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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将台(虚坛)


杨陵一双剑眉蹙得更深了:“牛羊?”
“正是。”羽林军校尉道,“今天一早犬戎又在外面叫城,说咱们大孟不敢出城迎战,只龟缩城中。”
一些更难听的言辞被这名羽林军校尉省略了去,只挑着重点的向杨陵禀报道:“我等自然是不会中犬戎的激将之法,在窦将军的安排之下,依旧按照原有计划守城。犬戎人见我们不中其诡计,无可奈何,在城外跳脚大骂,说什么……”
“说知道咱们大孟的兵将缺衣少粮,兵困马乏,特意送过来给咱们加餐。”一个机灵的小将士笑着补充道。
众人一阵大笑,杨陵的脸色却越加阴沉了:“加餐?”
“是,然后他们就用投石车投进来了一些新鲜的牛羊牲畜。这种程度的拙劣小计,不仅窦将军无动于衷,就连我们,也不可能受他们的激将啊。兄弟们说,是不是?”
将士们再度哄堂大笑,就连杨陵身后的亲兵也没忍住笑了起来。
杨陵忽然道:“那些牛羊,在哪里?”
羽林军校尉一愣,抬起眼睛,正好对上了杨陵漆黑的双瞳。
他下意识地回答道:“已、已经陆续命将士们搬走了……就那边,还有最后一只。”
杨陵猛然抬起脚,大步向最后一只的方向走去。
在人群不远处,一只灰白的羊瘫倒在地面上,脖颈处似乎是刚被犬戎一刀割喉不久,鲜血还在顺着脏兮兮的白色卷毛向下流淌,一直流到了青石地面之上,与泥土砂砾混合在一起,逐渐辨不出颜色。
杨陵倏地停下脚步。
那只羊僵硬地躺在地面上,一双黑色的眼睛如同已经凝固的黑色圆石,毫无光芒,直勾勾地望着天空。
在它的身上,数片卷曲的白色羊毛脱落成一片一片斑驳的秃疮,露出底下苍白失血的皮肉,在一片不起眼的卷毛下,已经生出了一小块腐烂的伤口,伤口两侧,是一片青黑色的血斑瘀块。
杨陵猛地后退一步。
再度抬起头时,他一向嬉笑潇洒的双眼,已经漆黑一片,深不见底,如同酝酿着暴风雨的海面。
杨陵的声音低沉沙哑,一字一顿地说道:
“刚才有多少人……动过那些牛羊的尸体?”
夜色中,一匹快马如同疾电,从宫门中飞驰而出。
镇国公府中,周显正为戚玉霜掌着灯,将书房墙壁上悬挂的地图细节照得更加清晰。
两人同时听到了急速的马蹄声,一名内侍火急火燎地从马上滚下来,声音隔着书房的门,传进了两个人的耳朵里。
“启禀殿下……陛下,醒了。”
天奉帝的苏醒,宛若大孟京城京城之上越来越浓重的阴云,一时间聚散无端,让人的心中没来由的更加了一层阴郁之感。
任谁都知道,天奉帝的身体已经距离大限不远,此时能够苏醒过来,对民心军心固然是好事,但如果这只是大限之前最后的时间,那么一旦天奉帝驾鹤西去,京城之中,就将真的陷入新的权位动荡。
天奉帝醒来后,只召了周显一个人进宫。周显与戚玉霜交换了眼神,没有多说什么,立刻更衣准备进宫觐见。
戚玉霜知道,自己不用叮嘱他什么——周显在宫廷与权力的争斗方面,早已显现出了一种天生的才能。若不是他秉性仁善,又生在帝王家,戚玉霜觉得,这人多少也能当上一名玩弄权术的权臣,结党弹压,权衡四方,对他来说,简直是像吃饭喝水一样容易的事情。
就凭他一个人能在天奉帝忽然倒下,京城被困,朝政昏乱一片的局势下,独自挑起大梁,将上至朝廷、下至百姓,全部料理得有条不紊,就非常人所能为也。
周显回宫后,没过多久就回来了。他对戚玉霜摇了摇头,道:“父皇的状态,恐怕不是很好。”
纵然是早有心理准备,戚玉霜的心也在这一刻,骤然地沉了下去。

第104章 灭国真相
周显的神色也十分凝重。天奉帝这一次醒来, 应该是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埋藏在性情最深层的猜忌与恐惧,仿佛都在一夜之间爆发了出来。
即使周显身为太子, 也没有能近身侍奉天奉帝多久, 就被天奉帝不着痕迹地打发了出来。
“现在在御前侍奉的是哪一位?”戚玉霜问道。
周显抬起双眼:“是王婕妤。”
“王婕妤?”戚玉霜明显一怔。
她所担忧的,是天奉帝大病一场后, 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于是在最后关头一时心软, 将夫妻多年, 已经被囚禁起来的高贵妃重新放出来。没想到,天奉帝竟突然开始宠幸起了王婕妤。
她与周显对视一眼, 在心中模糊地对天奉帝的心态有了猜测。
现在的天奉帝, 连太子周显都不愿留在身边,恐怕是已经对周围所有人都抱着一丝怀疑的态度。帝王暮年的通病往往如此,天奉帝如今更是眼看着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谁也不敢信任, 而眼下的宫中,对他来说最安全的,反而是这位怯懦柔弱的王婕妤。
潘才人等人入宫不久,乃是年轻的新宠,天奉帝对她们也不完全放心。相比而言,王婕妤入宫多年,一直安守本分,从不惹是生非,还生育了宫中为数不多的非高贵妃所出的龙裔——孝真公主。在生命的最后关头, 天奉帝的心中, 反而浮现出了这些年王婕妤种种的好处, 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记忆中的稻草一般,愈发地怀恋了起来。
戚玉霜心道:这位传说中寡言胆小的榆木美人,能在高贵妃独宠的六宫之中生存这么久,并且诞下孝真公主,绝非是她表面上所显露出的那么简单。
这话她不必说,周显必然也知道。
两人还没有来得及深谈,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凌乱的马蹄声,咚咚咚得砸在人心上,像是马上之人已经恐惧到了极致,正在不要命地奔跑。
马蹄声的速度快到极致,越来越近,不过几秒钟,便已经抵达了镇国公府。
戚玉霜眉头皱起,猛然站起了身。
一名传令兵“扑通”一声栽下战马,冰冷的甲胄砸在地面上,发出一声轰然巨响。
戚玉霜快步走门前,就要打开书房的正门。
“大将军,不要开门!”
那传令兵伏在地上,忽然凄厉地大喊一声。
戚玉霜的手停在了门上。
传令兵粗重地喘息着,断断续续地说道:“犬戎人方才,忽然用投石车向城内投掷了……投掷了几十只牛羊。我们一开始……没有重视,以为是激将之法,便将牛羊搬走了。”
戚玉霜按在门上的手指猛地一颤:“牛羊?”
“是!”传令兵痛苦地佝偻在地上,“直到杨陵将军来到,我们才发现,那牛羊全都是……全都是身染时疫的!”
“杨陵将军迅速命令所有搬运过牛羊的人集中起来,进入营中一间单独的屋舍,余人在外……不可与之接触。不出一个时辰,屋里几乎所有人,肌肤上……都开始泛起紫红色的血斑,状若瘀血,不久便开始发热、咳嗽,浑身无力。这分明……分明就是疫病!”
戚玉霜的手指慢慢缩紧,一根一根握成了拳,指甲几乎深入到了掌心的肉里。
那传令兵声音里慢慢露出一丝哭腔,哽咽道:“我没有接触过那些牛羊尸体,所以被杨将军派遣,前来向大将军禀报。可是就在刚刚……”
那名传令兵颤抖着抬起左手,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苦涩:“我的手上,也出现了血斑。”
戚玉霜紧攥成拳的手,慢慢落了下来。
她的语气中并没有带出一丝一毫的慌乱,依旧镇定而温和,隔着门板,对着外面年轻的传令兵道:“如今那屋中,有多少人?”
传令兵听到戚玉霜冷静的声音,像是被一阵温暖的水流拂过,心中的慌乱与恐惧似乎也在这一瞬间被略微抚平,他的大脑迟缓地开始转动,喃喃道:“大约有五十余人。”
“这五十人,分属多少队伍,几名百夫长统领?”
“应该是、是三个小队的,有三名百夫长统领。”
“好。”戚玉霜道,“回去传我将令,这三名百夫长,队中所有人,一律进入无人的屋舍,分而治之。一旦进屋,旁人绝不可探视。一切饮食饭餐,放在门外。”
“其余士卒,从今日起,两个时辰检视一次,若身上有异常之状,尤其是血斑瘀红者,一律按前述处理。违令者,军法处置!”
“是!”传令兵听着戚玉霜有条不紊的命令,心中的希望也渐渐升了起来,他等了几息,见屋内的戚玉霜没有再传出声音,终于颤颤巍巍、满怀希冀地问道,“大将军,我们的病,一定有救的,对吗?”
他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与许多年轻兵士一样,是听着戚玉霜的传说故事长大的,在他们心中,戚玉霜似乎永远无所不能、运筹帷幄。
戚玉霜低低地“嗯”了一声,传令兵隐约听到门里有人似乎有布料摩擦的声音,其后,戚玉霜温和冷静的声音再度传来:“不会有事的。”
“去吧。”
年轻的传令兵抹了抹眼泪,大声道:“是!”
他转身,蹒跚着骑上战马,向着那间挤满了兵士的屋舍方向,飞驰而去。
周显握住了戚玉霜的手,将她紧握成拳的手指一根根掰开,雪白的手帕擦拭着她的手心,沁出一片殷红之色,染红了帕巾。
戚玉霜牙根紧咬,双目中怒火升腾,每一个字,仿佛都是从牙根里迸出来的:“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所有的困惑,在这一刻骤然一片大亮!
她终于明白了。
尤班单于为什么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战胜娄邪单于,连兵马都没有损耗多少,就能够继续迅速投入战斗,西下齐噶尔山,直接将西域第一强国乌诸国一夜灭国。
——原来如此!
难怪她在与尤班单于手下骑兵交战的时候,并没有感受到他们有多么出色的战斗力,与当年娄邪单于手下真正的铁骑相比,更是显得粗拙稚嫩得多,除了一味的血腥杀戮外,似乎对于行兵作战,并没有太强势的战力。她也曾怀疑过,为什么尤班单于竟能如同摧枯拉朽一般打败娄邪部、乌诸国,在短短的时间内,带着完整的兵力南下大孟!
原来他所仰仗的,竟然是疫病!
还有,为什么尤班单于出手便是灭国屠城,若是往上追溯,第一个令尤班单于留下“疯子”之名的月阚之战,便是月阚全国被覆灭,鸡犬不留,与今日的乌诸灭国之战,何等相似?
戚玉霜猛然对偏室中的亲卫喝道:“速派数人,去东、南、北三门通知守将,若有牛羊尸体一类投入城中,即刻按方才的紧急军法处置……”
“不必了。”门外,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永先?”戚玉霜的还手按在门上,门却从外面被人紧紧按住了。
杨陵的手紧紧将门掩得严丝合缝,道:“我已经传令下去了,除西城门外,东、南、北三门,也有牛羊尸身投掷进来。曾搬运过牛羊的人有上百之数,如今均已安排停当,只是除了他们……”
戚玉霜忽然打断了杨陵的话:“永先,你是不是……”
“是。”
杨陵的目光缓缓投向他的手背,从手背一直延伸到袖口中的手臂,一片又一片紫红色的血斑如同狰狞的狼蛛,张牙舞爪地盘踞在肌肤之上,浓郁得仿佛要沁出血来。
杨陵苦笑道:“我的病,似乎比刚才那位传令兵小兄弟,发作得……还要快啊。”

第105章 时疫爆发
军令紧急下达到营中, 早已隐约得知外面发生之事的郎中们,终于彻底明白了眼下的情况。
犬戎以投石车投入城中的,正是已经身染疫病的牛羊。京城东、南、西、北四门, 皆有数十兵士接触过牛羊, 快则不出一刻,慢则不过几个时辰, 接触过牛羊的兵士身上便开始出现出现血斑与淤块,格外骇人。紧接着, 不出多时, 就会开始咳嗽、发热,严重者浑身脱力, 如坠冰窟, 喉中呕血,痛苦不已。
郎中们站在那一间间被单独圈出来,不许任何人靠近的屋舍之外, 依旧能听到屋里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与痛苦的呻.吟。
在场的所有人的心中, 都油然升起一种源自心底的恐惧与战栗。
窦克孝手中捏着戚玉霜下达的军令,那薄薄的绢纸,已经被他手心的冷汗浸透了。
他缓慢地说道:“诸位郎中,有人自愿入内诊治吗?”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人敢直接开口。
只要是对时疫有几分了解的人,都知道它究竟有多么的恐怖。
——少则丧一城,多则灭一国。自古以来,疫病降临之时,都是这世上最为恐怖的天灾, 甚至可以说是……天谴。大孟历史上的几次时疫, 亡者皆数万之众, 许多城池甚至会直接成为一座死城。不仅百姓会以之为天谴,就连大孟天子,也要痛责己过,下诏罪己,祭祀皇天后土,恳请代民受过。
然而,没有时间等待了。屋内已经有人开始痛苦地嚎啕起来,声音之凄厉,即使站在屋外,也不由得胆战心惊。
最后,几位曾经历过大小时疫,经验丰富的老郎中站了出来。他们互相对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按照古法,以白巾蒙面,沉默地拎起药箱,走进了屋中。
屋外的医者之中,有人颤抖着声音,感叹道:“不愧是……回雁堂的医者。”
“只有回雁堂的人,才有这份胆量与担当。”
窦克孝在门外来回踱步,城外犬戎的攻城之声似乎更加猛烈,巨大的喧嚣轰鸣在他的耳畔。
犬戎人一定是已经算准了奸计奏效,于是加强了攻势,准备趁虚而入,一举夺下京城四门。
剩余的羽林军正以性命死守在城上,阻挡犬戎猛烈的攻势。然而城上的军队之中,竟也不断出现身有血斑之人,一旦出现,百夫长就会命令他们即刻下城,进入空置的屋舍之中。
患病的人越来越多,城上的兵将数量在迅速地锐减,更为恐怖的是,能够补充上来的兵力,已经越来越少了。
就在窦克孝脚步已经抑制不住心中焦躁之时,屋舍的门,终于被重新推开。
“窦将军。”为首的老者须发皆白,应当是这几位回雁堂医者中资历最深之人。他褶皱堆叠的眼皮下,一双眼睛却极为清澈,此时正凝重地看向窦克孝,“我等,恐怕需要面见大将军。”
窦克孝犹豫了一下:“大将军如今身体欠佳,诸位所诊结果,可以告知于我……”
“恐怕不行。”那位老者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这病,可能要关乎全城百姓的生死了。”
窦克孝心中一颤,他还想再劝说两句,却听到身后,一道清冷如冰的声音响起。
“老先生所诊所见,告知于孤,也是一样的。”
窦克孝一惊,猛地转过身,却看到周显正站在营门之前。
众人连忙参见太子,周显道:“不必多礼。”
他的目光转向那位老者,道:“老先生诊治结果如何?”
老者摘下蒙在脸上的白巾,慢慢地摇了摇头:“此非大孟往年时疫之症,而是……塞上草原之疫啊。”
若是大孟往年间曾经流行过的疫病,回雁堂一定会有对症的药方。而眼前的这种疫病,是来自于遥远的塞北草原中。
犬戎已经百年未曾越过骁山来到中原腹地,他们所携带而来的疫病,对于大孟人来说是全新,且致命的。大孟人安守农耕,与四方劫掠的犬戎相比,远不如他们的身体强健,又鲜少接触放牧的牛羊之属,不熟悉这种新的疫病,故而眼下这种疫病一旦发作,就会极为猛烈。
周显沉默地倾听着,老者继续道:“我等以疫病通用之方开了药剂,以柴胡为引,能暂且压制疫病发作的速度。然而,药效会随着一次次发作逐渐衰减。当病人五腑俱衰之时,便是大罗金仙,也回天乏术了。”
周显道:“先生可知此病的染易之道吗?”
老者道:“这便是老朽要见大将军的原因,不过既然殿下亲临,告知殿下也是一样。”
周显道:“愿闻其详。”
“此病生于牛羊,传于人体,老朽本以为与牛羊之疫同为一种,却不想,此疾可以在人群之中互相传易。若是一旦在京城中爆发,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周显目光沉沉,显然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转头对窦克孝道:“从即刻起,一切兵士,不论染病与否,下城之后,只得在营中修整,不得进入城中。”
京城之中,是密密麻麻的民巷,数万手无寸铁的平民。一旦疫病传入百姓之中,所爆发的,必然是更为恐怖的灾难。
老者轻轻地叹息道:“万物相生相克,皆有可解,这疫病之源,来自于塞上,那么在草原之中,必有对症可解之方。老朽惭愧,行医多年,却才疏学浅,不得辨其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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