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女生小说 > 全文免费阅读

于凛冬热吻(尤洇)


“到时候,我一定再也不和她生气,再也不和她说分手了。”
他将旁边那块没有贴黑白一寸照,而是贴了一张他曾抓拍她的幽蓝色的潜水照,没有雕刻父母姓名,反而刻着“生似烈阳,何惧黑暗”的墓碑摆放其上,不断用手摩挲着那个从红榜上揭下来的照片。
摩挲着摩挲着,又趴在上面哭成了泪人。
屠杳实在不忍心再看。
侧脸贴到靳砚北宽厚稳重的肩膀上,眺望旷野。
沈菡初。
寓意菡萏初放。
在淤泥中生长,于厄境里开花。
希望她可以将所有的晦涩都留在过往,从今往后,自由且随风,开怀向沐阳。
天低云暗,月与星被囚困在密不透风的乌云之中。
杂糅寒凉阴冷的风一股又一股的扫到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勾起阵阵长久不消的鸡皮疙瘩,难免颤栗。
三人一直在墓地呆到天彻底漆黑才回。
靳砚北将外套脱下,披罩在她单薄的肩头,问她要不要去家里吃饭。
她摇头拒绝,说回家有事。
反倒是秦决。
不想一个人呆着,要和他回家。
屠杳站在灯火通明的屋檐下,目视车子渐远而去,才折身进屋。
客厅亮着灯,但不见人影。
她呆呆的立在开阔轩敞的客厅俄顷,径身上楼,拿出已经打印好的假的曼彻斯特大学的offer下二楼书房去找屠琴。
想要试探一下她的态度。
脚步邻近。
却听到。
自紧闭房门的书房内传来的不依不饶的争吵声。
“……为什么要这样啊!”骆霄难得褪去事不关己,歇斯底里的与屠琴争辩,“难道就因为她是个女孩子你们就要这么对待她吗?!那如果我是个女孩子呢?你们是不是也要这么残忍的对我啊?!”
“霄霄,这个和你是不是女孩子没有关系的,你别误——”
“——那和什么有关?啊?”骆霄狞笑着,一把将骆晟言书房内的瓷瓶摔到地上,发出刺耳挠心的响声,“你说啊!和什么有关?!”
屠琴难得沉默不语。
“……呵,没话说了?那不如我来替你说。”
“因为你害怕只生我这一个儿子不保险,万一我养残了或者是有个什么好歹,你就再也没有能在爸面前跟他养在外面的那群小三小四小五们争宠争财产的资本了,所以你费尽心思也要再生下一个男孩,作为稳固你地位的手段。”
屠杳听闻此言,立刻加快步伐贴靠在书房门口。
手疾眼快的挂掉靳砚北打来的电话,点开手机自带的录音机。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妈。”
“在杳杳前面我应该还有一个妹妹的吧?”
这句话。
令门外偷听的屠杳蓦地浑身冰凉,定在原地。
但室内的人无法窥探。
骆霄双手攥拳,青筋尽爆,百思不得其解的质问她:
“就因为医生说那是个女孩,所以你不惜把过错全都推到我养的那只猫身上,污蔑是它忽然发疯把你撞到地上才导致你流产的……可实际呢?实际是你怕爸骂你不争气,生不出儿子,所以早就背着我们吃了堕胎药,还给医生塞钱让他替你保密……妈,你有想过吗?那个未成形的孩子委不委屈?被爸弄死的那只猫委不委屈?她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因为你的一己私利就被夺走性命,你午夜梦回的时候就不会觉得愧疚吗?就不曾想想你也是个女孩吗?”
越听,寒气越是抑制不住的从后脚跟往大脑里涌。
表情空茫茫的,徒留绝望而惶恐的眼神与不由自主将那张A4攥紧,褶皱成不能看的烂纸的手心暴露她后怕的情绪。
她不敢细想。
如果,如果哪一步稍微出点问题。
是不是她也和之前的那个女孩一样,根本没有来到世上的权利。
“……霄霄,不是你想的那样,”屠琴还在软磨硬抗的进行苍白无力的辩解,试图□□住她在他心目中的母亲形象,“妈妈怎么会这么残忍呢?那真的是我被那只猫不小心吓到,流产了而已,不然我怎么会生下屠杳——”
“——那是因为那个医生和你说你的子宫内壁太薄了,再打胎就无法怀孕了,而且他后来鉴定出杳杳是个男孩,所以你才把她留下的,”骆霄不知道往桌子上拍了个什么东西,“啪”的一声闷响,与他的气势一样逼人,“但你没想到那个医生的鉴定出了错,杳杳是个女孩,所以一生下她你就把她送给了那对美国佬,还骗我说是为了给她更好的教育,是这样吧?我没说错吧?”
低沉而又撕心的声音不断打在她脆弱的耳鼓膜上,像一道道闷炸的惊雷,将屠杳的本就难以保持理智神经炸的七零八落。
她就像整个人都被扔进无边无际的冰冷深海里,阴冷而虚弱。
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屠琴终于慌了心神,嗓音颤抖:
“妈不是,妈不是……”
“妈,我知道从小你宁愿委屈自己都不愿意委屈我,所以我叫你一声妈。之前这些事情我都可以当作不知道,因为我也没办法改变,但现在我长大了,我也有能力阻止你们了,所以我绝对不会同意你们让杳杳给我捐骨髓的想法,就算是我死也不会——”
“——啪。”
随这一声肉与肉极密贴合而出的清脆声响。
无论是门内还是门外,都骤然翻涌出凄静的死寂。
屠杳的心跌了三跌,几乎快要窒息。
手中的手机又开始震动,提示她:靳铮铮的来电。
“你…你个不孝子…”
屠琴痛心伤臆的双唇轻颤,气的话都有些说不清楚:
“…我费劲拉扯你这么大!怎么能眼睁睁的看你出事!……是,骆霄,是,我承认我骗了你,我确实是不想要屠杳,但你以为我好端端的把她接回来是为了什么?!…咳咳…啊?是我良心大发了?我天天好吃好喝的供着她,还让你爸骂上我,我是为了什么?我不就是为了你吗?!”
将要摁在绿色通话按键上方的手转移到红色按键上。
她遍体生寒的打了个哆嗦。
“为了我?”骆霄不可置信的扶着书桌道,“你们早就知道我有骨髓异常了?”
屠琴手捏眉心,慢慢坐到椅子上,才缓缓道:
“六年前的那次入学体检,医生说你高度疑似骨髓增生异常综合征,让我们做好你得随时接受骨髓移植的准备。我和你的骨髓不匹配,你爸又不愿意给你捐,就只能连夜飞美国去把屠杳带回来。”
“上飞机前十分钟,你爸给我打来电话,说你的辅助检测结果出来了,是阴性,不是必须要接受骨髓移植,但难保突发情况。所以我俩商量过后,还是决定把屠杳带回来,就怕你有个万一。”
骆霄一个站不稳,晃了身形:
“所以,杳杳回来就是——”
“对,她从一开始被接回来就是为了做你的备用骨髓库。”
屠琴残忍而冷血剖开真相:
“正常来说,骨髓移植只需要要花二、三十万,但如果想要找到合适的、良好的骨髓难免要花成百上千万,还不一定能找到。”
“所以我们把她接回来,这几年好吃好喝的供着她,给她花的那些钱就是作为她要给你捐骨髓的补偿。”她说,“不然我们根本不会认她。”
屠杳手中揉皱了的offer彻底脱离手心,夹带掌心汗水直直坠地。
她再也听不下去,逃也似的冲出家门。

九月末的夜晚月朗星稀。
深黑透蓝的夜幕低垂的盖在繁星与弦月之上, 北苑过道隐匿在树叶旁的昏黄路灯吸引着群群小飞虫栖息,无法点亮黑压又凄凉的初秋。
溽热沉闷的风一吹。
黄叶掺杂一点桂花争先恐后的大片大片往下落,点缀满柏油路与长椅, 被泠泠月光装饰成翩跹的蝶, 飘飞过每一寸逐渐凋零的世间。
屠杳毫无目的在过道间埋头奔跑。
白到反光的双腿不断交替于漫天寂寥的黑中,划破昏淡,踏碎杂叶。
百褶裙不断向后飞扬, 又落于腿间。
再次被顶飞。
有辆打着近光灯的车迎面而来。
差点儿撞到她。
急踩刹车,司机特意摇下窗户朝她怒骂,“不要命了你!路都不看!”
屠杳跌跌撞撞两步,折身让开,没心思道歉,继续狂奔着。
半空中有一架轰鸣作响的私人飞机飞过。
头也不回的狂奔到北苑靳砚北家, 频繁而急切的摁着大门口的门铃。
里面无人应答, 黑灯瞎火一片。
顿时哆嗦的软了腿骨。
手拽栅栏条, 顺着大门狼狈无比的跌坐到地上。
凄惨的眼神里一片空无。
她就说。
为什么明明不爱她还非要把她接回来。
她就说。
为什么只是指责辱骂她,却从来不对她动手。
她就说。
为什么在她们知道她可能有抑郁症之后那样着急而生气。
原来根本不是为了她。
而是关心她骨髓的质量好不好。
屠杳低垂着头,鼻尖蓦然发酸,酸到她想流泪。
滚动喉咙湿润极其干涩的嗓子眼,强忍湿润欲冲出眼眶的冲动, 她难平细喘的抖着手想摸手机给靳砚北打电话。
却忆起。
方才险些被车撞上的时候,她下意识用双手扶了车前盖一下。
手机应该就是那个时候掉落了。
但她忘记去捡。
没有手机, 没有蓝牙, 手腕上的感应手环也失去了作用。
彻底没有办法联系到靳砚北了。
不再顾忌形象得不得体, 有没有人看到以后会嘲笑她, 屠杳双腿并拢撑起, 将昏昏欲沉的脑袋埋进臂弯与膝盖铸造出的安全之地。
独自消化着这可笑又令人心痛的事实。
本以为,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偏待,无论再遇到什么事情她都能够冷静自持的面对。
却不想。
真的应了沈菡初的那句话:
现实永远比想象要残酷的多。
她们都不过是上帝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消遣物。
屠杳无能为力的苦笑着。
腿脚和手臂一动都不能动,仿佛周遭的世界都凝固住了。
徒留凄厉的阴风阵阵。
不知道过了多久,皮肤与心脏一同凉的透彻。
她正对面出现一双帆布鞋。
“靳铮——”
屠杳“唰”的一下抬起头来,眼眸中升腾起脆弱的委屈。
却在看清来人的面孔时倏而熄灭。
燃起难以言说的怒火。
“——你来干嘛?!”
骆霄尽力舒展自己的攒眉苦脸,将手中被揉到皱巴巴不能看的曼大offer连同手机屏幕碎裂的新手机一齐递给她。
好声好气的提醒道:
“靳砚北给你打了很多通电话。”
屠杳一把夺过手机,给靳砚北回拨电话。
逐渐进入温差大的秋季夜晚阴风簌簌,成群成林的参天大树稀稀拉拉的摇摆身姿,抖落一片又一片不再属于它们的叶。
不远处有一盏路灯被风吹的时明时暗,好似随时就要罢工。
手机“嘟嘟嘟”响了三声之后。
便紧接着响起提示: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她恼火的将手机甩在一旁的地上,双手频频搓脸,于视线所经历的短暂黑暗中呼出一口浓浓的郁气。
以厉言呛声来掩饰自身的狼狈困顿:
“骆霄,用不着你专门来这假惺惺的关心我,我花了你家那么多钱,就该认命给你捐骨髓,你说你什么时候要,我一定——”
“——杳杳,”
骆霄遽然蹲下挺拔的身姿,迅猛将她揽进怀中,闷声闷气道,“你的offer我没让妈看到,她也不知道你听见那些事情了,趁她们现在还都不知道,赶紧离开吧。”
“哥不要你的骨髓,哥舍不得再看你受苦了,”骆霄不让她窥探他疚心疾首的模样,牵起她挣扎的右手放进自己的外套口袋,摸到一个有棱有角的卡片,“学费的事情不用操心,哥这几年偷偷攒了不少零花钱,你先都拿去用,如果不够再跟哥讲,哥再想办法给你打,你在外面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屠杳本就有些绷不住的压抑情绪被他拉开一道口子。
她满眼蓄泪,却不想在他面前哭出来。
挥拳一下又一下的捶在他硬实的肩膀上,哑气吞声道,“你们他妈的一家子都是混蛋,都是混蛋……”
“是,是哥混蛋,是哥之前没能保护好你,”骆霄揽着她后背的手臂又紧了紧,侧脸将柔软温热的唇贴在她嗡嗡而鸣的太阳穴上,保证道,“对不起,杳杳,但这次,哥一定送你走。”
“你别以为你惺惺作态我就会记你的好,我巴不得你早点死。”
“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骆霄轻笑她的刀子嘴,大掌抚摸她的脑袋,“就算你想让我早点死,也得等我先把家产给你从别人手里抢回来再说,不能便宜了别人。”
她又给了他一拳,瓮声瓮气道:
“少他妈的说屁话了,我信你有鬼,懦夫。”
骆霄的性子软,担不起事儿来,连屠琴和骆晟言在饭桌上骂她他都不敢出言阻止一次,就更别说从别人手中抢家产了。
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信不信都好,哥先给你订明晚飞曼彻斯特的机票,趁哥现在有假期,早点送你走。”
“你就先乖乖的呆在那边儿,等哥把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就接你回来,到时候,哥一定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我要先去爱丁堡一趟,头等舱,”屠杳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轻抽了抽鼻子,无处安放的手攥住他的衣角,偏转脸,生硬道,“别花这张卡里的钱。”
骆霄哭笑不得的摸了摸她的脖子,应,好。
生活了四年半的家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明明感觉每天都在往房间里添置各种小东小西,可真当她收拾起来,也就是不到三个箱子、一个半小时的功夫而已。
屠杳将三个行李箱推到墙边,岔腿坐在其中一个箱子上给靳砚北打电话。
盘在脑后不走心的发自皮圈里不听话的跑出,跌落至纤长而骨线流畅的脖颈后。
痒痒的。
她抬手拨开。
靳砚北的电话还是关机。
怀抱最后一丝隐隐若现的希望,屠杳握着手机倒在床上,点开之前没和他看完的《天堂电影院》继续看。
前进五分钟,倒退三分钟。
两个多小时过去,还是连三分之一都没能看完。
当彩色画面中的男人道出“人生和电影不一样,人生辛苦多了。”这句台词时,窗外天光大亮,一切阴霾都好似不再存在。
又是新的一天。
屠杳一眨不眨的盯紧屏幕上骆霄发来的航班信息,起身往外走。
“杳杳,早上好。”坐在餐桌后等阿姨盛鲜煮的茶叶蛋的骆霄主动向她打招呼,“阿姨正好刚煮好茶叶蛋,快过来吃。”
她俯身换鞋。
一句话都没说便走出了家门。
大街小巷各处都是碧绿一般的红艳。
每一株或大或小的绿树旁都被插上鲜艳扎眼的红旗,正迎风招展。
过往的车辆有些在车前盖上插着两面小红旗,有些在车身上张贴小巧玲珑的国旗贴画,商场门头的LED大屏反复重播历年的阅兵仪式,南江边的地标三件套早已为傍晚的灯光烟火秀做足准备。
被母亲手牵手过马路的小学生兴奋的摇晃着手中的小国旗,侧昂笑脸对他妈妈撒娇:“妈妈,今天是我的生日,你说的,我想要什么都可以。”
“对,今天无论我们亮亮想要什么妈妈都给买,想好了吗?想要什么?”
“想好啦!我想要一个奥特曼!会发光的那种!”
“好,妈妈带亮亮去买会发光的奥特曼。”
“耶耶耶,妈妈真好,爱死妈妈啦!”
“妈妈也爱亮亮。”
“……”
极快的恍惚了一瞬,回神儿,屠杳独自插兜随人流过马路,推开口腔医院的门,熟门熟路的上二楼去找靳淮宴。
“今天我值班,阿宴不在,”刚从诊台下来的那位男医生摘下手上的一次性手套,热情至极的招待她,“你有问题直接跟我说就可以,我不比他技术差。”
屠杳上下打量了一圈他看起来就十分不靠谱的外表。
心一横道:“阻生齿,想拔,可以吗?”
“这是什么话,那必然可以啊,拔阻生齿可是我的强项,”男医生游手好闲的一脚踩上垃圾桶,将手套抛掷进去,随手摁了泵旁侧的免洗消毒液,边搓手边折身带她返回去,“先去拍个片子,出来我看看。”
“之前已经拍过了。”
屠杳选出保存在手机里的那张片子给他看。
男医生驻足,双指划拉放大图片,扫了一眼,又瞟她左脸颊一下。
“吃早饭了吗?”
“没吃。”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