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冬夜渐暖(纯圆皇后)

“我只是假设，其实也不一定......”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杨非就先一步默不作声吻上来。这是他们第一次在车里接吻，尽管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可面前就是透明的风挡玻璃，郝璟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臂，小声咕哝了一句“还在车里”。
但他只是停住了一秒，抬头确认自己没有弄疼她之后又低头覆上她的唇，他的动作很轻，不会让人产生一丝不适，以至于郝璟反应过来自己感冒了的时候，已经不知道纠缠了多久。
“别，感冒了。”
郝璟被亲得脑子昏沉，说话也没什么逻辑，杨非稍稍往后退了一点，低头用视线描摹着她的脸，认真道，“我的感冒已经好了，不会传染你了。”
“不是说你，”郝璟的脸红了，小声解释，“我是说我也感冒了，你这样的话容易反覆。”
杨非目不转睛地看她一本正经地解释，他的眼睛很好看，微微下垂的眼角，扇形的双眼皮，此刻仔细瞧着她时便更让人觉得心口燥热，语无伦次，以至于郝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有些口渴。
“我这样，是哪样？”
郝璟看着他的眼睛，忍不住伸手想捶他的胸膛，他笑着握住她的手腕，然后单手扣住她的后脑勺，然后俯身凑过来再次亲了下去，郝璟感觉自己的心轻轻抖了一下，抵住他的胸膛小声说，
“会传染。”
“嗯，”杨非停住了动作，郝璟松了口气，下一秒却感觉到他凑过来，轻轻摩挲着她的耳垂，继而在她耳边说道，“没关系，我不怕。”

两人在车内腻歪了一会儿，然后去宠物医院将点点接回来，治好病的小猫又恢复了活力，小尾巴摇个不停，尤其是不知道为什么格外黏着郝璟，只要郝璟一伸出手，小家伙就会凑过来用毛茸茸的身体蹭她的掌心，连宠物医院的护士和医生知道这是只小流浪的时候都有些惊讶，还以为是郝璟自己的猫。
她听了之后笑笑，回到车里将小猫抱在自己腿上，怎么看怎么觉得喜欢。
“还舍得让它跟我走吗？”
杨非看着她和小猫黏糊糊的样子，眼里的笑意很深。
“有点舍不得，”郝璟摸着点点胖乎乎的身体，心中愈发不舍，仰头看他，语气有些可怜，“我现在说想养它还来得及吗？”
杨非自然是支持她的，早就帮她将养猫必备的物品置办整齐，然而看见她这样可怜，心里动了动，伸出手用整个手掌包裹着托住她的脸，起了逗她的心思，
“现在可能有点晚。”
明明是在说养猫的正事，他的声音和表情却怎么听都有些不对，马路边霓虹闪烁，星星点点的光影映在他脸上，郝璟不自觉咽了咽口水，一眼不眨地看他离自己越来越近。
没想到杨非却忽然停止了靠近，一双眼笑着看向她，有些戏谑，“东西都给你准备好了，就在后备箱里。”
郝璟缓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伸手环住他的颈间，脸上是盈盈的笑意，“谢谢你，我一定会对它很好很好的！”
“比对我还好吗？”
杨非默默享受着她难得的主动，轻抬手臂环住她的后腰，低头看她时不经意嗅到她颈间淡淡的香气。
“你怎么还跟小猫咪争宠呢，”郝璟笑得一脸无辜，随后主动凑过去碰了碰他的嘴角，“那为了证明我对你很好，我允许你对我做点更过分的事情。”
她的眼睛和怀里的猫咪一样圆，说这话时坦荡自然，却也带着狡黠天真，杨非抬起她的下巴，低头注视她的眼睛，郝璟被他的眼神盯得有些紧张，下意识在考虑是不是要跟郝裕玲打个电话说自己今晚不回家了。
然而气氛正升温时，手机却忽然嗡嗡震动起来，她看到来电人是陈家林的时候愣了一下，接起来后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消失了，原来是刚刚郝裕龙给陈家林打电话叫他去了家饭馆，等到了地方才发现郝裕龙在喝闷酒，现在郝裕龙状态有些迷濛，陈家林不知如何是好，所以给她打了电话。
这通电话就像一盆冷水浇下来，郝璟挂掉电话，轻轻将杨非推开，脸色有些黯淡，
“抱歉，我得先去看一眼我爸。”
杨非大概将电话里的内容听了一遍，知道发生了什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开口，“好，我和你一起去。”
郝璟本来想拒绝，她不想让杨非看到自己家里的一团乱麻，可杨非的语气坚定，她犹豫了一下，最终没说什么。
杨非和郝璟赶到的时候，看见郝裕龙已经是明显的醉态，红光满面地倚在小面馆的墙上，手里还握着绿棒子，周围的人忍不住看向他，他旁边的陈家林看起来也是束手无策，只能虚扶着郝裕龙耷拉着的胳膊，在他还要继续喝酒的时候赶紧拦住，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转头看见郝璟的时候像是见到了救星，赶紧示意她让郝裕龙别再喝了。说完他才注意到身后的杨非，他怔愣了一下，然后冲杨非点了个头。
郝璟已经顾不上在大庭广众呵斥他了，而且她也清楚和一个醉成这样的人是讲不出什么道理的，她只想速战速决离开这里。
“先别喝了，咱们回家行吗？”郝璟走过去坐到郝裕龙身旁，她放低了声音，极尽可能的耐心。
“别管，别管我，你谁啊，”郝裕龙眯着眼睛看她，像是终于聚焦了以后又哼了一声，“小兔崽子，现在知道管我了，不跟我顶嘴了？”
周围吃饭的人不多，此时听见动静后纷纷看过来，明明只是小声的议论，郝璟却不知为何能将那些议论声放大无数倍，她忽然觉得很羞耻，即使是背对着那些人，也觉得无地自容，她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带杨非过来，如果说她最不希望有谁见到她此刻的狼狈，那个人一定是杨非。
而此时的杨非同样在紧盯着她挺直的背脊，目光晦暗不明。
郝璟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她伸手将郝裕龙手里的酒瓶拿开，叫了声“爸”。
“有什么不满咱们回家再说行吗？别在这让人家看笑话。”
“把手拿开，我花了钱在这吃饭有毛病吗？谁敢看我笑话？”
旁边的那些人赶紧转过头不再多看，郝璟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却难以忽视眼前这个人就是她从小到大一直以来最丢人的存在，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儿时的种种，以至于现在脑袋里只剩迷茫，不知道对他说些什么才能对抗眼前人的厚颜无耻。
然而此时肩膀忽然被人轻轻按住，郝璟抬起头，看见杨非抿着唇，眉头微微蹙起，她愣愣地看着杨非，对方安抚似地一边轻轻将掌心覆在她肩头，一边低头去看醉成一滩泥的郝裕龙，表情严肃，声音也沉了几分，
“郝叔，你出院的时候我说过不能再喝酒，如果你继续这样不遵医嘱，在这里继续喝下去，后果很难想像。”
他说这话时是异于常人的平静，以至于听起来甚至有些不近人情，就连迷迷濛濛的郝裕龙也忍不住坐直了一些抬头望过去，刚才他只顾跟郝璟撒泼耍横，全然忽略了郝璟身旁的人，这人他记得，他住院时候的主治医生杨大夫，他想着想着就有些纳闷儿，这杨大夫怎么会和自己女儿一起来，看起来还这么熟悉。
只是没等他仔细寻思，杨非就再一次开了口，
“做完心脏手术以后最重要的就是戒烟酒，从医生的角度来看，你现在回家喝点醒酒汤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否则很容易诱发心肌缺血或者心绞痛，如果再上一次手术台，谁也不能保证您能不能成功下来。”
郝裕龙一向欺软怕硬，在别人面前和在家里完全是两个样子，更别说杨非严肃的语气让他有些打怵，于是他扶着墙晃了晃脑袋，悻悻地抬头看向杨非，
“不好意思啊杨医生，您说的对，我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特别馋酒，”郝裕龙越说声音越小，看向郝璟的时候反而来劲，“那走吧，回家吧。”
“我送你们回去。”
杨非说完这话，郝裕龙眼珠子转了转，有些惊讶，但看着这杨大夫的表情这么冷淡，又不敢多问，只能默不作声地上了车，结果看见后座上的猫时，忍不住“呀”了一声。
“这哪来的猫啊，吓死我了。”
郝璟淡淡看了他一眼，“你还会怕猫？是想起来自己以前对别人的猫做的亏心事，后怕了吧。”
郝裕龙瞪她一眼，刚想回嘴，就听见车外的陈家林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
“能和你说几句话吗？”
郝璟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杨非后下了车。
“刚才他吃饭吃了多少钱？我还给你。”
“不用了，就一顿饭而已，”陈家林摆摆手，笑了笑，“其实你之前那些也不用给我的，没多少钱。”
“都上千了还没多少钱？再有钱也不能这么霍霍，”郝璟看了陈家林一眼，“以后他再联系你，你千万别搭理他，我最了解这人，就是爱占小便宜，还美其名曰觉得你是自己人。”
“所以叔叔现在还不知道你和师兄谈恋爱 ？”陈家林看向郝璟的眼神有些揶揄，“也对，如果他知道了，那估计就不会找我借钱了。”
陈家林这话让郝璟的眉头越皱越紧，他说得没错，如果郝裕龙知道和自己谈恋爱的人是杨非，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举动，郝璟一想就觉得头疼。
车子内，郝裕龙正暗自观察着坐在驾驶位上的杨非，沉默了半天，忍不住开始旁敲侧击。
“诶杨医生，你怎么会跟我家郝璟一起来啊？你们这是......”
杨非的眼睛通过后视镜静静望着路边上正聊得火热的两人，手指不自觉地抚上方向盘，心里不知为何有股冲动就这么在她父亲面前承认两人的关系，却又不知为何想起她那张偶尔露出一点委屈的脸，舍不得让她在没准备好的时候面对这些，毕竟她说过，会找时机自己跟家人坦诚。
片刻后，杨非渐渐松开了方向盘，回头朝郝裕龙笑笑，
“之前郝璟说过想养猫，正好医院有只流浪猫很亲近她，所以正好来和她一起取猫。”
“哦——”郝裕龙的尾音拉得老长，不知是失望还是庆幸，随即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身旁这只猫居然是郝璟要养的，立时将屁股挪得老远，“不行不行，她那是开玩笑呢，我们家可不养这玩意儿，杨大夫你赶紧带走吧。”
郝裕龙说完没听见对方的回应，以为杨非没听见，等抬起头望过去，看见杨非正盯着后视镜，不知道在想什么，郝裕龙刚想再说一遍，就看见杨非缓缓降下车窗，探出头向后望去，对站在路边的两人说，“这里不能停太久车。”
郝璟愣了一下，陈家林也了然地笑了笑，朝杨非点点头，稍稍提高了音量，
“马上师兄，我还有最后一句话要跟郝璟说。”
他笑得暧昧，郝璟瞪了他一眼，语气有些不耐，“快点说。”
“我这个问题可能有点冒昧啊，叔叔和你妈妈，离婚多久了？”
“十多年了，怎么了？”郝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问出这个问题。
“这几次和叔叔见面，他老是提起你妈妈，我听着话里话外的样子，像是有找阿姨复合的想法。”
“不可能。”郝璟想都没想就否认了，两个离婚这么多年的人怎么可能复合。
“你先别急，叔叔说前一阵在街上看见阿姨在跳广场舞，隔了挺多年再见面，忽然有点后悔当初为什么作到离婚这一步，”陈家林一字一句将郝裕龙酒后吐的真言说出来，“你看他最近不是刷直播瞎买东西，就是找人喝闷酒，可能就是经历了一场大病以后越来越怕孤独，又因为看见了阿姨，有点怀念以前了，所以你不能只关心他的身体，也得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郝璟没说话，她想起郝裕龙近来的种种行为，竟真的觉得陈家林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谢了，我再观察观察他。”
郝璟说完，转身上了车。
“怎么不叫小陈送咱们啊，还麻烦人家杨医生。”
后座的郝裕龙嘟嘟囔囔，郝璟瞪了他一眼，“小陈”和“杨医生”这两个称谓听起来就让人不舒服，她抬眼看了一眼杨非，他依然神色如常，她稍稍安心下来，转过头开口，“别一口一个小陈，我说过了陈家林和我只是朋友。”
郝裕龙满脸的不服气，却碍于在杨非车上不好说什么。
郝璟转过头看向窗外浓重的夜色，忽然觉得疲惫，此时手背却忽然有温热的触感覆上来，她转过头，看见杨非不动声色地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心猛烈地跳动着，从后视镜看了一眼正望向窗外、没有注意到他们的郝裕龙，然后不顾微微发烫的耳根，轻轻与他掌心相触。

杨非将郝璟和郝裕龙送到楼下，郝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郝裕龙就主动邀请杨非上楼喝个茶再走，郝璟本来在收拾后备箱里小猫要用的东西，听见他的话后警觉地抬起头，看见郝裕龙看向杨非的眼神有些讨好，像极了看到了新任提款机的样子。
于是还没等杨非开口，郝璟就先一步阖上后备箱，语气严肃，
“你确定你醉成这样还能沏茶？”她知道他在想什么，走过去将杨非挡在身后，将猫窝连带小猫一起塞到郝裕龙怀里，没好气地说，“你赶紧帮我把猫带上楼，别再让杨医生看笑话了，行吗？”
郝裕龙低头看着怀里的猫，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碍于杨非在场又不好说什么，只能朝他笑笑，
“那杨医生我先走了啊，咱们再联系哈。”
“好，”杨非朝郝裕龙礼貌地点点头，还不忘补充一句，“郝叔，您以后是真的不能再喝酒了，心脏病可不是开玩笑的。”
不知道是因为相信杨非作为医生的权威，还是已经开始把他当成未来女婿的候选人看待，郝裕龙听完杨非的话以后不仅不反驳，还表情一本正经地点头，往单元门走的时候还不忘让杨非放心，郝璟看着他那副谄媚的样子，觉得太阳穴止不住地开始疼起来。
“对不起。”郝璟转过身看向杨非，表情有些愧疚。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杨非低头看她，伸手将掉落在她左脸颊的睫毛轻轻摘下。
“就是，刚开始谈恋爱就让你看到这些很奇葩的场面，我挺不好意思的。”
郝璟低下头，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和杨非解释，她和郝裕龙做了将近三十年父女，很清楚今天这种事情根本不是偶发事件，她的父亲是一个明晃晃的烂摊子，她已经收拾了很久，不知道以后还要收拾多少年。
“这跟你没关系，”杨非伸手将郝璟抱进怀里，大手穿过发丝安抚着她的后颈，“无论你爸爸做了什么，都跟你没有关系，你永远都不需要对他做的事情感到抱歉。”
他的怀抱很暖和，以至于她已经不在乎他们正站在她家楼下，不在乎身旁时常会有路人经过，这些年里她身边有过形形色色的情人，她深知最好的爱情也很难与现实生活抗衡，因此她从不向他们袒露自己的家庭生活，但此刻被他这样抱住，就好像有人稳稳地托住她，让她可以安心降落。她将脸埋在他肩头，环住他腰的手臂收紧了几分，然而只是抱了一会儿，就感觉到杨非的手微微僵了一下，她转过头，看见正提着两兜菜的郝裕玲就这样站在他们对面，大概是过于震惊，她甚至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只是眼睛紧盯着郝璟仍环在杨非腰间的手臂，一脸的不可置信。
“姑。”
郝璟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将手臂收回来，默默脱离了杨非的怀抱。
杨非也微微站直了身体，他面色一如往常的平静，还不忘礼貌地叫了一声“郝阿姨”。
“你们，你们这是？”
看见自家侄女和她们医院里一向以冷淡闻名的杨医生抱在一起，郝裕玲的脑子还没转过弯，说话也有些结巴，毕竟在她看来，这两个人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那个，我爸刚才喝多了，我去接他，”郝璟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郝裕玲的表情，“刚好杨医生和我在一起，就把我们送回来了。”
郝璟的语速很快，郝裕玲皱眉听着，忍不住抬手让她打住，“等会儿，你爸又喝酒去了？”
“嗯，”郝璟一个劲地猛点头，试图把郝裕玲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郝裕龙喝酒这件事上，“他不知道抽什么疯，去饭馆喝了不少，然后给我打电话。”
“这混小子。”郝裕玲咬牙切齿地摇摇头，郝璟见状也赶紧附和，可还没来得及开口，郝裕玲就再次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们俩，“你爸的事儿等会儿再说，先说你俩，你说杨大夫正好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