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我并无刻骨铭心的男女之情,可能在你眼中,我和你养的獒犬烈马毫无区别,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宇文延扬眉。
“赫连其格,你为何放弃沈晏之勾搭上顾濯缨?”
秦归晚抿唇不回答,宇文延慢悠悠道:“你若看上他的地位,寡人可以给你的更高。”
“大楚的世子妃怎比的上东羌大妃?”
“大妃除了跪拜寡人和阏氏,在东羌无需向任何人行礼。”
“若说护着你周全,当寡人的女人,只要寡人活着一日,可护你不受任何欺负,还能把欺凌过你的人全杀了。”
“而顾濯缨……”
宇文延没忍住,讥笑出声。
“他不过是一个锦绣花丛中长大的纨绔膏粱,从小活在大楚长公主和定国公的羽翼下,除了吃喝玩乐,废物一个。”
“寡人派人把你带到这里后,他才得到你失踪的消息。”
“你指望他救你护你,永远不可能。”
秦归晚不愿和宇文延多言。
宇文延从小在宫中和其他王子各种勾心斗角,在他心中,除了滔天权势,其他都是虚无。
他娶妻纳妾都是为了背后的家族权势。
在他心中,感情是可以用权势地位交换的东西。
他虽女人无数,却从未对谁交付过真心。
她不想浪费口舌解释自己为何会对顾濯缨生情,只道身子不适,想要回去。
宇文延没勉强,抓住她的手一起下了楼。
宫人紧跟其后。
刚走出凉亭,伴随着一声微弱轻响,从凉亭顶上坠下一团紫影,刚好落向秦归晚头顶。
电光火石间,宇文延伸手挡了一下。
紫影应声落在宇文延左臂,而后坠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宇文延捂着左臂,怒气冲天看向周围宫人。
“回太坤殿!让工部司的人立马来见寡人!”
宫人齐齐跪地,瑟瑟发抖。
凉亭失修,砸伤了大汗,工部司的人估计要有一批人人头落地。
秦归晚这才看清,原来是凉亭顶上的一片青紫琉璃瓦坠落了下来,被宇文延挡下后,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宇文延虽捂着手臂,但外衣并无破损,也无血痕,看样子伤得并不重。
她有些愕然。
宇文延这种心狠手辣之人,当初为了登上大汗之位,血洗皇宫长阶,不知杀了多少无辜之人。
在他心中,除了他自己,其他人的性命从来都是等同于蝼蚁。
刚才事发的一瞬间,他居然伸手帮她挡下了未知的危险。
宇文延浑身杀气腾腾,坐船上岸后,让人送秦归晚回去,他径直去了太坤殿。
秦归晚睡觉前,躺在床上,还是觉得今日发生之事好像是在做梦。
第二日,宇文延下朝后,再次过来给秦归晚涂药。
秦归晚安静坐着没反抗,待到涂完药,沉思片刻,道:“大汗昨日为何要救我?”
宇文延让人收起药膏,神色诡谲地看她一眼,并未回答。
晚上,又带她去了御花园。
秦归晚当场无言。
御花园的花全部被铲掉换成了玫瑰,在落日金光下,如火似霞,千娇百媚,馥郁芬芳。
“你想要的东西,寡人都能给你。”
她侧首看向身边人,一言难尽。
接连三日,宇文延每日准时去给她上药,还送去很多稀奇之物,甚至有阏氏才有资格用的凤凰头饰。
并且会带她去看他养的烈马和鹰隼。
秦归晚在马厩见到了沈晏之。
沈晏之穿着太监服饰,跪在一众宫人中,趁着宇文延在骑马,给她使了一个眼色,正要用唇语说什么,宇文延回来了。
而后,沈晏之跪在地上,再也不敢抬头。
她亦不敢让宇文延看出异样,迅速找借口离开了。
今日,秦归晚一觉醒来,发现手上之伤已无大碍。
忍不住对宇文延带来的药膏暗自称奇。
傍晚,有内侍来汇报,说今日有个新妃入宫,大汗要陪新妃,不过来了。
秦归晚立马道:“既如此,你帮我去问问大汗,我的手伤好了,晚上能否去宫内的赛马场骑马?”
她想趁着宇文延今日没盯着她,去马厩碰碰运气,看看是否能再次遇到沈晏之,询问他逃走之事准备的如何。
宫人向宇文延汇报后,很快回来。
说大汗允许她出去,还允许她骑大汗的那匹汗血宝马。
秦归晚喜出望外。
去了马厩,拖拖拉拉待了一个时辰,依旧没见到沈晏之的半点踪迹。
她想,沈晏之要独身躲在皇宫,还要避开宇文延的各种眼线并不容易,可能无法一直待在马厩。
她失落地回去了。
因长期未动,忽然骑马走路太久,她感觉浑身疲乏,洗漱后,早早上了榻。
她睡的并不安稳,迷迷糊糊听到屋内有极小的动静,霎时睁开了眼。
借着屋外微弱的光,看到窗牖被人推开,沈晏之穿着那身太监衣裳跳了进来。
她飞快跳下去关上窗。
将沈晏之推到床榻的围廊后,又气又急。
用极小的声音道:“你疯了!”
“这里全是宇文延的眼线,你这样跑进来,一旦暴露,宇文延会立刻将你挫骨扬灰!”
第163章 退路
“晚晚,我就知道,你还关心我、在乎我。”
沈晏之眼神灼灼盯着秦归晚,一颗心酸甜酸甜的,嘴角止不住上翘。
一路颠簸来到东羌,潜伏在皇宫险象环生,所经历的这些艰难曲折,在秦归晚这句着急的话语中,都化成了虚无。
秦归晚气结。
“快说说你的计划。”
现在不是讨论二人感情的时候,有些事,只能等逃回大楚再慢慢解决。
提到正事,沈晏之不敢耽误时间,压抑住心中喜悦,细细说起自己的计划。
“北方四国使者后天上午到这里,宇文延晚上会在宫内设宴招待。”
“届时,你务必要去参加,当着他的面喝醉。”
“他一定会让人提前送你回来休息,你佯装要早点睡觉,找个理由把宫女都打发到门外守着。”
“我会趁你出门时,提前敲晕一个和你身材相似的宫女躲在这里。等你回来,让宫女穿着你的衣裳躺在榻上冒充你,我们从后窗离开。”
“宴会上有一些民间戏班子进来,他们表演完没资格留在宫里,要立刻出宫。”
“我这几日打听清楚了这群人的换装大殿,届时我们躲在戏班子的箱笼中出宫。”
“诸左在宫外接应,出去后,我们三个要立马乔装打扮出城。”
“宇文延送走使者,一旦来这里发现你不见了,必然会火速封城。”
“到那个时刻,便是天大的本事,也出不去了。”
“晚晚,事情紧急,机会只有一次,需要你喝点酒受点委屈。”
他从袖口中掏出一枚药丸递给秦归晚。
“这是解酒药,你赴宴时提前吃下。”
“宴会上,你必须真喝酒才能让宇文延放松戒备。”
秦归晚捏着小小的黑色药丸,一颗心激动如擂鼓,又忍不住佩服沈晏之。
宇文延绝对想不到,她敢公然露面后,再公然逃走。
沉吟片刻,她道:“事情顺利还好,若是有意外呢?你可想好了退路?”
失败了,宇文延也许会饶她一命,但绝对不会放过沈晏之。
沈晏之耷拉下眼皮,声音有些低沉。
“晚晚,我没想过任何退路。”
“如果不是知道你还活着,我早已下黄泉去追随你了。”
“从蓝和许邵给我去信,说你和青枝安全无恙,但是已经不在箕城,我当时便知道他们在撒谎。”
“你那么爱你的母亲,她没了,你一定会留在箕城守孝,绝对没心思到处游山玩水。”
“我没养好身子就悄悄去找你,刚到地方便得知你失踪了。”
“从蓝和青枝还有许邵急得团团转,崔大娘带着顾濯缨专门给她的信物让衙门封城搜查。”
“查了一天一夜,箕城被翻了一遍,却没有任何线索。”
“我想,只要是大楚的人,绑走你必然还留在大楚境内,不可能毫无踪迹,除非你被抓到大楚之外的地方。”
“这世上,强行绑走你,还能做到如此滴水不漏的人,大概只有宇文延。”
东羌四年,他和宇文延打过无数次交道,比任何人都了解对方的秉性和脾气。
“他对你一直念念不忘,当初因为怒火攻心才放你离开,你母亲没了,他没了可以威胁你的东西,一定会后悔,会想办法抓你回来。”
“大楚不可能为了你公然要人,这种情况,除了偷偷来救你,别无他法。”
他会东羌话,且对宇文延和东羌皇宫最熟悉,是唯一能来营救晚晚的人。
秦归晚接上话:“所以,你就单枪匹马带着诸左来了?”
“你当初被俘四年,历经千辛万苦才回去,你来之前可曾想过,再次被抓,你可能永无归期。”
沈晏之苦笑一声。
“晚晚,没有你,我当初就不可能活着回大楚。你也是因为救我,去求宇文延,才被他惦记上的。”
“这条命,本就是我欠你的。”
“我来的时候给从蓝交代好了一切,我若死在这里,就让从蓝带着青枝回去,好好撑起整个沈家。”
秦归晚抿着唇,柔肠百结。
他们是世界上最熟悉彼此的人。
那些刻骨铭心、相濡以沫的日子,是两个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的经历。
若是当初的沈晏之愿意这般珍视她,他们也不会从少年夫妻走到决裂。
可,世上没有如果啊。
她对沈晏之早已泪尽情断,碎心难缝。
不管沈晏之如何做,她都没办法放下芥蒂,再像过去一样全身心爱他。
沈晏之见她眸带哀伤,咬唇不语,涩哑着声音,小声请求。
“晚晚,如果我们能逃走成功,重回大楚,你能否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话刚出口,外面传来宇文延醉醺醺的声音和宫人的嘈乱呼声。
“赫连其格……赫连其格……”
“嘭!”门被直接推开了。
宇文延面色坨红,眼神飘忽,浑身酒气。
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提着把带血的长剑晃晃悠悠跨步进来了。
秦归晚和沈晏之顿时神色猛变。
离开已经来不及了,沈晏之飞快滚到了床榻下。
“赫连其格,赫连其格……”
宇文延绕进了屏风,跌跌撞撞朝着榻边走去。
贴身内侍想上前扶他一把,宇文延挥舞着长剑,怒道:“滚!别碰寡人!”
内侍差点被划断脖子,吓得魂飞魄散,退到门口,远远看着不敢再上前。
秦归晚躺在榻上,一颗心还在咚咚乱跳。
她佯装被吵醒,睡眼惺忪坐起身,揉揉眼,道:“大汗这是怎么了?”
宇文延歪歪斜斜走上去,扔掉长剑,一把扯起了秦归晚。
“赫连其格,寡人杀了她……”
“哈哈哈,寡人刚才杀了她……”
“你起来陪寡人喝酒。”
秦归晚被赤脚拽起来,站在地上,手臂生疼,却不敢恼怒。
她从未见过宇文延喝醉,也不知这个喜怒无常的帝王刚刚在酒后杀了谁,只能好声好气道:“大汗,你抓疼我了。”
宇文延面色通红,歪头看着她。
灯火下,女子的柔顺乌发披散在肩头,秀眉似蹙非蹙,面色因恼怒而染上了粉色,像是姿态清妍的雪中梅蕊。
他低头在她脖颈处深嗅了一下。
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药香,哼笑起来。
“整个后宫,只有你没熏香……”
“没有让人作呕的香味。”
第164章 为何
他炙热的呼吸带着微微湿润的浓郁酒气,全部喷洒在秦归晚耳边。
半个身子倚在秦归晚瘦弱的肩膀上,长臂用力扣住了她的柳腰,仰头喝了一大口酒。
发现酒壶空空如也,伸手将空壶扔了出去。
“再给寡人上壶酒。”
宫人连声应下。
秦归晚脚底发麻,拧着身子不敢动,斟酌片刻,道:“大汗,不如你先放开我,我来帮你倒酒。”
她声音平静,眼神温和,宇文延耸肩大笑起来,放开秦归晚,跄踉着坐到了桌边。
秦归晚暗松一口气。
内侍端来酒,秦归晚站在桌边,倒了一盏,推到宇文延面前,什么也没问。
宇文延端起酒盏,仰头喝下。
一壶酒很快见底,宇文延眼神恍惚严重,身子几乎坐不稳椅子。
秦归晚担心宇文延再次发酒疯杀人,硬着头皮道:“大汗,你今日已喝多,不宜再饮酒,不如早点回去歇息。”
宇文延扔下酒盏,伸手把秦归晚扯到自己怀中,将头埋在她肩膀。
“赫连其格,你陪着沈晏之流放边城期间,探子告诉寡人,沈晏之经常喝醉,你每天哭着照顾他。”
“寡人今日要住在这里,要你像照顾沈晏之那般照顾寡人”
宇文延力大无比,秦归晚被他禁锢的如坐针毡,听闻此话脑袋都炸了。
不知道宇文延又发什么疯,只得回道:“大汗,我可以给你拧帕子擦脸,照顾你醒酒,你先放开我。”
宇文延不情不愿松开手,秦归晚火速站起身,指挥宫人把宇文延抬到床榻上。
又让宫女去煮醒酒汤,端水。
宇文延躺在床上意识朦胧。
昏昏沉沉配合着喝完醒酒汤,迷迷糊糊感觉秦归晚在给自己擦脸,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努力聚神看向她的脸,醉醺醺道:“赫连其格,你知道寡人为何要帮你挡下那片琉璃瓦吗?”
秦归晚也想知道,她挣脱不了,索性趴在了床榻边,认真凝视对方。
“为何?”
宇文延脸上红扑扑的,哼笑了两声,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阴寒肃穆。
“因为寡人羡慕沈晏之。”
秦归晚有些费解。
“大汗是九五之尊,为何羡慕他?”
宇文延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神识了,委屈的瘪了瘪嘴。
“寡人出生就是王子公孙,锦衣玉食,花团锦簇,所有人见到寡人都笑脸相迎。”
“寡人从小就是几个王子中最聪慧的一个,母妃以寡人为骄傲,寡人认为自己理应得到所有人之爱。”
他眨眨眼,看着眼前重影模糊的秦归晚,继续道:
“寡人七岁时生了一场大病,母妃每日着急上火,以泪洗面。”
“寡人不想让母妃担心,努力喝药,日日出言安慰,可是寡人的病还是越来越重,太医说寡人撑不下去了。”
“那日,寡人昏睡中听到外祖在屏风外劝母妃,既然寡人快不行了,母妃不必再浪费时间在寡人身上,必须早作打算。”
“最好赶紧趁着寡人生病,让大汗多来几次,想法子怀上身子。”
这段尘封的过去,宇文延从未告诉过任何人,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止不住悲伤。
“寡人以为母妃会训斥外祖不该在这个时候说这些话,没想到,她一口应下。”
“还说她准备给寡人喂点相克之药,而后设计阏氏来探望寡人,事后将寡人之死算到阏氏头上。”
“她不光想再怀上龙胎,还要挤掉阏氏,自己坐上阏氏之位。”
宇文延的母亲秦归晚一直都知道。
仓图王的嫡女,家世显赫,入宫后还算得宠,宇文延登基后,她自称身子不好,常年在宫外的天神庙养病。
宇文延从小文武双全,出类拔萃,深受老大汗喜爱。除了生过一次大病险些去世,从未经历过任何坎坷。
却没想到,他和母亲之间的关系竟然是这般。
宇文延眼尾发红。
“多可笑啊,那一刻寡人才知道,原来母妃和外祖对寡人的好,是因为寡人深受父汗喜爱,将来有机会登上皇位。”
“一旦寡人没了用途,她连一点母爱都不愿意给寡人,甚至为了自己的权势地位,想亲手杀了寡人。”
“从此,寡人就明白了,没有权势地位和用途,寡人什么都不是,更得不到任何人的爱。”
面对醉到几乎舌头打结的宇文延,秦归晚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
“赫连其格,你第一次为了沈晏之来求寡人,寡人觉得你真蠢,你嫁给他是被迫的,为何要为他奔波?”
“寡人要你跟着寡人,你一口拒绝,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他的妻,此生绝不背叛他。”
“寡人不信你对沈晏之是真心,从此一而再再而三逼你作出选择。”
“你第一次为他下大狱,差点病死在里面;第二次为保护他坠崖,九死一生;第三次,你明知道寡人端的是毒药,为了他,还是果断喝下了。”
“第四次,你拒绝寡人后陪他流放,带着一身旧疾,在边城过着缺衣少食的日子,回来后又为他挡沸水,甚至愿意献身于寡人,只为让他重回大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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