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冬夜渐暖(纯圆皇后)

“我是你侄女，”郝璟没好气地回答，“怎么了？”
“天啊，你这个嗓子怎么搞的？”郝裕玲在电话那头惊呼，“我就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怕你出什么事儿，你昨天没回来，大姑一晚上没睡好。”
“我这不是昨晚唱歌唱的嘛，嗓子都哑了，”郝璟眨了眨眼睛，“诶哟我都这么大了，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吃个早饭，一会儿就回去了啊。”
郝璟好声好气地哄完郝裕玲才松了口气，她这恋爱谈的，简直有种在拍谍战片的感觉。
简单地洗漱完，郝璟走出浴室时，看见杨非系着围裙已经将简单的早饭端上了桌，看见她以后语气波澜不惊：“洗漱完了？吃早饭吧。”
郝璟点了点头，走过去在餐桌前坐下，杨非将一杯温水递过来，说话时有些漫不经心，
“你姑姑催你回去了？”
郝璟低头喝了一口水，闷闷地回了一句“嗯”。
杨非点点头：“那吃完饭我送你回去。”
本来很美好的周末，又是刚刚确定关系的情侣，却在仅仅呆上一晚以后又要分开，郝璟心里有些不舒服，也怕杨非介意，于是再开口时语气下意识带着歉疚，“我以前常年不在家，我姑她还拿我当小孩子似的，一晚上不在家她就开始担心。但我很快就会跟她说咱们俩的事情的，以后就不会这样了。”
她说完，发现杨非微微抬眼，正笑着看向自己，她忍不住轻咳了一声，“你笑什么？”
“没什么，”杨非摇摇头，眼底依然带着揶揄的笑意，“我也没有那么急。”
郝璟反应过来，仔细品了品自己刚刚的那句话，好像确实是自己比较急的样子，她被噎了一下，拿起碗三扒两拨地将粥喝干净。
吃过早饭杨非就开车将她送回了家，两人路上聊起还在宠物医院的点点，杨非说昨天时间太晚，和医生约好了周二再去接它。
“等点点出院先把它接回我家，”杨非一边开车一边跟郝璟说，“观察几天以后，再带它去做绝育，不然以后会很麻烦。”
“好，那我明天和你一起去接它，”郝璟想起那只亲人的小猫就忍不住雀跃起来，“对，还得给它买新的猫砂盆什么的。”
“你看起来很喜欢点点，”杨非转头看了郝璟一眼，语气很温柔，“有没有考虑再养一只小猫？”
郝璟听见他这样说时表情顿了顿，她将脸转向车窗外，声音有些挫败，“我不知道，我还是怕我没能力保护它。”
杨非没说什么，只是沉默着握了下她的手。
车子稳稳停到郝璟家楼下，郝璟却没动弹，只是一边转过头，圆圆的眼睛望向他，手指轻轻摩挲着安全带。
“怎么了？”杨非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
“我要上楼了。”郝璟眨了眨眼睛。
“嗯，拿好手机，别落了东西。”
杨非说完，竟真的低头认真在车内梭巡，像是怕她落下东西，郝璟有些泄气，又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能扁了扁嘴准备下车，却在刚解开安全带时，手被人轻轻按住，杨非倾身凑过来，在她眉心落下一个吻。
“真希望我的感冒赶紧好。”杨非的声音低沉悦耳，郝璟忍不住笑了笑，在他耳旁悄悄说了句什么，然后便不好意思地打开车门下了车，飞快跑进单元楼，杨非看着她的背影，耳朵渐渐红了。
郝璟哼着轻快的歌上了楼，打开门就看见倚在沙发上一边刷短视频、一边摆弄着什么东西的郝裕龙，她无意间多看了几眼，却被郝裕龙给瞪回来。
“看什么看。”郝裕龙说完，两手将面前的几块破石头全都收进怀里进了屋。
“也不知道他着了什么魔，天天看那个什么直播，然后往家里买这些破铜烂铁，还说什么玉石，”刚在阳台浇完花的郝裕玲走进来，抬头打量了郝璟一眼，再开口时带着疑问的语气，“怎么回来的？”
“嗯？”郝璟本来还想数落郝裕龙几句，听见郝裕玲这样问瞬间没了气势，转身一边放下包一边回答，“打车回来的。”
“嘁，”郝裕玲冷笑了一声，抱着双臂倚在阳台口看着郝璟，她指了指窗外，“从这儿，全都能看见。”
郝璟愣了一下，随即露出讨好的笑容，上前揽住郝裕玲的肩膀，“姑，我的好姑姑。”她说完这话，看见郝裕龙不知什么时候从卧室溜了出来，鬼鬼祟祟听着她们的对话，郝璟瞪了他一眼，继续转头向郝裕玲献媚。
郝裕玲哼了一声，“我看你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看你昨天晚上压根就不是跟同事聚餐吧。”
“我也不是要故意瞒着你的，”郝璟扯了扯郝裕玲的袖子，“我其实......”
“你说你跟那个小陈谈个恋爱而已，你直接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不就得了，我也不是什么老古董，过个夜怎么了。”
郝璟听完郝裕玲的话，知道她虽然看见了自己坐别人的车回来，却没看清楚她开车的人是谁，她叹了口气，不由得觉得头疼。
“你想错了，那不是陈家林，”郝璟耐下心来，决定豁出去了，她要彻底拨乱反正，“从头到尾我就根本没和陈家林恋爱，我们就是很普通的老同学关系，只是吃过几次饭而已，你不要想歪了。”
“你没和人家恋爱，还让人家来家里吃饭？你这不是戏弄人家的吗？”
一旁站着的郝裕龙突然插上了话，郝璟回头瞪了他一眼，“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什么时候管得这么宽了？”
“怎么和我没关系？反正小陈就是我认定的未来女婿，”郝裕龙横眉冷眼，说话时也不正眼看郝璟，“你就别作了，到时候把小陈也作没了，我看你怎么收场。”
“行了行了，”郝裕玲看这俩人开始拌嘴忍不住开腔，“你们父女俩就别互相找茬了，一个刚出院没多久，一个身体也没多好，干什么呢？”
郝璟此刻没有心情理会郝裕玲说的话，她朝郝裕龙走近了一点，尽管不对付，但她也正因此了解她爸的所有恶习和反常，平时跟他没关系的事情，他一定躲得远远的，怎么她刚才只提了句陈家林，他就这么坐不住地替人家说话，事出反常必有妖。
“你是不是背着我跟陈家林有联系？”
郝璟的目光直直地看向郝裕龙，以至于郝裕龙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了一步，
“什么啊，我，我没有啊。”
“手机给我，”郝璟在郝裕龙面前摊开手，她现在百分之八十确定她的直觉没错，胸口的火气不断上涌，音量也忍不住提高几分，“赶紧给我。”
一旁的郝裕玲看着这胶着的形势忍不住上前拉住郝璟，“诶呀行啦行啦，你们俩这是干什么呢。”
“联系了怎么了？”也许是因为在家里所以有了倚仗，又或者仗着自己病人的身份所以可以肆意作威作福，郝裕龙的眼睛瞪得溜圆，挺直了胸膛朝郝璟吼道，“我做什么还用你批准吗？一回来就管这管那的，是不是又忘了谁是老子？”
“你还知道你是老子？”郝璟摸了摸鼻子，差点被气笑了，“那你觉得自己有做老子的样子吗？你敢不敢说你跟陈家林要什么了？”
“我有什么不敢的？老子女儿跟他处对象，我管他临时借点钱不是应该的？”郝裕龙的脸涨得通红，好像是郝璟把他气成这样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他是我对像？退一万步讲，就算他是，你凭什么管人家要钱？是不是只要人家给你钱给你酒，你连女儿也可以卖了？”郝璟最恨他这副样子，她的眼睛变得通红，牙齿忍不住打颤，却坚持着没哭出来。
“哎哟行了行了，”郝裕玲赶紧将郝璟拉到卧室里，然后回头对郝裕龙嚷道，“快回你屋，别说了。”
郝璟坐在床上，听见门外的郝裕龙依然在低声嘟囔，“小崽子在外面呆几年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混得啥也不是，回家还跟我发脾气，老子这么多年沾上她啥光了？”
她抓着床头的栏杆，想冲出去再和郝裕龙理论，却被郝裕玲拦腰抱住，“行了小璟，你别跟你爸一般见识，他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就是混球，其实他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有什么用吗？”郝璟抬头看向天花板，“你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向着他的，但他有改过吗？他有真正做过什么为我好的事儿吗？”
从郝裕龙开始喝酒，她就很少跟别人说自己家里的情况，上小学时，其他小朋友都会主动邀请好朋友去自己家里玩，但她不敢提，怕别人知道她有一个这样的爸爸。后来上中学，有个男生对她有好感，每天都跑到班级门口给她送苹果，可之后大概是他家里人告诉他她有一个喝大酒的爸爸，所以后来她再也没有收到过苹果。
后来她考去了上海，以为终于可以摆脱，回头才发现自己在每一段亲密关系中都不敢真正敞开心扉，就像现在，她根本不敢大大方方向别人那样告诉家里人自己在恋爱，她害怕对方被吓退，也害怕对方被郝裕龙吸血，更别提那个人是杨非，她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人。
“你出去吧姑，我有点儿累。”
郝璟说完后便转过身，给陈家林发了条微信，问郝裕龙管他要了多少钱，她替他还了。
不是因为可怜郝裕龙，而是不想因为这件事又和陈家林牵扯不清，她不想让杨非误会。

大概是吵架太伤元气，又或许是那天和杨非的接触过于亲密，那天晚上，郝璟还是中了感冒的招，以至于她根本没力气和郝裕龙争执，除了警告他以后不许再私下联系陈家林，就没再和他说过话，当然，他看起来也一副不愿意搭理她的样子，郝璟只装作看不见，懒得理他。
好在工作还能给她些许安慰，周一上班那天，她在周会上复盘了青啤活动的全流程，周奕海对她的表现很满意，在全公司面前赞许了她的执行力，坐在她旁边的艾米在桌下给她比了个大拇指，她只是笑笑，默默拍开她的手示意她别闹，坐在对面的王清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脸色便开始有些不太好看。
“厉害啊你，来公司带的第一个项目就能让周总夸你，不简单。”
回到工位上，Amy 将椅子拉到郝璟旁边，凑过去小声说。
“也不是，我其实就是干了一堆杂活而已，”郝璟压低了声音，“而且我反而不希望他当着大家的面夸我，真觉得我做得好，给我奖金就行了，估计也是为了做给别人看的。”
“也是，你没看见刚才王清的脸色，她最近正疯狂拍周总马屁，想拿到本地的一个项目，”Amy 对郝璟使了个眼色，“你可得注意点儿，别招惹她，她最近估计最近正看你不顺眼呢。”
“知道了。”
郝璟看了一眼工位上的王清，然后收回目光。
“今天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吃好吃的？我刚种草了一家店。”
“我不去了，你好好吃吧。”
“约了人？”
“嗯。”
“男朋友？”
“嗯。”
郝璟面色平静地说完，才发现旁边的 Amy 瞪大双眼，一副被虐到了的表情。
“你有男朋友了？什么时候的事儿？看你今天没精打采的，是不是周末跟男朋友在一起折腾得太过分了？”
“小点声，我就是感冒了而已，”郝璟恨不得用手捂住 Amy 这张满是虎狼之辞的嘴，“就前几天的事儿，你别出去乱说。”
Amy 挑了挑眉，一副想继续听八卦的样子，好在这时周奕海将郝璟叫进了办公室，徒留 Amy 一个人在工位，表情尽是遗憾。
郝璟走到周奕海的办公室敲了敲门，周奕海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抬起头看见来人是她，微笑着说了句“请进”。
“坐。”
周奕海的双腿自然地交叠在一起，郝璟在他办公桌前坐下，摊开笔记本，以为他要跟她交代工作上的事情，没想到周奕海却笑了笑，轻轻将她的笔记本阖上，
“用不上。”
说完，他起身倒了杯热水递过来，“刚才开会的时候看见你总打喷嚏，是不是感冒了？喝点热水吧。”
郝璟愣了一下，接下那杯水但没有喝，只是有些疑惑地看向他，“谢谢，您找我来是？”
“刚才在会上，有些话当着大家的面说不太好，你这次做的不错，该有的提成和奖励不会少，”周奕海不疾不徐地说，“这次项目以后，我觉得你有能力承担更有挑战性的项目，我最近在聊一个本省的饰品品牌，我看了他们的产品，很有意思，但他们还处于品牌建设的初期，没有做品牌的概念和经验，所以如果我们和他们合作，除了为他们想出理想的策划案，还需要花更多的时间让他们理解方案的价值，我倾向于把这个项目也交给你，你觉得怎么样？”
郝璟心里有些惊讶，她瞥到了周奕海桌上摆着的品牌资料，是她也了解过的一个很有潜力的本地初创品牌，对于她来说，能参与到这个项目自然会有不小的收获，只是她没想到这么重要的项目，周奕海会让她这样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接手，因而一时间有些沉默。
“怎么？有困难？”周奕海歪着头看她，眼神中有几分戏谑，“其实你倒不用担心业务上的问题，我只是让你来带这个项目，会给你组一个小团队，不过如果真的接手了，你可能确实会比较忙，比如连谈恋爱的时间也没有，你能接受吗？”
郝璟没想到周奕海会这么说，她迟疑了一下，随即摇摇头，“没有，我不是担心这个，只是没想到您会把这么重要的项目交给我。”
“交给你是觉得你靠谱，”周奕海笑了笑，“要是真影响你谈恋爱的话，可不怪我啊。”
和老板聊起“谈恋爱”这个话题总觉得有点别扭，郝璟的笑容有些生硬，周奕海却朗声笑道，“好了，逗你玩儿的，接了这个项目就好好做，掉链子的话，我直接换人。”
郝璟点点头，出去的时候不忘将周奕海办公室的门带上，等她回到工位上，看见王清“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向周奕海办公室，她闹出来的动静不小，惹得周围的同事纷纷侧目。
“怎么了这是，”Amy 的视线跟随着王清的身影，然后好奇地问郝璟，“刚才周总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说他在谈一个饰品品牌的合作，准备交给我来带。”
郝璟的声音很小，说着说着她才明白刚才在周总办公室那股别扭是为什么了，明明她们部门有三个人，周奕海却直接把项目分给了她，她越说越觉得奇怪。
“什么？居然直接给你了？”Amy 惊讶地问道，“完了，那你就准备好王清向你开炮吧，这个项目就是她最近一直想争取的，本来她一直是跟周总老婆一个战壕的，最近为了这个项目频频跟周总示好，她估计怎么也没想到周总连商量都没有，直接给你了。”
郝璟越听眉头皱得越紧，“那怎么办？我要不还是跟周总说一下吧，这样确实不太好，感觉不明不白的。”
“得了吧，万一人家周总没想那么多呢，”Amy 将她的话打断，“而且你这次已经证明了你有能力带这个项目啊，你应该好好做，打别人的脸。”
“我再想想，”郝璟觉得脑袋疼，看了看 Amy 忍不住道，“那你就不想做这个项目吗？提成应该不会少。”
“呵呵，”Amy 干笑了一声，环绕了周围一圈然后凑过来小声跟郝璟说，“说实话，我上这个班都是因为平时在家太无聊了，要不是我死乞白赖地要求，我爸妈根本不能同意我出来工作，所以这种一看就累人的项目，我是真不想沾。”
郝璟惊讶地看着 Amy，不禁感叹原来自己身边还隐藏着一位来体验生活的富二代。而她累死累活地加班，最后只换来郝裕龙一句“混得啥也不是”。两人正说话间，王清已经从周奕海的办公室推门出来了，她的眼睛很红，看起来像受了很大委屈，郝璟和 Amy 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不再说话。
下班后，杨非开车来接郝璟一起去看点点，见她兴致缺缺的样子便问她怎么了，郝璟隐去了周奕海那几句有些奇怪的话，将白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他沉默着思考了一会儿，然后问郝璟，
“如果抛开其他因素，你自己真的想做这个项目吗？”
“挺想的，”郝璟点点头，“钱多，也挺锻炼人，总比其他项目强。”
“那你就好好做，别想太多。”
“做这个项目的话，”郝璟转头看向杨非，语气有些小心翼翼，“以后可能会有点忙诶。”
“那怎么办？”
前方就是宠物医院，杨非缓缓将车停到路边，熄了火之后解开安全带认真地看向郝璟，郝璟看着他有点严肃的表情，不由得有些紧张，刚想伸出手安慰他，就发现他低头轻轻笑了一声，再抬头望向郝璟时，身体又朝她的方向凑近了几分，郝璟对于这样突然的亲密距离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屏住呼吸，心跳变得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