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来越暗,产房里的痛呼声,一声高过一声,嘉兰还没有把孩子生下来。
善仁和肖夫子手边上的茶水早就凉透了,可两人谁都顾不上这茶水。肖夫子像无头苍蝇一般在院子里转圈圈,善仁比他好一点儿,可也是伸长了脖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产房。
『妇』人产子,如一脚踏入鬼门关,由不得人不提心吊胆。
嘉兰此时也才深知这个道理,她的身体像是被撕裂一般痛苦,这种痛苦,甚至让她都快意识模糊,听不清耳边的顾蒲月和产婆在说些什么。
但她的身体就好像在自发地顺从产婆的指引,她从未像此刻一般,明白自己正处于生与死的边缘。同样,她也从未像此刻一般,不顾一切地想要求生。
“看到孩子的头了!看到孩子的头了!”产婆高兴地叫到。
产婆的声音从痛呼中敏锐地传入守在门口的芒种和小寒耳中,小寒当即喜极而泣道:“快了快了,看到孩子的头了!”
肖夫子浑身一震,啪地一下打翻了茶杯,嗖地一下蹿到了小寒跟前来,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和颤抖:“快了?”
“快了快了!”小寒再一次猛地点头。
肖夫子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产房里又传出一声尖锐的痛呼。
肖夫子一口气差点儿没喘上来,他刚想质问小寒,就听身后传来焦急的声音:“我阿姐怎么样了!?”
善礼披星戴月而来,身上还有甲胄,玄衣之上,早就落满了白雪 肖夫子和善仁这才意识到,居然下雪了。他们俩看着善礼,一时都愣住了。
“阿姐!?”善礼得不到回应,直接冲到了产房门口。他也知道不能擅自闯进去,只好在门口刹住脚步,一拳打在了墙上。
“善礼?”嘉兰含混的痛呼低低地传来,善礼还来不及应声,嘉兰又发出一声痛呼,伴随而来的,是一阵婴儿响亮的啼哭声。
嘉兰的声音消失在了婴儿的啼哭声里。
“阿姐!”
善礼死死地扣住了门框,一个趔趄差点儿跌倒在地。可他毫不在意,猛地拍打着产房的门:“阿姐?阿姐!”
“别嚷嚷,别嚷嚷!”夏嬷嬷笑盈盈的声音从里头传来:“『奶』『奶』累坏了,睡着了,母子平安!”
母子平安!
听到这四个字,善礼再也忍不住,倚靠着门框,颓坐在地。
肖夫子早都高兴疯了,善仁还记着来看一眼善礼。
墙灰在善礼背后扑簌而落,原本逆风而来气势凌厉的善礼,如今脱力依靠在门框上,显得有几分无助。
细雪簌簌,火光通明。
善仁脚步一滞,轻叹一声
善礼眸中水光盈盈,已是不知何时,泪流满面。
我要想想孩子的名字
萧肃政凯旋之时,尤鼎悌为他设宴, 推杯换盏间, 倒有几分称兄道弟的意思。
相比起萧肃政刚来护国城时, 尤鼎悌眼高于顶的模样, 他如今的改变, 让萧肃政不由暗瞥了一眼坐在尤鼎悌身侧的狄叔。
狄叔依旧裹着大半张脸, 偶尔『露』出来些许的皮肤, 皆是可怖的烧痕。但又与一般的烧痕不同, 是一种触目惊心的暗红,总像是伤好才没多久一般。
狄叔与这庆功宴毫不相容, 但却又并不显得格格不入。他就好像是尤鼎悌的影子,无声无息, 如影随形。他的累累伤痕更为他的身份添了一重神秘, 尤鼎悌原本的下属对他既生嫉妒,又生忌惮。
“萧统领大力助我, 合该领一大功。巾帼城的残兵,倒也让萧统领整出几分气势来,只是缺乏历练,少了几分虎气。如今近年关, 鞑子又不安分。巾帼城不在前线,萧统领不如把这支军队留在我护国城, 也好让他们多练练。”
尤鼎悌酒过三巡, 眯着眼睛, 左右手各搂着一个衣裳半『露』的美人, 半是认真地笑问道。
“他们不过都是初出茅庐的小子,更何况还少了几分虎气,哪敢劳动尤大统领。”萧肃政举杯,也笑着推辞了。
尤鼎悌眼睛微微睁开,面上虽然笑着,眼神里却藏着不屑:“萧统领过谦了。狄师爷可是瞧好了的,您跟您手下的兵,可都不孬。就是嫩了点儿,不打紧。”
就萧肃政这样的身份地位,就算他也是个一城的“统领”,对尤鼎悌来说,也不过就是个手下人罢了。
“您要是看得过眼,那是他们的福气。只是养兵破费些钱财,有劳尤大统领了。”萧肃政推了一次,便不再推,顺水推舟地应了下来,脸上满是笑意地朝尤鼎悌遥遥地举了一下自己的杯子,一饮而尽。
尤鼎悌的眼底闪过一丝轻蔑。他没想到萧肃政应得这么快,这么一想,这萧肃政不过也就是个贪财的小人。巾帼城的兵,怕也只不过是傻不愣登的愣头青,打打埋伏还成,撑不住大场面。
尤鼎悌便有点儿不想要这队军士,便岔开话题道:“得,今儿个啊也不该谈什么遣兵调将,就该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他说着,朝萧肃政身边的女人招了招手,不耐烦道:“还不赶紧给萧统领满上?怎么伺候的。”
尤鼎悌好『色』,且不是个温柔人。那女子浑身一抖,赶紧温柔似水地给萧肃政斟满酒,连连往萧肃政身上靠。
萧肃政接过酒,低声道了句谢。
这一声谢,让女子当场就呆住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动作。她低着头,不敢看萧肃政的脸,只敢看着杯中酒。酒水清澈,晃『荡』着灯影,照出了一个『迷』茫而倩丽的身影。
萧肃政毫无察觉,他对身边的女人没表『露』出什么兴趣,倒是十分热络于跟同桌和对桌的另外几个将士摇『色』子划拳喝酒。没一会儿就能打成一团称兄道弟,好像尤鼎悌见他第一面看见的那个清冷的青年将军,都只是一个幻影。
尤鼎悌对萧肃政不好女『色』倒是不怎么在乎,反正好钱好『色』,有一个弱点就够了,要那么多也没什么用。他也乐得看见萧肃政跟手下人打成一团,尔后端着酒杯,低声问狄叔:“师爷,你瞧这萧肃政?”
狄叔缓缓地摇了摇头:“现在下定论为时尚早,静观其变。”
尤鼎悌其实心里也有点儿不放心,他担心萧肃政都是装的。他在都城那装人模人样也是装惯了的,直到到了护国城,脱了都城人的监视,这才能酒『色』皆沾,不亦乐乎。
所以,他对萧肃政现在的表现,还有几分怀疑。
不过,他的疑虑很快就被打消了。
没过一会儿,就有人从外头进来,对尤鼎悌轻声禀报道:“按您的吩咐,咱们把银子端到萧肃政军队的面前,让他们自取。那些人没一会儿就打起来了。小的看过了,头破血流,差点儿就抄家伙了。”
“啧。”尤鼎悌嘲讽两声,看着底下一无所知,还搁那儿猜拳的萧肃政,用酒杯掩饰了自己的轻视。
“狄叔,我看不用观了。这萧肃政就是个有点儿小聪明的人,他手下的兵也没啥出息。能打赢,还是得亏了咱们战略布得好。”这一次,是尤鼎悌先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对狄叔说出了结论。
狄叔没有再反驳,应了一声,缓缓地抿了一口酒。
萧肃政走出营帐时,已是深夜。他满身酒气、醉醉颠颠地要走回自己的营帐,冷不丁被人叫住了。
“萧统领。”狄叔的声音低沉嘶哑,在寒气极重的暗夜里,像是地底的鬼魅。就连跑过来扶着萧肃政的乌艾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萧肃政打了个饱嗝,又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问道:“谁呀?”
萧肃政是侧倚着乌艾的,过往的人都看不全他的脸,只能凭借萧肃政说话的腔调来判断他的状态。
楚习跟在狄叔身后,只当狄叔是恰好回营帐撞见了萧肃政,便小声道:“狄叔,我看萧统领醉的不轻,有什么话咱们明儿再跟他说吧?”
乌艾连连点头:“狄师爷,您看我们统领这么『迷』瞪,有什么事您明儿交代?”
狄叔却没有后退,他只是低低地说了一句:“无甚大事,只是想恭喜萧统领,喜得麟儿。”
他说完,乌艾差点儿震惊得把萧肃政给摔地上。但萧肃政还是那副『迷』『迷』瞪瞪的样子,嘟嘟囔囔的,像是压根没听见狄叔说了什么。
狄叔也没有等他回应,他本来就只是偶遇萧肃政,再待久了,就不妥当了。于是,他跟楚习头也不回地走了。
乌艾这时候高兴也不是,不高兴也不是,满腔激动,也不知道该拿这个“醉鬼”萧肃政怎么办。只好连拖带拽地,赶紧把萧肃政塞进了营帐里,然后连忙去把乌桕找来。
等乌艾再进萧肃政的营帐时,原本歪躺在榻上的萧肃政,已经端坐了起来。
他的眼神清明,除了身上的酒气,完全没有丝毫醉酒的痕迹。
乌艾张大了嘴,倒是乌桕习以为常,当即就乐得蹦了老高,声音压得低低的道:“嘿老大,你有儿子了!”
萧肃政瞥了他一眼,眸中喜忧参半,声音低沉而严肃:“明日我必要启程赶回巾帼城,在我不在之时,尤鼎悌恐怕也不会放过试探和利用你们。”
乌桕目『露』凶光:“那个狗东西!尤其是那个狄军师,神神叨叨地裹着脸,一看就不是个好玩意儿!”
萧肃政听到“狄军师”这三个字,脸上疑『惑』而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这个狄军师不是个简单人物,小心为上。”
“今日,尤鼎悌可有出手试探?”萧肃政转而问道。他早就猜到一旦自己的军队立功,尤鼎悌十有八九要惦记上他训练好的人。萧肃政虽早有吩咐他们做好准备,但毕竟拿不准尤鼎悌具体会干出什么事来。
“老大,你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乌桕大大咧咧地一坐:“尤鼎悌搬了一箱银子来,也不说咋分,就让咱们自个儿弄。”
“你不是说要显得咱们『乱』、没规矩、没纪律、贪财啥的一堆坏『毛』病吗?就让他们干脆打架得了,我拿了一半,剩下的赢了的拿两锭,输了的拿一锭。完事儿了我拿着刀枪恐吓恐吓,让尤鼎悌的人来劝一劝。”
乌桕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门:“老大,你要是白天往营里头这么一转溜,十个里九个头上都有包!”
乌叶听着都忍不住咂舌道:“那可真是『乱』啊。”这场面,怕都能让尤鼎悌看瞎了眼。但在巾帼城军中,这都是小场面。他们素来有不同项目的考核,除了基本的奉银,其他的赏赐都是按名次来的。
这一次权当是格斗类的考核了,那下一次的埋伏或者军阵或者『射』箭,这些输的人又能有机会再找补回来。
大家都习惯了这样的考核方式,并无怨言。更何况萧肃政早有交代,他们都是萧肃政一手带出来的精兵、亲兵,自然誓死追随萧肃政,不愿意留在护国城。因此,各个演得都很卖力。
萧肃政点了点头,但脸上的忧『色』丝毫未减:“这不过是第一遭,就算尤鼎悌信了,狄军师未必会信。”
“嗐,放心吧老大,我看着呢。”乌桕拍了拍胸脯,乌叶也跟着在一边点头:“您还是赶紧回去看看『奶』『奶』和小少爷吧。”
“艾玛,我见过那刚出生的孩子,软绵绵的一团儿,瞧着抱哪儿都不得劲。”乌桕两眼放光道。
萧肃政的脸上也渐渐有了柔『色』,想到了妻子和孩子,心中也生出格外的憧憬和喜悦来。哪怕在此等刀悬在脖子上的紧要关头,想到嘉兰,好像就能从烦躁之中脱身,感受到片刻的宁静。
“老大,小少爷取啥名你想好了没?”乌桕用胳膊肘顶了顶萧肃政,乐呵呵地问道。
萧肃政自从嘉兰怀孕以来,一直都在想孩子的名字。男孩和女孩,取了无数个,挑来挑去,也不知道哪个最合适。此时,他心里斟酌着,刚要把名字说出来,便只听营帐外传来问候声:“你们萧统领睡了没?喝醉酒了要不要人伺候?”
萧肃政神『色』一凛,直接拿过一旁的木盆,手指伸进口中,『逼』着自己吐出点东西来。乌桕跟萧肃政配合默契,立刻就装作伺候他的样子,一边拍着萧肃政的肩膀,一边嚷嚷让萧肃政早点儿休息。
这营帐一闹腾,就好像萧肃政在耍酒疯一般。
乌叶看看营帐外头越来越近的身影,想到尤鼎悌对他们既看不起,又要多加利用,心里有那么点儿悲愤。可再看看正在大吐特吐,神『色』坚定的萧肃政,心里又有那么点儿激越。
他几步上前,给萧肃政倒了水,端了萧肃政吐出秽物的盆:“老大,您看我的吧。”
说着,他端着盆快步走出去,只听一声“哎哟!”竟是乌叶故意把秽物一股脑儿全倒在了来监视的人身上。
“实在对不住您,萧统领酒醉得太厉害,就连乌桕总旗都差点儿压不住人。小的太惊惶,冲撞了您,实在对不住 ”
乌叶道歉讨饶的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蹦,外头的人还是骂骂咧咧的,但极快地就走了。营帐外的身影消失不见,乌叶撩开营帐的帘子,朝着萧肃政和乌桕裂开嘴笑。
他身上还有秽物,秽物沾污的衣裳上,还有个鲜明的脚印,就踹在他的腰腹间。
可少年的笑容却很灿烂,就好像终于为自己也学会了点东西,能有点用,而感到十分高兴。
当年那个还叫狗蛋的孩子,当年那个面对尸骸坑放声大哭的孩子 那些孩子们,也都如他一般,如今,也渐渐长成了独当一面的模样。
萧肃政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一路『摸』爬滚打,伤痕累累地学会如何掩饰。以圆滑的姿态游刃有余地游走在这些令自己不耻的地方,这些名为世俗规矩的地方。
可他心底却很明白,圆滑不过是表象,他内底的棱角锋芒,从未消磨。
他也希望无论是他眼前的乌叶,还是他所遇见的所有磊落坦『荡』的少年,都能永葆少年的一份锋芒。
这是他打心底眼儿的希冀,甚至于
“孩子的名字我想好了。”萧肃政声音暗哑低沉,目光灼灼地道:“叫守锋。”
持守本心的守,锋芒毕『露』的锋。
出国读书真的有点累 每天看不完的reading,预习复习,再也没有看电视剧和电影的时间了
现在可能写小说,是我唯一休息的事情了qaq
但是还是悄咪咪推荐一本书吧,之前在飞机上看的。
【今日推荐】
《长夜难明》
这本算是推理小说,逻辑其实算不上很严密,但是作者想要抨击社会黑暗面的努力还是让我觉得很振奋。
人有的时候真的很复杂,懦弱但又很强大,大概就是因为复杂才令人着『迷』吧。
另外,如果想看这本书的话,强烈推荐去搜索书的最后一句话,它联系着一个真实的新闻事件。
“我回来了。”
因为孕期调理得当,嘉兰恢复得很快。尽管还没出月子, 但缓过劲来之后, 就开始着手处理都城之事。
嘉兰现今派去收集消息的人都只是零散地分布在各处, 但并未有一个集中之处。若是消息流通, 熙春楼这样的地儿原本最合适。但熙春楼因为曾经挂上了宜安长公主的名号, 如今怕早就被无数双眼睛盯上了, 所以, 她打算另辟蹊径。
其中一个法子, 就是在京郊新建一个游乐的园子。
这个园子还是她从娘子村西村得到的启发。尽管西村令人憎恶,但是西村也说明了一个道理。富贵权势之人, 对于隐秘奢华的玩乐之所,仍旧供不应求。
而另一个, 是她从肖夫子那儿得来的建议。那就是, 建成供文人雅士会师的“文园”。
都城不像南州,甚少有专供文人集会的场所。大多不过就是酒楼, 像这样清雅别致的“文园”是前所未有的。但是,都城的文臣一点儿都不比勋贵少,朝堂上下,多的还是文臣。
而且, 更重要的事,待文园建成, 肖夫子愿意前往坐镇。正所谓“山不在高, 有仙则名;水不在深, 有龙则灵”, 有了“萧青茫”的名声,不愁文园引不来文人雅士。
嘉兰却很是犹豫。
她几乎可以断定,肖夫子跟萧肃政两人都相互明了彼此的关系,但谁也不打算捅破这层窗户纸。更何况她跟肖夫子这么多年,早有了深厚的师生之谊,她不想把肖夫子拉入这趟浑水。
嘉兰想得头疼,没留心一旁的孩子已经醒了一会儿,许是觉得没人理他,就闭着眼睛嗷嗷大哭了起来。
担心影响嘉兰,『奶』娘就一直在隔间待命,闻声赶忙就赶了过来。
嘉兰已经走到了孩子的身边,把孩子抱起来查了一遍,然后再给他喂『奶』。
『奶』娘见她亲自喂,默默地站在一旁也不敢吭声。她虽然刚来府上不久,却也知道嘉兰在萧府是说一不二的主,对于这种不影响孩子的事儿,她连提都不提上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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