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礼愣了一下,看了眼自己手上握着的小木马,在院子转了几圈,踌躇了半响。他才皱了一下眉头:“这事情太奇怪了,你把阿姐叫起来吧。”他抿着唇神『色』极为严肃。
夏时也唬了一跳。
常理来说,善礼要是听到嘉兰在睡,肯定恨不得让她一觉睡到大天亮。现在竟然说出了要叫她起床的话,夏时登时觉得大事不好。她赶紧叫醒了嘉兰,伺候嘉兰穿衣。
嘉兰刚刚入眠,又被叫醒,脸『色』有些苍白。不过听到善礼找她,她还是拿冷水净了脸。冬日水寒,让她一个哆嗦清醒了不少。
“怎么了?”嘉兰看着善礼,微微笑着向他招了招手。嘉兰来不及掩饰脸上的倦容,让善礼看到了还是心疼。他嗫嚅着,把手中紧紧握着的小木马交到了嘉兰手上。
“阿姐 我又收到了信,是二哥哥寄给我的。”但是,善礼心里犹如鼓噪,他还是觉得这件事让他坐立难安,唯有听嘉兰解读才行。
嘉兰愣了一下。这只小木马是用定北特有的英雄树雕刻的,雕刻的人精于刀工,十分熟练。
但是,且不说蒋善义病重卧床,不可能写信也不可能雕一匹小木马。
再说蒋善义,他最不会这种雕刻手作的小玩意儿,怎么可能突发奇想给善礼雕一匹小木马?
“二哥哥信上说什么了?”嘉兰沉声问道,她看到善礼的目光里透着隐隐的不安。
“二哥哥信上说,这就是骏马小时候的样子,让我好好收着,来年再跟他换真正的高头大马。”善礼指了指嘉兰手里的小木马,不太确定地问她:“二哥哥要回来了吗?”
他才听说善义重病卧床的消息,一时不知自己收到的信是真是假。
他问完,见嘉兰看着小木马半响都没说话,他又好似自言自语道:“君子重诺,不可失约。二哥哥在团圆宴上答应过我的 ”
“姑娘!姑娘!二公子,二公子,他 ”
蒋善义殁了。
裕楚十一年正月十七日, 离千灯节不过过了两日。一夜之间,蒋府上下就挂上了白幡。
和蒋善义身亡的战报一同传来的,是监军对蒋善义的厉声斥责 “好大喜功,不听劝谏, 猛追穷寇。致三百悍兵深陷重围,不战而亡。”
万丈公公告知了善义的死讯,先念了监军的斥责, 再念了今上安抚的圣旨。
无非是说,刀剑无眼,节哀顺变。虽然蒋善义不战而亡,但念起斩杀左谷蠡王有功, 不予降罪。
若不是萧肃政带兵突围接应, 蒋善义怕是都不能拖着病体回到定北镇。
隆冬的风,呼啸着刮在每一个人的脸上,连眼泪都冻住了。
偌大的蒋府黑压压地跪了一片。
蒋赵氏没撑住, 跪着听旨之时就已经晕了过去。
嘉梅跪行到蒋赵氏身边, 浑身都在颤栗。
祖辈们去普济寺给善义祈福还没回来,父辈们尚在衙门,蒋善仁带着蒋善礼跪在一众女眷最前面。
蒋善仁听到了后头低低的惊呼, 可他只能紧咬着唇,死死地握着拳头。
善礼脸上还有不敢置信的惊愕, 他紧紧地握着小木马, 好像还没明白, 万丈公公到底递了个什么消息来。
蒋钱氏死死地抿着唇, 跪行到蒋赵氏身边,和嘉梅一起搀扶着她。
嘉兰原本与嘉梅并肩,这时也跪行到嘉梅身边,她头极低,一只手紧紧地攥着嘉梅的衣袖,另一只握着拳的手,指甲几乎掐进肉里,谁也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嘉竹跪在她们后头,咬牙切齿。
宜安长公主死死地按着嘉竹的手,嘉竹挣扎不过,泪水啪嗒啪嗒地落到冰冷的石板路上。
蒋孙氏捧着肚子跪在最后,忧虑地捧着肚子,看着前头的人。
万丈公公看了她们一眼,眼里怜悯的目光一闪而过,他旋即笑着看向蒋钱氏:“蒋二夫人,皇后召您进宫多陪陪她呢。”
宜安长公主愕然地抬头看着万丈公公。她也身在皇家,虽然跟今上和宜室长公主向来不是一派,但她多少也知道些旁人不知道的皇室秘辛。
比如,今上年少时曾向太傅钱明益求娶蒋钱氏。
这个节骨眼上,皇后莫名其妙地召见蒋钱氏,由不得宜安长公主不多思量。
蒋钱氏深吸了一口气,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行礼接旨:“臣『妇』多谢 ”她一个“谢”字还没有说完,就陡然歪倒在地!
“欸!”万丈公公吓了一跳。
宜安长公主反应极为迅速,她扑向前把蒋钱氏抱在了怀里,低低哭泣道:“二嫂?二嫂你怎么了?二哥才刚刚出征,你要是有个好歹,哪怕圣上也会不安啊。”
万丈公公浑身一抖,一个激灵醒悟过来,连忙道:“快快谢万岁接旨意吧,也好快点请大夫来好好照看。”
他这句话,让原本焦虑地看着蒋钱氏的嘉兰,抬头看了万丈公公一眼。
好一个“谢”字!
万丈公公触到嘉兰的眼神,竟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这个姑娘眼里的怒火,太灼人!
可是嘉兰不过抬头看了一瞬,便立即又和众人一眼叩首。让万丈公公忍不住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看差了。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齐声的高呼惊起了栖息在院子里的寒鸦。
嘎嘎叫着,几团黑影扑棱向了远方。
等万丈公公的人尽数离去,嘉兰低低地告诉了蒋钱氏,蒋钱氏才幽幽转醒。嘉兰和善礼正守在她的床边。
“娘,大夫先去看了四婶娘,开了安胎『药』,现在在大伯母那儿。大哥哥和大姐姐陪着大伯母,三婶娘和嘉竹陪着四婶娘。”嘉兰给蒋钱氏递了杯水,轻声告诉她。
蒋钱氏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哑:“老太爷和老夫人知道消息了吗?”
蒋老太爷和蒋老夫人随着一早出征的蒋忠地一块儿走了,他们二人亲自去普济寺为善义祈福,论理应该还没来得及知道善义逝世的消息。
嘉兰摇了摇头:“您也病着,一会儿等老夫人回来了,我再带着嘉竹去陪着老太爷和老夫人。让善礼留在这儿陪着您。”她此时说话,神『色』肃穆,已有令行禁止之态。
蒋钱氏叹了口气,『摸』了『摸』善礼的发髻。她虽然是装晕,来避开进宫,但此时她的脸『色』也着实不好。
善礼仿佛这时才惊醒过来,一脸茫然地看着蒋钱氏:“娘亲,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二哥哥殁了?殁了是什么意思?”
他还没来得及学会何为死别啊!
就连蒋钱氏身边伺候的使女们,都忍不住掩面啜泣。
蒋钱氏哽咽道:“殁了 你二哥哥,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不过没关系,我们总有一天还会见到他的。”
蒋钱氏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善礼这次没有挣扎,他茫然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小木马,却也敏锐地察觉到这一室的悲伤。他紧紧地攥着自己的小木马,没有再追问下去。
“夫人!”守在门口的绿衣,跪倒在了门口,声音哽咽道:“门房传了消息来,老夫人她知道了!”
悄悄地避开了过年
最近卡文卡得很厉害,感觉还没有能驾驭我心中所想的故事。
后面的章节推了五六次次了,不知道还会不会推七八次。
但是更新一直延迟也不好,所以我把所有的存稿都放上来,从今天开始至少十天内日更,我已经把存稿都存好啦。
不掐玄学,也不想着断档了。好歹读者不是我一个嘛,有始有终我才能走得更远点。
希望在存稿耗尽之前,我能顺顺利利地把剧情磨出来。
最重要的是,给你们拜个晚年。
希望你们平安喜乐,每日皆好。
第76章 捉贼首
嘉兰万万没想到, 万丈公公居然还派人特意去普济寺传旨。蒋老太爷和蒋老夫人才刚刚为善义点上祈福的长生灯,圣上的旨意就到了。
听到善义身亡的消息,蒋老夫人差点晕过去。为免舟车劳顿,蒋老太爷和蒋老夫人暂时卧榻在普济寺山脚下蒋府的卧青庄上。来报信的人也是特地来府上接大夫过去的。
嘉兰留下善礼陪着蒋钱氏, 命夏时去安排大夫的车马,然后匆匆去找嘉竹。她带着嘉竹去陪蒋老夫人,宜安长公主则留在府内主持大局。
嘉兰和嘉竹相互依偎地坐在马车内。车轮的轱辘声, 像是压在她们俩心上,重重地碾过一轮又一轮。
嘉兰只恨都城不得快马加鞭,只能在心里低声呐喊,快一点, 再快一点
“吁 ”车夫长吁一声, 马嘶鸣几声,马车骤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嘉竹是个急『性』子,立即问道。
“二姑娘, 三姑娘, 南衙府卫在缉拿犯人,春方门被封了,长街拐去冬方门的路也被封了!”车夫急道。
南衙府卫的刀戟卫把锋利的戟刃对外, 严密地看管了起来。
芒种和白『露』原本就坐在车夫的两侧,此时更是立刻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分守在两侧。蒋府亲卫也立刻护守两旁。
秋方门和春方门相对, 离普济寺南辕北辙。经夏方门就要绕一大圈, 如果这个时候改道去夏方门, 她们恐怕天黑之前都赶不到卧青庄。
“怎么回事?”似乎是从另一辆马车里,下来了一个青年。嘉兰听到这个声音,微微一愣 这是郑宣行的声音。
被迫停在这儿的,不止蒋府的马车。
阴城郑氏的马车,以及周国公府的马车,也刚好被堵在了这里。
白『露』比芒种的『性』子活络不少,她隔着车帘,低声告诉嘉兰和嘉竹,都有谁被堵在了这里。她观察了一下局势:“姑娘,婢子看,南衙府卫已经把人抓到了,咱们稍等片刻就好。”
嘉竹只能枯坐在马车里,这让她十分烦躁。嘉兰握着她的手,往下轻轻地一按,看着她摇了摇头。嘉竹于是便深呼吸几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啊 !!”
嘉竹刚冷静下来,就听到女子刺耳而尖锐的尖叫声。
这短促的一声戛然而止,人群惊恐的尖叫声随之而起。
“闭嘴。”在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陡然拔高声调。伴随着他这句话的,是整齐划一的刀剑出鞘声,十分刺耳。
人群的尖叫声仿佛被齐腰斩断,突然就低了下来。
走在蒋府马车两侧的马车都没有声响,只听得到马匹低低的嘶鸣。
“白『露』?”嘉竹忍不住再问。
她还没听到白『露』的回答,便先听到了马车旁传来的马蹄声。那声音不紧不慢,但在这时,竟无端令人胆寒。
“南衙府卫,好大的胆子。”先前冷冰冰的声音,仿佛就在嘉竹耳畔响起。嘉竹紧皱着眉头。
“望陆统领知晓,南衙府卫已得圣谕。”远处,也有人应道。
嘉兰和嘉竹俱是一惊,这个站在蒋府马车旁的人,居然就是北衙禁军的统领陆昭!
北衙禁军原本是为守卫皇城而设,到陆昭这一代,由于他深得今上的信任,竟从南衙府卫手中接过了都城城内的护卫之责。
南衙府卫有十二卫,分布在都城四门,每一门由步兵、骑兵、弓兵三个兵种护守。
每一卫都有一名统领,称为“卫尉”。而都城四门的府卫还有四个大统领,称为“城尉”。
原本四大城尉互相制衡,才让陆昭乘虚而入。
但自从吴越舟接管驻守春方门之后,竟让其余三城尉都敬服于他,且不以“城尉”的官名来称呼他,而是都叫他“吴小将军”。
“哦?圣谕何在?呈予我来。”陆昭毫不避退。他身下的战马,银价披身,不断地刨地,发出不耐烦的嘶鸣。
“陆统领未免太狂妄了吧?圣上给我南衙府卫的圣谕,哪由得你过问?”南衙府卫此次奉命捉拿犯人的,是春方门的杨城尉。
因为这个犯人也是吴越舟特意招呼过的,杨城尉颇为上心,亲自出马。
“圣上令我北衙禁军护守都城,你们南衙府卫擅自封门,不通知北衙禁军,不经过刑部,当场诛杀犯人。我若不过问,杨城尉怕会参我尸位素餐吧?”陆昭冷笑一声。
“我哪敢参陆统领 ”
嘉竹听得已经很不耐烦了。按照他们这么慢悠悠的你来我往打机锋,她们到底何时才能到卧青庄!
嘉兰也深知南衙府卫和北衙禁军的龃龉,一时半会根本结束不了。
可是大夫还跟在她们后面呢!哪怕跟在蒋老夫人身边的人能请来村子上的赤脚大夫,可是哪有蒋府熟悉蒋老夫人脉案的大夫靠得住!
“嘉竹,借你郡主之名一用。”嘉兰看着嘉竹,轻声道。嘉竹一愣,回过神来,用力地点了点头。
“芒种,命人升郡主的仪仗。”
第77章 借威势
嘉兰的声音不低。陆昭一挑眉, 冷眼看了过来。可惜芒种木讷而忠心,她根本不觉得陆昭对她有什么压迫之意。
她听到嘉兰的命令, 就气势如虹地朗声道:“升郡主仪仗 ”
场上诸人均是一惊。
杨城尉话才说到一半, 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地先赶紧行礼 他本以为是都城闻名的舞阳郡主,那可是个极霸道的主。
等他行着礼, 他才意识到,如果是舞阳郡主,怎么可能这么简便?
他内心复杂地抬头去看。
那辆看起来颇为简素的马车, “刷”地放下了四面帘子, 这四面紫『色』的帘子上,各有一只栩栩如生的庶鸟,随风轻轻晃动。
自洛卅王朝以来, 都以翼鸟为女子地位尊卑的纹饰, 昭楚国也沿袭至今。而“庶鸟”正是郡主的纹饰, 冒用者斩。
陆昭此时也已立于马下, 郑宣行扶着郑惜葭出马车行礼, 抬头便见周国公夫人带着周泓瑞也从马车上下来。众人均向蒋府的马车行礼。
茂宁郡主既然垂了庶鸟纹帘, 即便这是最简素的仪仗,他们也必须要臣服于这仪仗之下。
即使是嘉兰也不例外。她带着使女从马车上下来, 速速扫了眼南衙府卫,然后躬身向蒋府的马车行礼。
“不知郡主有何吩咐?”陆昭看了眼一旁低眉垂目的嘉兰,问嘉竹。
嘉竹向来都把自己只当成蒋府三姑娘, 乍一用郡主仪仗, 还有些懵懵的。
“陆统领和杨城尉公职在身, 郡主也别忘了出行要事。”嘉兰低声提醒。
陆昭有些诧异,嘉兰居然一眼就能认出杨城尉来。他自是觉得自己是众人皆知的,但是杨城尉可没他陆昭这么如雷贯耳。
“咳,诸位免礼吧。”嘉竹轻咳了一声,朗声道:“我家祖父祖母抱恙,实在很要紧。不知道犯人抓到了吗?要是抓到了,麻烦陆统领和杨城尉先让我家车马过了春方门。”嘉竹顺着嘉兰的话道。
杨城尉抱拳而答:“抓到了,请茂宁郡主车马先行!”
他驻守都城,南衙府卫能在北衙禁军的蚕食下站稳脚跟,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南衙府卫里多是勋贵子弟,他们跟都城的达官贵人关系都不错。
而北衙禁军只是圣上手中的一把刀。
嘉竹松了口气,笑着对嘉兰说到:“那就好。二姐姐你进来吧,咱们走~”
她语气这般亲昵熟稔,半点没有颐指气使的模样,让陆昭不由多看了蒋府的车马一眼。
“且慢。”陆昭声音缓缓地开口,他环视众人,不出意料地看到杨城尉眼中的幸灾乐祸。
他毫不在意,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回禀:“望郡主海涵。我北衙禁军之所以会来此地,是因为听说犯人不止杨城尉刚刚就地正法的夫妻二人,每一辆车马都要经过查验。”
嘉竹愣了一下,想起来刚刚场上那一声凄厉的女声,以及人群惶恐的喧闹声,不由身子一颤。
嘉兰刚要踏上马车的步子便又退了回来。
“随你验车。”嘉竹皱了皱眉头道。
陆昭闻言,一挥手,指了指蒋府大夫所在的马车。嘉兰也示意蒋府的亲卫跟着北衙禁军,而北衙禁军毫不客气,把那架马车查了个底朝天,然后将嘉竹的马车围了起来。
陆昭刚要下令搜马车,嘉兰便缓声道:“陆统领,茂宁郡主的车马您打算怎么搜?”她带着珠翳轻纱,『露』在外头的眼睛十分平静地直视陆昭。
他陆昭就算再是皇帝面前的红人,想像搜大夫的马车一样搜嘉竹的马车,也是绝无可能的。
陆昭一笑,这时才命手下人把北衙禁军里专设的女卫找来。
嘉兰让白『露』和芒种盯着女卫搜车马,陆昭则在一旁颇有兴味地留心嘉兰,直到蒋府的马车绝尘而去。
陆昭『舔』了一下唇角,百无聊赖地厉『色』扫了眼四周,正对上郑宣行尚未收回的视线。
郑宣行不慌不忙地向陆昭作揖,然后扶着郑惜葭上了马车。他转身时,想借光影掩饰了自己眸中的阴晦,却被郑惜葭皆看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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