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冬夜渐暖(纯圆皇后)

郝璟点点头。
“哦，然后正好把你们送回来？”
郝璟又是猛地点头。
“然后你又正好抱住人家杨大夫，正好让我撞见？”
郝璟尴尬的笑容凝滞在脸上，她偷偷瞄了一眼杨非，看见他右手握成拳轻轻挡在嘴前，一副想笑又强行忍住的样子，她懊恼地用手肘轻轻顶了下他的手臂，他见状也不恼，只是神色平静地开口，
“抱歉郝阿姨，我和小璟其实刚刚确定恋爱关系不久，因为种种原因还没有来得及登门拜访，是我有失礼数。”
郝璟惊讶地看他将这些话说完，再回头看看郝裕玲，她显然也被杨非这样坦荡承认的方式搞蒙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等您和叔叔什么时候有空，我请大家吃个饭，就当是赔礼。”
“杨大夫客气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就先不用吃饭了，”郝裕玲幽幽地看了一眼郝璟，又看向杨非，“您平时工作也累，要不先回去休息吧，小璟，跟我回家。”
郝裕玲平时是多么圆滑的人，却对着杨非说出这样一句话，郝璟一时间有些生气，忍不住想跟郝裕玲说清楚，却被杨非轻轻拽住袖子，她抬起头，看见杨非对她摇摇头，他的神色依然平淡，就好像刚才郝裕玲说的那些话只是郝璟的幻觉，“先跟你姑姑上楼吧。”
说完，他转头看向郝裕玲，微微笑了一下，“那郝阿姨，我先回去了，改天我们再约吃饭。”
楼道里，郝裕玲一言不发地往上走，郝璟跟在后面，一个劲地没话找话。
“姑，你刚才买菜去了啊？”
“你最近白头发有点多，要不改天我帮你染了吧。”
“姑......”
“你到底要说什么？”郝裕玲的脚步停在了楼梯间的平台处。
“我和杨非谈恋爱的事儿，你能不能先别和别人说？尤其是我爸，我怕他又把对付陈家林那招用到杨非身上。”
郝裕玲斜睨了一眼郝璟，转身看向窗台，良久也没有说话。
“行不行嘛，求您了。”
“放心，我肯定不会说。”
郝璟听见郝裕玲这样回答立时松了口气，全然没有留意对方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她刚想上前揽住郝裕玲的胳膊撒撒娇，就听见郝裕玲哼了一声又继续道：“这种根本没谱的东西，我不稀罕说。”
“什么意思？”
“听不懂？”郝裕玲冷眼瞧着她，低低叹了口气，“听不懂我就说得直白点儿，你觉得你跟杨大夫合适吗？能有什么结果吗？”
郝璟听见她这样说，本想揽住郝裕玲的手停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你说的结果具体指什么？结婚？生小孩？那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是单纯地想和他在一起。”
“是，你单纯，你这孩子从小就单纯，但你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吗？你能确定他单纯吗？”郝裕玲抱着膀子，看她的眼神是明显的恨铁不成钢，“一个离了婚、比你大了快十岁的男人，你让我怎么相信你能玩过他？就这两天，还有病人家属看他长得好，想跟他套近乎呢！也怪我，平时看这杨大夫不爱吱声，真以为他性子冷淡不爱理人，没想到在我眼皮子底下勾搭我侄女。”
“什么勾搭啊，您别说那么难听行不行？”郝璟叹了口气，有些烦躁地用脚尖蹭着水泥地面，“真要说勾搭，那也是我主动勾搭的他。”
“你给我闭嘴，女孩子家的，说的这是什么话。”
郝璟噤了声，面上仍是明显的不服气。
“你要是想跟他玩玩，无所谓，我给你时间，几个月以后，你就赶紧分手回来相亲。”郝裕玲说完顿了顿，“要是玩真的，那你明天立马给我分手，不然越陷越深，你们俩之间，受伤的只会是你。”
郝裕玲说完，没给郝璟反应的机会，就转身径直上了楼，留郝璟一个人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沉默地跟着郝裕玲走进家门，郝裕玲看见客厅里放了个猫窝，讶异地抬头看向郝璟。
“这猫哪儿来的？”
“我想养的。”
“这怎么看着这么眼熟？我们医院的流浪猫？”
“嗯，”郝璟说完，还没等郝裕玲做出惊恐的表情就赶紧补充，“已经打过疫苗驱过虫了，它很干净，不会携带病菌的。”
“牲口这玩意儿可说不准，”郝裕龙从卧室探出头来，“姐，要不你明天给拿回你们医院吧。”
“拿什么拿？我还没说你呢，一眼没看住就出去喝大酒，我看不给你喝倒你不罢休。”郝裕玲瞪了郝裕龙一眼，又回头看看郝璟，一边叹气一边嘟囔，“大的小的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姐，我那就是犯口渴了去喝两杯，谁知道那个小陈小题大做，还给她发消息，”郝裕龙撇了郝璟一眼，“诶，你跟那个杨大夫，处对象呢？”
还没等郝璟开口，郝裕玲就先扔过去一个抱枕，“别瞎说，你女儿跟个男的走在一起就是处对象啊？”
“嘁，人家那杨大夫看上去一表人才的，配她我看倒是怪可惜的。”
“我呸，我们小璟一个如花似玉的闺女，配个二婚男不是绰绰有余？”郝裕玲提高了嗓门瞪着弟弟，“你到底是谁的爹啊你？”
“行了，先别说我了，”郝璟听不下去，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看向郝裕龙，“这次我是没办法才来收拾你的烂摊子，以后你喝不喝酒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也不会来接你给你结账。听陈家林说你最近总是旁敲侧击打听我妈，我不知道你是什么目的，但我就直说了，我妈过得挺幸福，你最好别去打扰人家，不然人家现在的男朋友对你可不会客气。”
郝璟说完就直接回了屋，留下那两姐弟在客厅面面相觑，郝裕龙看向自家姐姐，像是忽然从酒劲中清醒过来，有些不敢置信地问，“你听见了吗姐？这小兔崽子说，徐青现在有人了？”
“听见了，”郝裕玲也挠了挠头，面色有些凝重，“但是其实也正常，你俩都离了这么多年了，你不会真想和徐青和好吧？”
郝裕龙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摇摇头，“没，根本没，谁他妈想和好啊。”

因为郝裕玲那天在楼道里的那番话，郝璟一连几天都有些心神不宁，她试图找机会和郝裕玲平心静气地聊聊，但不管她说什么，郝裕玲永远都皱着眉不愿意听，反而问她什么时候和杨非分手。似乎在她眼里，和杨非在一起就如同犯了天大的错，郝璟不能理解，后来就渐渐放弃跟她争辩，姑侄二人似乎开启了一场冷战，没有确切开始的时间点，但确实悄无声息地发生了。
郝裕玲是郝璟最亲近的人，郝璟自然不愿意和她冷战，可又找不到解决方法，好在最近工作上有一大堆要忙的事，连和杨非约会的时间都只有每天接她下班的短短一个小时，有时回到家的时候郝裕玲已经睡下了，也就避免了见面争吵的尴尬，她不想让郝裕玲生气，可杨非又没做错什么，事后她替郝裕玲向他道歉，他却表示自己根本没有在意，还劝郝璟不要放在心上。她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可至少现在看来，杨非是个很好的人，也是个很好的男朋友。
想到这里，她拿起手机，给杨非发了条微信。
【今天忙吗？】
杨非走在医院走廊，刚看完今天所有病人的检查结果，白大褂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看见郝璟的消息后表情舒展了一些，低头专心回复她的消息。
【有点忙，今天有个会诊，晚上不知道能不能接你下班。】
“杨医生。”
杨非正低头看着手机，身后传来一道女声，杨非转过身，看见一个穿着咖啡色呢子大衣的女人，看着有点面熟，但他每天要见的人太多，一时有些想不起来，直到她走过来，杨非看见她手里单据上的患者名字才想起来，前几天有个病人突发房颤，这应该是病人的家属。
“怎么了？是病人有什么问题吗？”
心内病人的病情一般急且重，无时无刻都在发生问题，杨非自然地认为病人不太舒服，于是将手机收起来，面色严肃。
“没有。”女人摇了摇头，看起来像是要掉眼泪。
“你别着急，慢慢说。”杨非冷静地看着她，医院里每天都在上演生死别离，家属的情绪有时比病人还要激动。
“我就是想来问一下我母亲的情况，她总是说自己没事儿，嚷着要出院，可我还是不放心，”女人抹了抹鼻子，声音有些哽咽，“我知道她是为了省钱，这几天住院的时候我发现她有的时候看起来还是不太舒服，所以想跟您商量商量，我怕她自己什么都憋着不肯说。”
她说完后，杨非想起前几天同事说老太太闹着要出院的事儿，他了然地点点头，试图让女人的情绪冷静下来，“这个你放心，虽然我们之前已经用药物把房颤控制住，但是现在仍然在给阿姨做心电监护，同时也会观察药物治疗的效果，如果不太理想，且房颤反覆发生的话，我们会考虑放心脏起搏器，再进行射频消融，有任何需要和家属沟通的地方，我们会马上跟你反馈。”
郝裕玲刚巡查完病房卫生，抬头就见走廊不远处杨非正和人说话，她眯了眯眼睛，戴上胸前的老花镜，看见杨非对面的女人有些眼熟，正思索间旁边有小护士凑过来，
“看什么呢郝姐？”
“那是谁啊？和杨大夫说话那个？”
护士听她说完也从护士台探头看过去，“啊，就是前几天一个患者大娘的女儿，突发房颤，好在送来的及时，药物就控制住了，当天就闹着要出院怕花钱，让她女儿强行留下来了。”
听见是病人家属，郝裕玲稍稍放下心来，可护士的下一句话却让她又拧起了眉头。
“听说这女儿刚离婚没多久，估计手头也不宽裕，老太太怕女儿花钱，所以闹个不停。”护士拄着头又偷偷瞧了一眼，“你别说，这么乍一看俩人还挺配。”
“这话可不兴瞎说。”郝裕玲小声嘀咕了一句，一边继续往前走，余光却始终瞄着正在谈话的男女，恰巧此时杨非刚刚转过身，看见郝裕玲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朝她点了点头。
“谢谢啊杨医生，”女人看郝裕玲走了过来，于是赶紧道谢收尾，“那我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给您发微信吗？”
杨非迟疑了一下，然后点点头，“一般我都会在医院的。”
郝裕玲看着这两人，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自顾自往前走，下一秒听见身后的杨非叫住自己。
“郝阿姨。”
“诶，”郝裕玲应了一声，自知不能把个人情绪带到医院，于是也转身寒暄道，“这几天挺忙的吧。”
“还好，习惯了。”杨非笑笑，因郝裕玲比上次缓和些的态度稍稍放松了些。
“小璟最近也忙，忙得都没空搭理我，”郝裕玲接了这句话，而后轻哼一声，“本来以为她回延城离我近一点是好事，没想到现在她忙东忙西，反而跟我这个姑姑不亲了。”
杨非默默听着，知道郝裕玲这话听起来是自嘲，其实是在暗示杨非让她们姑侄生分，杨非本就内敛，又因为是在医院，所以没再说什么，看着郝裕玲拿着本子走远了。
郝璟走出公司，抬头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将近十点，她走到路边，本想打个车，却听见身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转过头，看见来人是周奕海。
因为这次的客户是本地很有潜力的初创公司，周奕海对此十分重视，所以时常在郝璟和团队加班时也留下来，有时是和他们一起开会，有时是为了犒劳他们请喝东西，郝璟因为他把项目分配给自己这件事总还是有些介怀，然而周奕海并没有什么其他出格的举动，指出他们脑暴创意的问题时也很客观，她渐渐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于是和他相处时也自然了一些。
“怎么了周总？”
“这么晚了，你回家吗？我正好开车了，要不要送你？”
这么晚坐男性老板的顺风车回家，这件事怎么听都有些不妥，她顿了一下道：“不用了周总，我家不远，打车就行，您赶紧回吧。”
说话间周奕海已经走近了些，他一手拿着外套，笑着看向郝璟，“打车不是也得报销吗？再说，你这不是没打着呢吗？”
周奕海说话间低头看向郝璟的手机，郝璟一下子赶紧锁屏熄灭了屏幕，抬头看周奕海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一时间有点骑虎难下。
“真的不用了周总，我......”
“小璟。”
此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郝璟转过头，看见杨非正站在不远处的街口，他靠在车尾，穿着黑色大衣，右手指间夹着烟，火星在夜幕中忽明忽暗。
郝璟心下一阵惊喜，他说今天很忙，她便做好了自己一个人回家的准备，没想到他会忽然出现在公司楼下，嘴角微微勾起，还没等她开口，杨非已经掐灭了烟朝他们走过来，周奕海也顺着郝璟的视线看过去，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什么，他微微退了半步，向他们笑笑。
“男朋友？”
“嗯，”郝璟反应过来，随即轻轻挽住杨非的胳膊，“这是我男朋友杨非。”
“这是海昕的周总，我上司。”
言辞间二人的亲疏程度已经分明，杨非和周奕海向彼此礼貌地点点头，算是问好。
“之前他们说你有男朋友，原来是真的，”周奕海的目光在杨非和郝璟之间来回梭巡，若有所思道，“真的很相配。”
周奕海说完挑眉看向杨非，“这段时间公司有个项目特别忙，总是需要加班，可不要介意郝璟抽不出时间陪你，等过一阵，我给她放个假，算是补偿。”
“陪不陪我不重要，做她喜欢的事情最重要，我每天来接她就是了，”杨非的语气温和，身体却不动声色地将郝璟护在身后，说完后他低头看她，“那我们回家？”
“好，”郝璟的视线从他线条分明的侧脸上离开，转头看向周奕海，“那周总我先走了，您也早点休息。”
“好，回见。”
周奕海朝他们礼貌挥手，目送他们离去。
等上了车，郝璟终于松了口气，转头看向杨非，语气有些惊喜，“我还以为你今天很忙，不能来了呢。”
“我告诉了你的，在楼下等你，你可能没看见。”杨非伸手捏了捏郝璟的脸蛋，目光有些意味不明，“刚才那个人就是你说的周总？”
“嗯。”郝璟迟疑了一下，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杨非看她的眼神有些探究。
“没什么，就是被工作搞得有点烦，”郝璟摇头笑笑，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凭空猜测又没有证据，没必要让杨非烦心，“我最近忙，没那么多时间陪你，你会不会不开心啊。”
他注意到她的迟疑，慢慢收回目光，转过脸后没再说话。
她因为这种沉默而感到忐忑，小心翼翼地凑近他，看他表情严肃，嘴唇微微绷紧。
她心里开始打鼓，从没见过杨非这副表情，她默默伸出手，将他的身体微微拽过来面对自己，语气不由得再放软了几分，“这样吧，这周末无论有什么工作，我都统统拒绝，我带点点去你家住好不好？”
“好不好嘛，小猫都想你了。”她见他的面色稍稍松动了一些，便更得寸进尺，轻轻将手放在他腿上，圆眼睛眨啊眨。
杨非仍不说话，转头将视线移向别处，郝璟瞄见他微红的耳根，仍不泄气，本想伸手摸摸他的脸，却无意间触碰到他的喉结，就像是一个开关，杨非准确无误地抓住她作乱的手，低声道，“别乱动。”
被他这样一说，郝璟有些失落，本想收回手，却被他抓得更紧了些，摩擦间他掌心的茧子触感明显，她忍不住蜷缩起指尖，看他的眼神有些委屈。
两人就这样望着彼此，大概是被郝璟盯得太久，杨非终于投降似地轻叹口气，伸手将她搂入怀里，“我不是在意这个。”
“那你刚刚为什么板着脸。”郝璟将脸埋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
“对不起，”杨非伸手轻抚着她的发丝，回想起刚才那个周总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能是我想多了。”
“总之，如果你遇到任何事情，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杨非轻轻抬起郝璟的下巴，目光认真。
“嗯，我会的。”郝璟轻声回答，然后伸手将他抱得更紧。
“那周五我来接你去我家，好吗？”
他贴着郝璟的耳垂，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颈间，她缩着脖子，伸手掐了掐他的脸，笑容狡黠，“还说你不是在意这个。”
“不全是，”杨非拉住她的手，笑意温柔，“还有别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