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三姝(瞬息)

他这话音刚落，蒋三老太太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刚要开口说话，蒋老夫人就突然开口道：“虽则长虎认了这两个孩子，可长虎毕竟年纪小，不经事。若是长虎的孩子，咱们家自得好好养着，但如果长虎也被骗了 这事儿还得好好说道。”
蒋老夫人突然开口，立刻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到了嘉兰等人这边。
蒋长虎的脸『色』有些难看，不知道是因为听了蒋老夫人的话，还是因为刚刚磕了太多次头。但蒋老夫人一旦开头，就不会理会蒋长虎的心思。这件事，本来也轮不到蒋长虎做决定。
蒋老夫人继续温和道：“人既然已经进了府，怕也不是遮遮掩掩来的。若放出去，不仅在外头名声不好，对孩子也不好。”她先看着族老太太，再看着蒋三老太太：“不如先找大夫来看看孩子，至于这两位，也请她们在府上暂住几日。”
族老太太瞬间就听明白了蒋老夫人的意思 她这是想把两个孩子从这两个女人身边抱开！
族老太太当即就打起了精神，吩咐道：“二弟妹说得对。这两个孩子，就交给三弟妹照看了。这两个『妇』人，就请在东府坐坐。”
蒋三老太太对这两个女人毫无兴趣，她的关注点都在两个孩子上。族老太太的话被她当成是让步，当即就应了。
一直一言不发的曼娘也听明白了，惊骇地瞪大了眼睛，跪倒在地去拉蒋长虎的衣袖：“夫君 不要让孩子离开我，孩子还这么小，他们离不开娘亲呀 ”
这一次，开口的是蒋三老太太。她厌烦地一拍桌子道：“如果这两个孩子真是我的曾孙子，我难不成还会害自己的曾孙子不成？更何况你看起来羸弱得很，估计『奶』水也不足。府上那么多『奶』娘，还顶不上你一个？”
所有人里，蒋三老太太是他们最大的助力。曼娘也不是多笨的人，蒋长虎反手拉了一下她的袖子，她就醒悟了过来。她把胸中的哀伤哭嚎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只痴痴地把孩子递给了使女，眼神片刻都没有挪开。
“行了。就这么办。”蒋大老太爷看起来已经十分精力不济了，疲惫地挥了挥手：“把这两人请下去吧，我们先开膳。”
族老太太对赤叶耳语几句，然后才让赤叶去给曼娘两人领路。
嘉兰在一旁定睛看了看，告了一声罪，以小解为由，带着芒种和夏时出了厅堂，追着赤叶和曼娘等人而去。
等见到了她们的人影，夏时尚有些茫然，不知道嘉兰为什么突然带她们追了出来。就只听嘉兰忽地唤了一声：“招娣！”
最近有点忙又有点颓，今天终于把这一章码出来了，也把剧情理顺了。
久等了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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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转头，看到嘉兰，登时就愣在了当场。
赤叶也停下了脚步，疑『惑』地问道：“四姑娘, 您在说什么？”
嘉兰的唇边缓缓地勾起了一个笑容，她看着浑身发颤的曼娘以及一旁那个突然醒悟过来的『妇』人，慢慢道：“我看到曼娘, 想到一个故人。”
嘉兰没想到心中的猜疑这么轻易就得到了确认，但其中依旧是『迷』雾重重。她此时自然没有解释的必要，她只是看着赤叶道：“赤叶姑姑，情绪不稳之人怕容易相互影响, 这两个人还是分开来住的好。”
赤叶是个聪明人, 一听就明白了嘉兰的言外之意。她立刻吩咐手下的粗实嬷嬷把两人分开，同时笑着朝嘉兰行了个礼，暗示道：“四姑娘想的周到。若还想到了什么, 尽管请族老太太给您做主。”
嘉兰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她说罢, 扫了眼曼娘如死灰一般的脸『色』，颔首低笑。
嘉兰等人先赤叶一步离开，等到人后, 夏时才咬牙切齿道：“姑娘，那个曼娘就是赖家用来陷害大少爷的赖招娣？”
嘉兰点头道：“十有八九。不过, 现在确证还为时尚早, 我先禀明祖母和大祖母再说。”
嘉兰神『色』凝重, 心事重重。
赖招娣跟蒋长虎关系匪浅, 但是又被用来陷害蒋善仁。这件事，是蒋长虎授意为之，还是其中另有幕后黑手？那个跟蒋长虎交好的吴过山，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最关键的是，这一切，定北蒋府真的毫不知情吗？
嘉兰心中思绪万千，但踏入正堂时，已换上了得体的笑容。
正堂里摆上了膳食，瞧着一片和乐融融的模样。嘉兰早是擅长此事之人，三言两语又叫欢声笑语更添了一重。不过，她的目光还是会瞥到纱帘后的人 蒋长虎跪在纱帘之后，隐约可见身影，却不可见他脸上有何种表情。
用晚膳，蒋三老太太急着回去看两个新得的曾孙子，蒋三老太爷就陪着她先散了场，把蒋长虎也带了回去。族老太太和蒋大老太爷也想去处理曼娘的事，但是嘉兰让善礼和嘉竹去了偏厅休息，却气定神闲地坐了会儿，然后借着给族老太太捶腿表心意之际，附耳道：“大祖母，烦请您摈退左右。曼娘的事，另有蹊跷。”
族老太太心中一咯噔，看了嘉兰一眼。嘉兰不躲不闪，认真地点了点头。
族老太太自然也知道现在巾帼蒋府里，嘉兰是个能当家做主的人。她犹豫了会儿，依言屏退了左右。这反而叫蒋大老太爷有些疑『惑』：“怎么了？”
族老太太便道：“兰姐儿说，曼娘的事有点儿蹊跷。”
蒋大老太爷敲烟斗的手顿了顿，对自己的亲信侍从耳语几句，然后才道：“一会儿说。”嘉兰听他此话，稍稍有些不解，直到看到这亲信转身离去，不一会儿，又在门后冒了个头，打了个看不懂的手势，蒋大老太爷才对她点头：“说吧。”
族老太太显然习以为常，嘉兰还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祖父应该跟大祖父说过了赖招娣的事吧？”
蒋大老太爷点点头：“曼娘跟赖招娣有什么关系？”
嘉兰顿了顿：“孙女儿怀疑，曼娘就是赖招娣。”她说罢，把今天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什么？！”族老太太愕然地瞪大了眼睛，继而又摇了摇头：“这不可能。先前长虎是有过一个赖姑娘，但是老三着人去看过。如果真的就是同一个人，他们不可能半点风声都不『露』！”
“谁着人去看的？”蒋大老太爷忽然问道。族老太太十分自然地接话道：“老三啊。”说完，她愣了一下，和蒋大老太爷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怀疑和难以置信。
嘉兰一时没看明白他们的哑谜，但她敏锐地意识到定北蒋府东西两府之间的关系恶劣，恐怕不只是因为蒋三老太太的缘故。
蒋大老太爷叹了口气，看了嘉兰一眼，又看着蒋老夫人道：“二弟妹，三弟跟你们府上的关系要远好于我们。”他言辞已是十分坦诚，也并不避讳嘉兰：“而且，赖招娣也跟仁哥儿有关系。如果真要调查此事，恐怕需要你的协助。”
蒋老夫人也叹了口气：“我身子一直不大好。”她说着，解下了腰间的腰牌，递给了嘉兰。嘉兰不知道那是什么，一时有些怔愣。
“二弟妹 ”族老太太忍不住出声阻止：“兰姐儿还小，而且过不了一两年，她就要嫁人了。”
“处理此事，也用不着一两年。”蒋老夫人坦率而直白地表『露』了对嘉兰的信任：“这块腰牌，是我们蒋府当家主母的腰牌。此物是开库房、决断族中大事的凭证。今日我交给兰姐儿，让她于此事上，代理我的决断。她之言如我之言，她之行如我之行。”
蒋老夫人顿了顿，欣慰地看了看嘉兰，又看着蒋大老太爷和族老太太，肯定道：“如果大哥大嫂也如我这般熟悉这个孩子，知道她的言行举止，也会交付如我一般的信任。”
族老太太抿着唇，上下打量着嘉兰。蒋大老太爷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嘉兰的眼神又深了几分。
嘉兰的眼中不由沁出了泪珠，但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站起身来，郑重地接过蒋老夫人的腰牌，行一大礼：“嘉兰定不负祖母所托。”
蒋老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道：“好孩子。”
风平浪静地过了一夜，冬祀之日，四处张灯结彩，盛景之下，不见丝毫龌龊。
冬祀日除了拜年礼，还要开祠堂。嘉兰带着嘉竹和善礼给诸位长辈磕头行礼，也终于见到了昨夜缺席的善文、善武、善骑、善『射』四兄弟，以及蒋大姑娘蒋嘉日和蒋三姑娘蒋嘉月。
只是众人也没有热闹多久，在午膳前就得开祠堂。祠堂分为三重，嫡系男子跪在内祠，就在牌匾之下。嫡系男子的妻子跪在外祠，还是在祠堂之内。嫡系的姑娘们和旁系嫡支则跪在祠堂外的外院。以嫡系的姑娘为首，旁系嫡支以辈分排序。
至于庶子庶女，则不许出现在祠堂内外两院。
善礼跟着兄长们进祠堂告慰列祖列宗。嘉兰带着嘉竹跪在祠堂外，一旁跪着嘉日和嘉月。
颂祷的老人念唱着族谱和功绩，嘉兰担心嘉竹听得昏昏欲睡，便偏头看她一眼。却见她怔怔地抬着头，看着祠堂敞开的大门。
嘉兰愣了一下，轻轻地拉了一下嘉竹的衣袖。
此时不该抬头的，如果不是嘉竹身份高，而族中长辈又都在祠堂内，她定然是会受到斥责的。嘉竹感受到嘉兰的轻拉，晃了晃神，这才默默地低下了头。
嘉兰这才稍松一口气，警惕地瞥了眼四周。却见嘉月脸『色』惨白地跪在一旁，她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清晰可见。更是浑身发颤，好像马上就要倒向右边了。嘉兰跪在嘉月的左边，没想到她的身子骨这么弱，便悄悄地往嘉月那儿挪了挪，手撑在地上，手肘往外弯起，给嘉月做个支撑。
嘉月的身体明显一震，讶然地看了嘉兰一眼。但因为她们都低着头，彼此都没有看见对方脸上的神『色』。但嘉月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借了嘉兰的支撑力。
嘉月和嘉兰的举动并非没人发现，但发现的人见主动的是嘉兰，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了过去。毕竟，蒋府明眼人都看得出，哪怕二房是像逃难一般来到定北，但对于东府和西府来说，二房反而是最需要拉拢的人。
但尽管嘉兰给了嘉月稍许支撑，等一整套祭拜结束后，嘉月只能颓然委顿在地，直接昏死了过去。
嘉兰手肘酸麻，还没来得及让夏时给活动经脉，就连忙让秋渲给嘉月做紧急的治疗。秋渲一面掐着嘉月的人中，一面让秋染帮忙掐嘉月手上的劳宫『穴』和少商『穴』。等她抬起嘉月的手，才发现她左手的劳宫『穴』和少商『穴』早就被掐红了。
一直在一旁的嘉日这才哀声道：“没用的 嘉月的身子，太弱了。”她的声音低若游丝。秋渲便立刻转而给嘉月兑水，喂速效救生丸。
此时人群熙熙攘攘，但更多的人都等在外祠门口，等着跟本家的老太爷、老太太和老爷太太们攀谈，无人注意嘉兰这几个姑娘。
倒是蒋三老太太眼尖，一下就看到了嘉日哭丧的脸。“又怎么了？”蒋三老太太被人搀扶着从外祠走过来，一看到嘉日和嘉月的样子就不悦道。嘉日浑身一颤，头埋得低低的，彻底不说话了。
“三祖母，嘉月有些吃力，已经着人去找大夫了。”嘉兰代为回答道，她一边说，一边指挥人把嘉月扶到一旁去歇息。
蒋氏祠堂离定北蒋府还是有点距离的，她们得坐马车来回。但是现在长辈们尚没有从祠堂里出来，坐到马车上，嘉兰她们是没有资格先坐上马车的。嘉兰虽然心疼嘉月的状况，但看嘉日这般怯弱模样，她也不敢逾矩，只好让人把嘉月扶到阴凉处躺下歇息。
蒋三老太太眼中有不加掩饰的厌烦。蒋周氏跟在蒋三老太太身后，尽管唯唯诺诺，但是眼神却止不住地看向嘉月，其中饱含着愧疚和痛苦。
“行了，把孩子扶到马车上去吧。”族老太太和旁系的人寒暄一阵，过来叮嘱了一声。然后又对蒋三老太太道：“三弟妹，你随我去见见人。兰姐儿，日姐儿，这儿就交给你们了。”
尽管族老太太看起来也不怎么在乎嘉月的死活，但是嘉兰还是为她这一句话大松一口气。不过，嘉兰并没有盲目地挪动嘉月，而是先问秋渲：“秋渲，现在能挪动二堂姐么？”
秋渲点了点头：“二姑娘的呼吸已经平稳了，只要等她醒过来。这里石板上寒气太重，马车离这里也不远，还是去马车上等大夫来更好些。”
嘉兰点头，吩咐小寒和夏时搭把手，把人抱上了马车，她也带着嘉竹和嘉日坐了进去。
马车帘一放下，当阴影遮蔽了阳光，嘉日才像是活过来一般。她紧紧地盯着嘉兰，焦心地问：“嘉兰妹妹，您能帮我们姐妹俩，在祖母和大祖母面前 说几句话么？”

第155章 姐妹
听到她的哀求, 嘉兰愣了一下。尽管嘉日的神『色』不似作伪，但嘉兰犹豫了会儿，还是谨慎道：“大堂姐，今日之事并非你们二人的过错, 又何须我美言呢？若是有这个需要，我定会照实述说，不必忧心。”
嘉日听到嘉兰的话, 颓然地滑落着靠着引枕，握着嘉月的手，低声哀怨道：“你是掌上明珠，你怎么会知道 ”
嘉兰有一瞬的茫然, 反而是嘉竹紧紧地握住了嘉兰的手, 抿着唇，神『色』严肃地对嘉日道：“我们是不知道，但是二姐姐已是尽心尽力。”她不喜欢嘉日的语气, 哪怕嘉日值得同情, 她也不喜欢任何人无缘无故地埋怨嘉兰。
嘉日好像被嘉竹的语气吓了一跳，她轻颤一阵，低下了头去, 不敢说话，也不敢看着嘉竹。嘉兰叹了口气, 她不喜欢马车里这样压抑的氛围, 索『性』转而去问一旁的夏时：“去看看大夫来了吗。”
夏时连忙出去催了一阵, 赶紧把大夫带了过来。
夏时她们找的也是定北蒋府惯用的大夫了, 这大夫显然习惯了嘉月的身体状况，三下五除二就让嘉月悠悠转醒过来。大夫又叮嘱嘉日几句，他还想再说什么，又看一眼嘉兰和嘉竹，只深叹了一口气：“您小心身体，多的，老夫去跟蒋三太太说。”
他显然是对嘉兰和嘉竹不太信任，不过从嘉日和嘉月的角度来看，这就是他的妥当之处了。嘉兰并不强求，立刻就笑道：“劳烦大夫了。”她说罢，让夏时给他递诊金。
大夫连忙推辞：“蒋府给我有月银，不劳破费。”这大夫倒还真不是欲拒还迎，说完，匆匆行礼，立刻就走远了，没有留给夏时递诊金的时间。
夏时还没遇到过这样的事，一时有点儿懵。嘉兰摇了摇头：“既是规矩，守着便是，你收起来吧。只是冬祀日劳烦大夫出诊，跟长辈提个醒儿，多添上一份厚礼便是。”
嘉兰说完，才温和地看着嘉月问道：“二堂姐，你感觉怎么样？”
嘉月的脸『色』依然惨白如纸，她缓了好一阵，才开口道：“还 好。多谢你 ”她说罢，又艰难地转头看了眼嘉日，看到嘉日这般怯弱的模样，嘉月低低地叹了口气，才又对嘉兰道：“我阿姐 麻烦 你们了。”
她一说这话，嘉日猛地就抬起了头来，握着她的手，还没开口说话，就先啪嗒啪嗒地掉起了眼泪来。嘉月艰难地笑了笑，想伸手去给她擦去眼角的泪水。
嘉兰见状，连忙递了块帕子给嘉日，劝道：“大堂姐，二堂姐没事的，你不要担心。先擦擦脸吧，一会儿还得见长辈。”
嘉日也不敢哭了，声若蚊蝇地道了声谢，接过嘉兰的帕子小心地擦着自己的眼角。
也就是在这当口，夏满在外头禀报道：“姑娘，老太太们来了。”
嘉日当即就慌了神，手铰着帕子，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还不等姑娘们有什么反应，蒋老夫人就大步地走向前，一把撩开了马车帘，焦急地问道：“你们没事吧？啊？大夫刚刚怎么说？”
蒋老夫人焦急地看了嘉兰和嘉竹一眼，见她们二人都好端端的，先大松了一口气：“我还担心寿比没知道全况，漏了你们俩的消息。”
蒋老夫人这才爬上了马车，留下族老太太和蒋三老太太在外头面面相觑。但蒋老夫人才不管这么多，她坐到嘉竹身边，拉住嘉竹的手，殷殷地看着嘉月：“月姐儿，你没事吧？”
嘉月想要撑起身子坐起来回话，她的使女也只敢扶着她想让她坐起来，还是嘉兰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的肩膀，温声道：“不碍事的，你躺着便是。”她又对蒋老夫人道：“祖母，孙女儿逾矩了。二堂姐的身子不大好，大夫说好不容易缓过来，最好是躺着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