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冬夜渐暖(纯圆皇后)

“什么原因？”
杨非笑而不语，郝璟转头看他，还以为他是在找借口掩饰。
回到家里时已经快要十一点，屋内是一片漆黑，郝璟抹黑打开玄关的灯，下一秒差点被端坐在沙发上的郝裕玲吓晕过去。
“吓死我了，你在这干什么啊姑。”
这一吓打破了她们这几天的冷战。
“你说呢？”郝裕玲瞟了她一眼。
“我说，那你肯定是在等我呗。”郝璟见郝裕玲肯跟她说话了，便凑过去挽住她的胳膊，谁知郝裕玲下一句又是经典的死亡问答。
“分手了吗？”
“你怎么了，跟 AI 似的，就会问这么一个问题。”郝璟松开郝裕玲的胳膊，站起身准备回屋，不在这里自讨没趣，“没分，一时半会儿也不打算分。”
“行，”郝裕玲点点头，“总之吃亏的不是我。”
“都什么年代了，谈个恋爱还要分吃不吃亏，”郝璟有些无奈，不打算再跟她掰扯。
“怎么不分？人家一个心内的医生，围着的护士家属啊，年轻小女孩多的是，他能因为你爸跟你搞到一起，跟别人也行啊。”
“什么搞不搞的，别说这么难听啊，”郝璟说完才觉出她的弦外之音，“什么意思？你在暗示我什么？”
“我就是好心提醒你一下，不赶紧分手，到时候被人甩了别找我哭鼻子。”
郝裕玲说完，就拽着被子躺下了，郝璟皱着眉，忍不住开始想她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转眼间到了周五，这一天的杨非格外忙碌，下医嘱、安排床位、安排检查、打针……等到连轴转完回到办公室，已经快到了下班时间，他整理了一下堆在办公桌上成山的病历，然后低头拿出手机。
陈家林侧头看向杨非，他这个师兄是远近闻名的工作狂，鲜少会摆出这副迫不及待下班的样子，他觉得有意思，忍不住出言调侃，
“师兄，今天怎么这么着急下班的样子？”陈家林朝杨非挑挑眉，“怎么，佳人有约？”
杨非的视线从面前的手机转移到陈家林脸上，却罕见没有反驳他，反而几不可闻地笑了笑，“干你的活。”
陈家林撇撇嘴，拿起桌上的病历本准备去病房，不经意间瞥到杨非办公桌上的日历，今天的日期被用钢笔圈了起来，他愣了一下道：“不对，你今天生日吧？我才想起来。”
杨非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否认。
“生日快乐师兄，”陈家林放下手里的病历本，顺手拿起桌上的那盆仙人掌递过来，然后一脸真诚地看着杨非，“虽然您平时对我挺严厉，追女孩这方面也没对我手软，但还是要祝你生日快乐，希望您以后能轻点儿虐我。”
陈家林的语气嬉皮笑脸，杨非却知道他说的都是真心话，他站起身接过那盆迷你仙人掌，伸手拍了拍陈家林的后脑勺，“谢了，我以后会对你温柔点儿的，”说完后他顿了顿，又补充了句，“我说的是工作上。”
言外之意就是在郝璟这件事上没有商量的余地，陈家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抱怨道：“放心，郝璟那么喜欢你，都不用我做什么，她现在自动跟我保持距离，一点也不顾老同学的情分。”
“你觉得她很喜欢我？”杨非听见他这样说倒有些意外，一副“何以见得”的表情。
“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好吧，”陈家林摇了摇头，“之前她哪次见到你不是目不转睛的样子？一点不顾我作为男人的尊严，你说之前我本来觉得，我们俩男未婚女未嫁，还挺般配的是不是？”
陈家林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杨非递过来一个冷淡的眼神，他咳了一声，随后便懂事地岔开话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她压根没考虑我这个潜力股，一门心思地喜欢你，那时候你前妻不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呢吗，她就傻了吧唧地敢去撞你这道南墙......”
陈家林越说声音越小，杨非脸上的笑容却愈发明显，他从没仔细问过她对自己的这些心思，现在从陈家林口中知道，脑海中忍不住回想他们从初识到现在的种种，眼睛里是化不开的温柔。
心中有一股冲动，想马上见到她。
于是低头给她发了一条微信：
【今天加班吗？我现在去接你可以吗？】
【不是说好了吗，今天有天大的事情都要推掉，你来吧。】
杨非看着郝璟秒回的消息，忍不住笑了笑。
“哎，我一个手下败将说这些都没有用了，”陈家林说完提议道，“要不要我们给你订个蛋糕，咱们在医院庆祝下？”
“不用了，”杨非站起身脱下白大褂，“我有约了，先走一步。”
陈家林看他的表情就心里有数了，点点头，语气揶揄，“也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好好享受吧。”
杨非笑看他一眼，刚要将手机揣进兜里，办公室门口传来敲门声，他抬起头，是他们科室的孙护士。
“杨医生，刚才急诊送来一个急性心绞痛的病人，需要启动冠心病应急治疗方案，心外的刘主任让我找您过去一趟。”
杨非的白大褂脱到一半，听到这话赶紧将衣服重新穿好，“好，我过去，现在患者是什么情况？”
一碰上病人的事情，杨非的脚步就变得飞快，和心脏有关的一切问题都是以秒计算，他平时值夜班的时候都是和衣而睡，因为根本来不及应对突发情况。
另一边的郝璟却迟迟没有等来杨非的消息，她低头看着手机，猜到他可能是有紧急的患者没来得及回复，但还是忍不住担心，她想了一下，还是给陈家林发了个微信。
好在陈家林回得很快，看见杨非临时有手术，她才放下心来，可下一秒又看见陈家林发来这样一条微信：
【估计手术完得至少三个小时以后了，师兄这生日今天估计是过不成了。】
郝璟看着他得这条消息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杨非今天过生日？她暗骂自己粗心大意，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那天杨非想要今天接她一起吃饭。
她攥着手机，眉头皱得很紧，旁边的 Amy 看见她这副样子忍不住凑过来，“怎么了？跟魂儿要丢了似的。”
“你说，很重要的人过生日，但我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怎么办？”
“很重要的人？”Amy 瞟了她一眼，“男朋友啊？”
马上到了下班时间，周围人基本都在聊天，没人注意到她们在聊什么，郝璟于是点了点头。
“这礼物嘛，倒可以往后再补，”Amy 杵着脸，一脸苦恼的样子，“但最重要的是过生日这天的体验，你能给对方留下什么样的记忆，咱们换位思考一下，你是不是也希望以后想到你三十岁的生日的时候，能有一些别样的记忆？”
是啊，郝璟觉得 Amy 说得很有道理，况且这不仅是他们在一起后杨非过的第一个生日，还是杨非的四十岁生日，怎么看都是很特别的，不能就这么让它平淡地过去，她低头看了眼时间，杨非做完手术应该还有快三个小时，她还有时间做点什么。
“那我一会儿到时间就赶紧走了。”郝璟说完就一直盯着手表，恨不得赶紧到下班时间。
“郝璟，你过来一下。”
周奕海的声音从办公司传来，她忍不住扶额和 Amy 对视了一眼，分辨出 Amy 正在骂人的口型，她啼笑皆非，只能认命地拿起电脑一溜小跑地过去。
“你打开一下给念童子的方案，我觉得 PPT 的排版和逻辑还是要再调整一下。”周奕海端坐在办公桌前，不疾不徐说道。
“好。”郝璟摊开电脑，动作麻利地打开方案，在心里祈祷着一定要速战速决。
周奕海留意到她的动作，而后不动声色地将视线移开，从头到尾指出方案的几个问题，郝璟都一一做了标注。
“就这些，最快什么时候能改出来？”
“这周末我事情比较多，可能得周一下班前才能改出来。”
“那有点晚了，周一上班的时候我就想给客户那边看一下方案，”周奕海皱了皱眉，“要不你今晚加会儿班？先改个大概，我看看怎么样。”
杨非下了手术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十点，这场手术进行得并没那么顺利，术中病人血管急性闭塞导致冠脉穿孔,在场的人都捏了把汗，还好手术最后是成功的，只是他还是没怎么缓过来，脚步有些虚浮，当病人把生命交付给他的那一刻，他们彼此的生命似乎就被绑在了一起，不到手术的最后一刻，他根本没有办法放松。
他就这样缓缓朝办公室走，大概是陈家林那张大嘴巴的缘故，一路上碰见了几个值夜班的医生和护士，都纷纷祝他生日快乐，他这才如梦初醒，想起可能还在等他的郝璟，心头涌上一股愧疚，脚下的步伐又加快了些。
回到办公室拿起手机，还没来得及打开，就听见门口的敲门声，他抬起头，朝门外问了句：“哪位？”
“是我杨医生，姜寻。”
姜寻就是前几天那位房颤患者的女儿，最近杨非每天都要去查房，对她也渐渐脸熟了，杨非愣了一下，随即放下手机走到门口，将门打开，看见她站在门口 ，手里似乎还提着什么东西。
“杨医生？我可以进来吗？”姜寻将长发捋到耳后，声音很低。
“请进，”杨非侧身给她让了个位置，以为是她母亲又出了什么问题，“患者不舒服吗？”
“没有，我妈挺好的，听说是您来做介入治疗，她很放心，”姜寻走近他的办公桌，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桌面上，“我刚刚听护士说今天是您生日，也没什么可表示的，所以给您买了个蛋糕。”
杨非这才看清桌面上的蛋糕，他微微颔首道，“谢谢，治病救人是我的责任。但是蛋糕就不必了，我不怎么吃甜的，你拿回去和大家一起吃吧。”
说完他拿起手机，找到和郝璟的对话框，看见她给自己发了微信：
【听说你有手术？那我就不等你了，你好好工作，明天见。】
杨非看着渐渐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心里有些失落，转过身时发现姜寻还在办公室，他轻轻皱了皱眉，直截了当地问道，“还有事吗？”
“没有，”姜寻摇摇头，表情有些局促，“虽然您可能每天都在治病救人，但对于我们病人家属来说，您这样负责的大夫就是我们的定心丸，这蛋糕是我特意买来感谢您的，也不打算拿走，您拿回去吃吧。”
杨非看了一眼蛋糕，一时间又不好让人再收回，正犹豫着怎么拒绝时，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敲开了，他转过头，竟然看见郝璟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个偌大的蛋糕盒子。
“惊不惊喜！”
郝璟的笑容很灿烂，她本以为杨非一个人在办公室，于是特意在微信里骗了他，再捧着蛋糕盒子忽然出现决定给他来个措手不及，等到看清办公室还有一个陌生女人的时候，表情渐渐僵住了。

三人在并不算宽敞的办公室沉默对视了几秒，最终还是杨非先反应过来，他朝郝璟走过去，伸手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蛋糕盒子，坦荡和她对视，“不是说来不了吗，小骗子。”
在办公室里看见了其他女人，她刚才那一瞬间的心脏其实是失重的，甚至已经想好如果事实真如最坏的猜测一般，她要怎么离开这个房间才能显得体面些。可杨非却如往常一样，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并自然地和她十指相扣，暖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温柔。
对面的女人也一瞬间明白了郝璟和杨非的关系，她的表情微微僵住，眼看着杨非牵着郝璟的手走到办公桌前，旁若无人的亲密。
“这位是？”还有第三人在场，郝璟没法视若无睹，于是对姜寻露出礼貌的微笑。
“姜女士，”杨非的声音冷静而有距离感，“病人家属。”
“对，”姜寻反应过来自己的视线停留在对面两人身上的时间过长，因而收回目光，淡淡笑了笑，“我母亲是杨医生的患者，听说今天是杨医生生日，所以想着来送个蛋糕，没想到，打扰你们了吧。”
她说完这话，依然站在原地，看起来没有要走的意思，杨非的眉头微微皱起，看起来有些不耐，又像是因为有郝璟在场而又将情绪压了下去。
郝璟这才反应过来那晚郝裕玲话里有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原来眼前人大概就是她口中向杨非示好的病人家属，她觉得有些无奈，毕竟其他人如何向杨非示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杨非刚刚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更何况对面的女人瘦削而沉默，看起来倒像是郝裕玲草木皆兵，她于是没再说话，沉默渐渐开始在空气中蔓延。
“那蛋糕我们留下，谢谢了，”最终还是杨非忍不住开了口，他抬头看向姜寻，单刀直入道，“明天见。”
这样明显的逐客令让姜寻一下子红了脸，她的手指绞在一起，看上去有些无措，“好，不好意思，我就知道肯定打扰你们了。”
姜寻咬着嘴唇，说话间转身就要走，郝璟却先一步叫住她，低头看了眼桌上精致的蛋糕盒子，抬头和姜寻对视，
“也不算打扰，我也带了蛋糕，要不打开我们一起吃？”
旁边的杨非和对面的姜寻同时愣了愣。
“不用了，”姜寻理了理头发，莞尔道，“不打扰你们，我先走了，蛋糕你们拿回去吃吧。”
姜寻离开的步伐匆匆，郝璟看着她的背影，耸了耸肩。
“看什么呢？”一旁的杨非强行将她的脸扳正，力道很轻，语气却隐隐透露着不满。
“没什么，”郝璟回过神，低头看着桌子上两个尺寸都算不上小的蛋糕，禁不住犯愁，“这咱们俩肯定吃不了，你们这也没冰箱吧？要不......”
话还没说完，郝璟就已经被按在杨非的黑色旋转椅上，她有些怔愣地看着他，还没来得及动作，他就已经双手覆上来撑在椅背，将她圈在怀里。
她瞬间噤了声，后背抵着椅子，一只手下意识抓住他椅背上的手，办公室光线黯淡，此刻走廊一束光亮趁着门缝溜进来，她就藉着这束微弱的光看向他幽深的眼睛，下意识放轻呼吸，抓紧了他手背上的皮肤。
“你，你怎么了。”郝璟不知为何打起结巴，深陷在椅背里的身体不自觉想挣扎着坐起来。
“我觉得我今天对你有了新的认识。”杨非伸手将她整个人连带着椅子正了正，表情一本正经。
“不打扰？”
“要不我们一起吃？”
杨非重复着刚刚她的话，每说一句就更凑近她几分，直到两张脸的距离不到一公分时，才停止了靠近，郝璟这才听出他语气和表情里耿耿于怀，忍不住有些想笑，可面前的这张脸如此诱人的好看，又近在咫尺，于是她一边笑，一边捧起他的脸，准备先吃个豆腐。
谁知他却灵活地避开了她的揩油，往后撤回身体，一副不肯就范的样子，郝璟的笑容逐渐加深，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角，另一只手托着下巴打量他，
“咱俩是不是反了？我没犯小心眼，你还不开心了？”
杨非挑了挑眉，毫不掩饰地点点头，郝璟倒是没想到他这么坦诚，站起来凑到他跟前，伸手圈住他的脖子，“好啦，我错了，那你给我个机会赔罪，让我送你个生日礼物行不行？”
郝璟的眼神在暗室里亮晶晶的，他伸出手将她往自己怀里轻轻拉了一把，柔软的腰肢贴向他，他的表情微微松动了些，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车钥匙给我。”郝璟笑着朝他伸出手。
已经是深夜，街道上的店铺都已经关门，只有远处商场的 LED 屏幕在滚动播放着广告，杨非望向车窗外有些陌生的道路，心里有些疑惑，却没问出口，直到车子停在一家酒店前，他才转头看向她，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从进入酒店大堂到进电梯，杨非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郝璟，以至于郝璟反而开始不好意思起来，房是她开的，她下班后就匆忙买了些气球和灯带，飞奔过来简单布置了一下房间，为此还跟让她留下来加班的周奕海闹了些不愉快。牵着杨非的手走在走廊里时，郝璟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不知道自己临时抱佛脚的效果怎么样。
推开门的时候，房间里是暗的，只有生日墙周围的灯带散发着光亮，远远看过去如萤火一般，杨非就站在门口，静静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我就说这个双面胶不好使”。眼看 Happy 的 y 字贴在墙上摇摇晃晃，郝璟赶紧过去将字母按紧，神色有些懊恼，她转过头，看见杨非已经沉默地走过来，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此刻心情如何，郝璟有些失落，一边按着那个不争气的字母气球，小声开口，“时间太匆忙了，所以准备得有点仓促，我知道这些东西可能都是女孩儿喜欢的，要是你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