刚逃回京,就看着父亲被逮捕、李慎被禁足,自己又被宇文谅掳走,她都不知道这几天怎么过来的,此刻回到母亲的怀抱,她一下子松懈下来,整个人都趴在母亲怀里,呜呜啕啕地哭起来。
母女二人坐地抱头哭了会儿,高氏抹去眼泪,搂着女儿,语气辨不出情绪:“十五年来,我从未打过你一下,你阿耶和哥哥更是连句重话都不曾说,你知道这是为何?”
萧童掏出巾子擤鼻子,“因为我是萧家的襻。”
虽然上次在船上,女儿已经让自己吃了一惊,高氏还是想不到她会把话说得这么透。
她叹了口气,徐徐道:“我带着你哥哥嫁到萧家时,你父亲已有庶子。直到生下你,我们夫妇才真正同心。待你年岁渐长,他更是发现,你的出现,不仅不会让庶子嫉妒、兄弟阋墙,反而能弥合他们甚至这个家的关系。有你,萧家才能兄友弟恭、夫妇相谐、母慈子孝。”
“阿娘……”萧童抬起朦胧发肿的眼睛,嗫嚅着嘴唇。
高氏爱怜地摸着她的额头,下面的话却让她的表情瞬间凝结。
“我出生时,阿娘和阿耶是不是更希望我是个儿子?”
“为何这么问?”高氏咽了下喉咙。
“那个时候,阿娘和阿耶还没意识到我是个女儿的好处,对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们对你还不够好吗?”
萧童搂住母亲腰身,把耳朵放在她肚子上,面色不动道:“可我想阿娘和阿耶永远像以前一样,对我最好。”
高氏笑了下,“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不就是打了你一下?我那是气急了。我带你回幽州时,利害已与你说明,你还是偷跑回京,万一路上生祸端,你让我们怎生是好?既然回来了,家里出了事,为何不好好待在府里?你错上加错,我打你,委屈吗?”
“不委屈。”萧童垂着眼睫。
见女儿乖顺,高氏继续道:“宇文庆抓住萧家囤积粮草军马的事不放,郑弗又联合一群御史弹劾你父亲结党,欲谋废立。只要证据确凿,萧家就是谋反大罪,要诛三族的。永王就算能保住性命,也必圈禁终身。”
萧童猛然抬头,急道:“宇文庆哪来的证据?那些朝臣难道就凭我和永王的私交就断定我们家扶立永王?”
“哪家贵女几次三番与外男私会?即使圣人相信不是我们默许的,你的名声也坏了。今日,他不顾安危去救你,皇帝知道,更洗不清了。”
高氏起身恨道:“不过,总比让宇文谅那厮大张旗鼓地把你送出府强,若是那样,别说你自己的名声,整个萧家的脸都丢光了,等着你的只有出家、自尽!宇文小子其心可诛!”
“为何自古以来,但凡女子被掳受辱,最后千夫所指、要以死全名的也是女子?我偏不,我非把宇文谅千刀万剐下油锅不可!”
“你生在萧家,才说得出这种话。”
萧童抿了抿嘴,“阿娘,我昨日出门是想找永王,托他去宫里探探阿耶的事。他救了我,但我猜他不会对圣人说是为了我去宇文府,宇文父子也不会说出真相,毕竟掳掠县主是死罪。”
“这样最好。阿鸢,你听着,我们必须和永王撇清,这也是对他好,从今以后,你就当世上没有这个人。”高氏郑重道,她又恢复了萧家主母的威严冷静睿智的模样。
“我做不到。”
“你必须做到,”高氏俯视着女儿,“难道你想让全家百口人为你陪葬?”
“阿娘,难道我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左右家族生死?”
高氏不言。
萧童拉着母亲道:“上次在围场,只有永王和哥哥发箭射豹子救我。经历了许多事,我能感觉到,他是实实在在把我放在心上的。然人情易变,唯有德行靠得住。永王是个真正的君子,无论日后我们如何,他至少不会为了一己私欲、为了一时冲动而伤害我,至少不会让我面对不堪处境,他最卑劣之处也比寻常人高上不知多少。我这样顽劣之人,能得到他的眷顾,是我的福分。”
高氏看着女儿,心里默叹。十五岁的少女越来越让她惊讶了,她知道女儿早慧,却不知道她如此洞察世态人情,竟将她这个做母亲的说得哑口无言。高氏自己都没想过,或许正是这些母女、亲人间的交流才让萧童聪慧识人,他们给予萧童的自由和尊重让她从小就注定和别人不一样。
萧童一跨出门槛,抱臂倚在门旁的田江就站直了身子,他绷着脸,拉着她的胳膊从头看到脚,“你没事吧?”
她甩开他的手,往院外走。
“我问你话呢?”田江跟了上来。
萧童瞥他,压着声音也压着怒意,“我回来之前,哥哥去哪儿了?”
她忍住没提在宇文府听到他脚步的事。
田江气焰陡消,不吭声了。她怀疑的眼神像一万根针扎在他心上。
少顷,她又问:“尼陀呢?我昏过去之前他还在为我驾车,我刚刚问过阍人,他没回来。”
田江回避她的眼神,“我怎么知道?”
她抓着他的臂,“你去问宇文谅。”
他仿佛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看着她。
萧童吸了口气,点点头,“好,我现在去要人。”
田江抓住她胳膊,“他死了。”
“什么?”她睁圆了眼。
“尼陀忠心,醒来反抗,被杀了。”
萧童扭头就要走,被田江制住,“他只是个奴隶。”
“呵!奴隶!”
“良民误杀奴隶,大可脱罪,你就算找他们算帐,又有何用?难道手刃凶犯?”
萧童气极反笑,说不出话。
田江挡住她的去路,“昆仑奴再值钱,萧家也失得起。眼下勿节外生枝。”
她咬咬牙,甩开他的手,别过脸,眼中盛满了怒恨之意。
太液池西的宫殿群里,坐落着两座重要的寝殿,即太后所居的仙居殿和永王婚前居住的长安殿。
自弘业元年杨皇后被废,李慎在此独居十年,直至大婚。胞妹义阳公主被太后养在膝下,偌大的长安殿只有少年永王和一群仆婢。他好静,宫婢宦官更不会放肆,这里无论白天黑夜,都沉浸在幽深漫漫的寂静中。
这是他出宫建府后第一次回长安殿。不知为何,这几年,即使入宫拜见尊长,他也没想过回曾经的寝殿看看。他从未像此刻这样,清晰地感受到它的寂静,所谓死一般的寂静也不过如此了。
门窗透进来的光线中,尘粒飞舞,环顾四周,一切都和从前一样,但又是那么陌生,他恍惚间不敢相信自己曾在这里生活了十年。
“奴见过大王。”
李慎转过身,军士已不见踪影,一个久违的身影站在殿门前,整个大殿都回荡着他的声音。
他扬唇,“庄将军?”
他认识庄衡不比这个皇宫乃至朝中任何一个人晚。
户奴庄导儿进昌王府的第一天,打碎了一只瓷盏,还是五岁的世子李慎帮他遮掩了过去,才使他免于昌王妃杨氏的责罚。不久,庄导儿就得了昌王的青眼,被擢为心腹,贴身侍奉。如今,他已是三品官,却仍对李家人称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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