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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凛冬热吻(尤洇)


根本听不到也不听任何人劝阻的陈天青在听到这句话后,神智与理智一同回归,握紧的拳头骤停于躺在地上已经快要没有呼吸的男人脸颊上方,一滴一滴的往下滴血。
他咬紧后槽牙,狠狠闭了闭眼。
在经历漫长又难捱的几秒钟后,才身形晃荡的从那男人身上站起来。
他边坚定不移的依直线朝被秦决护在身前的陈芷荷走,边扯起身上套着的、不容易看出牌子的马家白蓝拼色衬衫角持续擦拭手关节与脸颊处沾染的血液。
擦的认真而虔诚。
反复擦了好多次,看起来泛红脆弱的皮肤都快要被他擦破了,陈天青仍然觉得有些不干净,难掩烦躁的想要拧眉头,但又怕表情太凶会吓到陈芷荷,连忙松开,他曲腿蹲在陈芷荷面前,微低脖颈将挂在上面的宝贝翡翠佛牌摘下,徐徐挂到陈芷荷脖子上。
万分注意着没挨到她皮肤半点的手指不自然的蜷了蜷,缩回。
他以一种屠杳从未听过的、最温和最轻柔的、满怀爱意与小心翼翼的声音对陈芷荷祈求道:“宝贝儿,哥哥现在身上有点脏,哥哥怕弄脏了你这件漂亮的小裙子,能不能先不——”
“——不能,我就要。”
陈芷荷揪着玲娜贝儿的耳朵,不由分说的就上前去搂他脖子。
“好好好,哥哥抱,哥哥抱我们宝贝儿,”陈天青拿她毫无办法,只能好脾气的顺从,只是在她看不见的背后悄悄用干净的小臂代替沾血的手掌,既抱住了她又不会弄脏她的公主裙,“跟哥哥讲讲,刚刚有没有被吓到呀?”
“没有,我厉不厉害?”
“厉害厉害,我们荷荷宝贝最厉害了,真棒。”
“哥哥今晚还要给我讲艾莎公主的故事。”
“嗯…宝贝,对不起,今晚哥哥可能得出去办点事情,应该没办法——”
“——荷荷也去!要跟哥哥!”
“……”
“真好,”屠杳在靳砚北寸步不离的陪同下慢慢脱离还未来得及被激发出的ptsd,她舔了舔稍微缓过来些的牙龈,由衷感叹道,“陈芷荷能被陈天青这么宠着爱着真好,这辈子肯定不会再像上辈子那么辛苦了。”
靳砚北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她的状态。
再三确认她不会再出现应激反应,才缓缓松开手掌,让她一点一点适应长久黑暗过后的亮光侵袭。
他转移她的注意力:
“你知道陈天青为什么最近几年忽然开始穿马家的衣服吗?”
明明前几年还大放厥词的嫌弃马家的衣服丑,说他这辈子打死都不会踏进马家一步,这才没隔了几年,就差浑身上下都是了。
屠杳眨了眨眼,意料之内的摇头。
“陈芷荷只喜欢它家的包,”他不疾不徐的解释道,“陈天青为了能给她买到不同颜色的包包疯狂配货,就他身上那件衬衣,家里少说得有三件一模一样的。”
就包括他们那晚在希尔顿打的木质麻将,也是。
全都是为了陈芷荷。
“所以,”屠杳的关注点向来清奇,脑回路极不寻常的转了十八道弯,挑起往事,“那天我从你衣柜里拿走的那只鳄鱼皮凯莉也是?”
“不是,那是我——”
那是我有天偷看你微博动态碰巧得知你很喜欢那只包但自己又舍不得买,专门去配了好多货才好不容易订到的,只是之前你一直在国外,我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名正言顺把它的送给你。那天故意碰你车让你去家里,就是想让你看到、拿走那只包,果不其然,你真的……
“——杳子?!”
难得想要借机下定决心道出口的小心思被没有眼力劲儿的扑灭,靳砚北及时收住话头,心情不大爽的绷直唇角,眼锋利的似刀般望向声源地。
只见施骋身披浴巾,满脸愣怔与受伤的站在几步开外。
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身穿情侣装的屠杳和他。
不可置信。
而他的手,还揽在屠杳腰上。
作者有话说:
明天双更提前把周四的更了周四有点事情可能没空

“你——”
施骋茫然不知所措的呆站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之外, 任凭他人仓皇惊诧的拨110叫警察、打120喊救护车,任凭浑身是水、眼眶通红、难得从头狼狈到脚的杭煦裹紧毯子一言不发的避开他们往门外走,只有他, 身体僵硬, 连一句完整顺畅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演的就好像他有多么深情有多么爱她似的。
如果这会儿赵政渊在场,想必会毫不吝啬的夸奖他难得演技在线, 都不用提前适应就能一条过。
他唇瓣干涩,想要伸出舌头来舔,没舔,改为撕咬着下唇的死皮,他双手紧紧攥着雪白崭新的浴巾角,眼眶里的红从眼角缓缓过渡到下至, 承载了一腔不言自诉的委屈与不甘。
有点抖, 也不知道是被冷风吹的还是被失望搞的, 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他坑坑巴巴的叙述道:
“你们俩,我们,我们好像还没(分手)?是吗……?”
那一刻。
屠杳忽然就打心眼儿里觉得:
可真他妈的虚伪啊。
累死人了。
如果这个时候他能够被自己内心真正的情绪所支配,能像个敢爱敢恨的爷们儿一样挺直腰板来指责她出轨,跟她吵, 那她还敬他是条能拿出真情实感来对待人的汉子。
至少,让她有理由相信, 在过去那七年的相处中他是有付出过真心实意的。
哪怕只有短短几秒钟, 也好。
他却背道而驰。
选择继续伪装, 选择对她继续装、继续演。
这种人, 就算她再跟他说一万句掏心窝子话都没用。
一句多余的话都懒得再废, 屠杳甚至都不愿意装模作样的先从靳砚北怀中撤开, 就保持着贴靠在他肩膀的亲昵姿势,极为不耐烦的狠心道:
“别装了,施骋,我们早分手了。”
酒香四处弥漫,血渍曲折蜿蜒,蒙□□光沾染猩红的诡异,背景音乐的调子越拖越低,围在被打男人周边的人群好像散了些,又好像添了些,你来我走,纷纷扰扰。
音乐切换至下一首,曲调逐渐高昂,有个男人藏在角落中一瓶接一瓶的灌着酒,好像怎么喝都喝不醉;有对情侣见缝插针的吻到一起,光动嘴还不行,非要动手动脚;有个女孩看样子长的很漂亮,瓜子脸高鼻梁,将一个个头不高的男生挡住问他索要微信……
一瞬白光突现,短暂刺目,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阴沉着面孔从某个角落莫名出现,头也不回的朝她们所在的这边走来,身后还紧紧跟着位旗袍傍身的“温婉娇柔”女人。
那女人不叫喊也不说话,就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他走哪,她跟哪。
宽阔而寂静的秋夜马路被短促扎耳的警笛刺破,红光蓝光交替闪烁,有人百无聊赖的刷着微博,藏在某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跟小姐妹们偷摸讨论姜亦是真的很厉害,又拿下了一个极其难拿的顶奢代言;有人嫌场内的音乐声开的太大,聊天聊不过瘾,不想再费嗓子,干脆将几个频繁聊天的姐妹一起拉了个小群,在群里一起“指点江山”。
那个微信群,名为《快乐吃瓜群》。
施骋那边拼尽全部演技才无比艰难的憋出半句“可我还没有……”,屠杳手中握着的手机便滴滴答答屡次三番的弹出消息提示音。
消息提示一条比一条进的快,来的急,令亮起的屏幕上不断刷出绿色残影,甚至搞得手机都有些卡顿。
她想忽视,却根本无法忽视。
只得先点进去,再开启勿扰模式。
大厅内聚众拥堵的人流有向外涌动的趋势,规模不小,大抵是又有什么“新事件”发生。
恰逢其时。
靳砚北的手机也进了电话。
他没有刻意走到安静的地方接。
就呆在原地,一胳膊搭上屠杳的肩,一手直接接起电话,询问对面怎么了。
背景音的音调有点高,哪怕她挨他很近也照样无法听清电话对面都说了些什么,但她能够清晰感受到的是:随着通话时长一点一滴的增加,靳砚北长久的沉默变得越来越震耳欲聋,周身的气压也压得愈来愈低,混合着沉闷、愤怒、阴鸷、惋惜、悲哀、惆怅的复杂情绪透过他些许僵滞的手臂与不自觉蜷缩紧的手指都尽数传达给了她。
指骨嘎嘣脆响了一声。
他眉眼沉抑,气场颓鸷,湎着极低的调子从喉咙中滚出一道消沉的“嗯”。
挂了电话。
“怎么了?”
“学校那边出了点事。”
“是你那篇论文有什么——”
“——杳子,”
施骋不看时机的打断她对靳砚北的关切,好像十分不满于她没有配合他的这场满分表演,想将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强硬的拉回自己身上,“为什么啊?能跟我说说吗?明明我们之前都还好好的啊,是因为他——”
话没讲完。
又被从室外快步走进来的贝斯手拦腰折断。
贝斯手上半身□□、下半身单围一条浴巾,头发整个湿淋淋的撂在额前,还在滴水,一看就刚从泳池里钻出来,他最后一段路逆着往外奔涌的人流小跑过来,不容分说的就要拉施骋往应急通道走。
“——骋!骋!快走!”
他火急火燎道。
一开口,蕴藏在口腔中的浓郁酒气夹杂着恶臭烟气扑面而来。
施骋被他嘴里那股光是闻着都让人忍不住想吐的气味呛的猛然偏开头,喉咙漫上丝不明显的反呕之意,他频频滚动喉结压了压,仍旧固执的站在原地不肯被他拉走。
“条子来了!哥!”
“再不走被抓到咱哥几个全都玩完!你他妈比还想不想混了!!”贝斯手一看就是喝多了,大舌头,有点说不清楚话,急的额头冒汗,只能使出全身的牛力气去拉他,拉不动,见实在劝不动施骋,便退而求其次的将注意力转移到她和靳砚北身上,不长脑子的开启攻击模式,“她出轨了!哥!她都出轨了你还装什么啊!你跟她这种见利忘义的婊子说再多有什么用!人家就是喜欢连大学都毕不了业的——咳咳咳——!!”
屠杳今晚也喝了不少,少说半斤。
本就尽力压抑的情绪先是被主编点燃引星,随后又被施骋添了把火,现在,她心头的火气彻底被贝斯手的脏话点燃,蹭的一下窜上来,愈烧愈烈,烧的她眼尾通红。
她想都不想就攥紧掌心用力挤压手中只被喝掉四分之一液体的咖啡杯,令大股的黄褐色带奶腥味的无糖拿铁争先恐后的冲破纸质吸管,直冲贝斯手的脸而去。
毫无防备、反应迟缓的贝斯手被她泼挤了一身冰咖啡。
头发、脸上、身体、嘴里全都是,一边顺着打结的发丝往下滴,染脏下半身雪白的浴巾,一边往他嗓子里呛,呛的他只管剧烈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
“你他妈再说一遍?!”
屠杳向来明艳妩媚的脸上再无一点半点笑意,唇角向下折,额角冒青筋,攻击性不掩分毫的向他们表露出来,她一甩手将盖子已经脱落的还剩余不少液体的咖啡杯猛的又兜头给贝斯手泼了一脸,恶言厉色的重复:“你说谁大学毕不了业?!”
在她用冰拿铁攻击贝斯手时就迅速与贝斯手拉开距离、避免被连带的施骋一看情况不对,往回挪了几步,连忙想跟她们打圆场:“不是,杳,他不是——”
“——我,说,过,了,别,叫,我,杳。”
屠杳一字一句咬字清晰的怼了回去,眉狠眼厉的,一点情面都不留,“道歉,趁我现在还没打定主意要搞你们。”
无论是因贝斯手对靳砚北的出言不逊,还是为他施骋背着她出轨徐宁意的六年。
于情于理,他们都欠她们一句道歉。
“我——”
看样子施骋还想再跟她解释些什么,亦或者是再说些什么,奈何自别墅外传来的警笛声一声比一声近,一声比一声响,好似警车现在已经就停在了户外草坪,正紧贴着别墅的砖墙向内透最后的通牒。
施骋想起贝斯手的话,实在不敢再耽搁了。
最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拉着还在咳嗽个不停的贝斯手与她们擦肩而过,头也不回的往外跑。
在瞬息即逝的几秒钟之后,原本还沸反盈天、热闹躁动的空旷大厅内霎那间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一个愤怒,一个沉郁,两个人谁都没有先开口。
bang a ne gong gin ta ka go yeon gi ga za u ka ne,
房间里的空气浑浊弥漫着烟气
neol beu reo jin nae ma eu meun eo di e dwo ya hal gga,
我散乱的心又该何去何从
wi ro hal ma nan geol chat dda bo ni.
想找些安慰
深秋夜晚刚落过小雨,酝酿出的刺骨而冷冽的穿堂风呼啸而过,吹来满室的寂寥空然,天上悬挂的月亮与星子好像也会审时度势,不通知一声就将自己的踪迹彻底隐匿于与夜色分不清伯仲的黑云之后,不露出一点马脚。
警笛彻天鸣,黄叶飘然落。
灯火还在看不清形势的变换着斑斓色彩。
这场每个人都脱不了干系的大型闹剧就戛然而止于此,不给她一丁点缓冲的机会。
屠杳双肩猛塌,大脑懵然,沉沉喘息着将外溢液体的塑料杯丢到脚下,弹了两弹,倒在地面孜孜不倦的流出脏污,液体迅速侵袭地面,不断蔓延,腐蚀掉落在一旁的花骨朵。
她双腿一软,拽着栏杆跌坐到冰冷的台阶上。
手中未曾熄灭屏幕的手机死板而不懂变通的将界面一直停留在名为《快乐吃瓜群》的微信对话框中,仅那不曾变更的一页中的内容,就足矣令她整个人似被兜头摁进水里般冰冷、窒息、无法求救。
一字一句,都好似活活剜杀她的刀。
【未晚:她到底是怎么好意思的啊?我天,都被铁锤成那样了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来参加聚会?也不嫌自己丢人,脸皮可真有够厚的。】
【ytyt:她刚来组里那天我就觉得她不是什么好东西,看吧,果然~】
【ytyt:指不定背后被多少男的睡过呢~】
【小天鹅:你们说,她跟赵导睡过没?】
【拉拉今天努力了吗:百分百。】
【august:不多说,就一句,抄袭必死哈/图片】
【ytyt:哈哈哈哈哈天,这遗照是真的绝。】
【哦:我就说这写的什么破烂剧本,原来是抄的啊,那怪不得/龇牙。】
【别再抽烟啦:话说,你们就没觉得她的脸很假吗,就像那种照着整容模版整出来的,丑的要死。】
【哦:u1s1,还真没觉得。】
【未晚:不是我说,她那鼻子肯定垫过,下巴肯定削过,说不定双眼皮也是拉的,反正肯定大整了,不然不会长成这样。】
【不瘦二十斤不改名:她身上还有真的吗?】
【august:抄袭是真的呗哈哈哈哈哈哈。】
【拉拉今天努力了吗:哈哈哈哈哈。】
【ytyt:哈哈哈哈哈哈哈林萧你……】
【……】
屠杳颓废狼狈的蹲坐在冷冰冰的台阶上,双腿并拢将头完全埋了进去,用双手夹捂着耳朵。
好像以此就不会再听到那些声音。
令她崩溃想死的声音。
yeong wo nan geon eop da neun ge,
这世界没有永远
nu gun ga nal ddeo nan da neun ge,
有人离开我身边
ha neul ro no pi na ra ga geo na,
我会飞的更高
geu nyang ddeo nat dda geo na.
或者只是离开
geu reo ta myeon nan geu nyang hon za ga pyeo nan no mi doel ge.
既然如此还不如孤身一人
偏美式装修的别墅大厅内空空荡荡,却又满满当当。
银灰色的瓷砖地板被大大小小沾有液体的黑色脚印毫无规则的涂抹着,你踩一脚,我蹭一下,留下无数肮脏秽乱的印记,透明酒瓶碎裂成玻璃渣铺了一地,这一滩那一滩的流淌出明黄色的酒液,味道馥郁醇浓的人想吐,血渍干涸成黑红色,西瓜皮胡乱甩扣在垃圾桶旁,切成丁的水果掉了一地,摔出五彩斑斓的浊色。
令人倍感窒息的蓝黑色灯光一闪不闪的充当照明物,隐隐约约的照亮被各式各样的内衣、团成团的卫生纸、使用过的避·孕·套侵占的布艺沙发,茶几上东倒西歪的扔着各式各样的酒瓶,喝完的没喝完的杯子,骰子里面夹杂着药片,转盘上面摆放着胶囊,蛋糕甜点被碰掉在地上,奶油糊的所过之处皆是,满眼充斥着无法言说的颓靡。
泳池泛潮腥,咖啡氲甜腻。
这场堪称淫·乱·萎·靡的聚会不出所料的走向了与它相匹配的结局。
摔倒在地的酒瓶中一汩一汩的流出酒液,靳砚北好似闻到了来自于自己口中血液的腥甜味。
他没忘记片刻之前同学打来的那通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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